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的一跺腳,朋三省咬牙切齒地道:“奶奶的,這些王八蛋要燒屋!”
熊熊的火光映得龍尊吾的面龐血紅,他嘆息一聲,痛心的道:“都是我害了樊兄……”
朋三省怪叫一聲,道:“光嘆氣有個鳥用?人家燒咱們的屋,咱們不會宰他們的人來撈本?老弟,上去了!”
龍尊吾目光一寒,反手伸向腰後,待他的手掌,再縮回來時,已多了一件金幌幌的赤色面具!
朋三省一見之下,不由驚呼道:“金色面具!老弟,你又要以這張冷臉來濺血了?”
將面具往頭上一套,龍尊吾頓時已變成了另一個人,另一個古怪、冷酷、深沉得像魔鬼般的人!
雙目自面具後凝注屋頂奔掠的幢幢人影,龍尊吾低沉的道:“朋老哥,從現在起,我們開始撈本了……。”
不待朋三省有所表示,龍尊吾已一躍而起,雙臂往空中猛揮急振,那瘦削的身影已像流星橫空,快速無倫的激射上房!
朋三省不敢怠慢,緊跟著飛掠追去,邊叫道:“留點神,我說老弟臺……。”
第一個迎上龍尊吾的是一名黑衣白臉的高大壯漢,他閃撲而上,手中一柄七曲刀挽起溜溜寒芒,又急又快的兜頭罩頂刺下來!
龍尊吾倏忽一個大斜身,腳步猛旋,“削”的金蛇伸縮,那名黑衣大漢已尖嚎一聲,破腹開膛的順著屋脊滾了下去,連肚腸腑臟,也灑灑瀝瀝的拖扯的到處都是!
沒有絲毫的停留,龍尊吾飛身而起,凌空暴閃,在金燦燦的光輝映現中,又有三名黑衣敵人頭飛命殘。
朋三省粗啞的語聲混合在他的五菱鞭震響裡傳來,是那麼豪放:“幹得好,老弟,再加把勁!”
赤紅如火的髮絲披散飄揚,龍尊吾的金色面具閃幌著一股出奇冷森而迷幻的異彩,阿眉刀翻飛縱橫,快如電、猛如蛟、狂似風、狠沾血,貶眼之間,又有十多名黑衣大漢橫死刀下!
這時整個樊宅已完全成為一片火海。煙硝迷漫,房屋塌頹之聲連串接響,黑色的人影自四處往裡湧撲,而樊盛的手下亦自各個隱蔽埋伏之處衝出,與來犯的敵人展開了一場慘烈的博殺!
有三十多條穿著各色不同衣衫的彪形大漢已飛撲上屋,迅速和屋頂上的一干黑衫客惡鬥起來,唔,顯然樊家幫的夥計已在全面反撲了!
朋三省被三個個頭矮小的黑衣人圍住殺,那三名黑衣人功力俱皆不弱,三個人全是一式的兵器:“倒蜈鉤”!
此刻,龍尊吾猝然閃進,又猝然後退,而就在這一退一進之間,七名黑衣人俱在同一時間失去了右臂,號叫著栽到屋頂下面。
豁然狂笑,朋三省鞭出有如烏龍擾海,呼轟生風,他大叫道:“龍老弟,過癮哪!”
阿眉刀翻了一個小巧的圈子,龍尊吾正要直掠過來,火光熊熊的夜色裡,一條魁梧的人影已有如一朵烏雲般凌空撲到!
金色面具似含著一抹冷笑朝向來人,阿眉刀“嗡”的一顫,斗然幻為百條金芒激射而去,夜暗中,彷佛閃出溜溜眩目的異彩烈焰,煞氣森森!
來人似是估不到對方俱有如此強悍的武功,吃驚之下禁不住狂吼一聲,上身微仰,雙腿猛蹬,竟硬生住收住下下俯之勢,奇異而又美妙絕倫的倒翻而出!
龍尊吾將刀輕抬,冷冷的道:“朋友,不接兩下子再退?”
那人在空中一個盤旋,揚手便是七點銀星斗射而至,龍尊吾看也沒有多看一眼,阿眉刀猝然彈舞,七枚無羽鋼箭全已被切為兩斷。
阿眉刀的刀鋒割裂空氣,其聲如嘯,對方卻已乘著這細微的空隙電撲上來,一把紫鱗刀泛著懾人的光彩,照面之下,便是狂風劇雨般的三十三刀,刀刀相連,式式銜接,又快又狠又毒!
龍尊吾不退不躲,挺立原處,阿眉刀閃截攔架,其急如飛,而且,每次出手又是奇準無比,只聽得一連串的鏗鏘震響,對方那三十三刀已完全被擋了出去!
那人身形有些踉蹌的落在屋脊上,龍尊吾貶著打量著他,那個是四旬出頭的中年漢子,滿臉于思,濃眉大眼,微勾的鼻子下面有一張削薄的嘴,看起來充滿了精悍與暴戾之氣!
嗆人的濃煙已經迷沒在屋頂,滾突突地,飄蕩蕩地,而周遭有幢幢人影在奔掠拚殺,吶喊叱喝的聲音卻隱在煙霧裡,幢幢的人影也隱在煙霧裡,看起來,像隔得很遙遠,像是在一場惡夢中,那麼朦朦朧朧的,那麼迷迷茫茫的………。
在濃重的煙霧籠罩下,龍尊吾的金色面具看起來越發生冷獰厲,那披肩的紅髮也更為鮮豔奪目,宛如是一尊千古以來便已傳說的魔神現跡,宛如深山幽剎裡供奉的金剛自雷火霹靂中突然復活,帶著那麼陰沉而狠毒的韻息,這韻息裡,又滲揉多少令人起栗的猛鷲威武意味……那中年人喘息有些急促,他瞪視了龍尊吾片刻,一擺手上的紫鱗刀,語聲粗厲的道:“樊家府上沒聽說過你這號人物,朋友,報上你的萬兒?”
龍尊吾平靜的道:“早晚你也會知道,如今並非攀名問姓之時,是麼?”
中年人粗啞的冷笑一聲,道:“好極,姓蕭的忝掌『赤玉莊』紅旗三哥之席,不怕逼不出你的根源來!”
龍尊吾冷淡的道:“可以試試。”
斜刺裡,驀地有人影一閃,一名黑衣大漢悶聲不響的衝了過來,他握著的一柄厚背刀猛然砍向龍尊吾的大腿!
姓蕭的中年人目光一硬,腳步倏旋也掠了上來,紫鱗刀起如瑞雪漫天,摟頭蓋頂的罩下!
披肩的赤發驟然蓬飛,龍尊吾的阿眉刀猝然反翻上斬,“喀嚓”一聲,那個偷襲的大漢手中刀應聲折斷,整個腹部也由下而上開了膛!
在火光的映幻下,阿眉刀身上鑲雕的四張人面圖形斗然出現,幻印在空氣中,就好像一下子全變活了一樣!
紫鱗刀的刀身急劇震盪,那性蕭的中年人齜牙裂嘴,面上變色的向後歪斜而出,龍尊吾暴喝如雷,似行雲般那麼灑脫的跟進,手臂揮舞,“削”“削”之聲破空宛若鬼哭尊金芒交織飛舞,縱橫如萬星穿!
中年人咬牙切齒的奮力抵擋著,紫鱗刀迎截擋阻,帶起寒芒閃閃,但是,他卻彷佛是一個狂夫遇上了八臂之神,任是如此拚命相博,卻也是敗象畢露,捉襟見肘,左右袍衣裂開了……。
“嚓”的一聲輕響,阿眉刀帶飛了一大片皮肉,那中年人肩頭的鮮血噴濺灑流,痛得他滿口牙齒磨響,又蹌蹌踉踉向後退下。
沒有絲毫迴轉餘地給予敵人,龍尊吾再上再進,阿眉刀“嗡”的一顫,星點與光流並閃互給,猝然扣罩向敵!
不錯,這是“飛流九刀法”中的“綱凝紅”一式!
那中年人大吼一聲,揮刀急擋,然而,卻在他的刀鋒未及扳回前的剎那,龍尊吾的利刃已插進了他的小腹!
慘叫聲像是能扯出人們的肝腸,那中年大漢似一塊沒有知覺的石頭,沉重的栽到屋下,手上的紫鱗刀,也向空中拋起了老高……。
四名黑衣大漢狂叫著朝龍尊吾撲來,然而,隔著尚有幾步,他們立身的這幢房屋已在一陣短促的搖幌下轟然塌頹!
瓦片和火苗子交相濺飛,帶著烈火的木頭與泥屑往周遭揚射,龍尊吾拔起在空中,一個盤旋已向後面落下。
下面是一個不大的花圈,但是,如今卻早已不像是個花園了,雙方的人馬正在混亂的拚殺狠鬥,只見刀光如練,刀鋒濺血,發自人們喉中的叱叫聲是那麼野悍與組厲,似是最原始的獸性完全從血管中並出,似是潛伏的殘酷根本一剎間茁長起來,人人的目光中透著血紅,個個的神色裡帶著狠惡,宛若他們已經遺忘了身外的一切,只有一個字在他們的心裡:殺!
三名黑衣大漢正狠拚著三名穿著雜色衣衫的壯漢,其中一個灰色短檔的漠子在瞬息間用他的三節棍砸到一名黑衣大漢的左脅上,在骨骼清脆的斷裂聲中,那黑衣大漢整個被摜摔了出去,他的兩個同伴正想上前施救,這邊,一個滿頭亂髮的大漢已一鐵飛了過去,正好將那兩個想去救援的敵人中個頭大的一名砸開了腦袋,腦漿與鮮血標起了半丈高!
時間是如此間不容髮,僅存的一個黑衣大漢猛然就地滾倒,手上的大砍刀飛也似的貼地急削,寒光猝閃,那個灰衣短檔的漢子一雙腳已齊踝被斬掉!
狂吼著,另一個黃衣角色跳了過來,揮動手中的“竹節鞭”往下狠砸,那名黑衣大漢慘笑如泣,猝然將大砍刀直掠上去竹節鞭砸碎了黑衣人的腦殼,而黑衣人的大砍刀也戮進了黃衣漢子的跨下,兩個人疊在一起,另一邊,卻又有兩個黑衫大漢朝剩下的這位滿頭亂髮的仁兄衝了來!
龍尊吾甫一落地,已揮刀斬翻了七名黑衣人,他目注著戰況在慘烈的演變,但是,又不知道那有這多敵人再度湧圍而上。
“嗤”的一聲,一把匕首刺進了一個反穿皮襖的漢子胸膛,那得手的黑衣人物狂笑著拔刀躍起。
尖叫著,六名雜色衣衫的彪形大漢正用亂刀猛劈四個黑衣角色,而不曉得來自何處,一隻亮銀梭剛好顫巍巍的插在一個紫袍大漢的背上……。
人影似是狂風中的落葉,那麼急亂的飄搖著,人的生命也變得那麼的不值,多少年來才成長的這般大,卻只在一剎便結束了,頂多只有一聲號叫,一聲悲呼,或是一串短促而不甘的呻吟來陪襯……。
那邊,叫魏孝的那個瘦高條,正舞著一雙鑌鐵柺狠拚兩個大狗熊似的黑衣壯漢,火光映著魏孝滿臉的汗水,而汗水卻浸盈在他臉上的深刻的皺紋裡,他咬著牙,瞪著眼,一付恨不能生咬對方心肝的形像……。
在一方竹棚之下,長得都是圓團團,矮敦敦的苟望波與白崇賢兩人,率著二十多名手下,拼命圍攻著十五六名黑衣漢子,但是,對方的為首者卻是一個陰沉精悍的角色,他塊頭不大,一張白臉,五官整齊,手上一雙“問天短戟”使起來就像狂風暴雨,不僅狠辣,而詭異歹毒得緊,樊家幫這邊雖然人數上佔著優勢,卻也絲毫討不著便宜。
現在,約有二十多名黑衫角色奮不顧身的攻殺向龍尊吾,龍尊吾一面閃電般翻掠縱躍,一面遊目四注,他在擔心鬼眼樊盛,而樊盛至今未見蹤影,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麼情形?
一個黑衣大漢猛衝上來,搶中宮,進洪門,居然用險招欺身而入!
腳步微退,龍尊吾漫不經心的讓了出去,上身倏偏,又躲過了三柄來自左右的鬼頭刀,他有些茫然的朝四周投視著。
眼角中黑影微掠,兩名敵人斜剌裡掩來,也是鬼頭刀,寒光閃閃的飛快切向龍尊吾的頭子!
身軀猝歪,阿眉刀驀然豎擋,“叮噹”撞響中,那兩個黑衣角色已虎口全裂的蹌踉退出,這一下,龍尊吾的心才收回來,他冷冷一笑,不待周遭的敵人再度湧上,倏然縱出五步,金燦燦的光輝如旭日東昇,在烈芒閃映之下,四顆斗大頭顱已帶著四股熱血濺空而起!
一片驚嚎出自黑衫人的口中,不由自主的紛紛後退,龍尊吾猛一施展,阿眉刀作中鋒挺戮,又一名黑衫人被透胸穿過,帶著血跡的刀身在拔起的瞬息,幾乎分不出先後,“喀嚓”一聲再將另一個黑衣人劈成兩半自他胸前繡縷著的白色交叉斧頭的中間斬為兩半!
刀芒蹤舞著,像一條金龍,金屬的撞擊聲,雜亂得宛如天上落下的冰雹打著鐵皮屋頂,清脆而急劇,於是,便在這些聲音裡,二十多名黑衫人已那麼迅速的栽倒了一大半!面具上精工雕鑲的條紋泛映著冷酷的光彩,赤發如火,龍尊吾在一口作氣的快刀斬龍中,再次宰殺了對方七人!
二十多名黑衣漢子如今只剩下三個了,他們原先圍攻著龍尊吾,因為龍尊吾小有傍騖,和他們周旋之際,也是輕描淡寫的並未著力,是而這些赤玉莊的角色以為對方不過爾爾,並未十分緊張,不料,卻只在一剎,這不及人們眨眼的一剎,龍尊吾方才正式展開了反擊,他們即已潰不成軍,一敗塗地了。
這一陣砍殺,赤玉莊的人物似是虎爪下的羔羊,根本連抵擋的能力也沒有,又遑論反擊了,僅存的三位仁兄不由心膽俱裂,個個都是面色如土,恨不能立即逃之夭夭……。
三人中,一個額下生著顆大黑痣的角色兩眼一股溜,猛一揚刀回頭就跑,另外兩人剛叫得一聲!
“你……你……。”
龍尊吾倏然彈射又返,幾乎沒有看見他的動作,那位拔腿開溜的仁兄已“哎喲”一聲向前摔了出去,背上,鮮血似泉湧般大量冒出。
動作是這麼的快,這麼狠,那漢子俯臥在那裡,四肢伸張,那模樣,便好似他原來就已仆倒在那裡了。
另兩個黑衣人帶著哭音的驚號著,手一軟,兩柄鬼頭刀已“嗆”一聲掉在地下,那兩張臉蛋兒,也全成了灰啦。
龍尊吾橫刀胸前,冷冷的盯視著眼前這個角色,緩緩地,他道:“男子漢,大丈大,寧可頭斷,也不能志屈,你們赤玉莊的曹老大h在平素就是如此調教你們的?在敵前做出此等模樣?”
兩個黑衣人大汗如注,卻俱皆呆若木雞,龍尊吾隱在面具後的眸子泛起一片深深的感喟,他一仰頭,淡淡地道:“走吧,你們,但卻不要再被我遇上。”兩個人驀地打了個冷顫,他們這才醒悟過來,這才意識到已經在鬼門關上打了個圈子回來了……。
是那麼慌亂與惶恐,兩位仁兄一個動作,回身拔腿便跑,因為跑得太急,兩個人又撞在一起滾倒地下,他們連哼也沒有哼一聲,爬起來又奔了出去,那情景,狼狽得合了四個字:抱頭鼠竄。
龍尊吾無聲的嘆了口氣,手腕一抬一轉,“嗆”的輕響,阿眉刀已入了胸前的刀鞘,他略一沉吟,大步走向側面竹棚之下,那裡,苟望波與白崇賢正在拚著老命力博強敵。
一個黑衣大漢忽然發現了龍尊吾朝這邊接近,他愣了愣,忙叫道:“錢爺子,又有個吃生米的來了……”
那白臉漢子鼻孔中冷冷一哼,短戟一抖突揚,划起一道半弧,俐落而又快捷的磕開了苟望波的單柄金瓜,左戟一翻,又硬生生的將白崇賢攻來的大號腰刀壓了下去,他“霍”的半側身,暴烈地道:“朋友,還有多少人不妨一起上吧!”
龍尊吾平靜的挺立不動,語聲如冰:“對付你,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
白臉漢子雙戟敲打勾刺,劇烈得有如山崩浪排,再度逼退了白、苟二人,他狂傲的道:“姓樊的手下不過如此,全是些稀鬆平淡的角色,除了胡吹瞎扯,沒有一點似個江湖漢子的地方!”
矮胖的苟望波大吼一聲,金瓜猛打急砸,揮舞得呼呼生風,白臉漢子又準又狠的連削帶打,電光石火般將對方攻勢全逼了回去,雙戟一叉一絞,幾乎又將斜攻的白崇賢腰刃絞出了手!
苟望波滿臉通紅,大汗淋漓,他一面奮力攻拒,邊大叫道:“我把你這滿口放屁的混帳東西活拆了,你他媽頂著一張狗嘴,淨說他媽的葷話!”
飛砍九刀,白崇賢也大吼道:“赤玉莊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龍潭虎穴,你們這些烏龜孫想給老子們舔腳底老子們還嫌他媽的舌頭粗哩!”
快捷而冷靜的展戟架攔,白臉漢子道:“一窩蛇鼠!”
苟望波狂吼著猛衝接近,金瓜上揚下砸,左掃右蕩,出手便是十二,白臉漢子霍然如大風車般旋轉,雙戟抖起千百條光流,有如一輪閃射的烈芒交疊飛舞,空氣中猝然響起一陣淒厲的尖嘯,自另一邊靠近來的白崇賢見狀之下急忙後撤,口中同時大叫:“老苟快退!”
“退”字方才出口,苟望波卻已橫著摔倒地下,大腿上鮮血湧冒,金瓜也已脫手飛出,白臉漢子面色猙獰,冷笑著舉戟急插。
金芒有如極西的蛇電倏閃,“當”然震響中,白臉漢子已手腕發麻的被撞出了好幾步,他正瞠目不知這意外之襲來自何處,龍尊吾的聲音已那麼低沉而儒雅的傳了過來:“朋友,你不夠快!”
白臉漢子迅速側轉,一言不發,照面之間便揮戟急戮,雙戟才出,他已躍身而起,有如一頭大鳥般朝龍尊吾撲落!
左右倏幌,龍尊吾的身形似風擺荷葉般美妙卻又玄異的在原地搖動著,而在這快速的搖動中,十九刀已飛快的激掠斬去!
白臉漢子厲嘯出口,身軀在半空中側滾,雙戟交互勾戮,出手如風,兩方動作俱是快如閃電,只是瞬息,那白臉漢子已哼了一聲,“唰”的落下。
在白臉漢子的衣袖之間,裂開了一道半尺長短的縫口,只差一線便已傷著肌膚,他狠狠的盯視著龍尊吾,冷厲的道:“傷了雙雙人狼的朋友約莫就是你了?”
龍尊吾平靜的道:“你們消息倒快。”
白臉漢子嘴角抽動了一下,陰沉沉的道:“毛文山如今被你處置了?”
面具後的目光一寒,龍尊吾冷冷的道:“不錯,而且是處以凌遲之刑!”
退了半步,白臉漢子有些驚駭的叫:“你,你,好毒的手段!”
龍尊吾深沉地道:“如何?”
白臉漢子目光一轉,看見他的手下們自然和樊家幫的人馬在做殊死之鬥,但情形卻已逐漸失利……。
慢慢垂下頭來,他的面色越發蒼白了:“雙雙人狼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在他們於赤玉莊作客之際你竟然下此毒手,更唆使樊盛拘禁我方派在大明城的人馬……。”
龍尊吉淡淡的道:“理由很簡單,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已!”
白臉漢子仍然低著頭,沉沉的道:“用這種殘忍手段,你也不怕武林中人齊心聲討?”
啞著嗓子一笑,龍尊吾道:“若是他們不問是非,不辯黑白便聲討於我,朋友,我姓龍的也只有豁出這條命周旋……。”
龍尊吾的語聲還留著一個尾韻,那白臉漢子卻突然脫弦之矢一樣快速的難以言喻的衝了過來,“問天短戟”在他車輪般的急旋之下舞起層層重重的寒光冷電,交織重疊,翻滾而來!
冷冷一笑,龍尊吾往例倏滾,反手便是狂風怒濤的九十三刀,急劇的撞擊之聲有如成串的花炮連放,緊密得沒有絲毫間隙,二人的身形在一合後又驀地分開,龍尊吾手中的阿眉刀方才一豎,目光注處,已不由暗中一驚。
白臉漢子的臉孔在此刻已是更加慘白,那種慘白,白的已不似一個人的面孔所應該有的顏色,白的不帶一丁點其他的雜彩,幾乎近似有些透明瞭。
龍尊吾迅速在腦海中搜索著自已所知的,關於此等情形的特殊武功種類,於是,他極快的想了起來,又極快的退後三步,是的,恩師金羅漢冷遊雲曾經說過,這是一種屬於陰毒類的內家奇功,“九玄氣”,習練這種險惡之氣的人,必須童身未破,有充沛的精力,耐苦的恆心,自孩童的時候開始便赤身在寒冰凍雪之中打坐練氣,吸取冰雪裡的至寒之精,逾十年,則擇一深藏地底的陰溼地窖,每日坐六個時辰的吐納功夫,在此期間,用一種稟性至為陰寒的“月露草”熬煮成汁遍擦全身,並服食深海中一種極為罕見的“冰芝”,如此一直經過三年,始算有成,一待運起此功,不僅身如堅冰,更兼奇寒之氣,此氣透入人身,輕則令人麻痺失靈,重則使敵血液凝固,肺俯凍結,而最難防者,猶在施展此功之際,無須以掌力而為,便是腳踢身撞,肌膚相接,亦可奏功,是以龍尊吾思起之下,便立即拉開距離。
白臉漢子淒厲的狂笑回身,雙戟展揮如瑞雪飄飄,如群山崩散,如海濤排空,那麼綿密,那麼兇猛,又那麼浩蕩,龍尊吾的阿眉刀卻翻飛似電閃千溜,交織縱橫,有如一面純金色的羅網,如此眩目奪神的包罩卷擊,絲毫不留一丁點空隙的悍然迎上!
一側。
苟望波的金瓜瘋虎似的攻向了那些黑衣漢子,在白崇賢的巨型腰刀協同下,眨眼之間已砍倒了七名敵人!
龍尊吾與那姓錢的白臉漢子狠拚惡鬥著,瞬息間已互相交換了三十餘招,在格鬥中,龍尊吾已隱隱覺得對方在出手踢腳之下寒氣逼人,有一股彷佛幽凜而冽冰的冷氣迥蕩擴散!
忽然一聲慘怖的號嚎響起,一名黑衣漢子被白崇賢的腰刀透穿了小腹,當這聲慘嚎的餘韻還在空氣中飄迥,另一個黑衣漢子已吃苟望波的金瓜砸碎了腦袋!
龍尊吾倏出十七刀,冷冷笑道:“你與你的爪牙們皆是同一命運,只不過一個早,一個晚罷了。”
白臉漢子大叫一聲,雙戟再次輪舞而出,而就在雙戟甫出的同時,他已猝然側旋,尖銳的戟尖一抖一頂,兩名樊家幫的大漢已狂號著濺出滿腔熱血仰翻於地,白臉漢子上身急俯,再次竄射,又有兩名樊家幫的人馬橫就地!
這種情形,在龍尊吾來說,是極為無顏的,但是,他卻沒有令這種尷尬的場面繼續多久,當那白臉漢子將兩名樊家幫的手下戳死的同時,他已“呼”的一個跟斗追上,“塵歸土”“星落寂”“七欲濺”“九泉水”四招並出,刀芒在這四招同時展現的時候豁然布成了一面千刃萬叉的刺網,有如席捲了天地間可融的空隙,算不清有多少刀影,有多少刃鋒,而那白臉漢子卻突然猛然抽搐,身上剎時出現了十多個血洞,蹌踉著斜移五步,但是,他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金色的面具依著冷森而陰沉,龍尊吾的刀身猝掠,“喀嚓”一聲,又將一名黑衣大漢斬出了七步之外。
白臉漢子搖搖幌幌的挺立著,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視著龍尊吾,他長長吸了口氣,語聲啞的道:“龍尊吾……。”
龍尊吾冷然面向對方,道:“有何指教?”
白臉漢子似在努力憋著一口氣,他全身微微的顫抖著:“你……你勝了。”龍尊吾淡漠的道:“以命搏命,結果總是如此。”
艱辛的挪前了一步,白臉漢子咬著牙道:“你………你敢不敢以肉掌奪取我的問天雙戟?如果,如果你真是一條好漢……好漢的話……。”
龍尊吾一翻手腕,阿眉刀“嗆”的入鞘,他一幌向前,上身微俯猛擺,於是,斗然間幻出了六條淡淡的影子,而就在他這奇妙身法施展的瞬息,他的左手已“唰”的奪過了敵人的一雙短戟!
可是奇怪的是那白臉漢子竟然毫未躲讓,他任由對方將手中的雙戟奪去,而龍尊吾的手掌方才沾接到戟柄的一剎那,已彷佛突然抓到一雙冰冷得刺心透骨的寒精之氣一樣,一股足可令人全身麻痺的冷氣頓時直穿心肺!
一條左臂忽然完全失去了作用,再也抓不緊那兩柄短戟,“嗆郎”掉落地下,白臉漢子的淒厲笑聲也宛若鬼哭般響了起來!
飛快的旋了出去,龍尊吾滿頭赤發拂舞,他冷寂的道:“不錯,你的『九玄氣』!”
白臉漢子一下坐倒於地,就在坐倒的同時,他那慘白的面孔已變成了土灰,死一樣的土灰!
仍然斷繞的笑聲,白臉漢子仰首向天,神色中充滿了報復後的殘酷滿足與猙獰的快感,他唉咳著道:“九玄氣……九玄氣……姓龍的,難得你……你還知道這叫『九玄氣』……好……好……讓我們一起上……道……陰曹裡……裡……再論一次……一次高下!”
腿上血透褲管的苟望波慌忙奔近,喘息著道:“龍………龍大哥,你掛彩啦?”
龍尊吾微微擺頭,淡淡地道:“不妨事。”
他又朝著白臉漢子道:“朋友,你的武功極佳,但更佳的卻是你這心性,不過,只怕不會如你所願,黃泉道上你得走一趟單騎了。”
白臉漢子痙攣了一下,痛苦的扭曲著面孔:“不……不要嘴硬……姓龍的……當那『冰芝』的寒氣……透……透過你的……左臂……你的肺腑……腑……便會凍結……結……成和石頭……相似……了。”
龍尊吾豁然狂笑道:“好,朋友,此若你的功夫練到這般地步,只怪我龍尊吾時運不濟,咱們換個世間再見亦罷。”
白臉漢子還想說什麼,一大口熱血卻噎住了他的嗓子,他混身抖索著,用手指著龍尊吾,身體卻緩緩向後倒下……。
一個黑衣大漢睹狀之下,見了鬼似的狂叫起來:“不好了哇,王爺栽啦……”這一叫一吼,卻等於給赤玉莊的人馬一下子了元氣,整個鬥場剎時混亂起來,只見無數的黑衣大漢紛紛倉惶後退,神色驚駭,小部份拚命力搏的角色也已顯得鬥志全失,心意迷亂了。
龍尊吾冷冷一哼,斷然道:“這位兄臺,尚請立即下令貴方所屬趁時反撲,一舉殲敵!”
苟望波連忙點頭,回首大吼道:“樊家幫的哥們,豁出命去幹這些雜種,他奶奶給老子刀刀斬絕,一個也不讓他們迴轉赤玉莊!”
園中樊家幫的人馬個個勇敢突增,精神抖擻,奮力向後撤的敵人砍殺過去,頓時血肉橫飛,慘號連連,情景倍增慘烈!
龍尊吾微微側臉,金色面具映起一抹冷冷的光芒,他低沉的道:“這位兄臺,貴幫當家的不知今在何處?”
苟望波恭謹的彎著腰道:“不敢,回稟龍大哥,我家瓢把子先前和兩個大塊頭交手。已經一路打到後面去了……”
目光一閃,龍尊吾道:“好,我即時去接應於他。”
苟望波尚未及說話,龍尊吾已倏掠而起,一個縱躍,身形已在前一個那道半坍的粉牆之後。
粉牆之後,有兩撥人馬在互相殺著,盡是黑衣與雜衫的彪形大漢們,龍尊吾不遑多顧,聚神瞧去,才發現在一片假山之側,鬼眼樊盛正起落如飛的力敵兩名魁梧漢子!
假山前沒有一座涼亭,卻已被燒得頂焦欄塌,餘燼,在微弱的殘火映照下,可以看出三個人的武功俱是驚人得緊,雙方出手之間,不僅迅捷如電,變化萬千,而其蘊藏暗招之緊,換式旋身之奇,更是匪夷所思,令人拍案叫絕!
左臂的寒氣果然在逐漸向身上漫延,肌肉與筋骨的效用亦幾乎全失了,一條手臂點力俱無,麻木不仁,宛如已不像自己的了;龍尊吾輕輕拋擺了一下,卻毅然朝假山側走了過去。
現在,鬼眼樊盛似乎並未吃虧,他以一己之力拚搏對方二人,行動收拒間依然有若鴻飛電閃,快捷無倫,但是,對方兩人佔的是力大招沉,潛力雄渾;完全取的是穩紮穩打,逐步緊逼的路數!
龍尊吾慢慢停了下來,沉和的道:“樊兄,可須在下擔負一臂?”
鬼眼樊盛使的是“月牙倒尾鏟”,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外門兵刃,長約三尺,頂端為一月牙形鋒刃,中間是純鋼的柄,柄後面,還連著一方鏟形的刃口,月牙與尾鏟,全是光可鑑人,明如秋水,展動之際非但寒光如雪,便是那鋒面破空之聲,也是出奇的尖銳與淒厲!
握著中間的柄,樊盛展開一掄旋舞,大笑道:“龍兄,你先為在下掠陣,看在下活剝這兩頭狗熊!”
兩個大漢皆是生得滿臉橫肉,濃眉大眼,不同的是其中一個額上帶著巴掌大的白斑,這白斑大漢以手中的“三曲劍”猛磕狠架。粗暴的道:“樊盛,江湖上的仁義道德你已喪盡了,只有你才配戴上這狗的帽子!”
猝進猝退,樊盛左攻白斑大漢,右拒另一強敵,他極快的一旋身,又是九招十七式並使,精芒冷電溜射中,他宏烈地道:“昔為座上客,今為赤臉仇,人生無常哪,恨只恨你們赤玉莊不明是非,偏袒惡人!”
浪眉倏豎,另一個大漢以與夥伴相同的“三曲劍”急刺而來,閃閃的劍芒有如波波的流水,就這一刺已帶起層層不息的後式!
“月牙倒尾鏟”縱迎而上,一碰之下卻突的彈翻,又硬生生的將那白斑大漢的攻勢震了出去,樊盛連出十九鏟,再上十腿二十一掌,大側身,鏟光滲合著月牙的芒彩,如雲如霧的罩了過去。
白斑大漢沉著的解招反擊,邊陰毒的道:“姓樊的,不要說得如此大義凜然,任你舌上生蓮,也是瞞不過你出賣同道,坑害盟友的滔天大罪!”
樊盛縱橫飛掠,快打快攻,聞言冷笑道:“是非自有公論,兩位大旗手,咱們今夜是不見真章不罷休,不躺下的才算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