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半小時左右,我們遠遠地聽得“轟”地一聲,一蓬火光,從海上冒起,將附近的海域,照得通明,但立即就熄滅了。
經過那一亮之後,陡然而來的一暗,更令得眼前伸手不見五指。我和石菊半晌不語,才道:“如何?”石菊呆了一會,道:“衞大哥,無論如何,這艘小艇,來得太怪了!”
我道:“那是不是會有人存心救我們呢?”
石菊苦笑了一下,道:“在這裏?”我只是道:“不錯,在這裏!”
實則上,我心中已然想到了一個。如果“死神”已然來到這裏的話,那麼,黎明玫當然也來了,她就可能是救我們的人。
我感到安心了,那艘快艇已然爆炸,我們當然已經安全了。我心中對於石菊的驚疑,還有點不以為然,我們在甲板上坐了下來、四周圍靜得出奇。
石菊已然停了馬達、任由小艇在平靜的海面上漂行,突然之間,石菊霍地站了起來,道:“衞大哥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我正想叫她坐下,不要再疑心的時候,陡地,我也呆了一呆。
我聽到了一種極其輕微的聲音,我相信如果不是練過內功,耳目特別靈敏的人,是一定聽不出來的。那聲音“的……的……的”地不斷地響着,像是一隻小型的鬧鐘所發出的。
我聽了一會。道:“只怕船艙之中,有一隻小型鬧鐘在吧!”
我們連忙走進了船艙,果然有一隻小鐘,石菊一伸手,便將那鍾,拋到了大海之中。
可是,那要命的“的……的……”聲,仍然存在着,而且令得我們確不定方向!
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會有這樣的經驗的,一個極細微的聲音,當你聽到了,但是要找出它的方向時,它可能從四面八方傳來,根本不知是在何處。
那時我們兩人的情形,就是這樣!
我們雖然都沒有開口,但是心中都知道那種聲音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定時炸彈:此外,絕不可能是其他的聲音。
我又鑽進了一個圈套之中:
對方的計劃,我如今已然可以猜測到了,在我們來的快艇上,並沒有定時炸彈,但是對方卻造成氣氛,使我們信以為有。
而正當我們想脱離那艘快艇之際,對方又派人罵了這艘實際上裝置了定時炸彈的小艇,來到近前,當然,駕艇人已然躍入了海中,向我們的艇游去,半小時後,將那艘艇炸去。
這時候,我們一定會以為自己安全了,但是計時炸彈偏偏裝在此處。
我們不知道計時炸彈在什麼地方,但是此時,我們想棄船更難了,因為我們離岸更遠了!
我和石菊相對而立,我們的額上,都不禁滲出汗珠,約莫過了兩分鐘、但我們卻覺得過了一世!因為隨時隨地,我們可能葬身碧海:
兩分鐘之後,我喘着氣,道:“我們棄船!石菊默然點了點頭。”
忽然之間,我感到對她,十分抱歉,我道:“我們這時候棄船,生還的機會,只有一半,這……全是我的不好!”
石菊望了我一眼,道:“別多説了,快走吧!”我和她一起上了甲板,匆匆地穿上潛水衣,解開了兩個救生圈,一起跳入海中。
我們暫時可以不必壓縮氧氣,我們藉着救生圍的浮力,浮在海面,那艘小艇,向外飄了開去,我們在海上浮沉着,果然,不到一個小時,又是“轟”地一聲巨響,那艘小艇。整個斷成了兩截,向上跳了起來,接着,又碎成了片片,一齊跌落海中!
石菊嘆了一口氣,道:“好險啊!”
又過了沒有多久,天色已然漸漸地亮了起步,那是一個明天,等到天色漸漸地明亮之際,我們發現自己完全置身在大海之中!
我們相互嘆了一口氣,一點辦法也沒有,再過了一會,突然,我們看到前面不遠處,海上之水,突然起了一個大遊渦。
那遊渦一出現,我的心便向下一沉,我連忙將頭埋入了海水之中,睜開眼來,向前看去,只見在前面約莫十丈遠近處,一個灰白色的魔鬼,正在優閒地擺動着它的身體!
灰白色的魔鬼!那是一條最兇惡的虎鯊!
我抬起頭來,石菊問我:“什麼事?”我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
真的,這時候,我能回答石菊什麼呢?一條有六公尺長,可能二千公斤以上的虎鯊,就在我們的附近,不要説我們沒有槍,有槍也不能用,一公里之內的虎鯊,聞到了血腥時,就會在五分鐘之內趕到!我們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鎮定:
唯有鎮定,絲毫也不去驚動那灰白色的魔鬼,而且,還要那魔鬼並不飢餓,我們才有逃生的希望!
石菊像是已然在我面色上,看出了我在思索,她定定地望着我,忽然又道:“衞大哥,我們有危險了,是嗎?”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注視着前面,海面上又出現了一個遊渦。離我們只有二十公尺了:那是白色的魔鬼,在優閒地轉動它那二幹公斤重的身子的結果。
我舔了舔嘴辰,海水的鹹味,使得我的喉嚨更感乾燥,像是有人在我的胃中,燃着了一個火把,濃煙想從喉中直冒出來一樣。
我想了一想,道:“不錯,一條虎鯊,正在我們前面,向着我們游來!”
我的語調,竟然如此的平靜,那實在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石菊一聽,陡然張大了口,只見她右臂一揮,右手離開了海水,手中已然多了一把藍殷殷的,鋒鋭已極的匕首!
我嚇了一跳.道:“石菊,你想作什麼?你完全沒有機會的!”石菊的聲音很冷,使人發顫,道:“現在我們有機會麼?”
我吸了一口氣,道:“百分之一,或是百分之二。”石菊突然現出了一個堅毅已極的表情,道:“衞大哥,你設法遊開去!”
我幾乎是大叫:“別亂來!”
但是我的話才一出口,石菊已然用力地推開了救生圈,身子一沉,沉了下去:
在那一瞬間,我完全呆住了:可憐的石菊,我承認,她懂得很多,但我也可以斷定,她從未在海中飄流過,更不要説怎樣對付一條虎鯊了!
她以為她的英勇行動,可能只是犧牲她自己而救了我,但是,就算她能夠和那魔鬼同歸於盡的話(這是最好的估計,已然近乎不可能),那麼,不到十分鐘,我就會陷入鯊羣的包圍之中,而在十五分鐘之後,我就在虎鯊的牙齒的拼合間,成為一片一片了!
虎鯊的牙齒,可以作成美麗的裝飾品,但是被那些白森森的牙齒咬起來,滋味卻不很好受,因此,我並沒有呆了多久,雙手也鬆了救生圈,潛下水,我看到石菊雙腳蹬着,正向魔鬼迎去。
那條虎鯊遊得很優閒,不斷地打着圈子,我在水中,像一支箭也似地向前射去,不等石菊遊近虎鯊,我已趕到了她的身邊,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伸手,向石菊的右腕抓去。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石菊一閃身,避了開去,反手一刀,向我刺了過來!我猛地吃了一驚,避得稍為慢了一點,肩頭上被刀鋒掠過,一縷血水,慢慢地飄了開來!
剎那之間,我整個人都麻木了!
血!海水中有了血!
那條虎鯊也像是突然間發現了什麼似的,呆在水中。
那條虎鯊呆在水中的姿態,是如此地平靜,流線型的身子,一動也不動,像是一艘最新式的潛水艇一樣。凡是食肉的動物,在進行襲擊之前,一定十分沉靜的。我見過美洲豹怎樣撲向獵物,在未撲向獵物之前,蹲在地上,簡直像一塊石頭!
石菊轉過身來望着我,我們沒有法子交談,我立即遊前一步,扯了她就向下沉去!
我深信石菊此際,心境之中,有着極其瘋狂的成份,她絕不想害我,因為她愛我,但是她卻想害她自己,因為我不愛她!
我才一拖住石菊時,石菊還掙扎了一下、我不容她再胡來,如今我們逃生的機會,已然只有萬分之一——那萬分之一的機會,還要再決定於我們下面的那一堆海底礁石上,是否有可以供我們容身的洞!
我們向下,迅速地沉下去,那條虎鯊也在這時候,突然一個盤旋,向我們滑了過來,我解下了腰問的白金絲軟鞭,仍然向下沉去。
但是在水中,人類和鯊魚比起來,猶如野豹和蝸牛一樣,那魔鬼在轉瞬之間,便已然追了上來,我立即揮起了金絲鞭,向那魔鬼狡猾而細小的眼睛鞭去,那一鞭的力道,是如此之大。連我自己也感到十分出奇一陣水花,虎鯊的長尾,揮了過來,我看到石菊迎了上去,匕首的光芒,在海底中更顯得十分耀眼,片刻之間,另一股血又飄了開來。
我不知道那股血是虎鯊流出來的,還是石菊的,我所能做的,只是再向前迎去,但是我剛出兩尺,石菊的身子,已然筆也似地直向下沉來,我一把將她抓住,不到十秒鐘,當那條虎鯊在上面十餘公尺處,翻騰起白花耀眼之際,我們的手已然抓住了礁石。
我迅速地繞着礁石轉了一轉,發現一個洞,可供我們藏身。
我本來,幾乎已然絕望,但一發現了那個洞,我卻有了一線生機,拉着石菊,向洞中間遊了進去,我們才一進洞,便覺出那堆礁石,猛地震動了一下。
接着,一塊巨大的礁石,跌了下來,剛好堵住了那個洞口!
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當然,那是虎鯊在受創之後,大發神威的結果。我望着石菊,那個洞裏面很大,也很明亮,在水中看來,石菊的面色,十分奇怪。我從洞口的隙縫中向外面望出去,海水在翻滾,那是一個真正的奇蹟!至少有十條以上的虎鯊,正在圍着那條已然受傷的虎鯊在咬,血花翻濺,白影縱橫。石菊游到了我的身邊,我只顧注視外面,忽然之間,石菊的五指,幾乎陷入了我的手臂之中,我向她望去,只見她正望着洞的深處,面上的神情,駭異到了極點!我立即回頭望去,也不禁為之一呆!
一個人!一點不假!一個人!就在洞的深處!
那個人,有着全副潛水配備(我和石菊兩人,如果不是得力於中國武術內功的特殊控制呼吸的方法,此際也早已窒息而死了),那人的身子直立着,像是在搖晃,但是他卻只有一條腿,那樣子,可怖得令人難以想像,令人不自禁地感到胃部在抽搐!
我和石菊呆了一會,便向那人遊了過去,尚未游到他的附近,我們都已然可以肯定他死了。因為他折腿處的肌肉泛着死灰色,碎骨露在外面,令人無法向那個傷口,多望一眼。
我游到了他身旁,將他的氧氣面罩,除了下來,那兩筒氧氣,還有一大半剩,我將之遞給石菊,但是石菊卻是不接,反向洞底,指了一指,我循指看去,只見洞底上,堆着十筒全末用過的氧氣!
我開始奇怪起來,但我們先什麼都不做,每人取了兩筒氧氣,咬在口中,肺部立時舒暢了起來,然後,我才仔細地看了看那人,只見那人眼睛深陷,面上的神情,像是極度的悔恨。
一看那人的臉型。便可以知道那是一個典型的德國人。他死了不會很久,至多三十小時,我料定他是在搬氧氣進洞時,在最後一次,遇到了虎鯊,因而失去了一條腿而死亡的。
石菊輕輕地碰了碰我,我仍抓着屍體,只見她已然收起了匕首,自在袋中取出了一小塊白色的板,和一技筆來,那是特地為潛水者所設的,可以在水底書寫,又以輕易抹去的工具。
我們所有的潛水工具,都遺失了,但這兩件東西,是可以隨身攜帶的,所以還在。
只見石菊寫道:“他是誰?”我翻起屍體的手腕來,腕間有着難看的疤痕。
石菊又寫道:“他真的是那個‘外國遊客’?”
我點了點頭,石菊寫道:“那麼,那張地圖,也應該在他的身上!”我在屍體的身上,小心地搜了一搜,但是除了護照和一些零碎的物件外,卻並沒有任何發現,我放開了屍體,我也取出了平板和筆來、寫道:“地圖找不到,但是我深信寶藏可能就在這個山洞之中!”
石菊看了,面上現出了一個訝異的神色,寫道:“你何以如此肯定?”我回答她:“你看這些氧氣,至少準備在這裏工作二十四小時,否則,他何必準備那麼多的氧氣?”石菊點了點頭。
我打開了護照,照片上的人,正是死者,直到此際,我才知道他的名字是佩特。福萊克。當時我懷疑這可能是假名字,但後來證明不是,佩特,福萊克是真名,他是納粹近衞隊的隊員——屬於希特勒最親信的部隊,也就是奉命藏寶的許多近衞隊員之一。
石菊在水中,寫道:“我們在洞中找一找?”我點了點頭。
照理説,我們兩人,既然都同意我們在誤打誤撞之間,發現了隆美爾那筆為數驚人的寶藏的所在地,便應該立即進行搜尋才是。
但是我們卻不,我們兩人,不約而同地,誰也不想動,相互瞪視着,在水中看來,兩人心中的感覺一定是相同的,那就是:雖然對方的臉容十分模糊,不怎麼清楚,但是彼此間的距離,卻近了許多——那種距離,自然不是指實際上相隔的距離而言。
我們互望了好半晌,石菊才迅速地寫了一些什麼。將塊平板,遞到了我的面前,她寫的是:“衞大哥,我絕不想害你的。”
我點了點頭,寫下了這樣的字回答她:“我知道,你想毀滅你自己,為什麼?”
石菊突然遊了開去,我也不去追她,她游到洞的一角,才停了下來,我相信她一定在哭,我再次游到洞口、從石縫中向外看去,虎鯊已然走了,海水依然澄沏,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我在那個約有五六丈見方的洞中,沿着洞壁,仔細地尋找起來。
不一會,石菊也游到了我的身邊,參加了尋找的工作,但是我們各自用去了四筒氧氣,仍是一點結果都沒有。這個洞,簡直不可能是藏寶的所在,因為每一塊岩石,全是天然生成的,一點也沒有人工斧鑿的痕跡。
但是,佩特-福萊克又在這個洞中作什麼呢?
我放棄了尋找的意圖,和石菊兩人,來到了洞口,我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推開了堵在洞口的大石,一齊浮上了海面。
在各自呼吸了幾口真正的新鮮空氣之後,我道:“我們仍然要回到陸地上去,再到這裏來,準備了水、食物,輪流下來,才能尋找出結果來。”石菊苦笑了一下,道:“是啊,但我們怎能回到陸地呢?”
這時候,早已經是白天了,我們雖然不怕冬天冷,但是在陽光的照射下,我們的嘴唇,都已然焦得要裂開了。無論向那一方面望去,都是藍茫茫的海水。人在船上,航行在大海之中,或許還不能體會出海是如何地偉大,但當你浮在海面上的時候,所看到的海,是完全不同的,你身子浸在海水之中,海浪輕微的起伏,將你的身子託上託下。那時候,你就會感到,人和海相比,實際上和浮游生物和海相比,並沒有什麼分別。海實在是太大了,就像是數字上的“無窮大”,“無窮大”減去一和減去一百萬仍然一樣是“無窮大”,其值不變,海可以吞噬無數生命,而連泡沫都不泛起一個來!我將頭浸在海水中,以求獲得一時的清涼,當我再浮出海面時,我突然聽到了一陣“託託”的馬達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接着,我已看到了海面上,出現了一個極小的黑點。
石菊也已然看到了這個黑點。她立即道:“有船來了!”我囑咐她:“不要慌,他們無論如何,看不到我們的。”石菊道:“衞大哥,你相信那船是向他們駛來的麼?”我點了點頭,道:“應該是,現在不是釣魚的季節,更不是出遊的時候。”
小黑點漸漸變為大黑點,又可以看出,那是一艘很大的快艇。
“等它再駛近些,我們再潛下海去。只希望那羣魔鬼已然遠離了。”我對石菊説着。事實上,我才一説完,那快艇已然可以看得更清楚了。我心中一面想,一面道:“奇怪,莫非地圖已然到了死神的手中?我們以逸待勞,在礁石揀一個地方藏了起來,有人潛水下來的話——我相信一定有的——我們可以毫不猶豫地將他們殺死,每一名黑手黨徒,都是死有餘辜的!”
石菊仰起頭來看我:“然後,又怎麼樣呢?”
我笑了一笑,道:“然後,我有一個極其大膽的計劃……”
我詳細向她將我的計劃講了一遍,那快艇已然更近了,我們潛下海底,像一頭章魚似地,藏在兩塊礁石的當中。
沒有多久,我們已然可以看到那艘快艇的螺旋槳所攪起的水花。
快艇在那堆礁石的四周圍,繞了一轉,我們又看到一隻鐵錨,沉了下來。
我們的氧氣,還足夠我們在海底潛伏兩個小時以上,我們耐心地等着。果然,沒有多久,已然有兩個人,潛了下來。
那兩個人,正如我所料,戴着潛水帽,穿着最靈便的潛水衣,帶着射鯊魚的槍。使我高興的是,他們是負着筒裝氧氣的,和船上並沒有直接的聯絡。
我看着他們向下沉來,沉到了底,其中一個,手中還拿着一塊板,正在向他的同伴,指指點點,兩人迅速地向礁石游來。
石菊已然將匕首取了出來,我向她搖了搖手,示意用不着武器。他們兩人,沿着礁石,將要來到我們的面前時,我們兩人,雙足蹬在礁石上,像箭一樣地向前射了過去。有時要解決一個敵人,並不容易,但有時,卻容易得出奇。
我們以人作箭,向前激射而出,頭正好撞在那人的胸口!
雖然有着潛水衣的阻隔,但是這一撞的結果,已然非常明顯,潛水帽之中,整個紅了,那是這兩人吐出來的鮮血,他們絕不能再活了!
我和石菊兩人,迅速地將他們拖到那洞中,將他們身上的潛水衣和潛水帽,剝了下來穿上。又取了他們的魚槍。當然,在水中戴上潛水帽,是沒有用的,但我們可以屏住氣息。
這一切,全是我計劃的一部份,不到十五分鐘,我們自然游出了洞,向海面上升去。就在那一瞬間,我好像感到我的計劃中,出現了一個漏洞。
也就是説,有一件什麼,沒有弄好,那是會妨礙我整個計劃的。
可是那時候,卻已然沒有時間去給我細細思索了,我和石菊已然浮上了水面,我抬頭看去,快艇就在我們前面不遠處,甲板上站着不少人。我回頭向石菊望了一眼,又碰了一碰魚槍,兩個人一齊向快艇游去。不一會,已然來到了艇邊,向艇上爬去。
可是,當我們兩人在艇上站定的時候,突然看到“石頭心”尼裏,手中握着一柄大口徑的手槍,指着我們,喝道:“別動!”
我陡地一呆,那個破綻,我還未曾想到,但如今我已然可以肯定,只有這一個破綻了,要不然尼裏怎會這樣對付他的夥伴?
我幾乎沒有考慮;立即揚起魚槍,一扳槍扣,“砰”地一聲響,我看到尼裏手中的槍,發射一下,但是整柄槍卻已然向外飛去。
而他的右手——如果那還能稱作的話,只怕也已然永遠不能握槍了。
我一個轉身,正要和石菊再跳入海中的時候,槍聲又響了,四面已然有十來個人,握着手提機槍,將我們圍住。
而“六親不認”範朋,則悠閒地踱了出來,冷酷地道:“別動,除下潛水帽!”
我絕無第二個路途可循,向石菊望了一眼,我除下了潛水帽,範朋一看是我,面上現出了極其驚訝的神色。我知道他的驚訝,是他如此周密的佈置,竟然未將我們炸死的緣故。
“原來是你!”他冷冷地説着,和我保持相當的距離,帶着黑手套的手,得意地摸着下巴。
我向左看去,尼裏已然由人扶下了艙,我立即道:“我要見‘死神’!”
範朋哈哈大笑起來,道:“‘死神’麼?他大約在蒙地卡羅的賭枱旁邊!”
我怔了一怔,道:“他沒有來?”範朋聳一聳肩,道:“他何必來?”
這倒的確使我莫名其妙了,事情和那麼巨大的寶藏有關,“死神”竟然肯將之完全託付在“六親不認”範朋的身上?“死神”對範朋,有那麼強的控制力麼?
我吸了一口氣,道:“範朋,我對你不能不佩服,何以我們一出水,你便知道事情不對了?”
範朋笑得更是高興,右手握了拳,打着左掌心,道:“你疏忽了,洛奇手中的木板,地圖就貼在上面的,浮了上來!”我心中暗罵自己該死,那就是我剛才感到的那個疏忽!
當我們一頭撞在那兩人的時候,其中一個手中的木板,浮上了海面,而我未曾覺察,當然,即使是傻瓜,看到了那塊貼着地圖的木板浮了上來,也可以知道海底發生了變故!
我已然沒有心思再去理會那幅地圖會到了黑手掌徒的手上,因為我感到,我和石菊,都活不長了!範朋以看着動物園中珍禽奇獸的眼光看着我,好一會,才道:“好,你找到了什麼?”
我陡地向四周望了一下,道:“我找到了什麼,你們還不能發現麼?”
範朋的臉上,現出了一個十分陽險的笑容,好整以暇地除下了黑眼鏡,呵了一口氣,抹了抹鏡片,我這時才看到他的眼睛,泛着一種淡青的顏色,那是屬於一種最陰毒的人的眼睛。
我好幾次落入“死神”的手中,處境當然是極其危險,但是我卻從來也沒有驚慌過,因為“死神”雖然是窮兇極惡的匪徒,但多少還有一點中國綠林好漢的味道,懂得“惺惺相惜”,但是“六親不認”範朋,這種西方制度下的產物,窮兇極惡的匪徒,他怎肯輕易放過手中的獵物?
他又緩緩地戴好了眼鏡,側了一側頭,道:“搜一搜他的身上!”立即有四個人,踏前了一步,兩個向我走來,兩個向石菊走去。
這是我們兩人,唯一的機會的,我立即以中國話向石菊叫道:“他們一靠近來,立即動手,向海中跳去!”石菊答應道:“知道了!”
我們兩人一問一答,範朋自然聽不懂,他立即狠狠地道:“你們説什麼?”我道:“我吩咐這位小姐,不要企圖抵抗。”
範朋冷笑一聲,道:“算你識趣!”這時候,我的身前,已然站定了兩個大漢,我略略偏頭望去,只見石菊的神色,十分緊張、她身前兩個人,此時嘻嘻哈哈地笑着,我陡然間大叫一聲,又臂一伸,已然將面前那兩個大漢,一齊抓住!
也就在此際,“六親不認”範朋發出一聲短嘯,槍聲立即響起,我以最快的速度,將抓在手中的那個大漢,向外拋了出去,就着一拋之勢,我足尖一點,一個倒躍,向海中竄去,一直到我沒入了海水中,我仍然聽得密集的槍聲!
我一到了海中,立即看到了石菊,也迅速地向海水中沉來,但是,在她遊過的地方,在碧綠的海水中,帶起兩股紅線。
那情形,就像是噴氣式飛機,在萬里無雲的晴空中掠過,帶起白色的氣尾一樣。
我立即知道石菊已然受了傷,而且必定是被剛才那一排亂槍,射中了她的身體,而且所受的槍傷,必定非常嚴重,否則,她的鮮血,不會流得如此急劇而兇猛,以致在海中,形成兩條紅線。我向她游去,已然發現她的手足平伸,顯然已經昏了過去,我連忙將她挾住,儘可能向外游去。
所幸石菊雖然昏迷不醒人事,但她的身體異常纖瘦輕盈,挾着她還不至太困難。
這時候,我們雖然逃出了“六親不認”範朋的掌握,但是情形卻是更壞:
範朋可以派人下海去追擊我們,海底射擊的好手,在二十公尺之外,要以魚槍射中一人那麼大的目標,是絕無問題的事。
而且,石菊受了重傷——我只是略略地看了一看,已然看到她有兩處受了傷,一處是在右腿,正射在大股之上,那還不十分要緊,但是另一處傷口,卻是在左肩之下,我恐怕這一槍,已然傷及了她的內臟。
我們不能浮上海面去,而這一片海域,又是有着虎鯊出沒的!
在海中看來,石菊的面色,簡直已然和海水一樣顏色,絕不似人類,我想了想,覺得我們毫無逃脱的希望,我立即下了決定,雙腿一蹬,首先將石菊托出了水面,我自己也浮了上來!
我只不過游出了二十公尺,我一浮出水面,便可以聽得範朋的大笑之聲,我立即叫道:“範朋,快拋救生圈下來!”
範朋仍然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笑聲,我吸了一口氣,道:“範朋,你若是不理我們,那你是在拒絕財神!”範朋發出了一聲尖嘯,一隻連着繩子來的救生圈掉下,我鬆了一口氣,一抓住了救生圈,不一會便已然重又上了甲板。
我立即將石菊放在甲板上,以人工呼吸的法子,令她吐出了腹中的海水,道:“有醫生麼?快進行急救!”範朋倚着船艙,懶洋洋地道:“沒有。”
我霍地站了起來道:“範朋你聽我説——”我的話未曾講完,範朋已然冷冷地道:“在這裏,是我説話,不是你。”
我定了定神,道:“很好,但是範朋,在三億美金面前,你們也不能講話!”
範朋望了我半晌,道:“船上沒有醫生!”我向石菊望去,只見她一聲呻吟,已然微微地睜開眼來,以一種極其幽怨的眼色望着我,我感到心中一陣絞痛,道:“範朋,快駛回巴斯契亞去,只要她有救,我將所知的秘密,那地圖以外的,全講給你聽!”
範朋“哈哈”地笑着,向我走了過來,我站着一動也不動。
範朋來到了我的面前,摸出了一盒煙來,遞到了我的面前,道:“吸煙?”尚未等我回答,他立即左右開弓,在我的面上,狠狠摑了兩掌!
我雙頰感到了一陣熱辣辣,倒不是疼痛,而是我從未捱過人家這樣地打過。
如果只是我一個人的話,我一定立即出手,我一出手,當然可以將範朋撕成碎片!但是我卻忍着不動,範朋冷笑了幾聲,後退了一步,道:“你明白了麼?”我嚥下了一口唾沫,道:“明白了,範朋先生。”範朋道:“很好,我們回巴斯契亞去!”
馬達聲又響了起來,快艇回巴斯契亞去,我俯身下去,看視石菊,石菊掙扎着抬起手來,在我的面頰上,輕輕地撫摸着,眼中滲出了淚珠。
我低聲地道:“你不要怕!”
石菊的嘴角,略略地牽動了一下,道:“衞……大哥,我一點不怕,我問你,你對隨便什麼人,都那麼……好麼?”我苦笑了一下,道:“我對你有什麼好?我忍着,是為了我自己!”
石菊困難地搖了搖頭道:“不,我知道,你……是為了我!”
我伸手在她中槍的附近,封住了她的穴道,略略地止住了流血,轉頭開去,道:“你不要多説話,休息一下再説吧!”
石菊緊緊地握着我的手,指甲發白,果然一句話也不説。我看着範朋,道:“船一靠岸,就將石小姐送到醫院去,然後,你可以得到我的全部實話!”
範朋陰險地笑着,輕輕地點着腳尖,顯得十分得意。沒有多久,船已然傍岸了。
但這時候,石菊也已我陷入半昏迷的狀態之中,她不斷地叫着我的名字,我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將她的手指,扳了開來。
範朋吩咐手下,以擔架將石菊抬到當地的醫院中去,有了“死神”對付黎明玫的先例,我堅持要隨行,但是我所得到的回答,卻只是腹上猛烈的三拳!
我在船上,望着被抬走的石菊,直到他們轉過了街角,我才轉過身來,範朋冷冷地問我:“好了,你得到了一些什麼?”
我吸了一口氣,心中在估計着時間。鎮上唯一的一間醫院,離開碼頭不算很遠,大約二十分鐘的時間,便可以到達了。
而在這樣的小鎮上,醫院一定會多問石菊何以受傷,而會將她立即抬進手術間。雖然,黑手掌的威名,會令得這小鎮的警察當局,眼開眼閉,不敢動手,但石菊一到了手術問,卻是安全的。
我只要拖延半個小時,就可以設法脱出他們的掌握——如果能夠逃脱的話。
我想了並沒有多久,便道:“就在這兒告訴你?不上岸去?”
範朋冷冷地道:“不上岸去!”就在這時候,“石頭心”尼裏,也走上了甲板來。他右手用紗布緊緊地包紮着,又有一條白布,將手臂掛在頸上,那是我魚槍在他右掌掌心穿過的結果。
他越是走近我,面部的肌肉,便越是歪曲,正當他要伸手入袋之際,範朋及時喝止了他,道:“尼裏,等他説出了話,再幹他不遲!”
尼裏轉過身來,狠狠地道:“他不會説的,什麼也不會説的,中國人永遠不向敵人屈服的,難道你不知道麼?”範朋一聽,面色便是一沉。
尼裏還待怪叫時,範朋已然不高興地道:“夠了,尼裏,這兒是我説話!”
尼裏整個人,僵住了不動,我從來也未曾見過一個小個子的人,會有那樣令人心驚的姿勢和表情,連得範朋也震動了一下。
氣氛的緊張到了極點!如果不是四周另有幾個黑手黨徒,提着手提機槍的話,這倒是我逃走的一個極好機會:那情形,就像是一枚釘子,釘進他的面上一般。
“好吧,”他説,“好吧,等你問完了話,這個人是我的。”
範朋向前走動了兩步,拍了拍他的肩頭,但是他只拍中了一下,尼裏便閃身避了開去,並且,連範朋説些什麼他都不聽,就向船艙中走去。
我注意在那一瞬間,範朋僵在半空的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面上也閃過了一絲極其憤怒的神情!
“範朋,”我趁機説,“聽説黑手黨是一個必須嚴格服從和尊重領袖的組織!”
我的話才一説完,範朋已然旋風也似地轉過身子來。“閉嘴!”他大叫道:“閉上你的臭嘴!”
我只是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範朋向那四個黑手黨徒揚了揚手,自己便向船艙之中,走了進去,那四個人押着我,跟在他的後面。
範朋自從吃過我的一個虧後,已然學乖了許多,在他和我之間,不但保持着相當的距離,而且還隔着另外的兩個人。
如果我想重施放技的話,不等我撲到他的身旁,我的身子,可能已然成了黃蜂窩了:
因此,我只得跟着他們,走進了船艙,和範朋面對面地坐了下來,中間,有一個黑手黨徒,提着槍,對準了我,兩旁也有。而在我的背後,一根硬得出奇的鋼管,就抵在我的頸後。
那是手提機槍的槍口,當你想到,另一個人手指輕微的動作,便能令得你帶着那麼醜惡的樣子,離開這個可愛的世界時,你總會覺得不很舒服的。但是,我卻很高興那人以槍口抵住了我的後頸,因為這樣,他就離得我極近,令我能在片刻之間,便可動手!這是我要首先解決的一個——當冰冷的鋼鐵,觸及我肌膚的時候,我已然決定了。
冬天的白晝是很短的,經過了一日的折騰,天色已然很黑了。
快艇停在碼頭上,從窗口望出去,碼頭上隔很遠。才有一盞路燈。遊艇中有發電機,船艙中十分光亮。
我們坐定之後,範朋道:“希望尼裏的話,不是對所有的中國人而言!”我冷笑了一下,道:“自然,就像意大利人之中有你一樣,中國人中,也會有像我這種懦夫的!因為無論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其人民的性格,都不會完全相同,這一點你懂吧!”
“六親不認”範朋猛地伸直了腰,但是他立即又靠背坐下,道:“你説吧!”
我假作迷惑,道:“我弄不懂,為什麼你們有了地圖,還要我供給情報?”我看到那塊木板!——貼着地圖的那塊,就在範朋的身旁,所以才如此説法。
範朋道:“地圖——”他只説了兩個字,便停口不言,改口道:“你説你的。”
“好,”嚥了一口沫,道:“在你們的巧計安排下,或許只是‘死神’的設計,你照計施行而已,我們並沒有炸死!”
範朋一笑:“那算你們運氣不錯,可以活着,接受我的兩下耳光!”
我又感到耳根發熱,道:“但是我們卻湊巧發現了一個礁洞,在那礁洞之中,看到了佩特,福萊克的屍體,他是被鯊魚咬死的!”“佩特-福萊克是誰?”
“他是德國人,那幅地圖,相信就是他所繪製的,因為他是納粹近衞隊的隊員。”
範朋點了點頭,道:“又發現了什麼?”
我假裝想了半晌,範朋厲聲道:“快説,照實説!”我這才無可奈何地道:“好,照實説、在那礁洞中,有着四隻大鐵箱!”
我看到,不但範朋的眼中,射出貪婪的光采,連所有的黑手黨徒。眼中也充滿了貪婪和歡喜!我裝出十分激動的語氣,道:“我們開了其中的一隻,範朋,我敢發誓,你一輩子也未曾見過那麼多的寶物,那完全是天方夜譚中的故事!”
範朋究竟不愧是黑手黨的黨魁,在其他的黨徒,已然被我所虛構的故事,弄得眼中射出狂熱的貪要眼光之際,他卻反而冷靜了下來。
“是麼?”他冷冷地道:“你的故事,有什麼證據呢?”
“有證據!”我在虛構故事的時候,早已想好了對策,我伸手進襯衫,貼肉取出一件物事來,手向前一伸,道:“看這個!這是我順手取來的。”
霎時之間,船艙之中的呼吸聲,突然沉重起來,在我手中,是一團閃爍不定的藍光,那樣美麗的藍色,簡直就像是藍色的彩珠一樣:
而發出那麼美麗的藍色的光彩的,則是一塊扁平六角形的藍寶石,寶石只不過是一個指甲那麼大小!
我相信範朋對鑑別珠寶,一定有一手,我看到他一揮手,將太陽眼鏡揮飛了開去,眼珠幾乎要脱離眼睛,跳躍而出:
這一顆藍寶石,可以説,在世界上已然被發現的藍寶石中,絕不會在三名之外。那是我前兩年在印度的時候,為一個巴哈瓦蒲耳的土王做了點事,那個土王送給我,我因為喜歡客觀存在那個近乎夢幻也似的色彩,所以鑲上托子,佩在身邊,此時取了出來,作為故事的證明。
範朋和黑手黨徒的頭,不由自主,向前伸了過來,我知道這些匪徒,心中一定致力於盤算,就是這一塊藍寶石,便可以供給他們多麼豪華的享受,而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事實上,我也早已知道,那塊藍寶石的那種美麗得幾乎有催眠力量的光芒,一定會令得這些貪婪之徒,暫時地忘記一切!
我將手向範朋伸過去些,範朋又將他的頭,伸過來一點,然而,我淬然之間,五指收攏,將藍寶石緊緊地抓住,一拳向範朋的下領擊去。
那一切,是來得如此之突然,任何人都末及防備,而我那一拳,足運了八成功力,範朋中了一拳之後,整個身子,都向上飛了起來,“砰”地一聲響,他的身軀,正好撞在燈上,片刻之間,船艙之中,一片漆黑!
我不等那些黑手黨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身形展動,已然掠出了幾尺,在我早已認定的方位之中,抓起了那塊木板,便立即從船艙的另一端,逸了出去。
直到我出了船艙,才聽得震耳欲聾的機槍聲,和四條怪龍似的火舌。但是槍聲卻來得那麼短促,立即停止,那當然是四個黑手黨徒,身子已然吃飽子子彈的緣故。
緊接着,我看到了尼裏和幾個黑手黨徒,衝了上來,我連忙退回船艙之中,離開了一條屍體,奪過了一柄手提機槍來,不等尼裏來到艙口,我的手提機槍,已然怒吼起來!
槍聲本來是刺耳的,但是當子彈射向無惡不作的匪徒之際,槍聲聽來,簡直動聽過納京高的歌喉,而機槍的抖動,也好看過瑪留芳婷的舞姿!一切只不過是五分鐘之內的事,我按了手提機槍,挾着木板,當然早已放好了那塊引得他們進地獄的藍寶石,靠上了岸。
等我轉過了街角的時候,才見到人羣如湖水似地奔來,幾個警察,反被夾在人羣的當中。跑在最前面的人見了我,大聲問道:“什麼事?什麼?”我也大聲道:“不知道,我剛寫生回來!”一面説,一面揚了揚木板,人羣立即棄我而去!我心中暗暗好笑,立即隱沒在黑暗之中,向醫院走去。現場看來像是尼裏和範朋火拼的結果,因為範朋帶着幾個黑手黨徒,死在艙內,而尼裏和幾個黑手黨徒,又死在艙外!直到明早,我有了報紙,才知道我的估計不對,“六親不認”範朋,竟然奇蹟也似地未曾死!
他中了我的一拳,身子飛起六尺高下,撞破了燈,又立即跌了下來,當那四個黑手黨徒,盲目掃射之際,他並未曾中彈!而我那一拳,反倒因為他的身子騰空而起,在無形中卸了一部份力道,而未曾將他當場擊斃,他卻因此活了下來,但是他並未道出事情如何發生的。
範朋只是一口咬定,是尼裏起了殺害他的意思,他倖免於難,科西嘉的警務當局,將他帶到巴黎,但是巴黎最高警務當局,也對他無可奈何,因為他看來像是個被害者,只得錄了口供放人。以後的幾日中,我又看到法國有一張報紙上説,警方對於在一柄手提機槍上,發現一些奇怪的指紋一事,表示十分困惑,但也只是略略一提,以後根本未曾再見有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