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柔韌之力,隨着展白的雙掌湧出,雖然不見掌風勁嘯,但一股無比的暗勁,激盪而出,竟隱隱挾着隆隆雷鳴之聲。
鐵翼飛鵬武功蓋世,眼高於頂,見展白推出這輕飄飄的一掌,竟自臉上變色,無奈盛名之下,他不好意思躲閃,又加上剛才眼前少年已硬接了自己兩掌,雖知少年施出掌功,必是武林失傳絕學,但也只有咬牙硬接,運起周身功力,揚起雙掌向來勢迎去。
鐵背駝龍見展白推出掌風有異,靈智一動,陡然記起這種只聽傳説,卻未親見的西域絕學,不由脱口驚呼道:“雷音佛掌!巴賢弟!小心……”
可是晚了,鐵背駝龍驚呼未畢,鐵翼飛鵬雙掌,已與展白的掌風相接。
只聽驚天動地的一聲大震,勁風呼嘯而起,旋迴激盪,四射而出,,卷石揚沙,塵頭湧起足有十數丈高。
轟轟巨響,只震得四山轟鳴。
再看鐵翼飛鵬,已震出丈外,當場栽倒,只見他面色鐵青,氣息粗重,身上鐵翼一鼓一鼓,如船帆一般,幾欲隨風飛起……
想“雷音佛掌”,連“神猴”鐵凌都不敢硬接,雖然展白新學乍練,初次施展,但威力也非同小可。
尚虧鐵翼飛鵬有“鐵翼神衣”護體,不然的話,早已負傷多時了。
以鐵翼飛鵬在江湖上的聲望,竟被一個初出道的少年一掌震退,不由把自誇為“江南第一家”的金府高手,祥麟公子以下的十數人驚得呆了。
突聽身後不遠有人喝彩道:“一掌震飛鵬,好雄厚的掌力!”
又聽一個少女嬌呼道:“展哥哥!”
眾人愣然回顧,只見山路上來了一個布衣美少年,及一個純美無比的錦衣少女。
這少女就是十六七歲,慧質天生,嬌美如花,金綵鳳雖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稱,但這少女純潔自然,美麗並不下於金綵鳳,尤其她一臉稚氣,顯出一派青春氣息,與金綵鳳華麗之美比較之下,另有一番清新氣象。
這青春少女,正是展婉兒。
再看那布衣美少年,面如温玉,唇如丹塗,目如朗星,眉分八彩,猿臂蜂腰,長身玉立,雖然是一身布衣,作樵農打扮,但也掩不住他純美的本質。論俊美不下於展白,但比展白瀟灑,論瀟灑不下於以俊美風流著稱的祥麟公子,但又比祥麟公子顯得樸實,周身不帶一點富貴氣息。
這布衣美少年,展白卻不認識,不過,看到婉兒與他在一起出現,心中有一種説不出的酸澀之味。這道理展白自己也説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本來對婉兒不存一點私心,不知為什麼見婉兒與一俊美少年在一起,心裏會感到不愉快。
婉兒卻不管眾人作如何想法,發現展白後,嬌呼一聲,張開雙臂,如一隻小鳥一般,飛撲向展白,竟毫無忌諱地雙手抱住展白臂膀一陣搖撼,並高興地叫道:“展哥哥!你的武功學成了?真好……”
起初展白見婉兒與一布衣少年同時出現,心中雖有酸溜溜的感覺,但臉上並未表現出來。如今,婉兒對展白這一親熱的表示,那布衣美少年卻倏然色變,俊美的臉上閃過一抹嫉恨之色,隨自冷笑道:“原來你們二位早就認識的!……”
金綵鳳原先也為布衣美少年俊美風儀所吸引,一雙明媚的美目,怔怔地望着他,現在一見婉兒對展白如此親熱,收回了目光,轉望着展白與婉兒,俊美如花的臉上也流露出嫉恨之色,紅唇一撇道:“不但認識,看樣子人家倆人情感還很好吶……”
祥麟公子胸懷卻比較開闊,而且他雄才大略,有廣攬天下英才,以謀大舉的壯志,見布衣少年儀表不凡,隨一抱拳道:“在下祥麟,未請教少年英雄高姓大名?”
布衣美少年面色又一變,立向祥麟公子一抱拳道:“失敬!原來是南京城的祥麟公子!寒生端方,今日有幸識荊,真乃三生有幸!”
布衣美少年這一報姓名,眾人無不動容,看不出他竟是與祥麟公子在武林中齊享盛名的端方公子。
端方公子這一報姓名,祥麟公子臉色也自變了一下,深知對方與自己分庭抗禮,不再有收錄拉攏之意,卻暗起較量壓倒對方之心,但仍然哈哈一陣大笑道:“真是幸會了,想不到尊駕竟是鼎鼎大名的端方公子!”
婉兒突在一旁插口道:“真有意思!眼前是‘祥麟熱腸’‘飄零端方’,如果把我哥哥叫來,再找到‘安樂風流’,豈不是武林四大公子會齊了嗎!”
祥麟公子聞言回顧,俊美的臉上驚疑,道:“這一説,小姐的哥哥就是凌風公子。”
婉兒點頭笑道:“一點不錯!”
祥麟公子豪氣干雲地笑道:“那麼就請慕容小姐給令兄帶一個口信,就説南京祥麟,亟思一會!……”
婉兒撅嘴道:“我不姓慕容,我姓展!”
祥麟公子一愣道:“小姐與凌風公子不是親兄妹嗎?”
婉兒更不高興道:“誰説我與哥哥不是親兄妹?我姓展──”
説到這裏她明媚的大眼睛瞄了展白一眼,以纖手握住展白的手道:“是跟展哥哥一個姓!”
展白聽得心頭一震,固然他早知道婉兒姓展的原因,但也想不到婉兒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前,竟毫不避諱地説出如此多情而又大膽的話。
同時,他更感到驚奇的是,武林四公子的父親都是昔年“江南七俠”之中的人物,怎麼竟互不相識?而且對各自的家族中之事,也似乎頗為陌生?自己的事,他們不知道,還可以説是父親被他們害死,他們避而不言,難道他們四大豪門之中,也不互相往來嗎?
豈不知展白正猜中了。當年“江南七俠”後半期各自娶妻成家,覓地隱居,為了避免在江湖上所樹仇敵至家中尋仇,都是在極端秘密之下進行的,後來發生了洞庭湖奪寶之變,他們六人殺死了結義盟兄展雲天,瓜分寶藏,各自回家,就更少往來,而且對當年“江南七俠”之事,在妻子兒女面前也絕口不提,因此“江南七俠”的後人,很少知道父執輩的隱秘。
只有慕容涵與樊非私交彌篤,二人繼續往來,沒想到慕容涵的妻子是出了名的美人,慕容涵又嫉心奇重,他的妻子與任何男性接近,哪怕是一無逾越,也會引起他的妒火,做出些失去理性之舉。有一次大暑天樊非夫妻去慕容涵莊作客,恰好慕容涵不在家,因為酷暑炎熱,慕容涵夫人招待樊太太在浴室沖澡,樊非一人在廊下小坐,坐在涼風吹拂下睡着了。不知道他坐的地方正是慕容涵夫人寢室的門口,被慕容涵歸來撞見,以為他的妻子與樊非做出暖昧之事,又聽到浴室的水聲,勃然大怒,也不問明白事情真相,立即闖入浴室之中,卻正好看到樊非太太的裸體,樊非之妻羞不可抑,慕容夫人大罵慕容涵不懂規矩,一吵一鬧,醜聞全府皆知,樊非與妻子匆匆離去,沒想到謠言滿天飛,竟傳言慕容涵與樊非在浴室中易妻取樂,樊非之妻性烈羞憤自殺,因此,引起十數年後樊氏三傑一鸞,率領數十武林高手,到慕容涵家中尋仇廝殺的那一幕……
此事暫且不提,且説婉兒説她是跟展白的姓,祥麟公子恍然而悟,笑道:“原來慕容小姐與展兄已結秦晉之好,真乃郎才女貌,天配良緣,可喜!可賀!……”
其實祥麟公子是錯會意了,此言一出,展白婉兒雙雙羞得面布紅雲,金綵鳳與端方公子卻同時臉上浮起失望的神色……
展白俊臉通紅,急急否認道:“公子不知事實真相,怎可亂説。我們並沒有……”
未等展白的話説完,端方公子已掉轉頭大步而去。
祥麟公子卻沒理會展白的否認,見端方公子不辭而別,竟揚聲叫道:“端方公子慢步!祥麟還有話説!”
端方公子卻頭也不回,抱拳過肩,拱手道:“端方尚有急事,告辭了!”
祥麟公子見端方公子説走就走,呼喚不回,竟一晃肩躍至端方公子身前,在端方公子面前一站,説道:“端方公子要走,也不急於一時呀!祥麟請問,貴公子不在杭州西湖逸園納享清福,卻遠來金陵近郊荒山,不知有何貴幹?”
端方公子面露不愉之色,冷冷説道:“山林無主,我端方飄零四海,難道這中原荒山,也不準端方走了嗎?”
祥麟公子冷笑道:“天下路天下人走,誰又敢攔阻俠蹤遊遍四海的端方公子?但今天情況特殊,一定要請貴公子説出個原因來。”
祥麟公子素常談笑風生,就是遇到緊張急要之事,也是從容鎮定,臉上輕易不露痕跡,如今跟端方公子見面,竟臉現怒容,言鋒犀利,這是很少見的。因此金府武林高手,不約而同地圍了上來,而且隱然暗對端方公子採取包圍之勢,看情形只要祥麟公子一聲令下,金府高手便要動手拿人了……
端方公子自顧俊目流盼,四周打量了一下,突然仰天大笑道:“我若是不願説出原因呢?”
祥麟公子面色一沉,道:“那説不得祥麟就要留駕了!”
端方公子道:“莫非仗着人多?”
祥麟公子道:“就祥麟一人,也可以留得住貴公子!”
此時鐵背駝龍大踏步走上前來道:“捉拿你這小輩,還用得着公子動手,待公孫楚領教大名滿天下的端方公子,究竟有何高深藝業!”
祥麟公子一舉手,阻止住氣勢洶洶的鐵背駝龍,仍然向端方公子説道:“實話告訴貴公子吧,祥麟家中丟了一點東西,落在此山中,恰巧貴公子在此山出現,這就不能不叫人起疑!”
端方公子冷笑道:“只怕不是你金府丟東西,而是偷搶來又失去了吧?”
端方公子此言一出,祥麟公子面色大變,猛喝一聲道:“果然是你所為!接招!”
聲出招到,左手雙指猛戳端方公子雙目,右掌斜砍端方公子左肩,一招兩式,而且勁疾如風,出手不凡。
端方公子大喝一聲:“來得好!”
晃肩攘右臂,巧打祥麟公子左肘關節,左手如攏猛向祥麟公子右腰釦去,破招打招,奇奧無比。
二人手法均快,三拆兩解,晃眼互相攻擊了三五招,“砰!砰!”兩聲爆響,二人又硬對了兩掌,身形倏然分開。
端方公子只覺兩臂痹麻,祥麟公子亦感雙掌火痛,二人竟是功力悉敵。
二人瞪了一下,祥麟公子又猛撲而上,猛攻猛打,掌拳快如飄風閃電,接連攻出三拳七掌,逼得端方公子一路後退,直退出數丈開外。
端方公子大吼一聲,連出數招,扳回劣勢,立刻還以顏色,也是快攻快打,連着攻出五掌六拳,外加連環三腿,也把祥麟公子逼退數丈。
二人翻翻滾滾,打得難解難分。
鐵背駝龍惟恐主人有失,大吼一聲,幾如平地起了個焦雷,猛揮一拳,直向端方公子打去。
勁風鋭嘯向着端方公子背後疾卷而至。端方公子盡力劈出一掌,把祥麟公子逼退兩步,橫空飄出兩丈開外,適時躲過鐵背駝龍威猛的掌風。
金府另外的武林高手,卻已齊向端方公子包圍上去……
端方公子傲然而立,仰天狂笑道:“威名滿天下的祥麟公子,也不過是倚多為勝而已。”
説罷屈小指放進口內,吹了一聲尖鋭震耳的長哨。
哨音過後,只見左邊山頭上,冒起了十數條人影,一律都是鶉衣百結的叫化子,手拿打狗棒。
接着從右邊樹林裏,又擁出十數名手執棍棒的人,也都是蓬頭破衣的叫化子。
剎那間,左右前後,山頂樹林,草叢巖洞,紛紛出現了人影,均是手拿青竹杖,蓬頭垢面的叫化子,怕不有數百人之多!
祥麟公子及金府公子高手,左看右看,驀見出現這麼多叫化子,臉上均露出驚惶之色,萬也想不到端方公子竟預先在山中埋伏了這多窮家幫的人物。
這些叫化子出現後,紛紛叫嚷:“有錢的老爺行行好!”
“可憐叫化苦命的人!”
“你不修今生修來世!”
“把您那吃不了的殘菜剩飯,花不完的金銀財寶,也賞給我們窮人幾個吧……”
在叫囂聲中,破草鞋梯拖梯拖,竟是星飛電掣,晃眼間,紛紛圍了上來。
婉兒一皺眉道:“原來他還是個花子頭。”
展白不解道:“誰?你説誰是花子頭?”
婉兒一呶嘴,指向端方公子道:“喏!就是這一位!”
展白想起婉兒與端方公子一起出現的事,仍然未釋於懷,趁此問道:“婉兒,你跟神猴學藝的事怎麼樣?又怎麼跟端方公子在一起呢?”
婉兒隨把揹着神猴找洞,誤飲“水銀寒泉”的事説了一遍。又把怎麼為端方公子所救,神猴又怎樣用口述一招把端方公子打跑,以及神猴用口述傳她武功,在第九十天頭上神猴怎麼死掉,端方公子又趕來幫她埋藏神猴屍體,之後出洞來便碰到他了。
婉兒在訴説這些時,展白卻為一件事勾起了疑心,那就是婉兒説在洞內看到的五具死屍,像貌衣着都像是在密松林向他劫鏢的“燕雲五霸天。”
展白心中奇怪,燕雲五霸天劫鏢並未得手,怎麼會有兩箱珠寶?而且怎麼又都死在這荒洞中了呢?
可是,那些窮家幫人物,已經圍了上來,情勢愈來愈緊張,已沒有時間再容他向婉兒詳細詢問……
一羣叫化,鬧鬧嚷嚷地趕至近前,端方公子哈哈一笑道:“以多為勝,咱們就以多為勝吧!”
説罷縱身一跳,跳上一塊數丈高的岩石上去,往地下一坐,又説道:“窮家幫的弟兄們!眼前可是些最富有的財神爺,你們就好好的叫化幾個吧!”
這羣叫化子聞言,掄起手中青竹杖,交錯遊走,並在嘴中高聲叫化起來。
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紛亂叫嚷,而是由一人領頭喝一句,然後羣聲應和,聲韻悠揚,如歌如頌,竟是非常悦耳動聽。
只聽一人領頭唱道:“我們都是沒有飯吃的窮朋友!”
羣聲合唱道:“窮朋友!窮朋友!”
領頭的人接着道:“一朵蓮花開!”
羣聲合唱:“蓮花,蓮花,蓮花開又落!”
就在這歌唱聲中,一羣叫化子揮動青竹杖,腳步雜沓,人影晃動,竟擺成一座看來非常嚴整的“叫化大陣”。
鐵背駝龍那麼豪邁的武林巨擘,也不由略顯緊張,低聲對祥麟公子道:“公子!小心了,這是窮家幫成名的‘叫化大陣’,先由老夫與巴賢弟擋一陣,公子與小姐暫且後退,脱身陣外,有什麼事以後再説。”
看那些叫化子,數百人一齊揮動青竹杖,杖起如林,杖落如風,勁流激盪,迴旋生飆,祥麟公子兄妹二人心中也不由暗暗吃驚,聽鐵背駝龍如此説,只有點頭默許。
鐵背駝龍又在隨來高手中,指定天門一劍汪兆明,常山蛇焦良,與衡山二鳥歐陽弟兄一共四人,負責保護祥麟兄妹的安全,其餘的人跟隨雙鐵衞闖陣……
在鐵背駝龍調兵遣將,安排禦敵時,窮家幫陣勢催動,已經逼上前來,仍由一人領頭喝道:“肚皮餓才向有錢的老爺伸伸手!”
羣聲合唱道:“伸伸手!伸伸手!”
坐在山坡上的端方公子此時卻插口叫道:“不要光是唱了,有錢的人多半性急,不耐煩你們羅嗦,要伸手就伸吧!”
但領頭的人仍然唱道:“兩朵蓮花開!”
這開字出口,數百隻青竹杖倏然舉起。
羣聲接着唱:“蓮花,蓮花,蓮花開又落!”
在這“蓮花,蓮花”聲中,數百條青竹杖揮動猶如風起雲湧,“蓮花開又落”開字出,如林的青竹杖一陣攪動,勁流激湍,迴旋生飆,落字出口,轟然如驚雷怒霆,數百條青竹杖一齊向祥麟公子金府一千高手攻來。
鐵背駝龍大喝一聲,舌綻春雷,彙集了他性命雙修有着一個甲子以上的“開碑掌力”,雙掌全力劈出。
掌風勁嘯,如狂風巨浪。同時,鐵翼飛鵬一聲厲嘯,鐵翼展處,騰空而起,身在數丈高空,把他那震驚江湖的“鐵翼神功”施展了出來。
只見他如一隻巨大蒼鷹一般,熠熠閃閃的鐵翼,挾着雷霆萬鈞之勢,居高臨下,凌空向窮家幫的“叫化大陣”擊下。
“金府雙鐵衞”盛名無虛,就這一在空中,一在地下,聯起手來分力合擊,勢威力猛,聲勢驚人。
就在“金府雙鐵衞”一在天空,一在地下,凌厲無比的攻勢之下,只聽“蓮花開,蓮花落”一片歌唱聲中,陣式合而忽分,分而複合,百數只青竹杖攪動之下,竟把“金府雙鐵衞”的兩股巨大掌風,化於無形。
而且,羣叫化身形遊走,反而把金府眾人同祥麟公子在內,全數包圍在核心。
連展白與婉兒都包圍在內。
婉兒見羣叫化連自己也包圍起來,青竹杖影如山似林,向自己身上罩來,秀眉一皺,嬌聲叱道:“好哇!連我也不放過了!”
喝聲中纖手揚起,屈兩指輕輕一彈,兩縷極細的勁風,疾嘯而出。
“撲通!撲通!”
兩名幫眾竟應指而倒。
想以“金府雙鐵衞”兩大高手,聯手合攻,那麼剛烈的掌勁,窮眾幫的“叫化大陣”都能擋得住,為什麼竟接不下婉兒──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纖纖兩指?這真是怪事!
但展白已看出了門道,因為神驢鐵膽曾告訴過他“神猴”鐵凌特有的厲害功夫,婉兒這屈指輕彈,正是神猴鐵凌身負絕學,不由驚奇叫道:“‘搜魂指!’你把‘搜魂指’都學會了!”
言下之意,不勝驚駭。
婉兒撅嘴道:“我還不願學呢!老怪物硬要教我有什麼辦法?”
轉又嫵媚一笑,對展白道:“不過請展哥哥不用擔心,妹妹不會對展哥哥施展這狠毒的殺手的……”
展白一皺眉,心頗不悦,一是她管神猴叫老怪物,使他聽來頗不順耳,因為神猴鐵凌再怪,總是傳過她武功,武林傳統“藝不輕傳”,如果傳以武功,雖沒有拜師之名,也有師傅之實,武林中對授藝恩師最為看重,婉兒如此稱呼神猴,就是對授藝之師不敬,違犯武林傳統,所以展白聽來非常刺耳。其次,她説學來殺手不向展白施展,這自然使他覺得婉兒有點瞧不起他的成分。
展白劍眉一皺,才要發作,但窮家幫的眾幫見婉兒一出手,便點斃二人,一齊大怒,陣勢催動,把主力轉向婉兒與展白二人壓來,同時聽一人唱道:“有錢的小姐少爺多慈悲!”
羣聲和道:“多慈悲!多慈悲!”
領頭人又喝道:“三朵蓮花開!”
羣聲齊唱:“蓮花,蓮花,蓮花開又落!”
“蓮花蓮花”聲中,竹杖攪動,遮天蔽日,落字一出,漫天杖影,猶如排山倒海一般,挾着使人喘不過氣來的疾風勁流,猛向展白、婉兒兩人壓下。
婉兒只覺杖影如山,像泰山壓頂一般湧來,勢威力猛,前所未經,不由心中一懍,雙手齊揚,四指齊彈(因為她內功真力不到火候,對“搜魂指”的武林絕學,只能左右各練兩指,未能達到功貫四指境地,所以再緊急也只能彈四指。)想以新學到的殺招退敵。
“搜魂指”果然厲害,隨着強勁指風,又有兩名幫眾倒地,但婉兒連傷四人,窮家幫中已有高手上來,婉兒彈出四指,指向四人,卻只有兩人負傷,另兩指卻落了空。
而陣式中的數條杖影,卻已縱橫吞吐,齊向婉兒打來。
婉兒驚呼失聲,雙粉掌紛飛如蝶,左劈右擋,加上她獨具的“躡空幻影”身法輕靈,穿隙遊走,雖然一時未受到傷害,卻也鬧了個手忙腳亂,粉臉煞白。
這當兒展白已劈出兩記“雷音佛掌”。
展白也是跟婉兒一樣,“雷音佛掌”新學乍練,未能達到收發隨心地步,陣中壓力一近身,數百條杖影一齊攻到,“雷音佛掌”匆忙中再也施展不出來,只有左閃右避,掌指兼施,在陣中苦戰。
就這樣,三衝兩闖,婉兒與展白已同時隱於“叫化大陣”之中。
而且,兩人已被衝散,各自為戰,在數百條杖影之中,左突右闖,卻愈陷愈深。
這邊婉兒與展白已陷入陣中苦鬥,那邊金府高手,雙鐵衞,以及祥麟公子兄妹,也同時陷入“叫化大陣”之中,而且一樣地被衝散各自為戰。
這“叫化大陣”真是奧妙無比,雖然僅由數百人組成,卻在陣式變化之下,竟好像有成千成萬的青竹杖影,彌空遮日般沒頭沒臉打下。
加上羣叫化一律的蓬頭垢面,鶉衣百結,一樣的手揮青竹杖,樣子是一模一樣,難分彼此,交錯遊走之間,把金府眾高手,祥麟兄妹,展白,婉兒等人,鬧了個頭昏腦脹,眼花繚亂。
只有鐵翼飛鵬情況比較好一點,因為他有“鐵翼神衣”之助,能夠飛翔空中,不必落於地面,所以可不受深陷陣中之苦。
但他在空中鼓翅飛旋,只見“叫化大陣”翻翻滾滾,滿眼都是蓬頭垢面的叫化腦袋,以及揮舞如林的青竹杖影,至於陷身陣中的諸人,反而不易看見。
偶而看到鐵背駝龍滿頭蒼蒼白髮播揚,駝背拱起如丘,在青竹杖影中晃動而出,奮掌力戰,他便凌空下撲接應一招,但“叫化大陣”倏分即合,鐵背駝龍的身影倏現即隱沒於數百條青竹杖影之中。
而且,鐵翼飛鵬每撲下一次,數百條青竹杖即高舉起來,猛向他臨空攻至,威力之大,竟能逼得他凌空身形,倏忽上升尋丈。
鐵翼飛鵬雖能凌空飛翔,也不過如大海上一隻孤飛的海燕,對那些沉浮在巨浪中的同伴,也無力相救。
倒是展白與婉兒,一個是“雷音佛掌”威猛,一個是“搜魂指”凌厲,時時能盪開密如叢林的青竹杖陣,現出飄逸的身影來。
忽聽一聲慘嗥,一名金府高手屍身已被拋出陣外,周身浮腫,臉上青紫血痕滿布,顯見是被亂杖擊斃。
鐵翼飛鵬又驚又怒,運足了“鐵翼神功”,以“鷹搏九霄”身法,鐵翼連揮,連番猛攻。
轟!轟!數響,“叫化大陣”合而倏分,讓過鐵翼飛鵬威猛鐵翼勁風,倏然又分而複合,依然是嚴整無隙。同時,“蓮花,蓮花”聲中,青竹杖齊舉,又猛向鐵翼飛鵬周身點來。
鐵翼飛鵬只有展翅騰起兩丈,以避平地而起的數百杖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