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十分陰暗,氣氛陰森,我一推開門便停了下來,到眼睛適應了黑暗,才仔細打量屋中的一切。
房子是英國式的,進門是樓梯、走廊,走廊通向廚房,在走廊的一旁是起居室,房子在外面看來很好看,但是一走進來之後,卻給人以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十分難以形容,這倒不僅是由於滿滿地遮住了窗簾,光線陰暗的緣故,而是好象有受了欺騙,或是不公平等遇之後的那種感覺。
我在樓下走了一遭,瀏覽了一下,一來看不出什麼異狀來,又向樓上走去,樓上一共是五間房間,我打開了第一間房間的房門,便不禁呆了一呆。
還記得我在來到這裡以前,便已經有機會窺視過鄧石住所中的情形?當時我已可以看到鄧石的一間臥室,那間臥室之中,除了一隻大盒子之外,什麼也沒有。
在這間房間的中心,正有著一隻可以供人躺得下的盒子,盒蓋蓋著,而貼著牆,有一些我難以形容的東西,那象是一組儀表,但是卻又絕不是現代的。我所謂難以形容的原因就是在這裡,儀表是現代科學的結晶,但是如今我所看到的這一組儀表,不是現代的,它給人以古董的感覺。
那些指針、和看來全然莫名其妙的文字,是精在許多形狀不規則,表面粗糙的石塊之中的。有一些金屬線,從一組“儀表”上通出去,通到正中的盒子上。
我打開了那盒子的蓋,盒內是空的。當我對著這空盒子的時候,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種極其強烈的衝動:要躺進盒中去,要象我上次看到鄧石的時候鄧石所做的那樣,躺進這盒中去!
可是我心中地告訴自己:不要躺下去!這盒子對我起著一種極有力的誘惑,要誘惑我躺下去!
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極恐怖的感覺,我全身都感到了一股寒意,頭皮起麻,急忙退出了這間房間,心中突然有死裡逃生之感。
站在門口片刻,對於剛才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猶有餘悸,決定不再走進那房間去。
我打開了第二間房間的門,那間房間,也和我曾經看到過的鄧石的另一個住所中的一間房間一樣,在牆上有許多凹槽,恰好可以放下人體的各部分。
而這時,我更看到,在房中間,放著一張樣子很奇特的椅子,那張椅子是用繩子織成的,它的支架則是一種深黑色的木。
我再打開了第三問房間的門,三間房間之中,只有這一間是正常的。
那是一間書房,有一張書桌,兩排書櫥和兩張安樂椅,我到了書桌之前,書桌上十分凌亂,有許多紙張亂堆著,而當我拿開那些紙張的時候,我看到了那一片金屬片!
那便是胡明等六個學者正在研究的時候,被某國特務搶走,而在某國大使館中,我和特務頭子糾纏中又被鄧石搶走的東西。
在金屬片下面,還壓著一張紙,那張紙上,寫著四行相當工整的英文,那四行字,一看便知道是一個字一個字寫來的,而且每一個字之間所隔的時間都相當地長,一則因為字與字之間,沒有聯繫的“行氣”,二則,好幾個字的墨水顏色,也有差異。
這使我想到,那紙上的字是那金屬片上文字的翻譯,鄧石一定是正在從事翻譯的工作,而他雖然可以譯出那金屬片上古怪的文字來,他仍然要十分費力地逐字為之譯出,而不能一氣呵成。
我連忙去讀那四行字,只見那是“伯特雷王朝的大祭師是牛神的化身,他有能力使人死而復生,他的墳墓,在偉大的宙得神廳以東十里的地下,他的一切能力,都隨他之死而到了他的墳中,大祭師是神的化身,無數人可以證實這一點,大祭師——”
只翻譯到這裡,便沒有了下文。
而鄧石還在金屬片上做了記號,他所翻譯到的最後一個字,有著記號,他大概只翻譯了金屬片上的文字十分之一左右。
他所翻譯出來的文字,我看了之後,覺得一點興趣也沒有,這種記載,在埃及的古物之上多的是,古時人相信某人是神的化身,毫不出奇。
所以,我對那金屬片的價值的估計,也立時大大減低,我想不通鄧石這樣拼死拼活要來爭奪這金屬片,這為了什麼。
如果不是他出盡手段來爭奪那金屬片的話,他也絕不會死在荒郊。
我不再理會那金屬片和那張紙,我退後了幾步,在一張安樂椅上坐了下來,託著頭,無可奈何地思索著,我雖然到了鄧石的住所,但是看來我卻仍然得不到什麼,我該怎麼辦呢?胡明他們,真的是沒有希望了麼?我不能救他們了麼?
我茫然抬頭,無目的地四面望著。
但是突然之間,我霍地站了起來,我的心中,陡然一動,我覺得我已經找到了這房子的秘密了!
我這時所在的那間房間,十分寬敞,大約有兩百平方尺,而這還是三間房間中最小的一間。那也就是說,二樓連同走廊的面積,大約是八百平方尺。
可是,樓下卻十分窄小,至多隻有六百平方尺,這就是為什麼我一進屋子,便立即會有一種被欺騙了的感覺的原因。
沒有什麼屋子是二樓的面積比樓下更大的。那麼,事情已經再明顯也沒有了,這幢屋子的樓下,還有一間我未曾發現的密室!
我連忙衝了下去,仔細地尋找著,不到二十分鐘,我已然有了收穫,我在移開了掛在起居室東面牆上的一大油畫之後,看到了兩級鑲在牆內的字盤。
我立即記起了在那小記事本上看到的兩組數字,我取出了小記事本,依照那兩組數字的次序,去撥動字盤,從我的經驗,我知道這兩組數字,正是開啟那兩座字盤的秘密號碼。
等我撥完了這十二個號碼之後,我前面的那幅牆,有一個狹條,向上升了起來,升高了三尺,便停止,我俯下身來,向前看去。
裡面,大約是一間近兩百平方尺的密室,作長條形,它是將原來的起居室切下一條來而造成的,我走了進去,找到了電燈開關,亮著了電燈。
那密室中也有一張書桌,除了那張書桌之處,則是許許多多的古物,雜亂無章地堆在一起,那些古物毫無疑問全是埃及的,而且其中,還有著十分貴重的東西,例如一具黃金製成的面具就是。
這種面具,通常放在帝王的木乃伊頭上,十分名貴,世上所見到的也極少。
我略為看了一下,便來到了書桌之前,書桌的抽屜沒有鎖,我拉開了第一個抽屜,看到了一大疊活頁簿,釘在一起,打開來,那是日記。
日記是鄧石寫的,我先看第一頁,看了第一頁之後,我又忍不住去看第二頁,然後,我一頁又一頁地看下去,直到看完。看完之後,我木然而立。
我的腦中實在混亂到了極點!
混亂當然是看了鄧石的日記之後引起的,我甚至覺得夭旋地轉,彷彿我不是生活在現在,而已回到了幾千年之前,極為混飩神秘的古世界之中去了。
鄧石的日記前後相隔的時間達五年之久,其中有的是一天接著一天的,有的一跳便是大半年。
有的時候,一天只有兩句話,有的時候,一天的記載,詳細得猶如一篇小說,不但有對話,而且將雙方的神態也記了下來。
鄧石的日記,我加以披露,刪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部分,留下來的可以算是有關這件奇事的精華。
我照原來的形式披露鄧石的日記,而不由我來作一個簡單的敘述,是因為鄧石的日記中所記載的事,十分離奇曲折,不可恩議,無法簡簡單單,三言兩語將之講完。二則,是由於鄧石日記中所記載的事情,和我以前的特殊遭遇,還有著相當重要的關係之故。
各位讀者請注意:這日記全是鄧石所經歷的事情,所以,那個“我”,是鄧石。
以下便是鄧石的日記。
七月六日
酷熱,一個阿拉伯人突然來,帶來了十二顆紅寶石,索價甚是便宜,這是十二顆見了之後,令人驚心動魄的紅寶石,絕對是真貨,阿拉伯人態度神秘而言詞閃爍,他這紅寶石也不一定來歷不明,但雖經嚴詰,他卻顧左右而言他。
七月七日
為了小心起見,將紅寶石寄巴黎,交由珠寶專家巴薩摩鑑定,買保險一百萬鎊。
七月八日
得巴薩摩急電,紅寶石是稀世珍品。
七月九日
再晤那阿拉伯人,上次見到那阿拉伯人,完全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是在一家珠寶店的櫥窗外徘徊,那阿拉伯人湊上來問:“想買好的寶石麼,先生?”
“是的”姑且回答他。
“我有很好的寶石,先生,如果你識貨的話,你一定可以知道我擁有的是真正的好寶石,而我的索階,只不過是市面上的千分之一,先生,如果你要的話,給我地址,我送來給你。”
抱著姑妄聽之心情,給了他地址,那阿拉伯人看來骯髒而令人討厭,但這裡是一個神奇的地方,說不定會有什麼奇妙的事情發生。只是告訴他,需要一些紅寶石,他果然帶來了十二顆,而且如今經過鑑定,那是極稀少的珍品,所以需要再見他。
再到那珠寶店集中的街道去,果然又見到了那個阿拉伯人,直向他走去,他象是一頭野獸看到人類之逼視也似的反望著,然後,他先開口:“還要些寶石麼?”
“是的,要一些上佳的綠玉。”
“先生,我的東西,全是上佳的,請你放心,還是送去上次的地址?”
“是的,但是我要得很緊,最好在兩小時之後送到,做得到麼?”——這樣說,是希望他立即去取寶石,而我早已準備跟蹤他的了。
“不行,先生,給我一天的時間,我要跋涉很遠的路途才能取到寶石的,明天一早,我替你送來。”
他講得堅決而不容改變,只好點頭答應,轉身離去之後,在街角,套了面具,除下外衣,穿上早已藏在身邊的阿拉伯長袍。
化裝成為一個普通的阿拉伯人,前後只不過化了一分鐘,再走出街角時,那阿拉伯人已失了蹤跡,連忙急步追了過去,方在一條小巷中看到他的蹤影:便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面。
他是從哪裡得到這樣好的寶石的?他是國際珠寶集團的賣手?然而,據巴薩摩巴黎來的急電,這十二顆紅寶石從來未曾入過記載,那麼好的紅寶石,如果有過一次公開交易的話,是一定會有記載的,他是怎麼得到那些紅寶石的呢?
由於不斷的思索,好幾次幾乎因之失去了阿拉伯人的蹤跡。
一小時之後,那阿拉伯人走進了一問汙穢而矮小的屋子,聽得他在叫一個人,叫的是:“鹿答!”聽到回答聲,他便和一個矮小的人一齊走出。那人十分矮小,大約只有四尺高,身上的衣服,比阿拉伯人更加骯髒,他的頭上包著一塊白布,只露出兩隻眼睛在外。阿拉伯女人這種裝束的很多,但是從腳步、身形上來看,那矮子不是女人,不是女人為什麼又要矇住了頭?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多,跟蹤得也格外小心。
前面的兩人,一直在步行,出了城市,向荒郊走去,他們顯然慣於步行,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使我仍然可以順利地跟在後面。出了市區之後,又走了近十里,前面是著名的一座太陽神的廢廟。
那曾經是一座規模十分宏大的廟宇,但久已廢置了,巨大的石柱東歪西倒,人只能在廳的附近處瞻仰一下,想要進去是極困難的。
他們兩人到了廳前停下。藉著一業灌木的掩蔽,在距他們五步處伏了下來阿拉伯人低聲在講話,他的聲音聽得相當清楚,他道:“希望你能夠分辨得出什麼是綠玉!”
那矮子以一種十分怪異,十分乾澀,聽了令人極不舒服的聲音道:“我分得出的。”
那顯然不是女子的聲音。他們要取綠玉了,綠玉在什麼地方?紅寶石也是在這裡取來的麼?可是在黯淡的月色下,除了灰白色的石柱、石塊和殘存的石階之外,什麼也看不到,哪裡有寶石的影子?
那矮子伏在地上,阿拉伯人用他身上的那件骯髒的袍了蓋在他的身上,將那矮子的身子,完全蓋住,接著,便是那矮子發出了一陣怪誕到難以形容的聲音,他的身子似乎在白袍之下不斷地顫動著,但過了不久,白袍之下便靜止了。
那阿拉伯人一直等在旁邊;接下去的一個小時,是沉悶得令人難以渡過的,但下定決心要查看究竟,當然只好仍然等著。
一小時之後,白袍覆蓋之下的那矮子,又顫動了起來,他站了起來,裹著那件白袍,那阿拉伯人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那矮子不講話,只是發出“晤晤”的聲音。
這時,看不到他的臉色,但可以肯定,那矮子的臉色一定不會好看。他們兩人匆匆地離去,他媽的,他們在搞甚麼鬼?綠玉已取到了麼?”
繼續跟蹤,他們回到了市區,進入了髒屋子,天色已將亮了,一直等到天明,必須回去了,因為和阿拉伯人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他媽的,跟蹤了一晚上,一點結果也沒有!
七月十日
回到酒店之後,只不過睡了一個不時,便的人來叩門。
我將門打開,閃進來的是那阿拉伯人,幾乎想要破口罵他,但是卻罵不出口,因為全已將六粒卵形的綠玉,放在桌上,他只要一千鎊一顆,老天,一千鎊,買這樣的綠玉是假的也值了。
七月十一日
綠玉是怎欄來的,足足思索了一整天,不得要領,又將綠玉寄出。
七月十二日
巴薩摩急電來問:“是不是掘到了所羅門寶藏。綠玉是極品,每一顆的價值,在十萬鎊以上。”這是不可思義的奇事,必須再去探索究竟,再到那幾家珠寶店門口去,不見那阿拉伯人。
等了許久仍然不見那阿拉伯人,自已走那天走過的路,來到了那問髒的小屋子前,用力地拍門。
“是誰?”自屋中傳出了一個奇異的,千澀的聲音,那正是那個被稱為“鹿答”的矮子的聲音。
並不回答他,逕自推門而入,屋中一條矮小的人影,突然像吃了驚的兔子也似地跳了起來,他想從門口竄出去,但門口被塞著,他於是不斷地後退,一直退到了屋角,方始站定。
屋內簡陋到了極點,絕對無法想象這樣的屋子,會和價值十萬鎊一顆的綠玉有關。那矮子仍縮在牆角,向他望去,實是令人吃驚,如果早已看到了他的尊容,說不定會沒有勇氣阻在門口,而任由他逃走了!他有著一張不屬於人的臉,他的臉象是一頭狼,掀天的鼻子,充滿了血絲的眼睛,一張歪裂了開來的嘴,和可怕的撩牙。
這樣的人,在街道上走的時候,如果不是套上頭罩的話,那一定會使得所有的人吃驚,他在外出的時候套上頭罩,那算是有自知之明的。僵持了五分鐘之久,他才開口:“你……你作什麼?”
“你是鹿答?放心,我沒有惡意的。”由於他的英語生硬,因為反問也是一字一頓的。
他點著頭。
“鹿答”一面走近去,一面道:“我還要些綠玉,綠玉,你明白麼?”
他又點頭。
“你給我取到綠玉,我給你錢,錢!”取出了兩個金洋,在手中叮噹地叩著,鹿答的血絲眼頓時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將兩個金元放在他的手中,他緊緊地捏著,過了一會,他套上了頭罩,他一定是取綠玉了,他走到門口,可是突然地,他反手將兩個金元向我拋來,向外逃廠出去。
立即退出去,鹿答已不見了,而幾個兇惡的阿刺伯人向我逼近來,狠狠地道:“別來惹鹿答!”
狼狽而逃,他媽的倒黴的一天。
七月十三日
是十二日,又是星期五,大抵不會有好運,果然仍不見那阿刺伯人,也找卞到鹿答,自己到廢廟方,一直來到了鹿答那天晚上伏著的地方,那是一塊大石,看來象是大石基。
在大石上,有一個小小的圓洞,那個圓洞,勉強可以供一個人的拳頭進去,向內張望,什麼也看不到,將耳朵俯在洞口,聽到十分空洞的空氣震盪聲,這證明下面是一個大洞。
綠玉和紅寶石就是從下面取來的?這未免太容易了,連忙將拳頭硬塞了進去,將手臂伸到最直,但是抓到的是空氣。
伸進石洞去的手臂幾乎縮不回來,真是縮不回來,那才成了大新聞了。
七月十四日
十三日星期三當真是倒黴的一天,還是設法尋找那阿刺伯人,意外地發現鹿答也在找他,當我向鹿答走過去時,他奔開了。
七月十五日
沒有結果
七月十六日
今天是奇妙的一天,真正奇妙的一天,奇妙極了!在那條陋巷之中守了兩小時,見到了那阿刺伯人,於是用槍將他指嚇著,到了荒郊,這阿刺伯人講出了一項驚人的秘密!
寶藏是在那個小洞之中,但是卻在地下深達六十尺的一個地窖之中,要通過七度厚達尺許石板,才能夠碰到寶石,但是每塊石板上,都有著可以供人伸進拳頭去的小孔,鹿答有這個能力,他能夠使自已的手,伸下六十尺的深處去取東西,這實在是沒有法子令人相信的,但阿刺伯人不又不象在說謊。
終於,找到了鹿答,再到了那個廢廟之旁,這次,鹿答的身上沒有蓋白袍,他的手臂在伸進那小洞之後,和他的肩頭脫離了!
那不是幻覺,那是事實,他的手臂離開了他的肩頭,到六十尺以下的地底去活動了,這是什麼力量,這是什麼現象?
這種力量,豈不是比任何財寶更誘惑人?鹿答具有這種神奇的力量,可是他看來卻象一個白痴,那阿刺伯人的智力也高不了多少,這個秘密,看來只有阿刺伯人知道,但是這秘密應該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於是,絕不猶豫地殺了那個阿拉伯人。
鹿答見阿刺伯人死了,一躍而起,想要逃走,可是他左手已被捉住。
他的左手隨著離開了他的手腕,他繼續向前奔去,但不等追上去,他又奔了回來,他的口中,發出了一陣陣奇怪之極的聲音,相信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懂得他在講些什麼,他竭力掙扎著,他身上的衣服被撕裂,他是一個令有噁心的殘廢人,但是他的胸前,卻用發黑的麻繩,掛著一件奇妙的物事。
那是一個十分難以形容的物事,它象是一雙煙盒,約有兩寸見方。
在搶奪那奇妙的物事間,鹿答逃脫了。在知道難以追得上他之後,一聲槍聲結束了追逐,鹿答奔得快,但快不過子彈,他死了。
七月十七日
一連殺死了兩個人,奇怪的幻覺不斷而來,飲酒,只有酒可以驅除這種幻覺。
七月二十一日
大醉了四天,醒來的時候,人竟在醫院中,我的手中,還抓著自鹿答身上取下來的那東西。鹿答和阿刺伯人的屍體已被發現了,沒有人疑心,當然不會有人疑心我的。立即離開了醫院,回到了住所,那東西可以從當中剖開來,用一柄薄薄的小刀,輕輕一撬,就做到了這一點,撬開了兩半之後,發現其中的一半,全是薄如蟬翼的金屬片。
金屬片上有著許多點狀突起,每一個突起點之間,都有著細痕的聯繫。
這是什麼?看來倒有點象縮小的電子板,鹿答何以會有這樣的東西?
另一半,也是許多薄片,在薄片上的則是許多奇怪的文字。
本來是奇妙的遭遇,變得更奇妙了。
殺了兩個人,得了這樣莫名其妙的東西,算是什麼?幸而,曾低價購來了不少寶石,總算多少有點收穫。
七月二十二日
離開了,鹿答和那阿刺伯入的冤魂似乎一直纏著我。
八月三日
仍然不知道那鬼東西有什麼用,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麼,曾將上面的文字給許多專家看過,換來的卻只是譏笑,說那種奇怪的符號一定是自創的,豈有此理。
九月七日
今天遇到了古勒奇教授,他是古代文字專家,再將那種文字出示,他竟斷定說那不是地球上的文字,這更可笑了,這當然是極可笑的,但不知為了什麼,這東西竟也掛在胸口,當然不是用黑麻繩,而是用一根白金練,算它是一個記念品吧。
一月一日
那是突如其來的,子夜,人人在狂歡之中,停在海港中的輪船,汽笛大嗚,新的一年來臨了,那東西掛在胸前已有半年了,由於它十分輕,是以早就不將它放在心上了,但是,真的,在新的一年來臨之一剎那,它發出了奇妙的聲響。
那是如同無線電報的:“滴滴”聲,連續不斷。連忙退出酒會,到了一間儲物室中,除下那東西來,打了開來,不但聲音清晰傳出,而且,突出的一點一點,都發出奇妙的閃光。
那種閃光十分微弱,但是它的奇妙之處,卻難以形容,那種奇的形彩,令有目眩,令人心跳,它自何而來,為什麼,都不知道。
這種奇妙的現象,維持了十分鐘之久才停止。
一月二日
終日注視著那東西,未見有異。
一月三日
記得第一次剖開那東西時,感到那一片一片存小點的突起象電子線路圖,真的是麼?將它給專家一看,或者會有結果的,佔美是加拿大一家大規模電子工廠的工程師,讓他去看看,或者會有結果的。
一月十日
佔美看到了那東西,他的判斷使人吃驚,他宣稱,那是設計極其精妙,絕不是地球上人類所能做出來的東西,那是電子工程的高峰,許多電子管,都被縮小了,而電子線路,也被化為軌跡,固定在極薄的金屬板上,據他說,這東西中的七十片極薄金屬片上,每一片上都有著上萬的電子管。
那也就是說,這七十片薄片合起來,至少有七十萬具電子管,那是地球上從來沒有過的一具電腦,它可以做幾乎任何事。
佔美是表兄弟中從小便有神經質的一個,而且一度進過神經病院,看來,他的舊病復發了。
(一九八六年按:這種電子板,現在已經十分普遍,二十年前,都只是想象,說人類科學完全沒有進步,似乎也不很公平。)
一月十一日
佔美一直來羅唆不休,真後悔來找他,他堅持他的看法是對的,並且說他可以利用他廠中的設備,使掛在我胸口的“電腦”工作。一具有七十萬個電子管的“電腦”居然可以掛在胸口,哼,我要離開他了。
一月十二日
他又來苦苦哀求,姑且答應了他,和他一齊到了工廠之中,他取了掛在胸口的那東西,用兩根極細的線連結它,然後通電。
那兩根線,是連結到一具工廠中最大的電腦顯示器之上的,突然,所有的指示表都動了起來。
佔美狂叫:“看到了沒有!看到了沒有!”
隨著他的狂叫,廠內的警衛和負責人向他衝來,將他按倒在地上。在混亂中,搶回那這東西,溜出了那家工廠,不管佔美了。
一月十三日
離開了加拿大,佔美被送入神經病院,因為他破壞了價值數億美金的一具大電腦,我似乎電被通緝,但佔美不是真的瘋子,他的話是對的,那東西和電子管有關,那是一具電腦,不屬於地球人的電腦,這使人糊塗,的確,似乎佔美是瘋子,我也是的,準知道呢了
一月十四臼
誰瘋呢?到底是誰瘋呢?
一月十五日
那是一具電腦,而且,極其輕微的電流,便能夠使它生出反應來,兩節乾電便可以使得突出的小點,發出微弱的亮光。但是那具電腦有什麼用處呢,看來要經過不斷的試驗才能明白,沒有人幫助,只好進行單獨的度驗,試的辦法,是不斷地將之通電,不斷地將之和各種不同壓力的電流接觸。
一月十六日
真正嚇壞了,從來也未曾有過這樣的經歷,那是瘋狂的,瘋狂的,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我一定是神經有問題了,我應該進瘋人院麼?
一月十九日
整整醉了三天,才醒了過來。頭腦開始冷靜了下來了,細細地回想一月十六日所發生的事,那一切,都是實在的。
其實,那一切是不是實在的,只要我再來一次,就可以證明了,但是我卻沒有勇氣再來一次。
那天,當那東西和七百伏特的高壓電相接觸之後,發出了一陣奇異的閃光,那一陣閃光的顏色是難以形容的,它似乎包括了世上所有的彩色,但是出現的時間卻極短極短極短,接著,在閃光發生時,被閃光照到過的,我的右手不見了,我的右腕上是光禿的,沒有手,手在哪裡?手在什麼地方?可是,手又是在的,我可以感到手在動著,只不過看不到,而且,左手也摸不到右手。
在驚駭欲絕的情形之下,向外狂奔而出,忽然間,我看到自己的手,手正抓住了一株灌木,將手戰戰兢兢地捧著,裝回了手腕上!
這是我瘋狂了?還是真的手可以離開身子,我想起鹿答,想起了那些寶石,鹿答似乎也有這能力的,但是我卻不敢再試了。
這是瘋狂的!
十二月二十日
近一年來,一直在世界各地環遊,最近才回來,找了一個新居,還不錯,是一幢頗為清靜的大廈第二十三層,居高臨下,別有風味。這一年,造訪了很多精神病專家,擾他所說,一個人如果看到自己的肢體分裂,或是手足突然消失,那是腦神經分裂的現象,發展下去,這個人就變成瘋子。
我真的是瘋子麼?
由於那東西在開始環遊世界的時候,一直被鎖在銀行的保險箱中,而又一直沒有勇氣再去碰緣故,所以一直拖了下來。
但如今,我回來了,我是不是一個腦神經分裂的人?這個問題也越來越迫切地要找到答案,必要再和那東西見面了,這實在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
幸而,還記得上次發生那種瘋狂的情形之際,是用七百伏特的高壓電。
晚上,在面對著那具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的電腦達三小時之後,終於顫抖著手,接通了電流。
奇異的閃光再現,這一次,由於俯身太前之故,閃光罩住了頭部,突然之間,整個人飛了起來。
不,不是整個人飛了起來,的確是有什麼東西飛了起來,但不是我整個人飛起。
正確他說,飛了起來,是頭,是我的頭。
首先,我發覺身子不見了,接著,發現身子仍然坐在椅上,是頭離開了身子。在一陣近乎昏眩的感覺之後,頭又回到了身子之上。
有什麼別的變化,我並未死亡,也沒有覺得有什麼痛苦。只不過剛才,頭和身子脫離的時候,看到自己的身子沒有頭而仍然端坐著,十分駭然而已。
一件本來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但是如果接連兩次,居然沒有產生什麼危險的話,那麼對第三次的試驗,便會大膽許多。
在定了定神之後,再度接通電流,讓閃光照在右手上,右手消失了。
輕輕地用左手去摸一下,右手不在腕上,的確不在手腕之上。
可是,右手仍在,右手不在右腕之上,然而仍然在,只不過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而已,我感到自己的神經系統,仍然能夠靈活地指揮我的右手。
我搜尋著自己的右手,這實在是十分滑稽的事,自己找尋自己的右手。
終於找到了,右手在一沙發之上。
果然仍能控制自己的手,要動哪一雙手指說動了,在右腕和右手之間的距離大約是兩碼,但是我的神經系統顯然可以超越這個空間,仍然指揮著離開了手腕的手。
這是極其驚人的,但是這是事實。
唯恐失去了自己的手,是以立即又將手捉回來,放加到手腕之上。
經過了三次之後,膽子更大了,休息了片刻,第四次再接通電流,右手再度離開,這次更鎮定了,右手聽從指揮,打開了窗於。
右手不知可以到達跑離多遠的地方,仍然聽從我的指揮?
右手向窗外飛去,沿著牆几上去,上了上面的一層樓,那是一個平臺,右手爬上了石沿,又回到了手腕上。
這是我的一生之中最驚喜的一一刻。
不是瘋子,只不過是有著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我的身上而已。
十二月二十一日
連續的試驗,手、足、頭、可以完全離開身子而進行活動,而且活動完全受自己的控制,太奇妙了,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事情的?
十二月二十二日
單獨活動的肢體被人發現了,一雙腳走進屋子,居然有人大膽地在腳骨上踢了一腳,那太豈有此理了,我如今具有這樣的能力,還能受欺於人麼?
可是腳上沒有長著眼睛,是什麼人踢我的,也不得而知。
總之,有這個神妙的“電腦”,那神秘的閃光,我已是一個神秘的超人了。
鄧石的日記,有關他本身肢體的部分,到這裡為止。以後,鄧石的日記中便記載著如何和踢了他一腳的人作鬥爭的事。
而踢了他一腳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衛斯理。而我與鄧石之間種種糾紛,在前面已經詳細他講過了,當然不必藉助鄧石的日記來補充。
在那間密室之中,看完了鄧石的日記之後,腦中實在是混亂得可以。
鄧石當然不會在日記中欺騙他自己的。
那也就是說,他日記中的一切,全是真的。
但是,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他稱之為“電腦”的東西,那在通了六百伏特的高壓電之後,便會發出奇異的閃光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那奇異的閃光,為什麼會使人的肢體分離而無痛苦,而且又可以不切斷神經的聯繫,使肢體仍然接受大腦神經的指揮呢?
這一切仍然是不可解釋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