李存孝站在精舍裡,役動也沒說話,他皺了眉,而且眉鋒皺得很深。
他沒想到一念救人會惹上了這種麻煩,做夢也沒想到。
在這種時候,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冷凝香,‘翡翠谷’擅用毒,也擅解毒,如果這時候她在這兒,說不定可以輕易解決這一難題。
心念正轉動間,門外來了人,是迎賓龍行空。龍行空身後還帶著四名絕色黑衣少女。
龍行空進門一禮道:“龍某奉命前來帶少俠往住處去,少俠請跟我來吧。”
帶著四名絕色黑衣少女轉身又行了出去。
沒奈何,李存孝只得跟了出去。
龍行空跟四名絕色黑衣少女帶路,過書廊,越小橋,沒多久來到一處。
李存孝抬眼一看,只見這是一間建築極其精雅的小屋,遠較那間精舍為精緻,四周遍植樹木,清幽已極。
龍行空帶路,經過一陣左拐右彎之後,穿過那片小樹林進入了小屋。
小屋兩明一暗,進門處是個精雅小客廳,左右各一間套房,各垂著一幅珠簾。
小客廳裡的擺設,古色古香,看在眼裡,讓人舒服在心裡。
龍行空一指左邊垂簾那一間道:“少俠的住處在這一間,少俠可要看看?”
李存孝道:“謝謝,不必了。”
龍行空道:“那麼龍某告退,少俠如果有什麼事,請只管吩咐她四人。”
施一札後逕自出門而去。
龍行空走了,四名絕色黑衣少女還留在小客廳裡,四個人八雙眼盯著李存孝,沒一人說話。
李存孝有點不自在,招了招手道:“四位坐啊。”
四絕色黑衣少女都笑了,居左一名黑衣少女道:“謝謝您了,少俠,只是這兒沒我姐妹四個的座位。”
李存孝道:“四位是……”
居左黑衣少女道:“後宮婢女,是奉命來侍候少俠的。”
李存孝忙道:“不敢當,宮主的好意我心領。”
居左黑衣少女道:“你趕不走婢子四個的。婢子四個負有雙重使命,一為侍候您,一為監視您,總而言之一句話,宮主是怕您這位新姑爺跑了。”
李存孝呆了一呆,還沒說話。
那第二名黑衣少女已然含笑開了口:“假如您好好呆在‘瓊瑤宮’裡準備做我們的新姑爺,婢子四個會侍候您很周到;可是您要是想跑,婢子四個就要聯手攔您了。婢子四個不願冒犯您,您也別讓婢子四個為難。”
李存孝凝目說道:“四位自信能攔得注我麼?”
居左頭一名黑衣少女瞟了他一眼道:“您可別小看婢子四個啊,在瓊瑤宮裡,除了宮主跟姑娘,婢子四個要算頂尖兒的好手,就算是我家姑娘,恐怕也難敵婢子四個聯手一擊。”
居左第二名黑衣少女笑道:“就算婢子四個攔不住您也不要緊,您看看外頭那些樹,都是按九宮八卦、生克妙理種植的,您或能衝出這間屋,可絕過不了外頭那一關。”
李存孝抬眼向外一看,眉鋒不由為之一皺。可不是麼,剛才沒留意,現在經人一提也就看出來了。
外頭那些樹,每一株都不是隨便種植的,還好,他藝出當今兩大奇人門下,外頭那一關難不了他。
儘管如此,他也為‘瓊瑤宮’的‘能’感到震驚,因為外頭樹木排列,赫然竟是諸葛亮武侯的“八陣圖”。
他當即點了點頭道:“怪不得貴宮主把我安置在這兒。”
“您可別在意,”那第二名黑衣少女道:“我家宮主為救我家姑娘,不能不如此;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萬一我家姑娘有個三長兩短,相信她也不會活了,要是這麼一來,‘瓊瑤宮’就算是完了。”
頭一名黑衣少女道:“少俠,‘瓊瑤宮’的存亡,繫於您一身,少俠怎麼忍心看我們這些人散落江湖,無依無靠?”
李存孝道:“姑娘,這不是忍不忍的事……”
“怎麼不是?”她道:“您救了我家姑娘,我們就能還好好兒呆在‘瓊瑤宮’裡,您要是不救的話……”
那第三名黑衣少女突然說道:“宮主待我們恩重如山,若是姑娘跟宮主有什麼三長兩短,很可能這‘瓊瑤宮’中霎時血流漂杵,屍伏遍地。”
李存孝道:“姑娘這是嚇我?”
“婢子不敢,”她道:“您明鑑,婢子說的是實情實話。”
第四名黑衣少女道:“還有,若是走了您,婢子四個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您要走也可以,必須先殺了婢子四個。”
李存孝搖頭說道:“我沒想到四位這麼對我。”
頭一名黑衣少女道:“‘瓊瑤宮’上下都不得已,當然,您要是救了我家姑娘,‘瓊瑤宮’上下是會感激您的。”
第二名一抬皓腕道:“您坐著吧,婢子四個可不敢讓您陪婢子四個站著。”
李存孝微一搖頭,說道:“那倒無所謂,我一向站慣了。”
頭一名黑衣女子道:“你是站慣了,可是婢子四個是會捱罵的,您還是坐下吧。”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沒再說話,坐了下去。
只聽頭一名黑衣少女道:“四妹,給爺倒茶。”
第四名黑衣少女答應一聲,走到茶几邊倒了一杯茶,雙手奉上,道:“爺,這是巫山名產,您嚐嚐。”
李存孝忙道:“謝謝姑娘。”
第四名黑衣少女把茶放在几上,退向後去。
頭一名黑衣少女道:“婢子春蘭,她三個依次是夏荷、秋菊、冬梅,您呢,能不能把您的大名賜告。”
李存孝道:“李存孝。”
春蘭道:“聽說‘冷月門’的令狐姑娘、‘寒星門’的溫姑娘、‘翡翠谷’的冷姑娘,您都認識。”
李存孝微一點頭道:“不錯。”
夏荷道:“聽說她三位也都是您的紅粉知己。”
李存孝眉鋒微微一皺,沒說話。
“瞧,”夏荷笑道:“爺還害臊呢。”
秋菊道:“可不,爺的臉皮兒可真嫩。”
春蘭深深一眼道:“難怪宮主那麼屬意您,就是不知道您的胸蘊所學怎麼樣,單看外表,當今世上可真找不出第二個。”
李存孝眉鋒又皺深了一分,道:“以貌取人,那是大不智。”
春蘭道:“話是不錯,可是我們宮主的眼光是不會錯的。”
李存孝道:“四位請回位子去吧……”
“瞧,”秋菊道:“爺煩咱們了,都是你們嘮叨個沒完。”
春蘭道:“爺,現在婢子四個待候您,將來說不定還是婢子四個侍候您,您現在就煩婢子四個,那怎麼行啊。”
李存孝道:“姑娘,我這個人不會說話……”
冬梅問道:“您的意思是讓婢子四個別再跟您說話了?”
李存孝道:“我來此是客,豈敢這般失禮。”
春蘭道:“婢子四個可把您當成我們的新姑爺了,能說幾句話,就是您責罵我們一頓,我們也會受的。”
李存孝道:“謝謝幾位的好意,我不敢當。”
夏荷一雙美目凝注在李存孝臉上,道:“爺,婢子能問您一句話麼?”
李存孝道:“姑娘只管問就是。”
夏荷道:“您為什麼不答應救我家姑娘。”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道:“四位該知道,這不是我的事……”
夏荷道:“以婢子看,換個任何人,他都會認為這是求之不得的事。”
春蘭道:“是不是您瞧不上我家姑娘?”
李存孝道:“那倒不是,司徒姑娘國色天香,風華絕代,名列當世四大絕色之中,誰要說瞧不上她,那是自欺欺人,也太過驕狂,無如我跟司徒姑娘緣不過幾面,彼此間可以說還不太熟春蘭道:“您是說您跟這家姑娘之間,還沒有感情麼?”
李存孝微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春蘭道:“要知道您這是救人。”
李存孝道:“我知道,然而這也決定了司徒姑娘的一生。關係太以重大,要是司徒姑娘願意讓我伴她一輩子還好,萬一她不願意,我豈不是害了她一輩子。”
夏荷嘆道:“您真是個少見的正人君子。”
李存孝微一搖頭,說道:“姑娘過獎了,為人理應如此。”
夏荷道:“據婢子所知,宮主的希望全放在您身上,您是非答應不可。”
李存孝道:“我跟宮主說過了,我要試試有沒有別的法子。”
夏荷道:“有麼?”
李存孝搖頭說道:“目前我還不知道。”
夏荷道:“萬一要是沒有別的法子呢?”
李存孝道:“這個……那就等到時候再說吧。”
“爺,”冬梅道:“聽說我家姑娘還有三天……”
李存孝道:“我知道。”
冬梅道:“婢子四個懇求您……”
李存孝目光一掃四婢道:“四位姑娘可知道趙玉書這個人?”
春蘭道:“知道啊,當今四塊玉之一的趙公子不是麼。”
李存孝道:“正是。”
春蘭道:“您怎麼突然提起趙公子來?”
李存孝道:“在‘金華’的時候,伴在司徒姑娘身邊的,就是此人,而且我聽司徒姑娘說,有一天趙玉書會成為她的夫婿。”
春蘭美目微睜,問道:“有這種事?婢子怎麼不知道……”
轉望夏荷等三婢道:“你三個知道麼?”
夏荷等三婢齊搖頭。
春蘭道:“這就怪了,姑娘是什麼時候認識趙公子的,又是什麼時候把終身託付給趙公子的,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
夏荷道:“爺,那句話是姑娘親口說的麼?”
李存孝道:“正是。”
夏荷眉鋒一皺道:“姑娘心裡既有了人,那就麻煩了。”
李存孝道:“四位請想,我不知道那還好,我既然知道趙玉書可能有一天會成為司徒姑娘的夫婿,我怎麼能……”
春蘭道:“爺,這件事宮主知道麼?”
李存孝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已經當面告訴貴宮主了。”
春蘭道:“那就算不得什麼麻煩了,宮主既然仍讓您救姑娘-足見宮主屬意您,而不是屬意趙公子。”
李存孝道:“姑娘,這是司徒姑娘的事,這種事恐怕貴宮主代她做不了主。”
一時間四婢都沒說話。
半晌之後,春蘭才道:“宮主只有姑娘這麼一個獨生女兒,自小對姑娘就百依百順,疼愛得不得了,無論什麼事,只要姑娘拿定了,宮主是向來蹩不過她的,要照這麼看……”
只聽外頭有人喊道:“菜飯送來了。”
春蘭當即說道:“三妹、四妹去接一下去。”
秋菊、冬梅應聲而去。
春蘭望著李存孝笑問道:“爺,您餓了吧?”
李存孝道:“還好。”
春蘭微笑道:“宮主都沒把您當外人,您就別客氣了……”
說話間,秋菊跟冬梅捧著飯菜走了進來。夏荷忙迎上去接,菜飯共是兩份,都是四菜一湯,一份還多了一壺酒,一隻銀盃。
春蘭道:“一份是您的,一份是婢子四個的,您瞧,宮主還特意給您送來了‘瓊瑤宮’的珍藏‘百花果小酒’。”
她這裡說著話。夏荷、秋菊、冬梅已擺好廠菜飯-李存孝那一份放在圓桌上。她四人的飯菜則放在那隻小茶几上。
春蘭道:“爺,您請那邊兒坐吧。”
李存孝道:“謝謝姑娘,我不怎麼餓。”
春蘭道:“您就別客氣了,您要是不吃,婢子四個怎麼吃呀李存孝道:“四位儘管吃四位的。”
春蘭一吐香舌道:“那還了得,要讓宮主知道,非掌婢子四個的嘴不可,您就請那邊坐吧,隨便吃點兒,俗話說的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李存孝只覺得心裡悶得慌,可是偏偏肚子不爭氣,沒奈何,只有站起來走了過去。
李存孝坐定,春蘭拿過碗就要盛飯。
李存孝忙道:“姑娘,讓我自己來。”
“您這是幹什麼啊!”春蘭道:“還跟婢子客氣,別忘了,您是我們的新姑爺。”
滿盛一飯雙手放在李存孝面前。
夏荷過來就要斟酒。
李存孝忙一攔道:“姑娘,我不擅飲。”
夏荷道:“這是‘百花果子酒’,不醉人的。”
春蘭笑哈哈地道:“八成兒您是怕酒裡摻了東西吧,不會的,爺,‘瓊瑤宮’不會這樣對人的,您不信婢子先喝一杯您看看。”
一伸手道:“二妹,先倒一杯給我。”
李存孝忙道:“姑娘誤會了,我在‘瓊瑤宮’做客,怎麼敢春蘭接過了一杯酒,一仰而幹,道:“爺,您可別怪婢子無禮。”
李存孝苦笑說道:“姑娘怎麼好……”
春蘭把又斟滿的一杯放在他面前,道:“您別說了,飯菜都涼了,您請快吃吧。”
李存孝道:“我這就吃,四位也請吧。”
他拿起了筷子,春蘭跟夏荷才離開了桌子。
有這麼四位絕色侍候,鬢影釵光,翠袖飄香,在別人是件求之不得的享受,李存孝他卻覺得是件苦事。
一邊吃,心裡一邊盤算。別說四婢是外頭的那諸葛武侯的‘八陣圖’,就是傾‘瓊瑤宮’之力,只怕也攔不住他。
只是,他能走麼,能不顧那位只有幾天壽命的司徒蘭麼?
按說,司徒蘭的生死跟他是毫無關係的,可是人畢竟是人,尤其是李存孝這麼個大生一副俠骨柔腸的人。他不能不管,他不能不顧。
“瓊瑤宮主”那份為救女兒不惜一切的愛,他能體會。因為他曾經身受這種偉大的愛,就衝著這一點,他不能不管,不能不顧。
可是,他怎麼管,又怎麼顧。
想救司徒蘭,沒有別的辦法,只有陰陽交合,他能就這麼點頭麼,若不能這麼點頭又怎麼辦。
一頓飯在思潮洶湧中吃過,飯吃過了,並未能想出個更好的辦法。
他這裡放下碗筷,春蘭走了過來,含笑問道:“您吃好了?”
李存孝道:“是的,謝謝,吃好了。”
春蘭道:“飯菜還可口麼?”
李存孝道:“很好,很好,大廚司亦不過如此。”
“您誇獎了。”春蘭目光一凝,道:“您剛才在想什麼呀,吃飯卻心不在焉,筷子差點沒伸進酒杯裡去。看得婢子幾個都想笑。”
李存孝勉強笑笑道:“沒什麼,姑娘,我現在想去看看司徒姑娘,方便麼?”
“方便,方便”春蘭忙道:“那有什麼不方便的,您是‘瓊瑤宮’的新姑爺,那兒不能去呀,您想出了救姑娘的法子了麼?”
李存孝道:“這個…我只是想去看看。”
春蘭道:“婢子這就帶路,三妹、四妹留在這兒收拾,二妹跟我一塊兒陪爺到後宮去。”
她向著李存孝淺淺一禮,道:“爺,婢子給您帶路了。”
轉身行了出去。
李存孝站起來,衝秋菊、冬梅說了聲:“有勞二位姑娘了。”
轉身跟了出去。
他走在春蘭之後,夏荷則緊跟在他身後。顯然這是看著他,怕他中途跑了。
李存孝心裡明白,他是沒打算走,他真要打算走,誰也攔不住他。
春蘭帶路,穿過那由一株株的樹木排成的“八陣圖”折向右,右邊有一條青石小徑,兩旁種滿了花兒。
穿過一重重的宮殿,走過一處處的畫廊,李存孝好智慧,可是若讓他走出去,怕他一時也難找著路。
一陣東彎西拐之後,到了一處垂著珠簾的月形門前,門前站著四名佩劍綵衣少女,神情一片肅穆。
李存孝一到,四名綵衣少女齊施禮:“見過爺。”
李存孝這裡忙答禮,春蘭那裡開口問道:“宮主在裡頭麼?”
一名綵衣少女道:“宮主回宮去了,剛才還在這兒,爺要見宮主麼?”
春蘭道:“不是,我只是問問,爺來看姑娘。”
那綵衣少女道:“姑娘在裡頭,爺請進去吧。”
一名綵衣少女掀起珠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