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大哥,我是十分誠心的邀請你到玉扇門作客,這裡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霍千琦的一句話得罪不少乞丐,四袋、五袋、六袋的長老眼一斜,好像在說我們不是人呀!可我們住得不知道有多舒服。
丐幫總舵沒一般門派莊嚴富麗,類似三合院四周圍起高牆,外觀看來有些破舊,灰牆土門顯得老氣沉沉。
但是一深入別有洞天,屋不高卻有地下建築,蟻穴似的通道活像迷宮,條條相通又各自獨立,出口及入口有十數處,處處機關重重。
若沒人帶領準會迷失其中,餓上個三、五天不死,也許會遇上個乞丐領路出地表,但大多數的侵入者都活不到那麼久。
丐幫分淨衣和汙衣兩種,淨衣派負責管理丐幫總舵事務與財務分配,汙衣派則是混跡市井之中,以乞討為掩護打探江湖事宜。
因此不算寬敞的總舵隨時可見一身襤褸的乞丐走動,也有華服錦衣的體面男子出入,兩派相安無事處之泰然,情感甚為融洽。
唯一不稱頭的是幫主連祈風,嘻皮笑臉沒一刻認真,裝瘋賣傻不幹正經事,鎮日四處遊蕩忘了自己的身份。
自丐幫立幫以來,有誰聽過幫主連續數年不坐鎮總舵,甚至連路過都沒有,新一輩的三袋以下弟子都不一定能認得他,而他毫不在意的繼續當他的逍遙乞丐。
若非幫中弟子還算忠心,未生異心的為丐幫盡心盡力,以他的懶散行徑不敗也難,數百年基業可能盡毀他手。
不過他並非空有其名的草包幫主,行走在外仍惦著要照顧自己人,不時伸出援手給兄弟們方便,為他們解決沉痾已久的難題,見弱扶持,遇病就醫,一根打狗棒打遍天下不平事。
一個人離家多年未歸必有其因,而他的難處在於家大業大,嫡子及庶出的本末倒置。
齊人非福,他爹的雙妻便是最佳寫照。
元配是煤妁之言,生了長子之後不甘婆婆掌大權死不放手,想盡辦法要奪權,仗著為連家生下繼承人而氣焰高漲。
太過好勝的心態逼得原本沒什麼夫妻情份的丈夫向外尋求安慰,因此結識了布莊老闆的精明女兒,愛火一燃不可收拾地以八人大轎風光娶入門,成妻而非為妾。
自此元配成了獨守空房的棄婦,搶了掌莊大權卻沒本事當家,最後不得不將大權交出,地位一落千丈地看人臉色。
真正入主當家的是連祈風的親孃,嘯風山莊卓二夫人卓玉庭。
「連大哥,你為什麼執意要待在這種地方不回嘯風山莊,二夫人很想念你。」
假意打盹的連祈風滑了一下,神情一正。「我娘她人還好嗎?」
不孝之名叨唸了好些年,雖未侍親膝下,眼線可是佈滿大街小巷,勤勉持家的身影比他還忙碌,料理裡裡外外毫不含糊。
近年來似有逐漸換手的跡象,專心打理山莊的瑣事,對外營商事宜交由大哥承收,準備放掉手中大權享清福不再攬權。
揹負責任是一件辛苦事,好在她是商人之女擅營算,使起勁來不慌張。
「你何不自個回去探望,哪有人金窩銀窩不待,偏要屈就老鼠窩。」這一室陳舊的哪能住人。
「嫌地方不夠氣派就別來,省得沾汙了你的一寸金蓮。」一道嘲諷如風掠過。
眼神一慍的霍千琦瞪向藍衣男子。「我沒和你講話,你少開口。」
「人家三寸金蓮是步步生姿,你的寸長小腳則少招搖,安份守己的待在香閨繡花縫嫁衣,也許能贏個賢淑之名。」意思是指她既不賢也不淑,拋頭露面有損大家閨秀名節。
「你以為我愛來嗎?別當我聽不懂你的諷刺。」穿得再體面還不是一副窮酸樣。
「大門沒關,你請便。」手一揚,風別離冷漠的下逐客令。
瞳仁一張,霍千琦忿忿然地滿腹不甘。「連大哥,你的手下太無禮了。」
是很無禮。「原諒他書讀得不多,小時候練武走火入魔。」
我走火入魔?!風別離狠狠的一瞅說鬼話的連祈風,拳頭握握放放。
「我要他向我道歉。」認不清身份的霍千琦趾高氣昂,目空一切的「命令」。
人必須要有自知之明,不速之客已是引人非議,若再不知進退、態度傲慢,旁人眼中的厭惡是藏不住。
「呃,這個有點難,我怕他追殺我。」連祈風裝出害怕神情,眼底笑不可支。
「我不管,你要為我出頭。」她使性子地端起大小姐的架子。
風別離噴氣的一嗤,不屑地走進後堂。
幫她出頭?!她有沒有搞錯?「我說霍姑娘未免太抬舉我這個乞丐,我們交情沒那麼深吧!」
「誰說沒有,我們是……呃!是那個……哎呀!你回莊一趟便知曉。」赧紅了雙頰,她欲語還羞露出小女人嬌態。
「那個是哪個呀!你說得含糊,我聽得糊塗,不如就算了,反正沒什麼要緊事。」連祈風打馬虎眼的唬弄過去。
「怎麼會無關緊要,你和我……我們……你要人家如何開口嘛!」這麼羞人的事她說不出口。
連祈風一臉詭笑的抓抓後背。「目前我沒空閒招呼客人,你要是有事就不耽擱了。」
「你在趕我?」霍千琦訝然的流露受委屈神色,好像他做了一件多麼不可饒恕的事。
「女子獨身處在男人堆中總是有損閨譽,你不想霍兄難做人吧!」乞丐怎會趕人呢!貴客臨門是他們的榮幸。
只要不懷著某種目的而來,丐幫總舵的破門永遠為江湖兒女敞開。
「有你在嘛!誰敢多說一句是非。」她的態度理直氣壯得叫人懷疑。
「呵呵……」乾笑不已的連祈風將腳蹺到胸前,長指摳摳露出破草鞋裡的腳指頭。「有我在才不方便,乞兒舌風快如野火,一燎三千里吶!」
「我……我不在意,反正我們有……呃!婚約在身……」她嬌羞的暗示。
他大笑的截去她未竟之語,阻止她的反正成句。「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吧!」
「……是。」頓了一下,霍千琦有片刻的惱意,怨他遲頓不識趣。「大致上已無大礙。」
「舊傷初愈別又添新傷,我這乞丐窩裡危機重重,步步是煞氣。」連祈風說得眉飛色舞,若有其事。
不解的她看看簡陋的四周,竹椅木桌哪來的危險。「我能應付這矮牆灰磚。」
她的口氣是帶著極度的鄙夷,號稱武林第一大幫的丐幫堪稱人才濟濟,聲望通四海,偏偏乞性不改的愛住破屋危垣,與蛇鼠同處。
無法理解他為何要作踐自己,好好的二少爺不做跑來當乞丐,遲遲不歸誤了佳期,他心裡到底作何打算,又將她置於何地?
乞乃低下行為,縱有聚眾成幫之行俠義名聲,但說穿了仍是下等人,始終讓人瞧不起。
「死物好解,活人難纏,我怕你雙劍在手反傷自身。」唉!他瞧這土牆灰瓦挺順眼,怎麼她滿是鄙視。
身在寶山不識寶,指著烏金說是土。
她不願被瞧扁的舞弄雙劍。「有誰敢與我玉扇門為敵,我頭一個不饒人。」
「你忘了身上的傷哪來的嗎?」大話人人會說,就看打不打結。
臉皮不夠厚還真說不出口。
「那是我一時不察誤中奸人詭計,雙日劍法天下無雙。」臉色微窘,霍千琦不假辭色地吹捧家傳武學。
是無雙,人亡命一條,絕無一屍兩命,除了大肚婆。
「人心難測是沒錯,但是證明雙日劍法保不了你周全。」他真是仁至義盡了,提醒她禍不單行。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什麼意思?」他的表情深奧難懂,叫人隱隱不安。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不想通知千行兄來領你的屍體回玉扇門。」吃公糧的比較難擺平。
「領我的……屍體?」怔愕的亂了思緒,她感到一陣寒意由腳底竄起。
「不要太震驚,看在兩家的交情……」連祈風黑瞳大睜的驀然發直,話說了一半忘了下文。
咦!他直愣愣的在看什麼?眼珠子都快掉了。
不是滋味的霍千琦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門口,不認為有什麼值得他魂不守舍,但眼裡所見顯示她錯得離譜非常。
明媚荷色隨人來,綵衣翩然步瑤晃,春光怕是遲,疑似天上仙人入凡塵。
光落於身後,貌若芙蓉的女子清媚如冷月,絕倫風姿娉婷而至,西子風情貴妃態,傲然絕世的令寒梅失色,牡丹羞愧。
自古詠美詩句多,卻找不到一句足以形容她的美。
眉似遠山笑,眸是黛染春,朱唇不點而紅,膚勝凝脂白,髮絲如柳,嫋娜腰肢纖纖手,足履金鞋步步香,好一幅人間圖畫。
看呆了,看傻了,看痴了,也看出一肚子的嫉妒,美人相忌。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美麗的女子,那麼該有多少男人心碎,霍千琦惶恐的不敢回頭,怕瞧見心繫之人的痴迷來自眼前美景。
是幻,是真,滿心慌慌。
「別露出一臉蠢相叫人心煩,你幾輩子沒瞧過姑娘家。」活像吃素的小和尚吞了第一口葷。
石冰姬的冷嘲打破屏息的寧靜,致使仙姿仙貌沾了人氣,靈性仍在卻少了一層虛幻感,頓時注入一股清新幽香,滿室生輝。
撩了撩被風吹亂的烏絲,她狀似疲累的揪下乞丐頭子坐大位,無視連祈風因失神而哀叫落地,沒個正經的斜倚橫躺,一腳往他身上放。
一瞬間,美得靈氣的女子顯得妖媚,舉手投足間散發一股魅惑氣息。
清冷的脫俗,張狂的冷靈,邪肆的清豔,一女多面變化萬千,似山中雪狐般狡黠,如枝上玉梟迷離,勾勒出美人畫像。
「你是兵兒?!」難以置信的連祈風四腳朝天似直挺挺,不敢眨眼地直望著她。
怕是狐妖欺世。
此冰非彼兵,她不點頭也不搖頭。「去吃把土吧!清醒清醒。」
「呃!你……你幹麼把自己變得這麼美,害我以為哪來的狐狸精。」美則美矣,還美得讓人心驚膽戰。
狐狸成精,百年少見。
「你這是埋怨還是嫌棄,要我在你身上扎幾針嗎?」她已經夠不順心了,還火上加油。
連祈風訕笑的翻身跳起,再次為她驚人的美貌感到頭痛。「美麗也是一種罪過。」
一位姑娘家長得美是爹孃養得好,沉魚落雁就不必了,自古紅顏多禍水,越美表示麻煩越多,因為貪慕美色不擇手段的下流胚子也會如潮水般,源源不絕。
雖然丐幫有徒眾百萬,但他只有兩隻手,要打退狂蜂浪蝶何其辛苦,他一定會未老先衰累個半死。
知道她有絕色姿容是一回事,但是精心打扮過後的她讓他倍感沉重,先前的心旌神搖已然是種下黃連,苦在心裡口難言。
佳人如玉是件好事,太過則易招禍,古往今來哪個天仙般美女不禍國殃民,小則生靈塗炭,重則國破家亡,不能不引以為鑑。
稍減幾分才適當,美得普通是福氣,絕世容貌絕對是場大災難……咦!等等,她剛由外面回來。
臉色大變的連祈風爬起衝向外頭,不一會兒面如灰土的微微顫抖,大吸了兩口氣穩住紊亂脈息。
她……她竟然……
「我剛聽到你說美麗也是一種罪過是吧!」石冰姬笑得愜意無憂。
有嗎?他抵死不認。「你聽錯了,我在磨牙!最近老犯疼。」
「街上有什麼趣事嗎?瞧你見鬼似的臉發白。」她沒玩得很過份,是他們硬要湊上來求她玩。
「我只問一句,需不需要人手上門報喪?」看來不死也剩半條命。
嬌靨一綻,她朝他勾勾手指。「去補上一刀吧!相信他們會感激你。」
冰蠱滲入冰晶宮特產的七種冰蟲製成的銀針,平時相生相剋不帶毒性,用以縫補與一般細針無異。
但一旦針入肉遇上溫血,八種相抗衡的蟲性立即失去平衡,融合成一種難以根治的藥毒,既能增進功力又引發叫人求死不得的劇痛,渾身宛如儀只纏繞痛入肝肺。
誰叫他們識人不清,誤把毒花當靈芝,喜不自勝地甘願挨她一針,爭做牡丹花下的亡魂。
風流鬼,鬼風流,這下得償所願了。
「解藥呢?」上天有好生之德,何苦派禍水來毀滅人間。
「沒有。」眼尾一掃,石冰姬說得雲淡風輕,不負責任。
「乖,別淘氣了,你總會留一份自保吧!」沒人會傻得不帶解藥出門。
石冰姬換了個姿態半躺半臥。「你聽過百毒不侵的人需要解毒嗎?」
「百毒不侵……」她?!
一直到此刻,連祈風才認真的思考她的來歷、身份,尋常人家的閨秀不可能隨身攜帶害人的毒針。
先不論她絕世容貌,光是舉止、談吐便可看出出身定是不凡,一舉一動都帶著冷傲的尊貴氣度,其家世非富即貴。
可是以消息最為靈通的丐幫都打探不到她的出處,不禁詭異得令人在心裡打個突,懷疑她是否為來自山中的精怪,幻化為人迷亂塵世。
不過他很清楚她是個人,而且是不折不扣的姑娘,玲瓏有致的身段瞞不了人,除了少了一絲人性,她是貨真價實的美人兒,性情之偏邪與容貌同等害人不淺。
一開始是以保護她為藉口強留在身邊,現在他是為蒼生著想非留她不可。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佛之慈悲呀!
「少發痴了,沒見過不畏毒的人嗎?」聽說一向以使毒聞名的唐門有此能耐,下回上四川見識見識。
看是冰晶宮的冰毒厲害,還是唐門的毒獨步天下。
是不曾見過像她這麼不要命的人,「石兵真是你的名字嗎?」
「你問那麼多幹麼,打算上門求親呀!」石冰姬故意挑釁的一睨,知曉他視成親為畏途,因此當是諷刺地用以堵住他的口。
「哎呀!知我者,佳人也,叫化子我正有此打算。」連祈風嘻皮笑臉地拿著綠竹棒一揖。
似真非真,他的神來之舉叫人措手不及。
最驚訝的當是老遭人漠視的霍千琦,身子一僵地瞠大眼,雨暴風狂的心湖泛起陣陣酸意,直淹過她的理智。
大傷初愈的她身形一移立於兩人之間,阻隔那份令人不安心的凝望。
石冰姬不屑的嗤哼,「嗟!她又來幹什麼,不是三兩句話不離嫌棄乞丐窩臭得不像話。」敢情是愛聞臭故作姿態。
「你閉嘴,你才是應該離開的人,寄人籬下不覺得羞恥嗎?」甚至濫用丐幫的銀兩不知節制。
連祈風在心裡暗呼一聲慘,在佳人出手前,連忙不著痕跡的拐了一下腳推開霍大小姐。
可是仍滅不了燃起的火。
「打從我出生至今,只有我使喚人還沒人敢要我住口,你是仗誰的勢耀武揚威呢?」石冰姬的語氣非常冷,字字成冰。
猶不知死活的霍千琦含情脈脈的看向乞丐頭子。「我是連大哥的未婚妻,有權代他趕走不識相的妖女。」
「未婚妻?!」
「未婚妻?」
一是驚駭的低吼,一是不悅的攏眉,霍千琦的不再畏縮掀起兩樣的心情,波濤洶湧暗藏急流,撞擊成一股大浪呼嘯而來。
眼前的曖昧叫她不願沉默下去,連大哥是屬於她的,誰也不能在她苦候多年之後將他奪走。
「連祈風,你豔福不淺,有了未婚妻還敢來招惹我。」還裝作認識不深的欺瞞她,他真該開始同情自己了。
天地良心呀!他毫不知情。「蒼天可鑑,我真的和她不熟,我想負責的只有你呀!」
「巧言令色。」石冰姬輕啐地蓮足一伸踢開他。
「連大哥,你不能不承認我們的婚約,我這輩子只認定你一人。」急切的霍千琦向他走去。
天哪!他是造什麼孽,女禍害人。「我幾時允了這門親,你別胡言亂語毀了我的名節。」
正由後堂走出的風別離忍俊不已,悶笑的倚靠在門柱後面不現身,他哪有名節可言,又不是大姑娘。
「二夫人允的親,媒人撮合的良緣,你早該與我拜堂完婚了。」不然她也不會不怕人取笑的使計尋夫。
原本她是買通市井混混假意輕薄她,以弱女子之委博取他的愛憐,英雄美人成就一段佳話,她相信憑著本身的美貌不難擄獲他的心。
誰知此一計謀讓一群惡人聽了去,尾隨其後殺了混混,意圖綁了她向玉扇門示威,警告身為名捕的大哥別太盡責,留一條生路大家好走。
她自然不從的予以反擊,自視過高的低估了他們的能耐,兩相交手下激怒了對方,決定痛下殺手要她命歸陰曹。
所幸她打賞乞丐的銀子沒白費,正確無誤的透露他所處之地,誤打誤撞的撞進他懷中,解了迫在眉梢的危急撿回一命。
可一路上以身相許他婉拒,刻意親近他迴避,簡直不肯給她半分機會,讓她沮喪萬分,只能不停想辦法要他接受她。
一切的阻礙之源是來自眼前名叫「石兵」的女子,絕美容貌世間少有,男人少有不動心的,逼得她不得不祭出最後一道令牌。
嘯風山莊極重承諾,一出口絕無收回之意,二夫人十分喜愛未過門的她,正式說破了她才能佔上風,母意兒從實乃天經地義,他不敢揹負不孝之名。
這是她單方面的想法。
冷抽了一口氣的連祈風跳離她三步之距。「我娘說的不算數,你不用當真。」
其實是他不要她當真,他的成親對象應該是……
不由自主的看向神情清冷的佳人,蠢動的心有了認命的領悟,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他已將她放入心中最深處。
成親不再是痛苦的束縛,沒把她抓牢才是累人的事,一顆心佈滿她的毒針,要是放走她可就難過了,無人能解他所中的心毒。
禍水,禍水,天大的禍水,他不自我犧牲怎對得起黎民百姓、親朋好友。
眼神一柔,他眸中不自覺的浮現寵溺。
「有媒有聘豈能兒戲,訂親信物是連家的麒麟玉。」她拉出貼掛於胸前的美玉以示此心不移。
「麒麟玉-……」他低喃的輕瞄一眼。「我是放蕩的不孝子,不值得託付終生。」
「心之所繫,唯君而已,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嫁。」霍千琦語氣堅定地拋卻女子的矜持。
啊!不要吧!他不過是個兩袖清風的乞丐。「咱們商量商量別太固執,我大哥人品不錯,五官端正,堪稱人中之龍。」
「他成親了。」她兩眼一瞪地生起氣,不高興他的推託。
「對哦!我老是忘了他娶了表妹秋霜。」瞧他的記性真差,不過是五年前的事。
太久沒回來了,江湖的佚事讓他流連忘返,幾乎不記得離開的原因。
那個溫婉柔弱的小表妹呵!
「你會忘了曾經深深愛過的青梅竹馬?分明是對她餘情未了,想將我推給你大哥,趁機奪回她。」霍千琦自以為是的橫生醋意,將不該說的事也說出來。
「深深愛過……」瘋瘋癲癲的他會愛人?
看石冰姬的冷顏一凜,連祈風急得跳腳想解釋,他真的不曾愛過秋霜表妹,全是她的一相情願,他是最無辜的一個。
沒想到疼寵「妹妹」也會引來誤會,而且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誤會,每個人都認為他們是情深意長的一對,包括他存心成全的異母手足。
「我像是那種卑鄙小人嗎?我不會因為不喜歡你而使出不光明的手段。」哎!要命,他怎麼不加修飾的脫口而出。
「你不喜歡我……」霍千琦像大受打擊的踉蹌兩步,眼中急速凝聚一層水霧。
「呃!不是啦!我當然喜歡你……也不對,我所說的喜歡是像朋友之間一樣,不是不喜歡,而是不能喜歡,你懂我喜歡的含意嗎?」
一大堆連珠炮似的喜歡不喜歡聽得她頭暈腦脹,霍千琦將眼淚眨了回去,唇瓣微顫的一啟。
「你到底娶不娶我?」
她已經將女人家最難言的脆弱喊了出來,不管他作如何決定,總有人要受傷。
連祈風為難地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苦惱著該用何種方式解決此事,母親的擅自作主讓他難做人。
「唱夠了大戲沒有?沒人要就到市集掛張牌子,上面寫著:棄婦賤賣。我想夠風光了。」幽州人的臉皮大概是牛皮做的,一個比一個厚。
先是姓連的,後是她。
霍千琦怒目一掃。「沒你的事滾遠些,連大哥不會瞧上你這個妖女。」
「是嗎?」石冰姬冷然地露出一抹邪肆笑容,緩緩起身走向連祈風,刷地在他胸前插上十根銀針。
「兵兒,你……」他還有命活嗎?
針頭在瞬間泛黑。
「死人你要不要,我會好心點為你們修座鴛鴦雙墳。」話一說完,她灑出一道薄粉。
來不及躲避的霍千琦猛然吸一口氣,當場全身起了紅斑接著逐漸擴大,形成類似潰爛的傷口化成膿,還癢得直想用手去抓。
「小心喲,抓破了皮可是好不了,見血必留疤,你不想和哭笑鍾馗比猙獰吧!」
「你……你會不得好死。」霍千琦痛苦地吶喊出惡毒咒詞。
無所謂的石冰姬把起連祈風的脈。「他若撐得過這一關便是我的人,你休要與冰晶宮為敵。」
「你是冰晶宮……的人?」連祈風吃力的吐出一句,額頭佈滿黑色冷汗。
「姓連的,算你倒楣,有幸成為第八個。」不用言明,他是聰明人。
第八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