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手等人一時語塞。田大錯厲聲道:“騙鬼!你在牢裡不殺我,我感激得很!為什麼你不饒了老勝,勝一彪死在你手,你還稱不稱得上狼心狗肺!”
雪花亂飄,北風怒吼,打在沈雲山的頭上、身上、臉上,沈雲山的臉上,一片茫然:
“沒有!我沒有殺勝一彪!你們三人中,我跟他感情比你還好——”
柳雁平忽然激動得臉也紅透了,年輕人本就是易激動的,但年輕沉著的柳雁平,絕少如此激動過,大聲道:“你還想抵賴——我要替勝大哥報仇!”步法一錯,雙刀刺出。
沒有人料到柳雁平會猝然出手的,至少有四個人立時出手制止,那是鐵手、周冷龍、周白宇和白欣如!
鐵手的出手是必然的,周冷龍的出手是應該的,周白宇和白欣如的出手,一是要聽沈雲山說下去,一是同情和不忍!他們的出手自然快得過柳雁平的刀,可是柳雁平不知何時已走得十分貼近沈雲山,一閃步,雙刀已刺向沈雲山的胸膛!
沈雲山只有一條腿是完好的,他畢竟是“鐵血大牢”中的高手,論武功,甚至在柳雁平之上,他立即抬腿,踢飛了柳雁平的右手刀。
可惜他只有一條腿。柳雁平的左手刀全沒入他的胸膛。鐵手、周冷龍、周白宇、白欣如都已遲了一步。
沈雲山雙眼一翻,鐵手立即扶住他,只聽他掙扎道:“我……我沒有……殺……”以後他的聲音便被風雪蓋往了。
周冷龍沉聲說道:“小柳,你太沖動了。”
柳雁平垂首道:“我——我恨他殺人不認帳!”
鐵手道:“他沒有不認帳,人不是他殺的。”
柳雁平聽得一震,田大錯吼道:“什麼,你說勝老大不是他殺的。”
鐵手點點頭,一字一句地道:“勝一彪勝統領不是他殺的。”
周冷龍皺眉道:“莫測高深。”
鐵手道:“我早已懷疑此事,兇手不是沈雲山,而是另有其人。”
柳雁平激聲道:“兇手是誰?讓我殺了他。”
鐵手冷冷地道:“你不會殺他的。”目光如電,釘子一般盯在柳雁平的臉上,道:“兇手是你!”
所有的人都怔住。
柳雁平訝然道:“鐵兄別開這種玩笑。”
鐵手緩緩地道:“田統領,沈雲山帶人闖入‘鐵血大牢”時,你被點倒了,‘天殘八廢’要殺你,是沈雲山制止的,是嗎?”
田大錯點點頭道:“是。”
鐵手道:“我聽‘鐵血大牢’的人說,勝一彪的脾氣不好,不單與沈雲山有過磨擦,跟柳雁平也十分不睦,只有跟田統領交情不錯。”
周冷龍點點頭:“不錯,我記得這四人中相打得最頻的是勝統領和柳統領——柳統領平日倒很少與田統領、沈統領等衝突過。”
鐵手道:“我查出了這點,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沈統領放過田統領,沒有理由卻殺了勝統領的,於是我著意去查。”
柳雁平已然臉色發白。鐵手道:“一查之下,我發現了幾個疑點:柳統領告訴諸葛先生說,沈統領劫人時他不在,待他一回來,便匆匆追敵去了;田統領的穴道是他解的,他說他衝入第三牢裡時,勝統領已死了,你是不是有這樣說過?”
柳雁平冷笑道:“不錯,我是這樣說過,這又有什麼好懷疑的?”
鐵手道:“那穴道你會不會解?”
柳雁平冷笑道:“我一解就開了。”
鐵手道:“那是什麼穴道?”
柳雁平道:“解開穴道我發現勝大哥已死,哪裡還記得那是什麼穴道。”
鐵手道:“你一發現勝統領死後,便去追敵?”
柳雁平道:“正是。”
鐵手道:“可是田統領被你解開穴道之後,並沒有立刻去追敵,他先去安頓一個婦人,然後再去追沈雲山,守衛們都看見,你一出去,田統領就跟著出去。也就是說,田統領撫慰那婦人的時間並不算很短,但你在第三牢的時間耽擱得更長,那時你在幹什麼?是解穴?還是痛罵勝統領之後,殺之復仇?”
柳雁平臉色又青又白,雙拳緊握,全身竟顫抖起來。
鐵手道:“還有,獄卒都死在‘天殘八廢’的毒蛇下,勝一彪的傷口卻是刀傷,刀扁而闊,是短刀而不是長刀,無論是獄卒的刀或沈雲山的刀,都劃不出這樣傷口來。”
這時每一個人的眼睛,都注視著柳雁平被沈雲山踢掉的刀,鐵手卻指著沈雲山的傷口道:“勝統領的當胸一刀,和這一刀一模一樣!”
每一個人都用憤怒的眼神盯著柳雁平;田大錯忽然吼道:“是了!小柳曾和勝老大打過一場,因勝老大罵他娘娘腔,小柳輕功要得,勝老大的鐵膽更要得,一膽飛中小柳的腿,小柳便飛不起了,勝老大說——”
柳雁平的臉忽地漲得通紅,道:“他說我是:‘嬲種,連鬍子也不生一根,做我老婆好商量’!”
田大錯道:“勝大哥罵人都是這樣,他罵我不也是一樣!狗孃養的,只有你才會記在心頭!”
鐵手嘆息了一聲,一個男人被人家這樣罵法,是非記在心頭不可的,勝一彪罵田大錯,可能罵別的,不過無論如何,也不會像罵柳雁平一般傷人心。
柳雁平反而鎮定了起來,冷笑一聲,道:“我是記仇記恨,但並不等於就是我殺他。”
鐵手突道:“全滄州‘鐵血大牢’的獄卒都說,勝統領的慘叫聲響起時,卻正是沈雲山快跨出‘鐵血大牢’時,除非沈雲山分身有術,否則——”
柳雁平的臉色更白了,周冷龍沉聲道,“小柳,你不該選那個時候公報私仇的,這樣做,令劫獄者逍遙法外,害死了時將軍——”
柳雁平強作鎮靜道:“我不承認,你們只有懷疑,沒有證據。”
鐵手突道:“你本不該殺死沈雲山,以嫁禍給他,因為根本有人親眼看見你做這種事。”
柳雁平變色道:“誰?”
鐵手道:“勝一彪。”
柳雁平大笑道:“他是死人!”
鐵手冷冷地道:“他還沒有死,你那一刀,只刺在他的肩胸之間,沒有傷及心臟。”
柳雁平仰天大笑道:“說謊,說謊,那一刀明明刺中他的心窩——”
他忽然住嘴,再也笑不下去了,只見每一個人都望著他,目光那麼冷,那麼厭惡,他恨不得立時打扁自己的嘴,叫它再也說不出話來。
柳雁平的目光如火,仇恨的火,盯住鐵手,彷彿想把他燒死。
只聽周白宇道:“難怪人說‘武林四大名捕’,一向絕少用刑,但犯人到了他們的手上,絕少會不說真話,今日才得一見。”
鐵手道:“用刑太殘忍了,萬一冤枉,不是對別人傷害太大?又或逼打成招,豈不是於事無補?六扇門的人,還是少用刑的好。”
白欣如笑道:“人人都如鐵先生的想法就好了,六扇門也不會那麼聲名狼藉了。”
周冷龍冷冷地向柳雁平道:“小柳,時將軍已殉難,可是你做出這種事,無論是誰,也不能容你。”
柳雁平忽然低頭哭泣,道:“我……我錯了……”
風雪呼號,鐵手、周白宇等不禁掩然長嘆。
人還是不要做錯事的好,一旦做錯了事,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可是人做錯了事,往往還要錯下去!
柳雁平忽然如燕子般掠起,飛起一腳,踢中沈雲山的屍首,沈雲山的屍首直撞鐵手,他自己卻一個“細胸巧穿雲’,倒飛了出去,鐵手接住沈雲山的屍首時,已攔不住柳雁平了。
周冷龍、田大錯的輕功,遠不如柳雁平,白欣如卻措手不及,周白宇也沒想到,但他立時竄了出去,閃電般刺出一劍。柳雁平半空翻身,變成了“燕子三抄水”,一掠而過,周白宇一擊不中,他已遠出丈外。
眼看他就要逃脫而去時,忽聽後面衣袂之聲,眼前一花,一個人已在身前,一招“唐兵留客”已攔住了他。
如果柳雁平是輕功中的高手,伍剛中就是輕功中的祖宗!
周冷龍眼見柳雁平就要逃脫,雙手一揚,八件暗器,向柳雁平呼嘯打到。
柳雁平被伍剛中一阻,惡向膽邊生,一刀刺去,刀刺出時是“過關斬將”,中途時成了“蘭舟催發”,刀真正到伍剛中身上時就成了“刀不留人”!
一招三變,防不勝防!
伍剛中招式不變,一掌擊出,狂飆吐生,純內家勁力撞向柳雁平。
刀未到,掌風已至,柳雁平當機立斷,借勢向後疾退,以避開伍剛中的掌力。
正在這時,周冷龍的暗器已打到,伍剛中的掌風厲嘯,恰好遮蓋了暗器的劃空呼嘯。
柳雁平等於背向暗器,撞了過去。
他發現時,一支鋼鏢,一支三梭透骨釘,已打入他的背部。
他猛地“鷂子翻身”,才轉過來,一枚金錢鏢,一支五虎斷魂箭,又打入了他的前胸。
柳雁平的刀已立時舞了個風雨不透,四枚暗器都被他砸開,可是他力已竭,人已傷,“噗”又是一枚柳葉飛刀,釘入他腹腔。
柳雁平半空落了下來,臨死前問了一句話:“勝一彪是不是真的死了?”
鐵手肯定地點頭道:“死了。”
然後柳雁平便帶著微笑死去。
鐵手長嘆了一聲,許是勝一彪死得不冤枉,他罵人也罵得太過分了,令人一生一世,至死也不會忘記。
鐵手猛地記起一事,問道:“楚相玉呢?”
周冷龍苦笑一下,道:“他中了兩件暗器,趁混亂中衝入雪堆裡,殺了我們四個人,便忽然不見了,遍尋不獲。”
鐵手趕到此地之後,發現楚相玉並不在場,以為早已給他脫逃,是以才會處理柳雁平的案件,如今一聽,才發覺此事其實更十萬火急,當下神目如電急掃一遍伏斃雪地上的軍士,變色道:“他就在他們之中,快——”
忽聽一個聲音,緩緩地道:“不錯,我就在這裡。”
各人循聲望去,只見在那一群軍士之中,有一個赫然是楚相玉,穿的竟是軍士服飾。楚相玉緩緩解開身上的軍裝,笑道:“好眼力,我衝入這些人當中時,一共殺了四人,殺第一人取其衣,殺第二人取其褲,殺第三人時取其帽,殺第四人時取其靴,然後衝入人群中,馬上成了一名小軍士,如果我馬上從這裡逃離,必教你們給瞧見,但若混入軍士堆中不為發現,這點還難不倒我,何況……”
眾人看見地下四名軍士的屍首,果然是衣衫不全,周冷龍心中大罵自己愚蠢,楚相玉除躲在自己軍士之中,還能躲到哪裡?可是他居然想不到這點,不禁恨絕!
鐵手笑笑道:“更何況你中的麻藥已發作了,要逃也逃不了,裝成軍士,佯作搜索,反而可以藉此逼出麻藥。”
楚相玉笑道:“猜得很對,而且,麻藥都給我逼出了。”這時楚相玉已除去了軍裝,亮出了一身鮮血一般的紅色勁裝,而臉上仍然笑態可掬,敢情一身才智武功,都到了英華內斂的境地了。
紅衣上有兩處,更紅得燦爛,一處在左肩,一處在右腿上。欽手冷冷地道:“藥力可能已逼出了,但傷口不會好得那麼快的。”
楚相玉旁若無人,淡淡笑道:“只要身子不軟麻,這一手一足之傷,還可以讓各位輸得心服口服。”說著舒了舒受傷的手和腳。
眾人不禁譁然,楚相玉的意思似乎是要擊敗他們易如囊中探物一般、不禁心中大怒,周冷龍喝道:“楚相玉,我要押你回獄!”
楚相玉向周冷龍打量了一下,道:“你就是江湖人稱‘三手神猿’的周冷龍?時震東是條好漢,他死了以後,你能帶得了我回去的話,一定能升為主將了,”然後笑了一笑道:
“可惜你帶不了我回去,只好你跟我回去了。”
周冷龍冷笑道:“那要看你帶得了我回去,還是我帶得了你回去了!”
楚相玉道:“動了手之後,你就死定了,我也懶得拖你屍首回去。”周冷龍勃然大怒,楚相玉也不理他,逕自笑道,“我看你剛才和時震東能各自暗算我一鏢,還算不弱,我手下正需要一些驃勇的悍將,所以才來問你的意思,你們殺沈雲山時我不出手,一方面因藥力未完全逼出,二因我用得著你們,而沈雲山又是你們的死敵,他一旦不死,你們容不得他,他也容不得你們,所以我只好等他先死了。”
眾人聽他這樣漠不關心的對他手下的一名功臣,狠心如此,不禁心寒。
伍剛中氣極笑道:“沈雲山真長了一對狗眼,竟為你效命!”
楚相玉笑道:“你說我狠毒是不是。我成的是邦國之大業,做的是天下之大事,怎能不出手乾淨利落?曹孟德、漢高祖,這些真正能經國立世的大英大豪,莫不如是!”眾人聳然動容。
鐵手冷笑道:“你妖言惑眾,不怕人神共憤,王法不容麼?”
楚相玉大笑道:“什麼人神共憤,天下英豪哪能服膺生下來就做皇帝的人?只要我打得下天下來,我就是千萬人膜拜的神明,也是天子,我說的話,便是王法!”
楚相玉目中精光閃動,繼續道:“我本就是皇帝的表親,因為我自幼要做出一些驚天動地的大業,所以勤習武,攻兵法,而他心裡妒忌,誣我篡奪他的王位,所以我的妻子兒子,全給他一夜間叫大內高手斬了!”楚相玉咬牙切齒,兇光暴現,殺氣如鋒,比冰還冷刺入每一個人的心中。
“所以我要推翻他,而且要親手殺了他,什麼皇帝,我就是皇帝!什麼天子,我就是天子!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五湖四海,都有我的部屬,你們聰明的就投誠,否則今夜你們誰也別想活著回去!”
楚相玉如此痛罵天子,鐵手等人都為之驚住,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楚相玉雙目如刀,盯著鐵手又道:“你就是‘天下四大名捕’之一?”
鐵手道:“我是鐵手。”
楚相玉道:“你剛才一眼就發現我偽裝成軍士,智力很高,手上的功夫必不錯,你投效於我,日後定必為新朝重臣,不在戚少商之下。”
鐵手冷笑一聲,道:“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
楚相玉道:“你說。”
鐵手道:“諸葛先生的人,沒有一個是叛臣逆子,我恰巧就是諸葛先生的四名得力助手之一。”
提到諸葛先生,楚相玉的臉色,也變了。
因為楚相玉一生戰鬥無數次,從未敗過一次。他三次行刺皇帝,一次是在數千精兵圍捕下闖了出去,一次是力戰大內二十餘名高手不勝而逃,但真正敗在一人手下的,是第三次行刺皇上時,遇著了諸葛先生,一百招後,慘敗被擒。
百招敗北,在楚相玉來說,可算是奇恥大辱。
所以凡是有人提起這一場戰役,楚相玉必不放過。
鐵手也變了色,因為他提到諸葛先生,便也想起那皇城一役,諸葛先生在一百招外才擊敗楚相玉,而諸葛先生的武功,遠遠超過自己,楚相玉之所以在一百招後落敗,可能跟環境心理有關係,因為那時皇城精兵已四面八方圍住了他,分心也可能是落敗的主因。
“否則的話,”諸葛先生曾對鐵手這樣說過,“只怕他至少可以接住我一百五十招,這個人,是我平生罕見的大敵!”
這楚相玉的武功之高,可想而知,鐵手實在沒有把握,他們合力能不能把楚相玉擊倒?
楚相玉臉色變了一陣,忽又笑道:“你是天才,剛才提過的話,算你無心之過,你若投效於我,我絕不追究就是了。”
鐵手仰天大笑,薛丈二沒好氣地道:“楚相玉,你還是看看你今日能否逃得出去吧!”
楚相玉含笑一一看過去,二十名軍士、二十名差役、薛丈二、原混天、白欣如、周白宇、伍剛中、周冷龍、田大錯、帥風旗、鐵手……忽然道:“你們以為這就困得住我嗎?”
原混天道:“你不妨試試。”
楚相玉撫髯道:“我平生最有名的武功,有兩種——”說著忽然停止,沒有說下去。周白宇道:“冰魄寒光掌。”
白欣如道:“烈火赤焰掌。”
楚相玉嘉許的看了二人一眼,冷笑道:“有眼光,我左手練的是至寒至陰的掌力,右手練的是至熱至剛的掌功,你們聽好了,待會兒,對付我時,就得要小心點——我現在要殺那個人——你們出手阻攔吧!”
楚相玉隨便用手一指,遙指向一名差役,那名差役臉色陣青陣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鐵手等知道楚相玉的意思是要殺這人,給自己等一個下馬威,立時身形展動,圍在那差役的身前。楚相玉說到“阻”字便已出手。
楚相玉一出手,全場四十八人,連同那名差役在內,沒有一個人看清楚楚相玉是如何出手的。
紅影長空閃過,每一人心中一凜,俱以為是向自己衝來的,忙伸手封架,這時半空中才說了一聲“攔”,到了“吧”字時,楚相玉的手掌已擊在那名差役的胸膛上,也是輕輕的“拍”地一聲,那名差役全身一陣抽搐,全身似被烈火灼焦,立時氣絕。
那差役一倒下,眾人立時退開,結成圓圈,圍住楚相玉,楚相玉望了望倒在他腳旁的死屍,道:“這是‘烈火赤焰掌’,還有‘冰魄寒光掌’,這次死的是——他!”
楚相玉用手一指,那軍士立時嚇得僵住了,鐵手大喝道:“全力保護他!”
周白宇、伍剛中、周冷龍三人立時閃到那軍士的身前,半月形的迎向楚相玉。薛丈二、原混天守在左右翼,只要楚相玉一過,便從旁截擊。
白欣如、田大錯、帥風旗閃身至那名軍士的身側、身後,準備全力封殺楚相玉的來勢。
天下絕沒有能在這九大高手的維護下一擊而中。
楚相玉能!
楚相玉沒有飛撲,也沒有出擊,他只是忽然一掌擊在雪地上,十尺之遙的那名軍士,忽然全身僵硬,飛彈而起,落下來時已成了一具冰凍的死屍,七孔流血,血成了冰“冰魄寒光掌”!
楚相玉是用掌把力道傳入地下,再襲向那軍士立身處,撞入那軍士的雙腳裡,再凍僵了他的心脈!
這種“借物傳力”之法,小可以用蕭用笛作為武器,中可以絮以羽作兵器,大可以用旋碟傷人,飛花殺人,傳紙戮人,濺水擊人,但像楚相玉這種“借物傳力”法之巧妙,準確、直接、快速,武林中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鐵手、伍剛中、周白宇、周冷龍的臉色都變了。
楚相玉從容地道:“是不是?日後我便是一國之君。我不會騙你們的。”
鐵手等一時無話可說,第一個差役死時,還可以說對方猝然出擊;但這一次軍士之死,他們已盡全力阻攔不住,真的到了不得不服的地步了。
周冷龍擺了擺手,那十九名軍士向後退了十幾步,帥風旗也揮了揮手,那十九名差役也退出十尺之遙。
誰也看得出這幹軍士和差役,要戰楚相玉,不過是飛蛾撲火而已。
而這些人後退,就等於說,這九大高手要與楚相玉一拼了。
楚相玉不會看不出來的:“你們硬要跟我鬥,我卻覺得殺了你們可惜!”
鐵手突然大聲道:“諸葛先生手下敗將,也來言勇?”
楚相玉的臉色變了,忽然衝了過來,就像一股強大的、紅色的急風!
鐵手同時已衝了出去。
這股大力湧來,鐵手根本不避,反而迎了上去。
因為,他知道,狂飆來時,要避也避不了,要力挽狂瀾,就得有螳臂當車的勇氣!
沒有人比鐵手更明瞭“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
鐵手衝入紅影。
伍剛中、周白宇、白欣如都想出手,但沒有出手,以眾擊寡的事,他們不到逼不得已時,是絕不願意去做的。
這時鐵手急閃了八次,紅影也閃了八次。
伍剛中、周白宇、白欣如看得大汗涔涔而下,如果換作是他們,這八次交戰早已喪在“絕滅王”的手上了。
但是鐵手沖天而起,突破了紅影!
紅影也沖天而起,去勢更快,又罩住了鐵手。
周白宇的臉色變了,當日他與追命力戰無敵公子時,對方雖武功蓋世,掌力無雙,但雙腿卻是大弱點,所以後來才被他們合力搏殺。
而今,這個楚相玉,居然輕功奇高,無敵公子的優點,他都有,而弱點卻都能夠補正過來,已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了。
眼看鐵手完全被吞沒之際,鐵手忽然急速直下。
紅影跟著飛墜而下,鐵手又不見了,只剩下紅影閃動,掌風厲呼。
周白宇疾道:“不能講江湖道義了,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鐵兄危險——”
忽然所有的掌風和衣袂之聲,都停頓了下來。
眾人望去,心裡涼了半截。
楚相玉含笑的望著鐵手,他的右手,正箍在鐵手的脖子上,鐵手冷冷的望著楚相玉,沒有叫痛,也沒有求饒,甚至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楚相玉笑道:“當世之下,能接得住我二十五招的年輕人,已經很不錯了。”忽然厲聲道:“你服不服?”
鐵手道:“服。”楚相玉仰天大笑,得意至極,道:“你還降不降?”
鐵手道:“不降!”
楚相玉一愕,道:“還要打嗎?”
鐵手斬釘截鐵地道:“打!”
楚相玉笑道:“要知道你的性命,就在我手中——”眾人不禁捏了把汗,誰也不敢上前去救,要知道楚相玉要扼殺鐵手,比扭斷一隻雞脖子容易得多了。
鐵手居然大笑道:“大好男兒,有一口氣在,便打!”
楚相玉臉色變了數次,忽然抽手退開,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放你嗎?”
鐵手撫著脖子道:“不知道。”
楚相玉道:“我生平愛才如命,尤其像你這種不怕死的人,能做我手下,必定能助我大事。你剛才有意激怒我出手,好讓大家看清楚我的武功招數,才容易對付一些,像你這種踔厲敢死的部下,我到哪裡去找?”頓了一頓,向周冷龍等橫了一眼,道,“待我先把他們殺個一乾二淨,看你還降不降?”
鐵手大喝道:“要殺先殺我!”“虎”地一拳擊出。
這一拳擊出,一拳變兩拳,兩拳變四拳,擊到楚相玉身上時,已成了八拳。
可是對手是楚相玉。
楚相玉忽然不見了,鐵手的拳便打了個空!
楚相玉一縱一落,三次換氣,已到了那群差役群中,掌起掌落,兩人燒成焦炭,兩人成了冰棒!
伍剛中春雷般的大喝一聲,首先衝到楚相玉身前,一劍刺出,連續劍招一招緊過一招。
楚相玉動容道:“好快的劍!”說了四個字,已還了四十八掌,順手還劈死了兩名閃避不及的差役。
空中又掠起兩道白虹,又急又快,絕不在伍剛中的快劍之下。
周白宇與白欣如!
只見紅影翻飛,兩白一黑的身影圍著紅影不斷地轉動,隨時有三道劍光飛擊紅影。
但與紅影的聲勢比較起來,那兩道白影,只像兩隻白蝴蝶,那道黑影,也只不過是只喜鵲,而那道紅影卻是捕蝶人,射鳥手!
鐵手才看了一會,就立刻衝上去了。現在是鐵衣、黑袍、兩道白光,力鬥紅影,但片刻間,紅光大盛,其餘四道影子已岌岌可危了。
周冷龍忽然大喝一聲:“閃開!”
兩道白影,鐵衣,黑袍急閃,一剎那間,只留下楚相玉在場中。
同時間,數十支箭已像雨一般地向他射去。
原來周冷龍已安排好那十九名軍士,彎弓搭箭,一旦等人影分開,立刻集中力量、以麻藥箭射向楚相玉。
楚相玉笑聲不絕:“暗算一次成功了,要再來第二次麼?”竟然貼地平飛,雙手連揮,接下來箭,在軍士們未第二次搭箭時,已衝了進去。
同時間,慘叫迭起,六名軍士的屍首已飛了起來。
薛丈二錯步擰身,坐馬沉拳,推窗望月,“砰”地擊在楚相玉的背上。
薛丈二這一擊,少說也有五百斤氣力,楚相玉只往前一衝,便卸盡了他的力道,順手又劈殺了兩名軍士。
“地趟刀”原混天全身化為一道刀光,直斫楚相玉雙腿。
楚相玉如一頭大鷹般飛起,猛地一沉,一足踢在原混天的頭上,—足踢在原混天的腹上,原混天立時慘死!
周白宇、白欣如分左右衝來。
楚相主雙掌一撞,周、白二人斜飛而出。
伍剛中目眥欲裂,也衝了過來,一劍當頭劈下。
楚相玉雙掌一拍,竟拍住伍剛中的厚劍,劍身寸碎。
這只是電光石火間的事,伍剛中與薛丈二、原混天的感情本就極好,一見原混天慘死,怒急攻心,猛向前衝,“砰砰”兩掌,打在楚相玉胸前。
楚相玉也沒料到這老人除了劍法快之外,連身法都這麼快,錯愕間兩掌皆中胸前,楚相玉臉色變了一變,血氣翻騰了一陣,卻也沒事。
伍剛中見一擊得手,心中大喜;但楚相玉居然沒事,不禁大駭!
伍剛中外號“三絕一聲雷”,劍快為一絕,居然給人拍斷了長劍;內功又為一絕,但打在楚相玉身上,好像沒有事一般,不禁萬念俱灰,起了拼死之心。
殊不知楚相玉修“冰魄寒光”、“烈火赤焰”兩種奇功,內力已至化境,天下已沒有多少人能把他一掌擊傷,連諸葛先生也只得一連八掌,擊在同一處,才能把他打傷。伍剛中能雙掌擊得他血氣澎騰、也算是武林中內功首屈一指的高手了。
而楚相玉被這一擊之下,心中動了殺機!
伍剛中一擊無效,反抓扣往楚相玉胸襟。
伍剛中只想扣住楚相玉片刻,這時鐵手的拳已自背後擊到。
楚相玉忽然起腳,他這一腳,十分怪異,鐵手忽然被踢飛出去!
伍剛中抓住楚相玉,想把他掄起來,可是楚相玉紋風不動。
楚相玉雙掌已自脅間推出。
伍剛中人急生智,竟搶撲過去,一把抱住楚相玉。
楚相玉那兩掌,反而被自己身體所阻,擊不出去了。
但是“絕滅王”的雙掌,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折之間,反拗擊中伍剛中的背部。
同時間,白欣如和周白宇的長劍又至,楚相玉猛地一個翻身,變成把伍剛中背向周白宇和白欣如,二人大驚,匆忙收劍,以免誤傷伍剛中!
而這時“絕滅王”的雙掌已擊在伍剛中的背上。
伍剛中斷劍、衝前、出掌、抓扣、力摟,只不過是剎那間的事,鐵手、周白宇、白欣如三人搶救無效,楚相玉已擊中伍剛中。
沒有人能中“絕滅王”的“冰魄寒光”與“烈火赤焰”而不死。
伍剛中也不能。
帥風旗這時一劍向楚相玉咽喉急刺而至!
楚相玉本來可以輕易扔掉伍剛中。再把帥風旗斃之於掌下的,忽然間,他胸口奇寒熾熱,不禁大驚!
原來伍剛中自知無倖存之理,也不運功抵掌,只把全身功力,凝聚在背後,一中掌後,在未氣絕的一刻前,把內力撞在胸膛上,逼入楚相玉的前胸。
伍剛中本就扭住楚相玉,兩人是貼身搏鬥的。
伍剛中這一下,是拼了一命,把掌功反送出去,可是大部分的掌力,仍擊在體內,一下子左身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右身灼得皮焦額裂,慘然倒斃。
伍剛中雖死,但畢竟有小部分的勁力,擊中了楚相玉的胸膛。
“絕滅王”楚相玉本不應與敵手太過逼近的。
若不是他太過輕敵,伍剛中又焉能逼近他呢?
楚相玉的內功,可以抵住任何掌擊。
可是那是他自己的“冰魄寒光掌”與“烈火赤焰掌”的內力!
楚相玉饒是功力深厚,捱了這兩記掌力,臉色也變了:一股極其陰寒的功力,一股極其剛烈的功力,在他身子裡遊走。
如果現在不是在戰鬥中,楚相玉只需要一盞茶的時光便可以把它逼出了。
可是現在不單在戰鬥中,而且是在慘烈的戰鬥中。
楚相玉一愕,帥風旗的劍已到。
楚相玉猛然側身,帥風旗的劍一歪,刺入他右臂裡。
楚相玉一聲大吼,在長劍未完全沒入他的右臂前,他的左手已抓碎了帥風旗的頭顱。
這時軍士中的卜魯直與岑其藏,一刀一杖,雙雙撲到。
楚相玉左手一拍,伍剛中的屍首直撞向卜魯直,卜魯直閃避不及,被撞得噴血而歿!
但岑其藏已撲到,一杖刺了下去。
楚相玉雖然負傷,但他什麼陣仗沒有見過,強自鎮定,正欲運起“冰魄寒光掌”與“烈火赤焰掌”應敵,忽然全身一震,血氣上湧,金星亂冒,作聲不得!
原來他被自己的“冰魄寒光”、“烈火赤焰”兩種掌力竄流入體內,一時還未逼出,一旦要運功,反而更引起這兩道勁力奔竄,“冰魄寒光掌”力攢入“烈火赤焰掌”力內,“烈火赤焰掌”力又滲入“冰魄寒光掌”力裡,一時十分痛苦,以致兩種掌力都運不起來,反而痛入心脾。
要知道這兩種掌力,一至剛,一至柔,連楚相玉也只得一臂練一種掌力,不敢混合,而今體內真氣混流,苦不堪言,若不是楚相玉內力深,定力高,早已走火入魔,癱倒當堂了。
可是這一來,岑其藏那一杖,便避不過了。
長杖劃破“絕滅王”的小腹,刺入了三分,但已刺不下去了。
“絕滅王”雖體內真氣遊走,不能力抗,他一身銅皮鐵骨,岑其藏的功力又遠不及帥風旗,竟再也無法刺下去。
楚相玉當機立斷,一衝,長杖折斷,楚相玉右手己廢,但左手如閃電一般地捏碎了岑其藏咽喉!
這時,鐵手、周白宇、白欣如又已撲至!
楚相玉已然受傷,機會稍縱即逝,任誰也不會輕易地放過!
若放過了這個機會,只怕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能活回滄州的。
連那剩下的十三名差役,十一名軍士,也拼命衝殺過來,他們眼見楚相玉談笑間已殺了整整二十人,不禁心寒,可是這也使他們更清楚地知道,不殺“絕滅王”,他們要逃也逃不了!
這時的“絕滅王”,可說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
但虎畢竟是虎,虎是獸中之王,不是任何人可以欺負得了的。
周白宇的七劍,白欣如的五劍,楚相玉都避過了。
鐵手無情,鐵拳更無情。
楚相玉一手刁住鐵手的右腕,再反手一搭,扣住鐵手的左腕!
楚相玉雖運不起他最厲害的兩種內功,但他內力基礎穩忙,出手奇準,力道也把握得極好,天下任何人的手都得被他扣住。
只要一被扣住,他就可以把鐵手一腳踢死!
只要把鐵手踢走,他就可以喘上一口氣。只要他有喘上一口氣的機會,憑他的武功,便可以反敗為勝。
他的要求不大,只求能使這如排山倒海、捨命拼命的攻擊緩上一緩,他就可以應付了。
天下任何一雙手,都會被他這一搭刁住。
除了一雙手。
鐵手。
鐵堅而硬。
鐵手的手比鐵更硬,更滑!
楚相玉才刁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已抖脫了楚相玉的手,雙拳照樣衝出。
若楚相玉還有第二隻手,便能阻上一阻,並借勢避了開去。
可惜楚相玉的右手幾乎被帥風旗一劍透骨,而左手正欲變招,忽覺一麻,剛才中鏢的藥力未完全消退,而且失血過多,竟已慢了一慢!
鐵手的手已至,右拳擊在楚相玉的左肩上。
楚相玉立時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楚相玉的腿也立時踢了出去。
楚相玉除了“烈火赤焰掌”與“冰魄寒光掌”享譽武林外,他的雙腳,至少能踢出五種武林最難學也最收效的腿法,其中一種便是“五虎斷魂腿”。
“五虎斷魂腿”當然是“五虎門”的絕技,但“五虎門”,以“五虎斷魂刀”出名。
這“五虎斷魂腿”卻不甚出名,正因為不出名,所以才有更多人傷在“五虎斷魂腿”下。
每個敵手都在留意著馳名武林的“五虎斷魂刀”,沒料到刀花中一腿擊來,不重傷也落得個半死,再補上一刀,才算斷了魂。其實沒有名堂的武功,不是較差,就是較毒,也就是更難。
楚相玉的“五虎斷魂腿”,已經練得連“五虎門”的門主都及不上。
他的腿本來可以後發而先至的,可是他用錯了腿,他用的是右腿,不是左腿,他的右腿跟左手一樣,同樣失過血,同樣藥力未消。
所以這一腿,無形中慢了一半。
楚相玉這一慢,在這種時候,無疑是致命傷。
鐵手的左拳已擂在楚相玉的胸膛上。
楚相玉以為他能挨下這一擊的,但鐵手的鐵拳力道,竟比他想象中的大了一倍!
楚相玉立時倒飛了出去,一面飛,一面吐血!
他那一腳,也等於是踢空了。
楚相玉倒飛,鐵手前追,周白宇的劍已向前遞了過去,楚相玉的身子等於向周白宇的劍撞來。
劍冰冷地刺入楚相玉的背裡。
冰冷的劍鋒,貼在楚相玉的肌膚上。
楚相玉畢竟是身經百戰者,強自振作,他絕不能昏,他空有一身武功,尚未施展,怎能暈倒?
他立即雙腿一分,成一字形,左右踢了出去,正是“無極派”腿法:“南轅北轍”!
他的腳到的時候,劍鋒入背二寸五分,周白宇沒料到這一腿如此之快,給一腳蹬中胸部,飛了出去。
鐵手全力追趕,也避不及這陡然一腳,“砰”地踢中心胸,鐵手只做了一件事,及時把手護在胸前,那一腳的力道,是先踢在掌心再撞在心胸,鐵手也立時飛了出去。
這兩人一面飛出一面吐血,吐的血比楚相玉吐的還多,各自跌在丈外的雪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薛丈二已衝了過去,伍剛中已死原混天也死了,薛丈二隻求拼命!
楚相玉狂笑,“噗”地一聲,臂上,背上,腹上所帶的兩劍一刀,竟倒飛向薛丈二!
薛丈二隻抓住一劍一刀,另一劍的劍鍔,倒撞中他的咽喉,薛丈二嘶叫了半聲,身子一軟,倒下地去。
楚相玉現在的傷處是:左右手一碎一斷,胸上中了兩刀一拳,腹上一道鏢傷,背上一道劍傷,再加上次兩處鏢傷,以及運力射出刀劍殺死薛丈二,以致鮮血標出,縱是鐵打的人,也支持不住!
楚相玉居然支撐得住,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只做了一件事。
反攻!
其實,也只有反攻一途,沒有人比楚相玉自己更知道,他現在不反攻,只有等死!
周冷龍又一聲:“打!”
數十支箭,又向楚相玉射來。
楚相玉一面閃避,一面衝近,他沒有手,而且前衝,那些軍士和差役都是呆住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人。
楚相玉中了三箭,但他已衝入人群中,東砸西撞,凡是給他撞中的人,不是全身灼焦而死,就是成了一具凍屍!
沒有人避得了楚相玉奇異迅速的身法,轉眼已死八人。
而楚相玉深深地知道,這不只是反攻之法,而且每撞中一個人,就可以把自己體內流竄的兩種掌力轉送出去,這樣雖不可能減輕內傷,但卻可以使體內奔縱的真氣舒洩出去,以致再可以運使“冰魄寒光掌”與“烈火赤焰掌”;他雖然雙手俱受重傷,難以出手,但這兩種內功一旦回覆,別人要殺他,那要比登天還難!
剎那間,楚相玉又撞倒了六個人,只要再撞多兩人,他體內的真力便可以恢復了。
忽然間他被一個人用力抱住,那人那麼有力,幾乎使楚相玉聽到自己骨頭呻吟的聲音。
楚相玉立時把頭一仰,頂在那人的心胸上!
那人猛吐了一口血,仍然不放,正是“分金手”田大錯。
周冷龍這時已衝來,左手持劍,右手持刀。
楚相玉大急,運起全身功力,全逼入田大錯體內。
田大錯五官一齊被功力激出了血,楚相玉也感覺到自己全身虛脫了,他的功力,已一時舒洩了出去,幾乎把半生修為,都耗盡了,再也收不回來了。
田大錯的手鬆了,可是仍沒有脫,楚相玉竟掙它不脫,他知道自己的功力,已所剩無幾。
周冷龍已衝近,舉刀劍,楚相玉的求生慾望仍是很濃,他功力不在,功夫在,雙足踢出。
在這種情形之下,楚相玉居然還能準確地把周冷龍的刀劍踢飛。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
周冷龍的外號是“三手神猿”,他居然有第三隻手。
第三隻手突然自衣內伸了出來,拿的是一柄短刃,一刀刺入楚相玉的胸腹,及至沒柄。
楚相玉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雙腿彈起,宛若長蛇,一夾夾住周冷龍左右太陽穴,用力一扭,周冷龍的脖子便斷了。
這時田大錯已鬆手,他眼見周冷龍一刀命中楚相玉,便知道這仇人也活不成了,他便安心地嚥了最後一口氣。
田大錯手一鬆,楚相玉跌在地上,恰巧周冷龍這時也跌在地上,兩人一口都是雪。
都是血。
兩人都還沒有立即死亡,楚相玉喘著息,問了一句:“你為什麼竟會有三隻手?”
周冷龍答了一句:“我本來就是孿生子之一,另一兄弟死了,他的一隻手長在我身上,所以我有三隻手,但怕別人視為怪物,所以一直都藏起來。”
難怪他外號叫做“三手神猿”,這外號絲毫沒有叫錯,不過當初第一個取這外號的人,亦不知道周冷龍真有三條手臂,知道了也不免大吃一驚。
楚相玉和周冷龍一問一答,竟絲毫沒有敵意,問的問得誠懇,答的答得誠實。只是這一問一答之後,這兩人,便永遠不會再說一句話了。
風雪依然怒吼,似在咆哮著些什麼。從楚相玉自“滄州鐵血大牢”被救走,一直到他現在搏殺伍剛中、原混天、薛丈二、岑其藏、卜魯直、田大錯、周冷龍,重創鐵手及周白宇後,這場雪仍一直在咆哮著,不止不休,好像在憤怒著什麼。
可是不管風雪何等憤怒,“絕滅王”都聽不到了。
雪地上只剩下五名猶有餘悸的軍士和五名驚魂未定的差役,呆呆地立著,只恐楚相玉還會突然跳起來,殺了他們。
雪地上還有一條白色的影子,當週白宇一給踢中時,她已無鬥志,立時掠出挽扶他。她當然便是白欣如。
當她扶住周白宇,周白宇嘴邊溢著血,只說了五個字:“我不會死的。”便暈了過去。
周白宇是不會死的,因為他的劍先刺中“絕滅王”,劍加手,比腿要長,楚相玉只輕輕踢中他,沒有踢個正著,因為一旦帶傷追踢,劍入體內就更深了;楚相玉沒有追擊,只求踢開周白宇才能保留這一條命。
可是楚相玉的腳力仍令周白宇重傷。
鐵手呢?
鐵手倒在地上,四肢乏力,他沒有爬起來,胸膛如刀割一般地疼痛著,不過他也沒有死。
那千鈞一髮時以手一擋救了他的命。他的一雙鐵手,仍然接得下楚相玉那一腳,所以他僅被震傷,沒有給踢殺。
可是他眼見“絕滅王”楚相玉死了。
這麼多人圍攻他一個……萬里追蹤……先遭暗算……過於輕敵……不容喘息……等等等等,才殺得了他,鐵手怔怔地望著積雪,想起戚少商的話,憶起“絕滅王”的大志,一時也不知道他這次所做的,是對還是錯?只覺得很疲乏,沒有一次比這次更空虛,更沮喪……。
楚相玉本早可以把他殺了,可是……。
他只願他自己能在雪地上,就這樣的躺下去,躺了許多許多時候……。
風雪紛飛,蓋在他臉上、頭上、嘴上,白雪雪花,純淨而高潔地飄下來,似要洗淨這世界上的所有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