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卿道:“是啊,怎麼?”
溫飛卿道:“這輛車原來放在我住的那家客棧裡,怎麼會到了你手裡?”
溫少卿陡然一驚,腦中轉了幾轉才道:“是這樣的,我回去後聽厲魄說你去過了,我馬上趕到客棧去找你,結果我遲到了一步,你已經不在客棧了,我要走的時候,聽夥計說你有輛馬車在後院,所以……”
溫飛卿看了他一眼道:“是這樣麼?”
溫少卿心裡一緊道:“是呵,有什麼不對麼?”
溫飛卿道:“你不會是在我去見你跟柳玉麟的時候,帶著人到客棧去吧。”
溫少卿心裡又是一緊,忙道:“不,不,我……”
溫飛卿倏然一笑,卻笑得怕人,道:“是也好,不是也好,我的朋友暫時交給你了,在他沒認識我之前,你愛怎麼辦他就怎麼辦他,在他認識我之後他就是我的朋友,我不容任何人動他毫髮,你最好替我好好照顧他,等我從江南帶著解藥回來之後我再來接他。”
話落,轉身要走。
“慢點,妹妹,”溫少卿伸手一攔,道:“你在說些什麼,我不懂。”
溫飛卿道::“你懂也好,不懂也好,只記住我的話就行了。”
“不行,”溫少卿一搖頭道,“你等會兒再走,今天咱們倆得把話說清楚……”
溫飛卿望著溫少卿道:“也好,反正我也不急於這一刻,要說什麼你說吧。”
溫少卿雙眉一揚,點頭說道:“不錯,我承認我是故意把你引離客棧,然後帶著厲魄到客棧擄人的,誰知我撲個空,那姓李的早就不見了。”
溫飛卿“哦”地一聲道:“是麼?”
溫少卿道:“妹妹,你用不著這樣,是不是你自己明白。”
溫飛卿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溫少卿道:“你還跟我裝糊塗,分明是你先把他藏了起來。”
溫飛卿臉色一變,旋即格格嬌笑,道:“這倒外,我見了馬車觸動靈機,留下來問問你,沒想到反被你倒打一釘耙,咬了一口,你可以問問厲魄,我有沒有叫紫瓊傳令……”
溫少卿道:“這我知道,這是你高明,你厲害……”
溫飛卿冷冷道:“你反咬我一口,可也不差呀。”
溫少卿雙眉一揚道:“咱們兩個誰弄走了那姓李的,誰心裡明白。”
溫飛卿道:“我很明白,話我說過了,我不願意再耽擱了,愛怎麼辦他那在你,我走了。”
話落,轉身要走。
溫少卿又伸手一攔道:“你不能走。”
溫飛卿轉回身來寒著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溫少卿道:“在這件事沒弄清楚之前你不能走。”
溫飛卿道:“還要怎麼清楚,這還不夠清楚麼?”
溫少卿道:“我告訴你,我連那姓李的人影也沒看見,信不信在你,等你回來找我要人的時候,我可交不出人來。”
溫飛卿冰冷一句:“那隨你。”
轉身又要走。
溫少卿一把拉住了她,苦著臉道:“你這是何苦,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那姓李的。”
溫飛卿道:“為什麼,你說給我聽聽?”
溫少卿道:“他誘拐瑤璣……”
溫飛卿道:“你要明白,她可不是三歲兩歲的小孩子。”
溫少卿道:“難道不是,瑤璣在沒認識他之前好好的,自從認識他之後……”
溫飛卿道:“你不用說,我清楚,那不能怪他。”
溫少卿道:“不怪他怪誰,難道怪瑤璣不成?”
溫飛卿道:“我並沒說怪她。”
溫少卿道:“既不怪他也不怪瑤璣,怪我?”
溫飛卿道:“你算是說對了,還真怪你。”
“怪我!”溫少卿叫道:“怪我什麼?”
溫飛卿冷冷說道:“怪你自作多情。”
溫少卿一怔,色變,道:”妹妹,你……”
“我什麼,”溫飛卿截口說道:“我清楚,你也該明白,瑤璣固然跟咱們一起長大的,跟你也一直很好,可是那種僅止於兄妹之情,也由於兩家幾代的交情,無關兒女之私,男女之愛,這也絲毫勉強不得的,現在她碰上了那姓李的,一見傾心,難以自拔,這是情,也是緣,你憑什麼干涉人家,又憑什麼捻酸吃醋,話我說在前頭,不信你可以看著,瑤璣的心是任何人也改變不了的,這件事也是任何人難以阻攔的,你要是心胸磊落,看得開點,那還能讓瑤璣叫你一聲兄長,要不然這兩家的幾代交情非毀在在你千里不可。”
沉腕一抖,掙開了溫少卿的手,轉身緩步行去。
溫少卿沒動,也沒說話,他站在那兒像尊石像中般,臉上神色陰沉得怕人……
大晌午裡,一輛馬車在官道上馳馳地向前馳動著。
這條大路,黃土厚積,一陣風過處,颳起黃塵滿無,半天才平息,人碰上就似碰上了黃霧一般,等著風靜塵落,滿頭滿臉地,連眉毛都染黃了,光掃就得掃老半天。
也許是這緣故,這輛馬車的車篷掩得嚴嚴的,幾乎找不到一點縫隙。
趕車的是個穿一身粗布衣褲的壯漢子,看上去他等於是個“黃人”,可是他不在乎,連掃都沒掃,掃有什麼用,剛掃乾淨一陣風起又是滿頭滿臉一身,想必他常走這條路,對這一點很清楚。
車到了一處叉路口,一條大路分成了兩條,一條指正東,一條斜斜往南,趕車的壯漢子嘴裡吆喝一聲,一收韁停住了馬車。
車停穩後,車篷掀起,從車裡彎腰鑽出個人來,是個年輕人,這年輕人穿一襲白色長衫。說它白,它卻帶著黃斑,看上去有不少日子沒換洗了,顯得有點寒傖。
衣著寒傖,人可不凡得很,膚色黑黑的,透著剛毅,身材欣長,超拔飄逸,那張臉上,長眉斜飛,鳳目重瞳,眉心裡還有一顆細小的紅痣,稱得上風神秀絕,俊美無,這跟他那身衣著有點不相襯。
站在大日頭下,他的臉色顯得有點蒼白,也帶點蠟黃,身子也顯得有點虛弱,人也瘦瘦的,似是剛害過一場大病,猶帶著三分病容。
他下地後,衝著馬車一拱手:道:“前輩,我告辭了?”
只聽車裡有人說道:“老弟,你我就在這兒分手了,前途珍重,有緣咱們再圖後會。”
年輕人道:“多謝前輩,前輩對我的好處我會……”
車中人笑道:“老弟說這話就見外了,這是你老弟福大命大造化大,跟我無關,老弟,別那麼倔,事關一條命,有機會還是找找那一位,讓她給你想想辦法。”
年輕人雙眉軒動了一下,沒說話。
車中人似乎明白他的心意,沒再多說,帶笑說道:“老弟你身子還虛得很,頂上日頭大,這條路一陣風過能活埋人,別耽擱了,還是趕路吧,我這個人天生的勞碌命,長年馬不停蹄,將來咱們江湖上總會再見面的,我先走一步了,趕車的大哥,咱們走吧。”
車轅上那壯漢子沒吭氣,抖韁揮鞭趕動了馬車。
年輕人道旁欠身:“我在這裡恭送前輩了。”
走出了丈餘,車中人的話聲從車後傳送了過來:“不敢當,老弟也請吧。”
馬車走上了直指正東的那條路。
年輕人站在道旁沒動,一直目送馬車遠去,馬車變成了一點,年輕人皺起了一雙眉鋒,皺得很深,旋即,他邁動了步履,踏上了斜斜南指的那條。
日頭偏西了,眼前座落著一個小鎮,炊煙四起,行人進出,顯得很安寧,年輕人望了望四下初垂的暮色,邁步進了小鎮。
鎮上,近百戶人家,看上去都很淳樸,小鎮雖然小,可是住的地方跟賣吃賣喝的一應俱全。
也許是走了大半天的路,肚子餓了,可不是麼,人畢竟是血肉之軀,不是鐵打的金剛,銅鑄的羅漢,一頓不吃那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