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武館外果有五名身帶兵刃黑衫人徘徊街頭,大街上面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不露痕跡,卻在明眼人一望而知他們是一夥的。
五人未聚在一處,相距甚遠,各自徘徊閒逛,但兩道眼神不時注視著威遠武館這面。
突然,威遠武館大門打開一線,一條身影側身閃了出來,只見是個短裝老者朝兩面望了望,逕向對街望月褸走來。
五人中一個面目森冷的漠子亦快步走向望月樓,只見老者走入酒樓買了幾個包子及一包滷菜後又走出,挨近面目森冶漢子悄聲道:“平壇主有令,叫五位在雲龍山南麓戲馬臺守候他到來,不見不散,此乃危地,從速離開,以免不測。”說完即急急忙忙穿過對街閃入威遠武館而去。
五人聚在一處,不虞有詐,匆勿數語後即趕向雲龍山,這時恰好凌竹青與平振雲進入祖師閣之時。
凌竹青出得祖師閣掠回大廳,暗道:“平振雲一死,他那五名屬下留下總是禍患,不如引入殺之滅口。”
宅內牆側一株巨槐藏身其上可眺望宅外情景,凌竹青掠身其上,忽聽得牆外兩人低語聲。
“那平振雲五名手下為七哥迷魂藥味迷倒,神不知鬼不覺做了,稍時平振雲出來你我把他引去。”
“平振雲真的與長江鏢局失鏢有關麼?”
“誰知道!我等奉命辦事而已。聽說平振雲經常出沒在淮南兩岸,即使未曾參預,至少也該知內情。”
“如此說來,這威遠鏢局亦大有嫌疑了。”
“誰說不是……”
凌竹青心神大震,那還有心情聽下去,迅掠回大廳,暗道:“不好,自己再不走更待何時?”急向祖師閣而去……
口口口
自長江鏢局失鏢後,淮河兩岸不時發現武林中人現蹤,而且都是各大門派卓著威望的高人名宿,探查失鏢之處有否蛛絲馬跡,可循線追蹤。
但這些人宛如神龍掠空,見首不見尾,唯恐引起清廷疑嫉,為門派帶來無窮後患。
大多均乘興而來,卻敗興而返,但尚有不少人絕不死心在暗中查訪。
那日,尚未到晌午時分,本來一大早尚是赤日當空,驕陽正烈,卻變得烏雲蔽空,颳起一陣陣漫天飛砂,看樣子要下雨了。
宿遷郊外官道上忽傳來奔馬的雷蹄聲,黃塵滾滾內隱隱現出七人七騎,騎上人都頭戴遮陽斗笠,一色黑衣勁裝捷服,身懷兵刃。
只聞其中一人高聲道:“好啦!紅桃村已然在望,看來我等可在傾盆大雨未下之前便可趕抵醉鄉酒店-上兩盅。”
紅桃村雖是村名,卻有兩條長街,商肆林立,尤其村口那家醉鄉酒店最為著名,菜好不說,
酒是山泉自釀,更以村外盛產芳香甘甜的蜜桃浸入,分外來的香濃甘冽,故買賣興旺,有口皆碑,四鄉遠近嗜飲之士,無不趨之若騖。
七人七騎風馳電掣奔抵醉鄉酒店前,落鞍繫好乘騎之際,天空忽響起一聲驚天霹靂雷聲,黃豆般雨點傾盆而下,這七人立即疾掠入店。
敢情他們都是熟客,酒保急趨迎來,笑道:“盧爺,好久沒見您哪!”
“才只不過三天,怎說好久?小二,你知道我們要些什麼,盡著送上。”
酒保喏喏而退。
店中上了六成座,買賣不惡,鄰席坐了一雙面目慘異江湖人物正津津有味飲嚼。
還有一人獨自坐在門側一付座頭上默默自酌自飲。
醉鄉酒店一樓一底,樓上上了六成座,樓面上無疑地也有食客。
忽見一濃眉虎眼大漢醉意醺醺下得樓來,忽瞥見七人聚在一席豪飲,似是一驚道:“盧賢弟,你們也在?莫非亦是等平老大的麼?”
“是呀!平老大說今日在此相聚,不見不散,怎麼……”
只聽一個微弱語聲從鄰座飄送過來道:“平振雲他說今天不來了,而且永遠不會來了。”
語音雖弱,無異響雷入耳,驚得非但連醉意醺醺濃眉虎跟大漢酒醉全醒,連那七個勁裝黑衣漢子面色齊為之一變。
鄰席一雙貌像怪異老者與其中一人卻面對著他們眥牙一笑,兩頰上各呈露一條紫紅刀疤,更顯得獰惡醜陋。
不言而知道適才話聲無疑係他發出,接著又道:“諸位且請稍安勿燥,只一不慎妄動聲息,
立有殺身大禍臨頭。”說時目光卻移向坐在門側座上之人望去。
八人均不約而同目光投在那座上之人。
這人正是諸葛敬,青衫背劍,抬杯獨酌,卻心頭似有所思,也許這場雨下得太大了,嘩啦啦不絕於耳,絕未留意店中有人注視著自己。
盧姓漠子忽離座而起,走在一雙貌像怪異老者席上坐了下來。
另一面膚凸凹不平老者望了同伴一眼,冷笑道:“是非只為多開口,不說話又沒人罵你是啞巴。”
“我就是忍不住嘛。”刀疤老者眥牙又是一笑。
盧姓漢子低聲道:“請問老丈,怎知平振雲他不來了?莫非老丈與平振雲見過面?”
面有刀疤老者輕笑一聲道:“豈止見過面而已,而且平振雲的屍體也是老朽兩人親身為他埋葬的。”
盧姓漢子聞言不禁面色大變。
“別怕。”面有刀疤老者道:“人不是老朽兩人殺害的,是他!”說時目光望望諸葛敬一瞥。
“他是誰?”
“諸葛敬!”
盧姓漢子不禁心神一凜,詫道:“老丈,能否說得清楚一點?”
面有刀疤老者笑笑道:“我們長話短說,老朽問你徐州威遠武館知道麼?”
盧姓漢子面現驚容,點點頭道:“在下知道。”
“凌竹青認得否?”
“那是武館館主。”
“還有一位洪夢鶴相識否?”
盧姓漢子暗感心驚,搖首道:“在下不識。”
面有刀疤老者眥牙笑道:“威遠武館發生之事,你難道不知?”
“在下略有耳聞。”
“這就是了。”老者道:“老朽兩人亦是聞風趕去,目睹武館大門緊閉,那方威遠武館匾額亦已撤去,心疑凌竹青已然散館他離,是以翻入探明究竟,不料平振雲率領五名同道接踵而入,那知發現在祖師閣外目睹一場駭目驚心的血戰,武館人手甚多,以洪夢鶴、凌竹青為首,對方共十數人,諸葛敬亦在內,但非其為首,武館這麵人數雖多,卻無法抵敵瘋狂似地拚命搏殺,雖有平振雲加入但無濟於事,武館人手傷亡殆盡,盡剩下洪夢鶴、凌竹青、平振雲三人負傷頑抗,對方亦僅餘下數人,平振雲突望館外逃去,諸葛敬則追蹤不捨……”
說到此處,刀疤老者忽止口不言,盡了一杯酒,挾菜大嚼。
盧姓漢子大急道:“老丈為何不言?”
刀疤老者意似不耐,皺眉說道:“那還用老朽說麼?平振雲在雲龍山麓為諸葛敬迫及,身中三劍倒地不起,眼看就要命喪劍下,幸虧遠處一隊官軍騎兵疾馳而來,才將諸葛敬驚走,那些官軍亦未發現平振雲疾馳而過。”
盧姓漢子急道:“平振雲尚未死麼?”
刀疤老者兩目一瞪,道:“傷中要害,大羅神仙也無法相救,幸虧當時尚未身死,老朽兩人
方從平振雲口中得知凌竹青、洪夢鶴平振雲三人姓名,至於為了何事,老朽也不明白。”
“威遠武館那面後事如何?”
“不知道。”
盧姓漢子面色變了變,道:“平振雲氣絕之前不知向老丈說了什麼?是否可以見告?”
“他能說什麼?只託趕至紅桃村醉鄉酒店留話櫃上,如有找平振雲的,就說他已死在諸葛敬劍下,老朽免得麻煩,已留有一封書信交與櫃上,諸葛敬並非好惹之輩,憑你們數人皆白白送了性命未免不值。”
另一老者冷冷笑道:“你說夠了麼?何時你變得像一個長舌婦了。”
刀疤老者眥牙一笑,道:“受人之託,當忠人所事,我再也不說話了,成麼?”
盧姓漢子知再也問不出什麼?腹內疑信參半,謝了一聲,召來酒保囑咐兩老者酒菜錢由他結付,逕望自己桌上與眾人商談。同黨齊齊為之面色大變,交頭接耳商議如何因應之計。
大雨滂沱,約莫下了半個時辰方始停住,漸漸雲過天青,只見除了盧姓漢子及濃眉虎眼大漢仍留在席上,其餘六人先後離店而去。
諸葛敬仍是心無旁騖沉思重重,雖飲的自為,卻不知他正陷入危境。
忽然濃眉虎眼大漢離座而起,緩緩走向諸葛敬臺座,微笑道:“尊駕是否是威震華山的諸葛敬大俠麼?”
諸葛敬愕然立起,詫道:“兄臺為何識得在下?”
大漢笑道:“尊駕形貌穿著,英雄事蹟業已遍傳江湖,不才有緣識荊,榮幸之極,只不知尊駕可否借過一步去店外-話,不才有一消息相告。”
諸葛敬略一沉吟,頷首應允,取出一錠紋銀放在桌上,道:“兄臺請!”
店外積水成窪,濃眉虎眼大漢逕向遠處桃林掠去。
諸葛敬藝高人膽大,雖不知大漢是否有詐,既闖蕩江湖何能遇事畏怯。
兩人深入桃林內,大漢倏地止住身法轉身笑道:“諸葛大俠可是為了尋光華山一真老尼下落而來的麼?”
諸葛敬不禁一呆,詫道:“兄臺為何知情?”
大漢宏聲大笑道:“此事已然震驚江湖,無人不知,那個不曉?不才業已得知線索,只緣武功不濟無法涉險。”說著手指東南,又道:“距此約莫二十五里有一廣大莊宅,名百花-,一真老尼原囚此處,近始移走,如要偵明老尼下落,宜先從百花-著手。”忽地面色微變,忙抱拳道:“珍重再見。”騰身飛步竄出林外而去。
諸葛敬見狀一怔,遊目四顧,桃林中寂靜如水,一無可疑,暗道:“此人為何告知自己一真神尼下落須向百花-著手?凌竹青既是駱馬湖龍之廟可查出端倪,究竟誰是莫知所從?”繼又忖道:“不論是真是詐,自己卻不可放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心念一定,逕向東南奔去。
不覺奔出七八里之遙,途中得遇鄉民間明百花-去路。
鄉民面現驚駭之色,果然大漢之言不假,途徑絲毫無訛,百花-莊宅神秘異常,鄉民似談虎生變,卻又說不出什麼道理來。
諸葛敬謝了鄉民疾又掠去,深入一片亂林中。
驀地,一片弓弦亂響、長箭如雨自四面八方射來。
諸葛敬不禁一驚,急撤雙月劍揮舞開來,虹飛電卷,將射來密如飛蝗亂箭悉數磕折墜地。
須臾弦響戛然而止,只聽一聲宏亮大笑道:“果然名不虛傳,不過諸葛敬你也膽子太大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入來。”
人影一閃,只見一個身如半截鐵塔般虎背熊腰大漢走來,身法似感笨拙,手持一根狼牙棒走來。
四面八方同地現出十數人,均繫有若巨靈般手持重兵器緩緩逼前。
諸葛敬目注狼牙棒大漢道:“閣下可是百花-中人麼?”
大漢冷冷一笑道:“百花-與我等毫不相涉。”
“那你等襲狙在下為何?”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大漢揚聲道:“我等要向尊駕清償血債。”
“在下殺了何人?”
“諸葛敬,你去過徐州威遠武館麼?”
“在下的確去過。”
“凌竹青輿你何怨何仇?竟然血洗武館,還將凌竹青、洪夢鶴、平振雲三位師兄剖腹摘心,我等不報此仇,難消此恨。”
諸葛敬不禁呆住。
那大漢言畢高喝一聲:“上!”
十數大漢一湧而上,棍沉力猛,紛紛向諸葛敬襲來。
諸葛敬縱使身負上乘武功,雙月劍犀利無此,亦感迎敵無力,尤其雙月劍磕震重兵刃時,竟然虎口微麻,不禁怒上心頭,口中微嘯出聲,雙月劍滲用重手法揮出。
十數大漢武功極高,配合嚴謹,出招精妙沉猛。
諸葛敬不愧雙怪衣缽傳人,絕不硬接硬封,身形奇幻,穿走其間,劍法精靈攻指對方意想不到部位,逼使不得不閃避。
漸漸諸葛敬瞧出這十數大漢衣內穿著護身鐵甲,不畏劍刺,只要自己一劍刺向對方鐵甲之處必被彈震開去,露出破綻,對方必趁隙下劍置自己於死地。
突然,諸葛敬一聲長笑出口,雙月劍揮向一人耳根。
寒虹疾閃過處,只聽一聲淒厲慘-騰起,那大漢半個頭顱帶起一片血雨飛出。
諸葛敬得手不讓人,轉瞬之間連擊三人,部位絲毫無爽,均是半個頭顱劈落。
其餘大漢似泯不畏死,雖是心驚,卻仍棍揮猛擊,呼呼生風。
諸葛敬發出長笑,劍勢如虹,又連劈六人,忽感肩頭一麻,身形一個踉蹌,手中長劍垂落。
手持狼牙棒的大漢見狀不禁狂笑道:“諸葛敬,你再狠也有束手成擒之時,我如不將你碎屍萬段難消此恨。”
忽近處傳來臨死前刺耳慘呼。
手持狼牙棒大漢不禁面色大變,一聲呼嘯,率領殘餘之眾竄去。
諸葛敬只覺一陣暈眩,視野模糊,踉蹌倒地昏迷過去。
不知多久——
諸葛敬只覺睡在一柔軟舒適之處,蘭麝幽香陣陣撲鼻,耳聞鶯聲燕語此落彼處,不由一怔,睜目望了望,更是心內一驚。
原來諸葛敬置身在香閨中,銀-高張,照耀得室內光亮如晝,佈置得華麗異常,比之於皇宮
內院毫不稍遜色,為之目迷神眩。
綵衣羅裙麗人四五憑窗談笑,低嘆淺語,不時揚起銀鈴悅耳嬌笑聲,將疑置身仙境。
雙月劍斜掛在銀鉤上,諸葛敬不禁想起桃林負傷之事,暗道:“莫非我被人所救了麼?”遂欲將坐起,但渾身綿軟無力,由不得大驚失色,驚詫出聲。
他這一出聲,卻驚動了立在窗前的麗人,紛紛趨向床前探視,其中一女嬌笑道:“速報與大小姐知道諸葛公子清醒了。”返身蓮步急促出室而去。
諸葛敬道:“請問諸位姑娘,在下現在何處?”
一身著白底翠花衣裙的少女抿嘴笑道:“公子,此處名叫百花-,如非我家大小姐路經驚走賊人,公子早就屍骨冰寒了。”
諸葛敬聞言不禁心神一凜,暗道:“百花-!莫非我已置身匪巢了麼?”
忽聞室外傳來銀鈴語聲道:“小翠,你又在胡說些什麼?”說時一個黃衣麗人姍姍步入室中。
諸葛敬只見黃玄麗人云鬢墜髻,橫斜步搖,明眸皓齒,娟秀可人,忙道:“承蒙姑娘相救,在下感恩不盡。”
自黃衣麗人現身,其餘諸女均避向遠處。
黃衣麗人就在榻旁綿墩坐下,嫣然笑道:“公子餘毒未盡,暫請靜養,俟家兄研配解藥後,公子方可行動自如,但不知公子為何與湖寇結怨?”
諸葛敬輕喟一聲,遂將此行經過-出。
黃衣麗人柳眉微蹙道:“百花-一向少在江湖中走動,與世無爭,莫非公子誤中移禍之計?
不過長江鏢局失鏢之事略有耳聞。”說時忽想起一事,自懷中取出一支梭形暗器,道:“公子為此暗器所傷,梭內淬有不明之藥味,中人雖未必致人於死地,卻使人昏迷不醒,真氣漸散,癱瘓終身,家兄定可研製成解救之藥,無須煩慮,但公子是否可認出暗器是何人所有?”
諸葛敬目光凝視梭形暗器片刻,搖首苦笑道:“在下不知!”
黃衣麗人盈盈一笑,道出來歷及相救經過詳情。
原來百花-主人原是武林隱世已久耆宿司徒白,因饒有財富,厭惡江湖生涯,就在駱馬湖不遠置了一所莊宅,劃地為禁,在百花-外十五里方圓之內不準宵小寄跡,生有一子二女,長子名司徒嶽,二女長名錦霞,幼名嬋娟,五年前司徒白染病亡故,二女嗜養花和草,將-內-外遍植奇花異卉,四時不絕,娥黃婉紫,燦爛如錦。
昨日大雨,司徒錦霞懸念不知被雨摧殘多少,遂帶著女婢從僕出莊巡視,發現-林中人影鬼祟如語,躡近窺聽,得知匪徒意欲暗算諸葛敬,倘或不成則嫁禍百花-,司徒錦霞大怒迅疾現身誅斃二人,一人逃逸,司徒錦霞追蹤不捨,飛劍削斷雙足,問知諸葛敬被困之處後,將匪徒破腹慘呼斃命,趕至時殘餘匪徒已逃逸無蹤,發現諸葛敬昏迷在地拾回救治中……
諸葛敬連連稱謝,目露疑容道:“在下無法明白那濃眉大漢將在下引出醉鄉酒店後,堅稱華山一真神尼原囚在百花-,現已移去,此人難道與圍攻在下十餘匪徒本是一丘之貉麼?”
司徒錦霞亦是不解,道:“我想是吧!”
“那為何圍攻在下匪徒不承認與百花-有何淵源,他們豈非多此一舉麼?”
“江湖之上雲詭波譎,險詐萬端,昨日之是或為今日之非,不可以常情臆斷,我也是不解其故?”
“姑娘所說的湖寇是否與長江鏢局失蹤有關?”
司徒錦霞搖首笑道:“此事必須公子日後查明,恕我無法作答,至於凌竹青、洪夢鶴、平振雲之名亦無耳聞。”言後盈盈離座,勸諸葛敬安心靜養退出房外而去。
女婢不停地捧茶送食,諸葛敬在此享盡人間豔福。
口口口
湖波不興,澄碧如鏡。
駱馬湖畔龍王廟內殿側一座八角石亭裡面坐著三人,正是紅桃村口醉鄉酒店所見盧姓漢子及濃眉虎眼大漢,另外瘦削馬臉目光森冷勁裝帶刀漢子。
三人均是愁眉苦臉,似是大禍臨頭模樣,卻不出一聲。
一條身影疾閃入廟,現出一蒙面青衫少年,肩披長劍,步入亭中,昂然坐下。
那盧姓漢子三人都立了起來,神色惶恐,道:“壇主!”
蒙面少年冷冷說道:“坐!盧全,本座先問你,你們三人去徐州,探得消息都是一樣麼?”
三人怎敢坐下,盧全答道:“不一樣,但俱有事實。”
“好,你們誠實無欺,可貴難能,盧全,你先說。”
盧全答道:“屬下三人雖然同趕徐州,卻是分頭辦事。屬下探明洪夢鶴堂主確曾在徐州現蹤,就在威遠武館對面泛月樓用過酒菜,其時適為大內侍衛羅襄領著喪家登門索賠銀兩喧鬧之時,會賬後則不知何往。”
“難道真個死了麼?”蒙面少年道:“馬騰你說。”
濃眉虎眼大漢道:“屬下前往雲龍山,正如在醉鄉酒店一雙怪異老者所言,平振雲屍體為一
層薄土所掩埋,屬下已將平壇主屍體運回。”
蒙面少年似乎呆得一呆,道:“唐藩你說。”
唐藩道:“屬下自將軍府內探得武館內確發生慘然兇搏,陳屍五十六具,其中不少顱斷項裂,面目全非,無法辦認,因無苦主,官府論為江湖兇殺毆鬥,現威遠武館業已為官府查封。”
“難道凌堂主家小不是苦主麼?”
“家小已在事前逃離不知所蹤。”
“五十六具陳屍內可有凌堂主?”
唐藩惶恐答道:“恕屬下無法查明。”
蒙面少年冷哼一聲道:“本座自司徒錦霞處得知諸葛敬口稱他確曾與洪堂主相互出手,卻未分勝敗,亦曾與凌堂主晤面同登祖師閣,凌堂主謂欲知一真老尼下落,不妨來龍王廟一探,但堅稱未與平振雲見面,看來諸葛敬之言有點不盡不實。”
馬騰道:“諸葛敬來路委實可疑。”
蒙面少年冷森森一笑道:“馬騰,你知罪麼?”
馬騰聞言,立時面無人色。
蒙面少年沉聲道:“你不該向諸葛敬指明百花-原為一真老尼囚處,盧全、唐藩見馬騰不慎失口,擅調十七力士急欲殺諸葛敬以滅口,殊不知此乃錯上加錯,罪該萬死!”
唐藩、馬騰、盧全戰悚彎首。
蒙面少年似察知有異,低喝道:“不許離開。”話落人起,穿空如電掠出廟外而去。
片刻,蒙面少年匆匆返回龍王廟,尚未跨入八角亭,似乎身軀一震,倏地停步不前。
原來盧全、馬騰、唐藩三人仍端立原處,一動不動。
蒙面少年低喝道:“唐藩!”
唐藩不答。
蒙面少年疾掠入亭,伸手一摸三人,只覺三人氣息巳無,觸膚冰冷,業已死去,不禁機伶伶打一寒噤,身形疾轉,掠出廟外遁去。
殿內突掠出七手伽藍餘鳳叟、乾坤醉客夏衡兩人。
夏衡道:“我等要否追蹤那蒙面小輩?”
餘鳳叟搖首答道:“無須,我等志在探出一真老尼下落,不可打草驚蛇,那蒙面小輩武功甚高,能不動手則儘量避免,有這盧全三人不難問出一絲端倪。”
夏衡笑道:“餘兄手法真高,居然騙過蒙面小輩。”
“可一而不可再!”餘鳳叟道:“這小輩還會再來,而且不止一人,我等須施展一點障眼手法,方能騙得天衣無縫。”
果然,蒙面少年偕同七蒙面黑衣人又再次掠入龍王廟內。
但,八角亭內已無唐藩、盧全、馬騰三人身影,地面卻多了三灘黃水。
蒙面少年心神猛震,驚道:“毀屍滅跡,居心如此狠毒!”
只聽一蒙面人冷哼一聲道:“對方不料我等會再回來此處,更料不到如此之快,倘晚來一步,化屍水跡透,我等必猜測唐藩三人為對方所擄,誘使我等自亂腳步。”
“這倒未必。”帳面少年冷笑道:“縱使擄走唐藩三人,也未必問得出什麼?但在下委實耽憂對方居然可來去自如,環周附近俱是我等眼線何能避過?”
“何不搜搜這龍王廟內?”
蒙面少年搖首道:“無用,在下記得與唐藩他們說話時,察覺廟外有落足異聲疾撩出外搜覓,發覺無人,迅又掠回即發現唐藩三人已罹受暗算身亡……”
“也許是調虎離山?”
“未必盡然。”蒙面少年答道:“唐藩三人先在此亭內守候在下到來,對方要殺害他們早就出手了,可見對方此在下後到,只有一點可以斷言必是盧全三人之言還有不盡不實之處,對方懼在下逼問得知,是以殺之滅口。”
“如此說來,實須尋覓那在醉鄉酒店內一雙貌像怪異老者蹤跡,只要找到他們才可獲知真情。”
“那只有偏勞各位了。”蒙面少年道:“在下短時日內尚不能現身露面,我們走!”
口口口
醉鄉酒店仍是座上客常滿,酒中樽不空。
店外忽走入三個老者,正是無影刀薛瑜、七手伽藍餘鳳叟及乾坤醉客夏衡三人。
酒保引向一付座頭。
三人就座後,夏衡即喚了所需酒菜。
酒保將酒菜端來後,方欲轉身之際為薛瑜喚住,笑道:“客官還有何事?”
薛瑜詢問一雙面目怪異老者可曾來過醉鄉酒店。
酒保不禁面色一怔,哈腰笑道:“為何這兩日來不少人均問起兩個貌像怪異老者之事,小的只知兩天前晌午時分是有這麼兩人,酒量驚人,由小店常來熟客馬爺付賬,自此以後再也沒有見
過。”
薛瑜謝了一聲,酒保告退走去。
三人飲酒進食,乾坤醉客夏衡直誇好酒,後又低聲道:“在龍王廟所見與蒙面少年一起的七黑衫蒙面人亦在此,我等亦被盯上了。”
餘鳳叟微微一笑道:“正要如此,現在暫不管這些,喝酒要緊。”
乾坤醉客夏衡笑道:“對!喝酒要緊。”一杯黥飲而盡。
休看夏衡嗜酒如命,聞聽得什麼地方有好酒,不惜千方百計以求,非盡醉而號不休,但絕不誤事,一身武學非但已臻化境,而且還有一套過人本領,無論人或事更是過目不忘,只要瞧過一眼便深深牢記腦中,那七黑衫蒙面人雖是蒙面,但舉止體態依然能辦識無疑。
這一段酒食足足吃了一個時辰,薛瑜三老才興盡出得醉鄉酒店,身入桃林小徑。
忽聞身後有人喚道:“三位請留步!”
薛瑜三老止步別面一望,只見是一肩背判官筆中年勁裝漢子。
夏衡兩眼一瞪,冷笑道:“老朽等與閣下素不相識,為何喚住老朽三人?”
中年漢子抱拳笑道:“方才在酒店內聞得三位向酒保打聽一雙面目怪異老者,只弟亦是尋找二人而來,但不知可否見告這二人來歷姓名?”
夏衡冷笑道:“這就怪事了,閣下竟然不知他們來歷姓名,尋找他們則甚?”
中年漢子笑笑道:“尊駕有所不知,在下拜弟與他們細故結怨竟然為他們殺害棄屍在此不遠桃林中,為此各方探聽。”
餘鳳叟接道:“老朽等亦是他們仇家,與尊駕一般不知他們姓名來歷,尊駕請自便吧!恕老
朽等無法相告。”
中年漢子陡地面色一變,陰惻惻笑道:“三位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如不出在下所料,三位必是與那一雙面目怪異老賊同是一夥,倘三位堅不吐實,恐難輕易生離這紅桃村。”
薛瑜目中精芒逼射,厲聲道:“認憑你麼?”
中年漢子雙拳出擊兩聲,只見桃林內外閃出十餘面目森冷,老少不一的勁裝手執兵刃人快步逼步。
薛瑜冷笑道:“汝等真是無法無天,找死!”話出臂出。
只見一個面目猙獰大漢,慘-得半聲,一顆頭顱競離腔如鮮血泉噴飛起,仰面倒下陳屍血泊中。
這一看幾乎跡近怪異,不見薛瑜拔刀出鞘,只虛空劃出立斃一人,對方匪徒駭目驚心登時懾住。
中年漢子目露驚容道:“三位究竟是何來歷?”
薛瑜從懷中取出一物,當的聲響拋在中年漢子足下,冷笑道:“你拿去瞧瞧清楚,便知老朽三人是何來歷。”
中年漠子早瞧清楚足下之物是何形狀,不禁面色慘變,雙手捧起趨近薛瑜身前,苦笑道:“不知侍衛大人駕臨,小民不知冒犯,望乞寬諒。”
薛瑜接過鐵手令,冷笑道:“久聞西淮莠民草寇多如牛毛,欺壓良善,逞兇殺人,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你是何幫派?速喚你們瓢把子前來答話。”
中年漢子面色大變,囁嚅答道:“小民系揚州宏遠鏢局鏢師,並非莠民草寇,倘不見諒,小
民等願領罪。”
餘鳳叟道:“算了吧,無知之輩豈能與他們一般見識,我等還有要事得辦,走!”率先與夏衡騰身掠出。
薛瑜冷笑一聲,快步離去。
諸匪徒交相互斥大漢的不是。只聽一人冷笑道:“錢舵主這是惹鬼上門,他們亦是找尋那一雙面目怪異的老賊而來,已該認定他們便知那一雙老鬼來歷姓名。”
“這話一點不錯!”一條人影飛落至地,現出一個鼠須青衫老叟,接道:“錢舵主非但惹鬼上門,而且招來一場災禍,老朽方才聽得他們談話,他們目的志在諸葛敬,諸葛敬劍誅一大內高手。”
錢姓大漢一見鼠須老叟,立即悚然變色,躬身道:“屬下知罪,但不知他們既志在諸葛敬,為何打聽那一雙來歷似謎的老賊?”
“蠢材!就因他們知道諸葛敬來龍去脈才找他們,據老朽所知來的大內高手著實不少,我等應暫時斂跡不可露面。”
口口口
江北煙光裡,淮南勝事多,市鄄持燭入,鄰里漾船過。
有地惟栽竹,無家不養鵝,春風蕩春郭,滿耳是笙歌。
前詞系盛道揚州風物之盛,揚州在隋唐時代即為經濟中心,鹽鐵轉運以此為樞紐,商買如雲,風光綺麗,金粉之盛,遠過秦淮。
但,清軍入關,史公可法堅守揚州拒之,清相多爾袞及梟保多鐸累書勸降,誘以高官厚祿,
均為史公峻拒,城破之日,史以身殉,清將多鐸廣之練下令屠城十日,全城生靈無一倖免,即史家所述“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屠戮之慘,令人悲咽泣下。
此時揚州居民均為外地徙置,多年生息漸復舊觀。
廈西湖在天寧門外,一束清流,蜿蜒回曲,昔年廿四橋邊佳話久傳,今雖豪華消歇,但一堤煙柳,幾桿-鍾,仍楚楚有致。
湖上史蹟甚多,尤以史公可法衣冠冢為著,緬懷梅花嶺上墓草青青,誦:
“數點梅花亡國淚,
二分明月故臣心”一句,弔古傷今,彌增家國飄零之故。
這夜,皓月如銀,廈西湖上畫舫來往,燈火閃爍,笙歌凌雲,風光旋麗。
一艘華麗巨舫緩緩傍抵明岸,艙中突走出一身材矮胖中年富賈,兩頰浮肉鼓動,雙眼被擠成一條縫,雖為尋歡作樂而來,卻一絲笑容俱無,滿頭大汗,一身紡紗汗透重襟,步下舫來,猶自氣喘如牛,汗出如雨。
湖岸上早有壹個青衣漢子牽著一騎守候,見狀忙道:“東家,你是怎麼了?”
胖子低喝道:“什麼話也別問,快扶我上馬。”
青衣漢子急扶他上鞍牽著韁繩往天寧門內而去。在老頃興錢莊門前停住,胖子下馬一勁地奔入錢莊,連櫃上的人和他打招呼亦不加理會,氣急敗壞地衝入內廂。
一間極為寬敞,擺設異常堂皇富麗大廳內正端坐著十餘人,一望而知均為身負絕學的武林人物,個個眼中精芒如電,懾人心魄。
他們一見胖子走入,一個鼠須老者道:“王老闆,那些銀票已探出來路麼?”
胖子坐下,望了鼠須老者一眼,冷笑道:“你知道調換銀票之人是誰麼?”
“誰?”
“鼎鼎大名的鶴貝勒!”
一語驚四座,廳內諸人俱都心神大震。
胖子道:“鶴貝勒畫舫中除了鶯燕不言,大內高手就有六七人,連府衙長史亦在坐,我王胖子賠了夫人又折兵,今晚鶴貝勒一切花用均由我王胖子請客。”說著略略一頓,接道:“據我所知,那洪堂主去京立即以銀票兌換了現銀,鶴貝勒出京時就在這家錢莊取銀票便於攜帶。”
“鶴貝勒真正來意如何?”
“聽他們語言中間似與皇明志士有關,當然也談起長江鏢局失鏢,但卻輕描淡寫略過,鶴貝勒後天即要回京。”
鼠須老者不禁一怔,道:“越是如此越有可疑,未必就是衝著一真老尼而來,該死的盧全!”
“罵盧全何用?他只向諸葛敬吐露,如今諸葛敬身陷百花-,別人亦不知情,何況盧全、馬騰、唐藩已慘遭不幸屍化血水,懼他大內高手則甚?到是一真老尼移囚之處不甚穩當,為免夜長夢多,不如傳訊總壇請示。”
“不行!”鼠須老者陰惻惻一笑道:“總壇有令,此時此地傳訊必獲重罪。”他又長嘆道:“看來一真老尼恐為本門帶來一場災禍。走,我等去廈西湖畔摸清鶴貝勒真正意向。”
他們一行穿越掠出,摸向廈西湖而去。
卻不料一條形似淡煙般身形遙尾隨著,出得郊外倏地無蹤。
瘦西湖上依然笙歌凌雲,湖畔那艘巨舫尚未駛開,舫內燈光明亮,隱約傳出燕語鶯聲,夾雜雄渾豪笑。
十數條人影鶴行鷺伏摸近湖畔,倏又停住不前,察覺湖畔有人巡護著,來回飛快走動。
忽聞一聲森冷笑聲傳來道:“何方膽大鼠輩來此何為?”
一雙戈什哈突然現蹤,落在鼠須老者一行身前兩丈開外。
鼠須老者不禁面色一變,長身立起,抱拳道:“老朽等為追與一個鼠竊而來,不料引起兩位誤會,望乞見諒!”
“既然如此,你們走吧!”
鼠須老者抱拳一拱,道:“多謝。”說時轉身率眾沿著湖岸奔去。
奔出尚未及裡許,只聽前途一聲冷喝道:“站住!”
鼠須老者心神猛凜,定睛望去,只見距身兩丈開外並肩站立著紫面韋護東方旭、通臂猿倪鳳子、辣手羅剎展飛虹三人,暗中又驚又喜,忖道:“展飛虹這丫頭終於露面了,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卻又驚的是鶴貝勒近在密邇,驚動大內高手趕來反為不美,忙抱拳笑道:“三位喝阻老朽去路為了何故?”
東方旭道:“老夫路經東海相遇一位江湖朋友,他託交一物轉送尊駕。”
鼠須老者聞言不禁大感驚愕,詫道:“那位江湖朋友是誰?閣下何從而知所託之物就是交與老朽?”
東方旭道:“老夫也不知這位江湖朋友姓甚名誰?但他描述尊駕形貌甚詳,只說尊駕形蹤不定,可在揚州府城定可找到,尊駕尚未出得天寧門即被老夫發現。”
鼠須老者明知是謊言,卻又禁不住猛泛寒意,笑道:“託交之物現在何處?可否先讓老朽過目,便知那位江湖朋友來歷姓名。”
“現在梅花嶺上。”
“閣下請帶路。”
雙方爾虞我詐,彼此均未存著甚麼好心。
到達梅花嶺上史公可法衣冠冢旁一座草亭,鼠須老者沉聲道:“託交之物閣下可交與老朽了。”
東方旭道:“那是當然。”身形一躍而起,自亭頂草中取出一布囊,遞與鼠須老者。
鼠須老者一眼就辨出那是洪夢鶴的點穴钁盛裝布囊,不禁心神猛震,接過布囊取出的卻是兩截斷鉛,故作愕然神態,說道:“老朽不識斷钁是何人之物。”
通臂猿倪鳳子厲聲道:“你真不識麼?”
鼠須老者冷笑道:“老朽識與不識用不著欺騙三位,再說三位雖是名滿武林的高人,老朽卻未必懼怕三位,何須盛氣凌人?”
東方旭道:“看來尊駕必是倚仗人多,有恃無恐,來個死不承認,我等又豈奈你何?好,既然如此,託交之人尚有幾句重要的話轉告也不必了。”
鼠須老者既然堅不承認斷钁是何人之物,致使託轉之言事關生死也不能問,否則豈非欲蓋彌彰,當即哈哈發出一陣狂笑道:“老朽根本不識斷钁之人,閣下也不必枉費唇舌了,三位請便吧!”
東方旭冷冷一笑道:“好,老夫等立即轉身就走,不過尊駕終必後悔。”迅即與倪鳳子展飛
虹三人望梅花嶺下飛掠離去。
月色之下,只見三人身影如飛漸遠漸杳……
一個蛇眼老者趨近鼠須老者,低聲道:“常壇主真不知囊中斷钁是何人所有?”
鼠須老者長吁了聲,道:“我等均知此乃洪夢鶴堂主獨門兵刃點穴钁,但我等堅稱不識自有其難言苦衷。”
“至少常堂主讓他說明洪夢鶴託轉之言。”
“那豈非不打自招洪夢鶴是同門中人。”鼠須老者答道:“他們意在追尋一真賊尼的下落,三人內有展飛虹賊婢,來意至為明顯。而且他們亦不止三人,如本堂所料不錯,近處必有他們同黨潛隱者。”
驀地,數聲悶-響起,接著重物紛紛著地之聲。
常姓鼠須老者不禁大驚,別面望去,只見隨來同黨不知中了何種暗器倒地不起,忙道:“快走!”
四外忽湧現十數黑衣蒙面人,飛撲而至。
鼠須老者知撤走已遲,猛一咬牙亮開雙拳喝道:“上,格殺勿論!”
話聲一落,只覺一股異香撲鼻襲來,情知有異,意欲摒住呼吸,但那裡來得及,一陣頭暈目眩昏迷倒地不起。
口口口
距揚州西南卅裡有座雙石-,山雖不高,卻寸草不生,怪石嶙峻,其中宛如斧劈中分為二,巍然削立-
麓為白蓮巷,依山傍石而建,巷外卻是一片矮松林,清靜寧謐。
朝陽正上,松林內突現出三條身影,正是常姓鼠須老者,似身受重傷,面色慘白如紙,由一雙黑衣勁裝老者攙扶奔向白蓮庵而去。
庵門敞開,隱隱傳出來木魚清罄之聲。
三人同時穿入庵門,只見一個陳袍老尼正在誦經,目睹三人掠入,不禁一怔,霍地站了起來。
常姓老者苦笑一聲道:“可恨洪夢鶴神秘,速將一真賊尼帶來移往他處,危在眉睫,快去。”說時就在身旁木椅坐下,喘息不止。
灰袍老尼意欲問話,見常姓老者目泛怒光,不敢多言,急急望內掠去。
片刻,只見灰袍老尼抱出一隻麻袋,道:“常堂主,賊尼已點了睡穴。”
鼠須老者立起,拉開袋口檢視了一眼,示意左側黑衣老者擱置肩頭帶走,並向灰袍老尼道:“速速撤出白蓮庵,免遭血洗之禍。”言罷扶著另一黑衣老者肩頭快步走出庵外而去。
灰衣老尼神色凝重,似有所思,喃喃自語道:“常堂主語音有點不一樣,莫非身負重傷所致,他怎麼不喚老尼等同撤出庵外,此事大有可疑……”忽見一條人影風然掠入庵內。
來人正是無影刀薛瑜。
灰衣老尼鎮定如恆,合掌施禮道:“施主駕臨荒庵,是否……”
言尚未了,薛瑜沉聲接道:“庵主,我們也無須轉彎抹角了,老朽風聞華山瓊花崖一真老尼落在白蓮庵內,請速釋出免遭不測之禍。”
灰袍老尼道:“阿彌陀佛,華山一真神尼貧尼久有耳聞,只是無緣識荊而已,佛家弟子戒打
誑語,一真神尼實未在荒庵。”
薛瑜冷笑道:“庵主到抵得乾乾淨淨,老朽奉有撫署嚴令,若無真憑實據豈可貿然來到貴庵
?”沉著大喝;一聲道:“進來!”
庵外魚貫掠入五人。
薛瑜沉聲道:“搜!今日就是將這白蓮庵倒轉過來,也要搜出一真老尼。”
五人望內疾竄入去。
灰袍老尼神色一變,道:“施主仗勢欺人,恕貧尼無禮了。”說著雙拳疾拂而出,拾縷凌厲指風戮向薛瑜要害重穴。
薛瑜冷笑一聲,右手“玄鳥劃沙”疾揮向老尼雙臂。
老尼陡地神色慘變,蹬蹬蹬連退三步,瞠目顫聲道:“刀……無……影……”
說時雙臂齊時墜地,血如泉湧溢出,仰面倒地昏厥過去。
薛瑜冷冷出聲道:“休怨老朽心辣手黑,這也是你這淫尼昔日作惡多端之報。”一指飛落,疾望殿後掠入。
須臾,庵外疾掠入十數條黑影,身形一定,來人均是蒙面黑影,為首者見老尼倒臥在血泊中,忙點穴道止住溢血,掌心按住老尼胸口上。
老尼費力地睜開兩眼,語聲微弱道:“一真賊尼已為常堂主先一步帶走,乃洪夢鶴神秘。”
“傷師太的鼠輩是何來歷?”
“刀……”
灰袍老尼只吐出一個刀字便氣絕斃命。
“走!”
那個數蒙面人竟未搜索庵內立即紛紛掠出庵外而去。
口口口
諸葛敬在百花-中享盡人間豔福,毒傷業已痊癒。
司徒錦霞親自照拂,諸葛敬感德不已。
諸葛敬一直未見過司徒嶽及司徒嬋娟,只一提及,司徒錦霞即謂其兄長、二妹為了諸葛敬,出外訪覓一真神尼的下落去了。
忽見一青衣女婢盈盈走入,道:“大小姐,老夫人要見你咧。”
司徒錦霞嫣然一笑,目注諸葛敬道:“我去去就來。”
諸葛敬含笑道:“姑娘請便。”
司徒錦霞告辭走出,轉望內廳而去。
內廳佈置典雅古拙,只見一慈眉鳳目老夫人坐在大廳一把交椅上,手捧水菸袋咕嚕咕嚕噴吸著,身旁侍立著一紫衣麗人,秋水為骨玉為神,明眉皓齒?沉魚落雁,美若西施。
司徒錦霞向老夫人襟-一福,又向紫衣麗人嫣笑道:“二妹!”
紫衣麗人正是司徒嬋娟,微微一笑道:“大姐!”
司徒錦霞道:“娘喚女兒為了何事?”
老夫人道:“霞兒,娘聽說你閨房中藏得一名少年可有其事麼?”
司徒錦霞玉靨緋紅,道:“娘,這少年名諸葛敬,系俠義道門下,身負毒傷為大哥所救,女兒奉大哥之命為他療傷,乘機套問諸葛敬來歷。”
老夫人詫道:“你不是說他是俠義道門下,為何又要套問他的來歷?”
“娘,”司徒錦霞忙道:“女兒是從他口中得知的。”
“哦,”老夫人點點頭道:“如此說來,此人必有莫大的來歷?”
司徒嬋娟道:“娘,別逼問大姐了,一切都是大哥所做,要問不如去問大哥好了!”
廳外忽傳來一聲朗笑道:“娟妹,你又在娘面前編排我這作大哥的不是了。”話聲中,一個面如冠玉,猿臂蜂腰的少年走了入來。
美中不足的是眉目之間卻隱泛威稜殺氣。
司徒嬋娟冷冷答道:“誰敢編排大哥的不是,本莊的事妹子一向少管少問,可惜大哥卻為百花-引來一場血腥浩劫。”
司徒嶽似最畏怯這個二妹,閒言不由面色一變,道:“娟妹,你是說事因諸葛敬而起。”
司徒嬋娟道:“大哥,諸葛敬只知其名,妹子連面都還未見過,大哥竟扯得十萬八千里去了
!”
老夫人面色一寒,道:“嶽兒,你那娟妹從未在娘跟前提及你的不是,不過你舅父方才探望為娘,談及最近江湖上風風雨雨均對你不利。”
司徒嶽心中一驚,道:“舅父來了麼?他老人家現在何處?孩兒從未曾與人結怨,為何江湖傳說對孩兒不利?”
“你舅父走了。”老夫人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嶽兒,你是否參與了卻奪長江鏢局暗鏢罪行?”
司徒嶽不禁面色大變,屈膝跪下道:“孩兒該死,不過當時不知是劫鏢,原認為友助拳,到
時已身不由已。孩兒確是為了保全百花-數百生靈,不然今日百花-那有如此安寧?娘,劫鏢之事隱秘異常,舅父如何得知?”
老夫人冷笑道:“我看你仍蒙在鼓中,當日參與劫鏢之人有否洪夢鶴、凌竹青、平振雲等人?”
“有!”
“他們三人俱為俠義道人物所除,臨終之前盡吐隱秘。”老夫人慨嘆一聲道:“你更不該將華山一真老尼囚禁在百花-內,現雖移往他處,但紙包不住火,你明白麼?”
“孩兒明白。”司徒嶽道:“娘所說的這些都是舅父帶回來的?”
老夫人道:“不錯,你不妨出外打聽,是否你舅父-造事實?”
司徒嶽惶恐答道:“孩兒不敢!”
老夫人冷冷一笑道:“山雨欲來風滿樓,百花-將成是非卻殺之地,娘今晚帶你媳婦及二妹離開本莊去你舅父家暫住。至於霞兒,那要看她願不願隨娘前往。”
司徒錦霞眸露幽怨之色,低聲道:“娘,您真忍心。”
老夫人淡淡一笑道:“霞兒,並非娘偏心。這百花-一切除了你大哥外,就數你最清楚,也許你大哥須你相勸之處甚多。”
司徒錦霞默然不語。
司徒嶽知其母決定之事絕無更改,暗覺百花-已陷危如累卵之境,不然其母不致攜同其妻離此,因其妻懷孕在身,防自己如有意外,不可使司徒家香菸斷絕。
老夫人已離座而起,緩暖走入靜室內面。
司徒嬋娟道:“大哥,娘已走了,請起來吧!”
司徒嶽嘆息一聲,長身立起,道:“二妹……”
司徒嬋娟忙搖手笑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百花-有今日之危,並非大哥之過,小妹有話大哥必須緊記。病在內而非在外,如遇俠義道人物能忍則忍,能避則避,切不可多樹強敵。”
司徒嶽詫道:“娟妹,病在內而非在外,這話何解?”
司徒嬋娟道:“昔日卻奪長江鏢局暗鏢主其事者是否是大哥?”
“不是!”
司徒嬋娟道:“可想而知,主其事者能放過大哥麼?”言罷翩然轉身望內室而去。
這時,一個莊丁急忙奔入,稟道:“少莊主,有人手持少莊主信物求見。”
司徒嶽面色大變,當命莊丁延請來人至客廳,急向司徒錦霞附耳密語數句後掠向內廳外而去……。
一個衣著華麗四旬左右中年文士端坐大廳太師椅上,目光凝注在那幅“春江泛舟”山水橫軸上,久久不移。
這人一襲雪白紡衫尚織有幾竿翠竹綠葉,三糌短鬚,慨得氣度非凡,那行頭就拿這件紡衫而言非百金不可,手持一把摺扇,烏黑髮亮,似是金鐵所鑄。
司徒嶽匆匆奔入,只覺此人面目陌生,從未見過,忙抱拳笑道:“在下出迎來遲,請海涵見諒。”
這人向司徒嶽長施一揖,道:“豈敢,兄弟奉舍主之命前來。”說著伸手入懷取出二物交與
司徒嶽手上,接道:“請少莊主過目。”
司徒嶽接過望了一眼,道:“請坐,不知令主有何盼咐?”
“因洪夢鶴洩密,貴莊將成為是非之地,令主須將一真老尼押往總壇,諸葛敬來歷可疑,令主之意亦一併解往總壇,能殺則殺,以免無窮後患。”
司徒嶽笑笑道:“在下雖身入本門,但無實據,無法節制本門弟兄所行所為,一真老尼為常令主帶走,現仍不知所蹤,諸葛敬現已離開百花-了。”
“什麼!”那人又驚又怒道:“帶走了!離去了?”
司徒嶽冷冷一笑道:“這有什麼不對?幸虧常堂主先一步帶走,對方卻接踵侵入白蓮庵,庵主等人均慘遭殺害,諸葛敬安然離開百花-,即表明了百花-與本門風馬牛絲毫無幹,對本門有利無害,尊駕你說是麼?”
那中年文士無言以對,頓了頓說道:“如此叫兄弟如何向莊主覆命?”
“這有什麼不好向令主覆命的?實話實說,並無虛偽,不過……”司徒嶽略一沉吟道:“據在下所知,這百花-環周卅裡外均是武林人物嚴密監視中,易入難出,只恐尊駕甚難安然離去咧。”
中年文士聞言兩道劍眉猛剔,哈哈狂笑道:“他們倘狙截兄弟,無異太歲動土。”語聲倏沉道:“少莊主不知在何處能找到常玉麼?”
司徒嶽略一沉吟道:“常堂主雖帶走一真老尼,但恐形跡暴露,藏身之處必距白蓮庵不遠。”
中年文士問明白白蓮庵方向後,起身告辭道:“舍主如有後命,兄弟當再晉謁少莊主。”
司徒嶽道:“不敢,在下隨時侯教。”送出莊外,目送中年文士遠去的身影,暗暗冷笑道:“只恐你無法活著返回總壇了。”
突聞身後傳來嬌脆悅耳語聲道:“大哥,此人不除,後患無窮。大哥是否意欲將此人除掉?”
司徒嶽回面,只見二妹司徒嬋娟迎面而立,笑靨如花,詫道:“娟妹,你怎知為兄心意?”
司徒嬋娟道:“大哥,你這是騎虎難下,不得不爾。小妹瞧此人精芒內蘊,武功似高不可測,不如讓諸葛故與其為敵,百花-則尚可苟安。”
司徒嶽面現驚喜之容,道:“怎麼娟妹與為兄一般心意,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司徒嬋娟嘆道:“大哥快去囑咐霞姐指點諸葛敬速去白蓮庵,娘在內廳等你道別。”
司徒嶽聞言神色一變,疾展身形掠向司徒錦霞寢處奔去。
口口口
中年文士出得百花-外望白蓮庵去向奔向,約莫出得數十里,前路只見三個老者一列橫身擋住去路,卻不聲不語,面色冷漠如冰。
三老者正是無影刀薛瑜、千面佛蒲敖、七手伽藍餘鳳叟,卻非本來面目。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三位為何攔住在下去路?”
七手伽藍餘鳳叟眼皮微抬,道:“尊駕在百花-中出來為何不將華山一真老尼帶出?”
中年文士面色微變道:“在下不過訪友而來,為何竟與華山一真神尼扯在一起,何況百花-從未涉人江湖是非,道聽途說,不足為憑。”
餘鳳叟微微一笑道:“尊駕可以走了,但老朽三人尚不能確信一真神尼確未在百花-內。”
中年文士只道必動手一搏,那知這般輕易就放他離去,不禁呆得一呆,忙抱拳笑道:“承情了!”說著昂然飄身邁向前路。
只聽身後傳來冷峭語聲道:“前路維艱,尊駕須多加小心。”
中年文士似聽而無聞,逕向前途疾掠而去,其實他已是心驚膽寒,暗道:“令主這番己大錯特錯,為何擒囚一真神尼,雖說令主探出展飛虹系皇明志士內重要人物,自跡象判斷天魁星顏中錚似為皇明志士救走,但展飛虹未必知情,一真神尼更是微不足道,此舉委實畫蛇添足,弄巧成拙了!”
奔出百里之遙,突射入一片密林中停住,沉吟一陣,伸手入懷取出一隻藍翎紅喙,似鴿般小的珍禽縱之飛去。
小鳥飛行迅速,眨眼穿入雲霄疾杳。
中年文士則盤膝坐於一株盤根古樹旁,沉思出神。
忽覺近處林中人影一閃,中年文士坐式不改竟離地飛起望人影閃向撲去,但已不見。
但聞一個陰沉語聲傳來道:“尊駕可是雁兒南旋麼?”
中年文士忙道:“錯了,在下乃是孤騖單飛。”
一條人影閃現,卻是一鬚髮烏黑,面目森冷的老者。
中年文士怔得一怔,詰道:“你何從知悉這句暗語切口?”
老者目露疑詫之色道:“這話老朽無從答覆,老朽為常堂主轄下舵主李桓,切口暗語為常堂主密囑。”
“常堂主?”中年文士沉聲道:“他如今何在?”
李桓一聽中年文士語氣,便知總壇遣來高手,忙道:“常堂主現已身陷困中,令屬下冒險趕往百花-求援,常堂主說這兩天總壇必遣得有人趕來相助,是以把暗語切口轉囑屬下。”
中年文士道:“常堂主可是與一真老尼在一處麼?我方才在百花-來。司徒少莊主告知常堂主先一步將一真老尼帶離白蓮庵。”
“不錯。”李桓答道:“常堂主藏處距白蓮庵不遠,雖異常隱秘,但近處黑白兩道武林人物頻頻現蹤,似亟欲搜出常堂主藏處。”
中年文士略一沉吟道:“李舵主,你也不必去百花-了,稍時自有援兵趕至,你不妨與我同行。”
李桓道:“屬下遵命。”神色之間不時表露憂急之色。
中年文士道:“李舵主稍安勿燥,急也無用。”
須臾,那隻藍翎紅喙靈鳥從雲霄飛下,噗噗落在中年文士掌面,中年文士面現濃森殺機,喃喃自語道:“怨不得我要大開殺戒了!”
李桓知援兵已趕至,卻見中年文士滿面殺機,也為之不寒而慄。
果然,林外紛紛掠入十數條身影,矯捷無比,老少不一,但一望而知均是身負內家絕畢高手……抱拳向中年文士為禮,卻不則一聲。
中年文士沉聲道:“常堂主已帶出華山一真老尼藏身白蓮庵左近被困。”伸手一指李桓,接道:“這位是常堂主屬下李桓舵主,由他帶領我等前往解困,如遇狙擊,格殺無論。”
只聽一個虯髯老者道:“請問護法,屬下只覺華山一真老尼並無如此重要,為了她一人白白犧牲了洪夢鸛、凌竹青、平振雲等甚多本門高手性命,未免小題大作,似嫌不值。”
中年文士面色一冷道:“騎虎難下,如矢在弦,不得不發。當初令主判斷,展飛虹於洪都迭遇狙擊暗害,雖都功虧一簣,但不言而知展飛虹已知隱秘甚多,不然本門中人為何迭遭暗害,此刻無法商討,由李舵主帶路吧!”
所來十數人均取出一頭套戴上,只露出雙眼。
李桓道:“屬下領路。”縱身一躍,率先掠起。
中年文士率眾隨去。
只見李桓身法迅決,才幾個起落已遠在十數丈外,突見李桓身形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中年文士不禁大驚,知李桓已遭暗算,迅疾如電撲前,猛感一片無形巨罡阻住,驀聞一陰惻惻冷笑道:“不用去了!”
冷笑聲中人影紛紛閃現而出,為首者並肩立著兩人。一是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鎮八方程乃恭,另一人為淮陽幫副幫主鄭洪達。
程乃恭目中逼泛殺機,冷笑道:“程某雖不知尊駕是誰,卻確信尊駕就是劫鏢主謀黨羽。”
中年文士點點頭道:“程副總鏢頭知道得不少,但可惜知道得太遲了。”面色一變,喝道:“殺!”
突聞一聲大喝道:“且慢!”
雙方即將展開一場慘烈廝殺,聞聲不禁怔住。
林叢中疾閃現出數人,正是無影刀薛瑜、乾坤醉客夏衡、千面佛蒲敖、摘星手房四海、御風乘龍符韶、七手伽藍餘鳳叟、神槍谷鳴七人。
七人均非本來面目,陰森懾人。
御風乘龍符韶在李桓身前抓起向外一撩,宏喝道:“接住。”
只見一條身影橫空掠過,飛身接住李桓疾閃而杳。
中年文士心中大急,凌空飛起追出,卻迎面阻來薛瑜,揮扇攻出漫空扇影。
他一接即分,雙方墜地,中年文士滿面駭異之色。
雖僅一霎那,卻無異數十照面辛辣兇搏,在中年文士而言,內心的震恐為生平之未曾有。薛瑜武功之高,非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為其生平之罕遇,薛瑜一人如此,其餘諸人更不言而知。
只聽薛瑜冷冷笑道:“尊駕倘須動手,何妨稍待片刻。”
接著七手伽藍餘鳳叟目注淮陽幫副幫主鄭洪達道:“鄭副幫主速率領帶來兄弟趕回總舵,匪徒業已撲向貴幫總舵而去。他們轉移視聽志在嫁禍,快去!”
中年文土不禁面色丈變,自己毒計如何為餘鳳叟等探悉。
鄭洪達聞言極為震驚,忙抱拳謝了一聲,率領徒眾急急離去。
僅剩下程乃恭八、九人。
無影刀薛瑜這時走前兩步,向程乃恭道:“程副總鏢頭,你我非敵非友,道不同不相為謀。”手指中年文士,接道:“此人雖參預卻奪貴局暗鏢,但非主謀,而老朽等此來亦非為了長江鏢局之事而來,請問程副總鏢頭有無把握能生擒此人?”
御風乘龍符韶在李桓身前抓起向外一撩,宏喝道:“接住。”
只見一條身影橫空掠過,飛身接住李桓疾閃而杳。
中年文士心中大急,凌空飛起追出,卻迎面阻來薛瑜,揮扇攻出漫空扇影。
他一接即分,雙方墜地,中年文士滿面駭異之色。
雖僅一霎那,卻無異數十照面辛辣兇搏,在中年文士而言,內心的震恐為生平之未曾有。薛瑜武功之高,非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為其生平之罕遇,薛瑜一人如此,其餘諸人更不言而知。
只聽薛瑜冷冷笑道:“尊駕倘須動手,何妨稍待片刻。”
接著七手伽藍餘鳳叟目注淮陽幫副幫主鄭洪達道:“鄭副幫主速率領帶來兄弟趕回總舵,匪徒業已撲向貴幫總舵而去。他們轉移視聽志在嫁禍,快去!”
中年文土不禁面色丈變,自己毒計如何為餘鳳叟等探悉。
鄭洪達聞言極為震驚,忙抱拳謝了一聲,率領徒眾急急離去。
僅剩下程乃恭八、九人。
無影刀薛瑜這時走前兩步,向程乃恭道:“程副總鏢頭,你我非敵非友,道不同不相為謀。”手指中年文士,接道:“此人雖參預卻奪貴局暗鏢,但非主謀,而老朽等此來亦非為了長江鏢局之事而來,請問程副總鏢頭有無把握能生擒此人?”
江湖中人均有寧折毋彎的習性,不論程乃恭心性如何卑劣,但此時此情,怎肯示弱。雙拳一抱,宏聲大笑道:“只要此人參與劫鏢即為程乃恭生死大敵,程某如遭不測,也只怪我程某學業不精。”
薛瑜道:“並非我等看輕程副總鏢頭,因我等尚須救出一真老尼,時機稍縱即逝,恕我等無法法相助。”言畢輿餘風叟等人穿林而去。
一雙蒙面人疾展身形追出,身才剛剛騰起,只聽發出兩聲淒厲慘-,倒栽在地氣絕斃命。
中年文士不禁心神猛凜。
程乃恭撤出肩頭九鎮刀,厲聲道:“尊駕何不束手就擒?”
中年文士陰惻惻發出一聲悸人笑聲道:“就憑你麼?”說時手中摺扇疾點而出。
十數蒙面人亦出手欺向程乃恭同道……。
口口口
距揚州數十里外橘林徑中現出諸葛敬身影,背劍疾奔獨行,卻帶著濃重的醉意,面龐赤紅如火,醉眼模糊,那司徒錦霞倩影,情意款款敬酒勸食,一顰一笑之情一一泛上眼簾。
那百花陳釀芳香甘冽,入口其味無窮,卻後勁十足,一罐貳拾斤飲得涓滴無存,一口氣奔出百數十里仍醉意深濃。
司徒錦霞道出得來確訊謂一真老尼被擒囚在白蓮庵,催促諸葛敬相救,但百花-向不涉身江湖是非,恕不能助。
諸葛敬自然不能不去,立即告辭而出。
司徒錦霞囑早去早回,免其懸念。
諸葛敬只覺頭重腳輕,非但不見漸醒,而且更重,喃喃自語道:“怎麼這酒竟如此厲害?”
忽見迎面走來一人身著葛黃勁裝,外罩一襲雪白披風,年歲約莫四旬左右,膚色古銅,頷下微髭,長像威猛鷹騖,目中神光懾懾如電,肩後插著一支判官筆。
來人發現諸葛敬似乎一怔,冷笑道:“朋友可是諸葛敬麼?”
諸葛敬只覺一陣酒熱上衝,眼目發花,聞言答道:“不錯,諸葛敬正是在下,尊駕是誰?”
“蕭天良!”
諸葛敬搖搖首道:“在下並無名喚蕭天良的朋友。”
這蕭天良不言而知為他人假扮。
“當然,蕭某並非你的朋友,而是向你索命!”
“索命!”諸葛敬毫不為意哈哈笑道:“在下與你無怨無仇,為何向在下索命?”
“紅桃村外被你殺害的均是我蕭天良的朋友。”說時撤出判官筆一式“畫龍點睛”攻出。
諸葛敬酒醉心明,察覺蕭天良筆招奇奧辛辣,精妙玄詭,一式之間行起漫天筆影襲向自己要害重穴,疾撤雙月劍迎出。
劍光筆影,生死兇搏。
忽聞諸葛敬喉中輕嘯一聲,兩條人影疾搏合在一處,但一合即分。
只見蕭天良肩頭鮮血汩汨溢出,諸葛敬也為判官筆劃破三條口子。
蕭天良厲聲狂叫道:“如不殺你,誓不為人。”判官筆一晃,三式攻出,漫空筆鋒夾著悸耳嘯聲雜襲而下。
諸葛敬亦展出二怪所授的絕學,快揮絕攻。
驀地,雙方各自暗哼一聲,倒飛撞落在地。
蕭天良身形微搖撼了一下,即斃命氣絕。
諸葛敬身上多處為判官筆戮傷,血透衣襟,只覺疲累異常,一陣頭暈目眩,竟然昏厥如睡。
片刻,諸葛敬卻又醒轉,只覺酒醉全解,神智清醒如常,但他竟是愕住,目泛困惑茫然之色。
原來地面竟無蕭天良蹤影,那有血跡及地面零亂情形?更有自己亦無什麼判官筆傷處,一件青衫完整如新,暗暗說道:“這莫非是夢境麼?哦,是了,方才無疑酒醉倒地昏睡,一切都是夢幻。”於是展開輕功身法望白蓮庵奔去。
但蕭天良形像已然深鐫在腦海中,拂拭不掉。
這時,正在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鎮八方程乃恭與中年文士雙方廝殺慘烈之際。
中年文士無疑代表邪惡這方,而程乃恭卻未必就是俠義,但長江鏢局失鏢總是真的,追查失鏢下落及總鏢頭顏中錚生死之謎,在程乃恭而言是理所當然,責無旁貸。但程乃恭及邀來之人雖武功甚高,卻此起對方技藝稍遜,是以紛紛負傷甚重。
程乃恭內心異常憂急,暗道:“前見這七個來歷不明的怪傑就存心見死不救麼?”他疑心七人未必遠離。
突聞一聲高喝道:“住手!”
中年文士心中也不無疑慮薛瑜等人尚隱在暗處虎視眈耽,薛瑜武功之高乃生平罕見,他不畏懼程乃恭,而是畏懼薛瑜七人,一聽-聲,倏地閃開住手。
只見一背劍青衫少年掠至,目注程乃恭道:“尊駕是否是長江鏢局程副總鏢頭?在下諸葛敬。”
程乃恭道:“原來是諸葛少俠,老朽正是程乃恭。”
“請問何故在此兇搏?”
程乃恭手指中年文士道:“此人就是劫奪敞局暗鏢之主謀。”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誰說的?指鹿為馬,含血噴人!”
程乃恭不禁呆住,道:“尊駕何以方才默認?”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在下幾時默認了,方才在下只說程副總鏢頭知道得不少,但可惜知道得太遲了這兩句話,難道不是麼?”
“這話什麼用意?”
“還用得解釋麼?在下只說你知道得不少,但可惜未完全明白,你原說過你確信在劫鏢的主兇,既然如此,何妨說出在下來歷姓名及有何確證?說得不假,在下願束手就縛!”
程乃恭不禁瞠目以對,暗道:“自己及郭洪逵等一行均系暗中受人指點而來,莫非又是受愚不成?”
諸葛敬道:“尊駕委實狡猾。”
中年文士目光深深打量了諸葛敬一眼,笑笑道:“諸葛少俠這話未免言之過甚,在下有何狡猾之處?少俠只知責人,不知責己。少俠才出道不久,就已揚名江湖,但我等只知少俠之名,卻不知少俠真正來歷,依在下看來,少俠沽名釣譽卻暗懷不良的動機。”
“胡說!”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據在下所知,少俠自華山一路而來追蹤華山一真老尼的下落,是否少俠應何人之求拔刀相助?或有另外不良的企圖。”言罷哈哈一聲大笑道:“咱們走!”轉身率領十數蒙面人挾著兩具屍體疾奔出去。
驀聞遠處傳來冷沉語聲道:“只怕未必走得了。”
冷峭寒沉,宛如山谷回應,嫋嫋不絕。
中年文士面色一變,知已陷困境,猶自向前掠去。
諸葛敬聽出那話聲似是耿飄,不禁心頭大喜,耳邊突送來牛孫蟻語傳聲道:“你枉費了老夫兩人畢生心血傾囊相授,怎不敢砍了這窮酸?”忙自右腕一振,雙月劍一招“流星趕月”迅如雷霆刺向中年文士後胸而去。
中年文士似背後長了眼睛般,回手一扇嘩啦展開,叮叮聲中竟將雙月劍勢蕩震開去,身卻如離弦之弩般穿入密林而不見。
諸葛敬大喝道:“那裡走!”騰身疾撲追出。
程乃恭帶著同道亦紛紛追去,卻已不見諸葛敬蹤影……
口口口
白蓮庵外疾奔而至四條迅快人影,正是那辣手羅剎展飛虹、鐵膽孟嘗徐三泰、通臂猿倪鳳子紫面韋護東方旭四人。
徐三泰道:“到了!”
展飛虹道:“家師就在庵內麼?”
徐三泰道:“老朽方才遇見易煥堂,他說令師就在白蓮庵禪房內。”
展飛虹已迫不及待掠入庵內逕望禪房而去。
只見其師一真神尼端坐在蒲團上暝目入定,不禁芳心大喜,嬌呼道:“恩師!”
一真神尼睜開雙眼,微笑道:“虹兒,真難為你了。”
這時徐三泰、倪鳳子、東方旭已快步進入禪房。
一真師太起立與三人一一寒喧致謝。
原來一真師太追西華子自水簾洞出得華山,一路打聽西華子,那知竟失去了蹤跡,動念獨自北上與皇明志士聯絡及探訪顏中錚下落,於晉冀邊境小村落茶館歇足,喝了一杯茶後竟然失去了神智。
徐三泰道:“神尼是否知道被何人暗算?他們用心為了什麼?”
一真老尼冷笑道:“此乃貧尼平生未曾有過的經歷,他們矇住面目詢問都是此皇明志士和顏中錚等問題,貧尼則是一問三不知,不過每次來問的都不是同一人。”說著又轉顏微笑道:“虹兒,你知道為師系何人所救麼?”
展飛虹不禁一怔,道:“徒兒倒忘懷了問,是誰?”
“簡公子!”
“是他麼?”展飛虹芳心一顫動:“他現在何處?”
一真師太深知展飛虹情深一往,暗暗嘆息了聲道:“他走了。虹兒,他也有難處,如今情勢險惡,他和為師談了很多,咱們武林最受清廷疑忌,長江鏢局失鏢只不過借刀之計罷了,奉勸我等慎防暗算。”
展飛虹不禁星眸一紅,黯然低聲道:“徒兒知道,只是他不該處處躲著徒兒。”
徐三泰呵呵笑道:“展女俠你是聰明人,他為此做也忍受著莫大的痛苦,你道簡老弟真是薄情絕義之人麼?”
展飛虹默然無語。
一真師太慨嘆一聲道:“清廷勢大,雖說康熙年幼,卻輔佐有人,明珠等權達嫋將別瞧他們
弄權納賄,但極忠於清室,多主張安內重於攘外。皇明志士,武林人物及吳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三藩均在嚴密監視之下,所以延平鄭氏得以蘇息在臺、澎、金、廈。”
倪鳳子道:“三藩也是漢人,若與延平鄭氏聯合起義,光復神州則指日可得矣。”
徐三泰長嘆一聲道:“談何容易?三藩無一不是戀圖富貴,怎知民族大義?相互猜忌,聽簡老弟暗告清延有削藩之議,那時三藩必然興兵反判,唉,卻時機已晚矣?”
展飛虹兩隻鳳眼瞪得又圓又大,忍不住驚詫道:“徐老爺子,這些話從來沒聽你老談起過。”
徐三泰哈哈一笑道:“人心難測,誰又管得了誰不洩露口風?不論有意或是無意,到時引起一場風波,別人不說,便以程乃恭、趙金英而言即可想而知。”
展飛虹嗔道:“連侄女兒也不相信麼?”
一真師太微微一笑道:“虹兒,不是不相信問題,而是因你剛愎習性難改,為師問你,這些日子來,皇明那邊侯爺可與你有什麼聯繫麼?”
“沒有!”
“這就是了。”一真師太道:“他們均奉命蟄伏不動,靜得時機,本來因內奸洩密,致被清廷擒的擒殺的殺,傷亡不少,如非簡公子釜底抽薪,恐株連極廣。”說著喟然嘆息道:“簡公子責艱任重,身份又極為複雜,如今局勢險惡,我輩武林人物隨時均有被暗殺性命之危,適才簡公子勸說我等宜力求自保,暫時不過問長江鏢局失鏢之事。”
徐三泰頷首道:“簡老弟用心良苦,但我等恐遭虎頭蛇尾之譏。”
一真師太道:“這到未必,簡公子說尚須暗中進行,不但要追查失蹤及顏中錚的下落,而且
要挖閻白楓的根,刨他的底,此事他獨任其難,不讓其他人插手。”
展飛虹道:“恩師,徒兒想見他一面都不成麼?”
一真師太道:“-孩子,他不是避你而是不克分身,宛如天隔神龍難見首尾,即使覦面相逢恐你還認不出咧。”說著目注徐三泰道:“陸大俠兄妹以及丁、江二位現在何處?”
徐三泰道:“陸大俠突獲家訊謂宵小侵襲,所以趕返,丁源江上雲兩位亦同行仗義相勸。”
一真師太道:“那裡是宵小危襲,分明是辣手強敵尋釁,走,我等亦去相助一臂之力。”
展飛虹意雖不願,但不敢違忤其師之命,只得隨行。
一出得白蓮庵,即見庵外樹後一條身影疾閃而出迎面掠來。
展飛虹認出那人正是諸葛敬,不禁柳眉一皺,暗道:“怎麼他也來了,委實討厭。”
諸葛敬目露欣喜之色,抱拳道:“展女俠別來無恙,令師脫險了麼?真乃吉人天相,可喜可賀,不知可否見告暗算令師的主兇是誰?”
展飛虹面色一冷,答道:“多承關注,只是無法相告,我等還有急事要辦,恕難久留。”說著與一真師太等疾掠離去。
諸葛敬不禁呆住。
忽聞遠處傳來一聲冷笑道:“得隴望蜀,一個司徒錦霞已是夠麻煩的了,還要惹上一個辣手羅剎,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諸葛敬心神一震,張目四顧,那有半個人影?怒喝道:“尊駕何不現身露面說話?”
“兄弟露不露面無關緊要,只是……”那人語聲又起:“你那兩位寶貝師父卻誤中暗算被生擒活捉了。”
諸葛敬聞言不禁如中雷殛,目瞪口呆……
半晌——
諸葛敬大喝道:“朋友,這話可是真實?”
“難得你叫我一聲朋友。好!就衝著朋友份上,兄弟怎能說半句假話,不過請想想看,兄弟怎知你有兩位恩師?而且一個姓耿,一個姓牛,總不該是假話麼?”
諸葛敬暗道:“不錯,那錯不了。”
那人話聲又傳來道:“兄弟還有一句話,你那兩位師父是被那手持摺扇窮酸文士擒走的,如想救出恐相當辣手,珍重再見!”
諸葛敬忙道:“朋友慢走,在下還有話說。”
空蕩蕩地一無迴音,諸葛敬心中懊悔自己不該把中年文士追丟了,一心欲救出一真師太致有此失。如今獨自一人怎能相救兩位恩師?尋思之下不如返回百花-求司徒錦霞相助。
他就這樣決定走回頭路,望百花-奔去。
諸葛敬身形一杳,庵側一株參天巨槐之上電瀉疾落下一個短裝老叟,濃髮虯鬚幾乎掩蓋了整個面龐,大白天裡亦難分辨他的形像。
庵前不遠是一叢竹林,突從林中閃出一條紫色嬌俏人影,那濃髮虯鬚老叟似有所覺,倏地穿空騰起,疾掠如電,端的身法高絕,只閃得一閃迅即杳失無蹤。
那紫色嬌俏人影閃出之際,另一條人影亦在竹林另處撩出,兩條人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落在濃髮虯鬚老叟原立之處。
只見是一俊拔瀟灑青衫少年睜著一雙湛朗眸子望向老叟飛去方向,喃喃自語道:“這是什麼
人?好快的身法,”竟對站在身旁紫色嬌俏身影似若無睹。
紫色人影竟是一風華絕代紫衣麗人,一雙星眸凝視在青衫少年面上,靨泛嗔容道:“不錯,這麼高絕的輕功身法,我也是頭一遭見到。”
青衫少年不由一怔,轉面望了望紫衣少女,抱拳道:“姑娘,可見江湖之大,無奇不有。此人必是一成名多年,隱世已久的武林怪傑。”
紫衣少女微頷臻首道:“公子之言所料不錯,但我仍料測不準此人是正是邪?”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道:“正邪之間本系乎一念方寸之間,難以肯定。在下甚難答出,但就事論事,方才那老叟向諸葛敬言說其師為中年文士暗算,據在下所悉那中年文士乃劫掠長江鏢局主謀的幫兇,可斷言乃是邪惡,諸葛敬來歷似謎,在未探明其動機心向之前,甚難便可謂正。至於那老叟,在下姑當之他是正派中人。”
紫衣少女見青衫少年說了這麼一大篇,不禁靨泛如花笑容,道:“公子到知道得不少,如今公子準備追蹤何人?”
青衫少年笑道:“誰也不追,眼前兩淮武林人物來的不在少數,自有他們伸手,在下何必多管閒事,瞧瞧熱鬧豈不甚好。”
紫衣少女晶澈雙眸望了望青衫少年握著的一把摺扇,嫣然一笑道:“公子也是用摺扇為武器
?”
這個也字大費推敲,青衫少年詫道:“莫非姑娘……”
話尚未了,紫衣少女一搖臻首道:“不是,我是說那手持摺扇的中年窮酸,此人我到約莫知悉來歷,武功之高不說,單隻一手暗器舉無虛發,堪稱獨步武林。”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意似不信,正欲答言,忽有所覺,面色微變,低聲道:“有人來了!”
只見竹林內魚貫穿出三條黑影,身法迅快如風,轉眼即落紫衣少女青衫少年身前。
三人均身著壹襲兜大黑色長衫,卻短僅罩及膝下,面目怪異,透出濃重陰煞之氣,更顯得面泛青白,目光閃爍,令人不寒而慄,年歲約莫四旬上下,唇角擒著冷笑,目光一瞬不瞬盯著紫衣少女臉上,似為少女絕世姿容所惑。
其中眉心長有一顆豆大痣疣漢子,發出嘿嘿乾笑道:“姑娘,此處可是白蓮庵麼?”
紫衣少女面色如罩嚴霜,冷笑道:“你們沒長眼睛麼?庵門上有字怎不去瞧瞧?”
那人陰陰一笑道:“我等為姑娘所引,目無二用……”
“拍”的一聲,那人左頰已捱了一記的。
紫衣少女出掌如風,迅即翻腕伸指,只聽一聲慘呼,那人左眼已被少女戮瞎,蹬蹬踉蹌倒出兩步,血流如注。
其餘兩人不禁勃然色變。
只聽少女冷笑道:“不長眼的鼠輩,聊以薄懲,下次遇上當心你們狗命!”
那戮瞎一眼怪人用掌護住血孔,厲聲道:“臭娘們,大爺不將你碎屍萬段,也枉稱陰山三鬼。上!”
“慢來!”恰在此時青衫少年開口說了話:“你們陰山三鬼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心狠手辣,武功怪異,關外談虎色變,你們卻有一樁好處,就是絕不好色,今日一見,未免言過其實。這是自取其辱,怨得了誰?”
陰山三鬼同胞手足,以帥為姓,長為天龍,次為天虎,最幼天豹,為紫太少女戮瞎一眼的就
是老大帥天龍。
帥天虎厲聲道:“咱們兄弟雖絕不貪淫好色,但卻免不了好惡之心,這位姑娘長得貌此天人,難免多望了兩眼,這也犯錯嗎?”
青衫少年朗笑道:“出言輕薄,理該剜目示儆,強詞無益,何況江南地面也不是你們陰山三鬼撒野的地方,聽在下之勸及早回頭,免送命在這位姑娘掌下。”
帥天龍獰笑道:“剜目之仇不共戴天,不能不報。尊駕閃開。”開字尚未出口,右掌一揮劈向紫女少女。
陰山三鬼向以陰風五毒掌力橫行關外,一中人身,五毒立時陰寒侵入內腑,全身潰爛而亡,端的厲害歹毒無比。
只聽紫衣少女一聲嬌笑,五指至指迅出,奇快一晃竟扣在帥天龍腕脈要穴上,掀腕猛擰,玉腿飛踢而出。
克嚓聲響,帥天龍一條右臂生生被扭斷,胸口如中斧鈹,痛極神昏,張嘴發出一聲淒厲慘-,鮮血如泉隨噴出口外,一條身子被踢得橫飛而出,墜在三四丈外。
帥天虎、帥天豹見狀大驚失色,同聲喝道:“臭娘們心狠手辣,饒你不得。”雙雙撲出,四臂疾伸劈攫分攻往紫衣少女。
青衫少年劍眉猛剔,手中摺扇嘩的疾展倏合飛點陰風二鬼。
陰風二鬼撲勢迅急,只覺一片無形罡勁迎面襲來,逼人呼吸如窒,情知遇上棘手難惹的強敵,如不見機而逃,只怕屍橫當場,急切間雙雙仰腰凌空翻了回去,猛感自己一雙手臂如被錐刺,痛沏心脾,張嘴厲-出聲,雙足點地又起,如矢離弦望竹林中遁去。
青衫少年朗笑道:“你們逃得了嗎?”身形一躍,接踵追出。
紫衣少女忙喚道:“公子,窮寇勿追。”
正於追趕青衫少年之後,忽聞遠處傳來呼喚道:“娟妹,你怎麼回來了?”一個身著紡衫少年領著四個額扎黑巾帶刀漢子疾掠而至。
這少年正是百花-少莊主司徒嶽。
紫太少女不言而知是司徒嬋娟。
司徒嬋娟柳眉微皺,冷冷答道:“小妹回來瞧瞧百花-是否變成瓦爍,屍橫如山。”
司徒嶽雖狂做成性,單單就怕了這個二妹,聞言玉面不禁一紅,赧然笑道:“娟妹,大哥如此做也是為了保全百花-,不得不與他們虛與委蛇,又未做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不見諒?”
司徒嬋娟道:“大哥,你心中明白就好,妹子還有什麼話說。娘命妹子轉囑大哥,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不要自誤!”說著指向陰風大鬼帥天龍屍體,接道:“這陰風三鬼是大哥約來相助的麼?”
司徒嶽早就瞧見帥天龍屍體,佯若無睹,聞言不禁一怔,詫道:“什麼?陰風三鬼亦遠從關外來了麼?”雙足一蹬,躍向帥天龍屍體,審明傷勢,知帥天龍冒犯了其妹才死在司徒嬋娟手底,不言而知其他陰風二鬼逃去,略一沉吟,想好了答詞。
那知四面一望,司徒嬋娟身影已杳,喝道:“二小姐咧?”
一個漢子躬身答道:“二小姐已走了,似回本莊而去!”
司徒嶽道:“我們也回去。”
口口口
竹林中只見司徒嬋娟立在帥天虎、帥天豹兩具屍體前發怔,似在沉思。
帥天虎、帥天豹致命之傷同在雙腕,戮穿一豆大圓孔,血液流竭而死,一無打鬥痕跡。
司徒嬋娟知是青衫少年除惡務盡,但已不見青衫少年影蹤。
突然,一陣風送竹韻過處,隱隱傳來殺喝之聲,似相距甚遠,司徒嬋娟心中一動,紫影疾晃循聲掠去。
亂林中正影騰撲兇搏,刃光如電,拳風潮湧,司徒嬋娟趕近時卻已近尾聲。
片刻,兇搏已止,林中兇搏已至,隱約可辨棄屍多具,五個面貌裝束怪異黑衫漢子,個個渾身血汙,經過一場激猛慘烈兇搏之後,顯得神態疲憊。
一個長得滿面紫斑神態獰惡的漢子,冷冷一笑道:“司徒嶽說得不錯,我等若逛進兩淮地面,即難免遭受狙截,對方個個均具有一身極高的武功。”
第一人道:“對方是誰?”
“不知,如今兩淮地面,情勢混亂,敵我難分,事因長江鏢局失鏢而起,黑白兩道雲至畢集,司徒嶽為免池魚之殃,禮聘我等衛護百花。”紫斑滿面漢子發出一聲長笑,接道:“我等不辭艱危,千里迢迢趕來不為爭強好勝,揚名立萬,志在一睹人間絕色紫鳳容顏,倘能一親芳澤,雖死何愈!”
司徒嬋娟暗暗怒道:“大哥,你怎以自己妹子為餌,真個喪心病狂。”
但聞一人冷笑道:“老大別作夢了,司徒嶽邀來的不盡我等五人,憑我等這張長像,哼哼,無異蛤蟆妄想吃天鵝肉。走,白蓮庵距此不遠,免司徒嶽久候。”
五人疾掠出林而去。
司徒嬋娟正要追蹤,忽聞傳來清朗語聲道:“姑娘無須追蹤,這些兇邪已是距死不遠了。”話聲中青衫少年飄然現出。
這青衫少年正是簡松逸。
司徒嬋娟芳心大喜,卻面露憂容道:“這些兇邪如不及早除去,恐後患無窮。”
簡松逸展齒微笑道:“姑娘別急在一時,令兄未必有難言的苦衷,也非別有用心,在未明白究竟之前,請勿輕舉妄動。”
司徒嬋娟一怔,睜著星眸,詫道:“公子怎知我的來歷?”
簡松逸道:“姑娘麗質天生,秀美脫俗,一身紫衣,又聽得他們言說紫鳳,不言也可猜出。”
司徒嬋娟芳心一甜,玉靨緋紅,柔聲說道:“公子謬獎,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簡松逸長嘆一聲道:“姑娘出汙泥而不染,是非分明,令在下欽佩不已,在下來歷非不願相告,固也有難言之隱,日後倘與令兄為敵,你我相見恐尷尬異常。”
司徒嬋娟嫣然一笑道:“小妹別無所長,惟精擅風監之術,最是識人,不論公子立身何處,必是志行端方正人君子。”
簡松逸聞言一愕,忙抱拳笑道:“只聞姑娘此言堪足快慰平生,在下若以真實姓名相告只怕為姑娘惹來無窮禍患,日後相見姑娘隨便呼喚就是,姑娘如聽從在下之勸,立即遠離百花-是非之地。”言畢一聲珍重出口,身形一閃即杳。
司徒嬋娟往常不苟言笑,雖貌美如花,卻冷若冰霜,但一見得簡松逸即難以自己,不禁發出一聲幽幽曼嘆,心中稍一沉吟,轉身疾閃離去。
樹後又現出簡松逸,掠向棄屍之處察視,忽聞一聲微弱呻吟,不禁循聲望去,只見一發須花白勁裝老者倒在樹下,一雙黯淡眸光似向簡松逸乞助。
簡松逸一躍落在老者身前,發現老者罹受重手法數度擊實,脾臟碎裂,淤血積腹,已回天乏術,遂以旋璣手法點了幾處重穴,使保存真氣延遲半個時辰,道:“老人家,你受傷深重,恕在下無能為力。”
老者面現悽然一笑,吐出微弱語聲道:“老漢知道,煩請公子速在老漢身旁取出革囊,囊內有二物託公子送交金陵,老漢死也瞑目。”
簡松逸聞言解下革囊,傾出一些暗器傷藥雜物,其中有一油紙小包及一朵絹制小花,花瓣卻是紅白相間,不禁呆住,驚噫一聲,迅從身旁取出一朵同樣絹制小花。
老者似精神一振,目光也突然亮了起來,道:“蒼天見憐,今日才得見同門志士,奉侯爺之命臥底賊人巢穴,苦於無法取得聯絡,稍一不慎露出破綻立即喪命。”
“僅老丈一人麼?”
“據老漢所知,侯爺派下五人,但互不認識,其他四人恐早離塵世了,紙包內僅有四頁,俱是老漢所寫詩詞,但用礬水一浸原有字跡俱無,顯出圖文並有註解,均為主要賊巢……”老者拚著僅剩下一口真氣說出,已是無氣已絕,似弱無聞。
簡松逸急問道:“盜魁可是劫奪長江鏢局暗鏢主兇名喚鬼影子閻白楓?”
老者掙出微弱語聲道:“或者是吧!”言畢已嚥下最後一口氣。
簡松逸將老者遺物收緊囊內後,抱起屍體掘坑埋葬後立即奔向白蓮庵而去。
途中,只見一條人影迎面飛掠而來,喚道:“少俠,用不著去白蓮庵了。”
簡松逸瞧出來人乃御風乘龍符韶所扮,詫道:“符兄,為何不要去白蓮庵了?”
符韶答道:“因司徒嶽已領著一干兇邪回百花-去了。”
簡松逸不語,沉吟思忖。
符韶見狀,不禁微笑道:“少俠可是-心那司徒嬋娟麼?”
“不錯!”遂將所見所聞說出。
符韶望了望簡松逸一眼,道:“少俠所料不錯,司徒嶽如非另有圖謀,即是有難言之隱不得不與閻白楓虛與委蛇,不過此無異於玩火自焚,引狼入室,司徒嬋娟此女委實不差,蓮出汙泥而不染,看來少俠動了心了。”
“胡說。”簡松逸俊面一紅,佯怒道:“在下是如此之人麼?依在下看來此女可倚為莫大臂助。”
符韶笑笑道:“少俠如真是到處留情之人,格格豈能如此放心?符韶說笑而已。”說著面色一整,接道:“薛老他們都來了。”擊掌拍了三聲。
兩側道旁人影紛閃而出,正是無影刀薛瑜、七手伽藍餘鳳叟、神槍谷鳴、千面佛蒲敖、乾坤醉客夏衡、摘星手房四海、閻羅判匡殘,多臂魔神彭綸。
摘星手房四海道:“少俠,司徒嶽巳將其母妹及妻子均遷往四十里外翠雲谷中,此刻百花-成了魑魅魍魎鬼巢,可笑諸葛敬現仍拒於百花-莊外,無門得入。”
簡松逸又將所見詳告諸人道:“若非鬼影子閻白楓知事密已洩,詭計圖使百花-代罪,便是司徒嶽另有圖謀,我等豈能中計?那中年文士不能任其逃逸?”
薛瑜道:“此人狡猾無此,定然藏在近處,終必現身無疑。”
簡松逸忽想起一事,道:“我們走!”
薛瑜道:“何處?”
“翠雲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