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的心善、苦善大師眼看慈善大師始終沒有機會出手,只是閃避著對方的掌鋒,心頭自然大為緊張。
宋秋雲緊握著雙手,低低的道:“老和尚怎麼還不出手呢?”
荀蘭蓀微笑道:“快別出聲,他就要出手了。”
他話聲甫落,慈善大師突然腳下一停,開氣吐聲,當胸右掌向右格出。這一下他突然從不停的閃動中,靜止下來,身子直立,格出的右掌相當緩慢,不帶絲毫風聲,但使人有凜然屹立,穩如山嶽之感!
他右掌這一格,就像一道防波堤一般,把本來追逐在他身後橫掃過來的一道洶湧暗勁,一齊給攔住了。
荀蘭蓀低聲道:“他使的是‘般若禪掌’!”
宋秋雲問道:“般若禪掌很厲害嗎?”
荀蘭蓀道:“佛門中最上乘的功夫。”
宋秋雲欣然道:“這麼說,老和尚會勝過他了。”
荀蘭蓀卻微微搖了下頭,沒有開口。
慈善大師右手擋住了對方如山暗勁,臉上忽然綻出一絲笑容,左手三指向空連續點了三點!
這三點既無指風,也不見他如何使力,只是像虛晃了一招。
宋秋雲好奇的問道:“老和尚這是做什麼呢?”
荀蘭蓀低聲道:“他使的是‘如來拈花指’,連取了對方‘華蓋’、‘氣海’、‘血海’三穴。”
宋秋雲望望麻日休,驚異的道:“他沒事?”
不錯,麻日休對慈善大師“拈花指”擊穴,竟然恍若不覺,毫不理睬,依然右臂直伸,手掌直豎,一動也不動。
慈善大師一手以“般若禪掌”擋住對方掌勢,一手以“拈花指”連取對方三處要害,一招之中,連使了兩種佛門奇功,眼看對方竟然絲毫不覺,心頭這份驚駭,當真非同小可!
要知一個人內功練到上乘境界,如遇敵人襲擊之時,可以暫時封閉穴道,或使移穴換位,暫時把穴道移開。但那也只能應付普通點穴手法,像“拈花指”乃佛門秘技,在少林七十二藝中,名列第三,指功可以力透經脈,一般的封閉穴道,或移穴換位,都無法抵擋得住。如今麻日休對自己施展的“拈花指”取穴絕無半點反應,生似他身上沒有穴道一般,這種功夫,當真是駭人聽聞!
老和尚心中不覺有些氣餒,本來臉上的拈花微笑,也在這一瞬間消失!
現在麻日休的臉上,卻有了笑容,朝他微微點頭道:“大和尚能以佛門掌功,擋住老夫這一掌之勢,有這些時候,已經不錯了,可惜依然只是第一招。”
他說到這裡,右手忽然輕輕一彈。
慈善大師突覺對方掌力,陡地增加,一股暗勁,有如排山倒海般撞擊過來,自己“般若禪掌”再也無法阻擋得住,這是自己功力不及對方,無可奈何之事。
他在這一瞬間,突然右臂一收,放棄拒攔對方掌力,身形隨著貼地低飛,他並未朝外飛退,卻反而向麻日休欺來,雙方不過五六尺距離,自然一閃即至,左腳堪堪落地,右手化拳,猛然朝麻日休當胸直搗過去。
慈善大師果然不愧是戒律院住持,這一拳使的又是佛門上乘絕學“光明拳”。他身法奇快,而且這一招也大出麻日休意料之外,未曾防備,但聽“蓬”然一聲,一拳不偏不倚,擊在麻日休胸口之上。
但慈善大師這一放棄拒攔掌勢,搶先一步欺到麻日休面前,他身後一道無形暗勁,沒有阻力,有如黃河決堤,洶湧撞來,他一掌擊中麻日休之際,暗勁也已隨著湧到,這原是慈善大師意料中的事,立時運動禪功,護住全身穴道,任由湧到的暗勁,把他一個人像皮球一般,直撞出去尋丈開外。
麻日休胸口坦然承受了幾善大師一記“光明拳”。一則他事前不曾料到慈善大師會在自己加強掌力揮出之際,不退反進,突施襲擊,二則自恃練成“金鐘罩”,不懼拳掌兵刃,是以故示大方,並未封格,坦然承受。
但他卻沒想到慈善大師在少林五院之中,雖然排名第二,但因他主持的是戒律院,武功卻居五院住持之首。尤其“光明拳”創自釋迦牟尼,為佛門第一神功,深其降魔威力,(佛經:“如來舉金色臂,屈五輪指,為光明拳,決一切痴膜,到一切功德岸。”)慈善大師雖然在倉促之際使出,這一記的力道,豈同尋常?
麻日休但覺一拳擊中胸口,自己一身真氣,幾乎被他拳上內勁震散,心頭不由得大吃一驚,上身晃動,身不由己的往後退下兩步。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慈善大師被掌風撞出尋丈外,也在此時飄落地上,巍然而立,心善、苦善急忙掠近過去。
心善大師道:“師弟投事吧?”
慈善大師合十道:“多謝師兄,小弟差幸無事。”
麻日休究竟修為深厚,後退了兩步,略為調息,便自無礙,雙目乍睜,望著慈善大師呵呵一笑道:“大師果熬不愧少林高僧,咱們這第一招,該是秋色平分,還有兩招。”
這話的口氣,能和他秋色平分,已是不容易了。其實方才慈善大師一記“光明拳”,差點就把他一身真氣給震散了,這是他老於世故之處,心頭雖然驚凜,臉上卻能絲毫不露。
慈善大師合十躬身道:“阿彌陀佛,老施主神功蓋世,貧衲微末之技,不是老施主的對手,餘下兩招,那也不用比了,貧衲師弟就此告退。”
說完,回頭朝心善、苦善二人含十道:“師兄,師弟,咱們走吧!”
他能和麻日休在一招之間,秋色平分,這自然是最好的落楊機會了。
這也難怪,人家只使了一記掌法;他卻在人家一掌之下,連使了三種佛門奇功,自然應該見好就收,同時也保持了少林寺的顏面。
麻日休呵呵一笑,拱手道:“如此也好,三位大和尚好走,恕老夫不送了。”
心善大師自然知道師弟的心意,這就回身朝白鶴道長、銅腳道人、楚秋帆等人合十一禮,歉然道:“貧衲師兄弟技不如人,只好先走一步了。”
白鶴道長稽首道:“三位大師只管先請。”
三個老和尚沒再多說,轉身往外走去。
宋秋雲披披嘴道:“這幾個和尚好沒道理,犬哥救了他們,他們竟然不顧咱們,自顧自的走了。”
荀蘭蓀附著她耳朵,輕聲道:“你不用怪他們,是我要他們走的。”
宋秋雲一怔,問道:“是你要他們走的?”
荀蘭蓀道:“他們留此無益。”?
銅腳道人先前心中也有些嗔怪少林寺和尚不通人情,經荀蘭蓀一說,不覺連連點頭道:
“荀少施主說得極是,他們留著卻也是無用。”
麻日休看他們五人竊竊私語,不覺轉臉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有?”
荀蘭蓀一抱拳道:“老先生有何指教?”他言談舉止斯文有禮,更顯得他俊逸瀟灑。
綠衣夫人朝她女兒耳邊低低的說了兩句。
麻天鳳漲紅著臉,只是搖頭,她一雙鳳目,依然不勝幽怨的直盯著楚秋帆,但是並不同意孃的看法了。
綠衣夫人卻一臉含笑,朝麻日休嘴皮微動。
麻日休雙目乍睜,精光熠熠的望了荀蘭蓀一眼,口中不覺“唔”了一聲。
麻天鳳忽然低低的道:“娘,你要爹放了他們嘛!讓他們走……”
“不行。”麻日休回頭道:“為父言出如山,只要他們接下為父三招,為父就讓他們走。”
荀蘭蓀含笑抱拳道:“老先生一定要咱們接下你三招,方能離開橫雲山莊嗎?”
“不錯。”麻日休道:“老夫可以給你們一個便宜,爾等五人之中,不論哪一個人,只要能各接老夫三招,老夫也可以任爾等離去。”
白鶴道長,銅腳道人心中各自沉思,看方才心善、慈善二位大師和他動手的情形來說,自己兩人,能否接下他一招,依然是個未知之數……
楚秋帆應聲道:“老前輩堅敬賜招,事因在下而起,在下願意接老前輩三招。”
荀蘭蓀急忙搖手道:“楚兄且慢。”
他斯文的朝前走上一步,拱手道:“老先生,這三招由小生來試接如何?”
麻日休看他一派斯文,實在看不出他像個會武之人,一面嘿然道:“老夫只發三招,爾等任何二人,接下了都是一樣。”
楚秋帆道:“荀賢弟,還是讓愚兄來試試吧!”
宋秋雲道:“大哥;既然荀二哥要試,你還是讓荀二哥出手的好。”
荀蘭蓀忽然露齒一笑道:“小妹子說得對,大哥,你道小弟為什麼要和你搶著出手嗎?”
楚秋帆道:“這個愚兄不知道。”
荀蘭蓀含笑道:“小弟小時候,聽娘說過,天底下很少人能練成‘金形掌’,因為要練‘金形掌’,必須‘玄溟掌’有了十二成火候,方能練習.但‘玄溟掌’要練到十二成火候,少說也要有一甲子的功夫.一個人算他從十歲練起,加上一個甲子,豈非已是古稀之年?因此練‘金形掌’的人,可說少之又少。這位老先生方才雙手—拍,就有金鐵之聲,大概練的是‘金形掌’了,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大哥就讓小弟試一試吧!”
白鶴道長、銅腳道人對麻日休練的究是何種掌功,根本一無所知,此時聽荀蘭蓀說出“金形拿”的來歷,心中不由暗暗叫了聲慚愧。
麻日休聽他一口叫出自己練的“金形掌”,也不期同樣一怔,目光凝注著荀蘭蓀,心中暗暗稱奇,等他說完之後,忍不住問道:“小友令堂是哪一位高人?”
荀蘭蓀含笑道:“家母只是博覽群書,把書中記載的,沒事時和小生講講故事而已,說得不對,老先生幸勿見笑。”
“令堂說得很對!”麻日休問道:“她是在什麼書上看到的?”
荀蘭蓀道:“這個小生倒沒有聽家母說起過。”
麻日休道:“小友既知‘金形掌’來歷,可曾聽令堂說過它的破法麼?”
荀蘭蓀含笑道:“普天下練成‘金形掌’的人,百年難得見,是無上神功,哪裡還有人能破?只是……”他忽然拖長語氣,似是意有來盡,但卻沒有再往下說去。
麻日休目中神光凝注,問道:只是什麼?小友怎麼不說了?”
荀蘭蓀笑了笑道:“小生只是依理推測,不說也罷。”
麻日休道:“你但說無妨。”
荀蘭蓀道:“如以五行生剋來說,金由水生,‘玄漠掌’屬壬癸水,故具極陰極寒之氣,南方丙丁之火,自可克金了。”
麻日休聽得臉色微微一變,目中同時飛閃過一絲厲色,空然朝楚秋帆、白鶴道長等四人揮揮手道:“爾等可以走了,老夫要留這位小友談談。”
“不成啊,大哥。”宋秋雲發現麻日休神情有異,不覺叫道:“我們不能留下荀二哥一人在此。”
楚秋帆也及時拱手道:“老丈明鑑,荀賢弟是在下義弟,行則同行,止則同止,老丈何故要把荀賢弟留下呢?”
麻日休說道:“既然如此,你們都給老夫留下好了。”
荀蘭蓀含笑道:“老先生說過的話,不知算不算數?”
麻日休道:“老夫一向言出如山,說過的話,自然算數。”
荀蘭蓀笑道:“那麼方才老先生說的,只要有人按下老先生三招,大家就可以離去,對嗎?”
麻日休洪笑一聲道:“小友真想接老夫三招嗎?”他說這句話,老臉上已露出了獰厲之色。
荀蘭蓀道:“小生正有此意。”
“好!”麻日休點頭道:“老夫可以讓你試試。”口氣極冷,眼中也隱現殺氣,顯然已存有除去荀蘭蓀之意。
白鶴道長以“傳音入密”說道:“荀少施主小心!”
荀蘭蓀朝他含笑點了點頭,一面向麻日休拱手道:“老先生請。”
麻日休口中濃重的嘿了一聲,兩道熠熠眼神直注荀蘭蓀,沉聲道:“那你就接著了!”
雙掌連拍,錚錚作響,倏地右手一揮,一隻巨大的手掌,迎面拍了過來。
他這回出手,果然與方才不同,手掌翻起,掌心隱泛淡金,拍出時風勢逼人,連旁觀的人都可以感覺到空氣為之一窒,掌勢之強,極為驚人!
再看荀蘭蓀依然面含微笑,瀟灑地站在距離他五尺之間,似是絲毫未作戒備。
這時強勁掌風已經逼到身前,掌風所及,四周的人都被勁氣逼得身上衣衫不住的飄忽,但他身上一件青紗長衫,卻似鐵袍一般,任你掌風如何強勁,也吹不動他分毫。
任何一個會武之人出乎發招,追求的是一個“快”字,何況這一掌是麻日休發出來的。
先前兩人之間相距還有五尺來遠,等到掌風逼近之際,他左足倏然跨出,手掌已經到了荀蘭蓀的胸口。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的事,荀蘭蓀在掌風逼近之時,還似毫無戒備一般,但等他手掌逼到,腳前還有尺許光景,右手化掌,五指上翹,迅如閃電,輕輕朝對方來掌手背間格去!
麻日休和心善、慈善以及如今和荀蘭蓀的動手,出手掌法,實在毫無奇特之處,荀蘭蓀這一格,也並不出奇,不過是極普通的一記“推手”而已!
白鶴道長、銅腳道人和楚秋帆、宋秋雲四人看得不禁暗暗替他著急:“麻日休積七八十年的修為,功力之深,可說世罕其匹,這一掌的威力,何等強大,怎好用手去格?怎能格得開他?”
就在大家心頭替荀蘭蓀暗暗擔心之際,戰場上卻出現了奇蹟一般!
原來荀蘭蓀右掌格出,使的只是極普通的一記“四兩撥千斤”手法,但兩隻手掌輕輕一接之下,麻日休一個高大身軀,竟然站立不穩,右腳不由自主向左跨出去了一大步。
右腳向左跨出,身子自然也向左轉了過去。
這下幾乎使得麻日休大吃一驚,他連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用極普通的一記“四兩撥千斤”,居然把自己的掌摯撥了開去,連身子也被他帶出了一步,這真是多少年來從未有過之事!
麻日休活到九十多了,光是對敵經驗,就沒人能比得上他,就在右足向左跨出之際,趁勢一個急轉,雙臂微屈,左掌在前,右掌在後,像一陣旋風般朝荀蘭蓀劈擊過來。
這一著當真快速到無以復加,人影一旋即至,兩隻鐵掌雖有先後,卻無異同時擊到!
只聽荀蘭蓀叫道:“老先生,這是第二招了。”
已經變了招,自然是第二招了。
麻日休嘿然道:“就算是第二招吧!”話聲甫出,荀蘭蓀的人影忽然不見!
麻日休是何等人,對面的人影忽然不見,不用說他在自己旋身發掌之際,見機得快,跟著自己轉到身後去了。
他因荀蘭蓀方才無意之中說出南方丙丁火,可以破他掌功,這句話犯了麻日休的大忌,立意非把他除去不可。
這時看他閃到自己身後,心頭更是惱怒,一言不發,原式不變,跟著往左疾轉過去。
這機會是相等的,你轉身之際,人家也會跟著你轉,只要兩人轉得同樣快速,他躲在你身後,就是轉上一百圈,他還是在你身後也。
荀蘭蓀就是這樣躲在麻日休的身後,你一個人旋若陀螺,我就跟著你轉。
兩個人你追他,他追你,越轉越快,先前還看得清兩條人影,漸漸人影合而為一,變成了一幢透明的影子,在場中飛旋!
只聽麻日休怒聲道:“小友既不敢接老夫一掌,這般躲躲閃閃的作甚?”
人影倏然停住,兩個人依熱面對面的站著,荀蘭蓀含笑道:“誰說小生不敢接你的掌了?”
麻日休怒哼一聲道:“好!”雙掌直豎,正待推出!
“爹……”麻天鳳突然急叫一聲道:“你老人家讓他們去吧!”
“不行!”麻日休回過頭去,粗聲道:“接不下為父三掌,他們都給我留下。”說完,目注荀蘭蓀喝道:“小友小心了!”
荀蘭蓀急忙搖手道:“老先生且慢!”
麻日休道:“你又有何話說?”
荀蘭蓀忽然朝他展齒一笑,問道:“老先生,小生忘了一件事,要想請教一聲。”
麻日休道:“什麼事?”
荀蘭蓀道:“小生方才轉得昏頭轉向,忘了咱們交手已經有幾招了?”
麻日體被他問得一呆,然後道:“已經兩招了。”
荀蘭蓀清俊的臉上,泛起了笑意,欣然道:“這麼說,只剩下一招了?”
“不錯!”麻日休濃重的哼了一聲道:“你只要接下老夫這一招就好。”話聲甫出,直豎雙掌,已然緩緩的朝荀蘭蓀推來。
荀蘭蓀忽然退後一步,手臂在胸前半屈,雙手掌心朝天,十根手指朝天直立,徐徐晃動!
這—招“火焰燒天”,正是昔年南離門的起手式。南離門以“離火真氣”、“三陽神功”
聞名於世,只是南離門著重個人清修,很少在江湖走動,近數十年根本沒聽江湖上有人提起了。
南離門的“離火真氣”,當然也正是“金形掌”的剋星了!
麻日休神情一凜,雙掌推出未及一尺,忽然收了回去,目光炯視,沉聲道:“你……”
荀蘭蓀不待他底下的話說出來,立即雙手一撒,含笑拱手道:“老先生承讓了。”
麻日休怒聲道:“這第三招,你接下了麼?”
荀蘭蓀道:“老先生既已出手,就是第三招已經發出來了,老先生中途收回去,當然要算一招了。”
麻日休問道:“你是南離門下?”
“這個小生恕不作答。”荀蘭蓀淡淡一笑道:“小生已經接下老先生三招,我們就此告辭。”說完,轉身朝楚秋帆笑了笑道:“楚大哥,我們走……”
麻日休聽得勃然大怒,沉喝一聲:“小子,你敢戲弄老夫!”右掌揮起,朝荀蘭蓀拍了過來。
這一掌他是含憤出手,鐵掌似斧,自然十分沉猛有力!
荀蘭蓀正轉過身和楚秋帆說話,麻日休這一掌無異是朝他身後擊來。照說,以麻日休的身份,不該在荀蘭蓀轉身說話之時發掌,這成了襲擊,有失他的身份。
這是因為荀蘭蓀在動手的三招上,都是取了巧,麻日休一怒之下,才發了這一掌,他究是魔教出身,在觀念上和正派人士有著基本的差距。
荀蘭蓀沒有回頭去看,更沒轉身,右手使了一記“龍尾揮風”,往後拍去。
這一掌,雙方用的力道不同,麻日休是舉掌直拍過來,勁急如濤,荀蘭蓀是隨便往後揮出,看去毫不著力,當然也不會有威猛的掌勢。
雙方一來一往,自然就很快接觸上了,大家既沒聽到兩股掌風交接的蓬然震響,也沒看到兩人在這一掌交接之後,有何異狀!
好象這一記掌風在交接之前,已經消失於無形,根本沒有接觸一般!
荀蘭蓀一個人隨著他右手的後揮,已經很快轉了過去,他臉上依然掛著文靜而安詳的微笑,朝麻日休一拱手道:“老先生,你這一記該是第四招了吧?”
麻日休一張老臉不由得一紅,目光深沉的看著荀蘭蓀,口中發出一陣呵呵大笑,點頭道:
“好,好,你們去吧!”
笑聲鏗鏘,聲震屋瓦,顯見他內心有著極大的波動。
白鶴道長,銅腳道人想不到荀蘭蓀年事極輕,竟有這般高絕的身手,兩人心中只是思索著這年輕人的來歷。
楚秋帆朝麻日休拱手一禮道:“老前輩,夫人,在下那就告辭了。”
麻日休只是濃重的哼了一聲。綠衣夫人一雙明亮的眼睛,卻從荀蘭蓀的身上,又轉到楚秋帆的身上,心中暗暗想著:“這兩個年輕人,真是一雙人間珠樹,這樣的女婿,就是千中挑一,萬中選一,都不易挑得到。今晚半夜工夫,卻發現了兩個,自己無論如何,總要在這兩人中間,替女兒挑一個才好。”
一行人離開橫雲山莊,離開秦嶺,這時差不過已有四更天氣。
宋秋雲沒有和荀蘭蓀見面之前,心裡總是懷著老大的一個疙瘩,如今見了面,卻覺得荀二哥使人有親切之感。這種親切之感,就像自己和大師姐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尤其方才連少林寺心善、慈善大師都接不下麻日休一招,荀二哥卻能在談笑之中,接下了麻日休四招,這連大師姐都辦不到!
在她心中,一直把大師姐當作師父的化身,無所不能、無人能敵的偶像,這回她覺得荀二哥更了不起,本領更大,心中不自覺的把他當作了大師姐!(她心中早就認定荀二哥是女的了)
此時出了秦嶺,她走上幾步,旁著荀蘭蓀叫道:“荀二哥,你本領真大,把麻老頭都給懾住了!”
荀蘭蓀含笑道:“小妹子,這下你看走眼了,少林寺兩位大師是用真功夫和他拼搏,我使的是花招,唬唬人可以,真要硬拼,只怕連半招也接不下來呢!”
宋秋雲不依道:“荀二哥,你這話只能騙騙三歲小孩,你是我二哥略,你還騙我,麻老頭是什麼人,還會被你唬住?”
荀蘭蓀道:“我說的是真話,你總看到了,我幾時和他真的對過一掌?”
楚秋帆道:“二位道長,咱們目前的行止,該當如何呢?”
白鶴道長含笑道:“不知荀少施主可有什麼意見?”
“不敢。”荀蘭蓀伸手一指道:“此刻為時不早,二位道長和楚兄都已折騰了一夜,小生來時,已命小价在前面農家暫借了兩間茅屋,作為大家休息之用。大家不妨到了那裡,稍事休息,今後行動,坐下來再作詳談。”
白鶴道長聽他說出“再作詳談”四字,心中不禁一動,忖道:“聽他口氣,好象有什麼事!”
宋秋雲喜道:“荀二哥,你設想的真周到,啊,在哪裡呢?”
荀蘭蓀道:“就在前面,你看,那邊林間,不是有一點燈火麼?就在那裡了。”
一行人腳下均快,不多一會,已經奔近林下。荀蘭蓀領著眾人穿林而入,越過一條小溪,果見一座竹籬茅舍傍溪而立,窗欞間透出一點燈光。
就在眾人行近之際,柴門呀然開啟,一名青衣書童很快的迎了出來,垂首道:“公子來了。”
荀蘭蓀點點頭,引著大家走入茅屋,進門是一間並不十分寬敞的客室,一張板桌,幾把竹椅,桌上一把瓷壺,早已泡好了香茗,另外還有四五個藍花飯碗,自然是給大家倒茶之用。
宋秋雲如今對這位荀二哥可說是心服口服,跨進屋子,就喊著道:“啊,荀二哥,你還要貴价燒了茶水,我口早就乾死啦!”
說著,一陣風似的奔了過去,倒了一碗茶水,捧著就喝,一面說道:“這還是上好的杭州龍井呢,入口清香得很。”
荀蘭蓀笑了笑道:“大家先請坐下來,我還要小价煮了一鍋稀飯,不知煮好了沒有?”
青衣書童應道:“小的已經煮好了,只是太燙了,還要涼一涼。”
楚秋帆只覺得那青衣書童好似那裡見過,覺得有些面熟。
青衣書童給每人倒了一碗茶,然後進去端出一鍋熱氣騰騰的稀飯和四碟小菜,一起放到桌上。
白鶴道長打了個稽首,笑道:“善哉!善哉,看來荀少施主早就算準咱們會在這時候趕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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