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千舫怒喝衝上來,掄刀疾揮。
展毅臣目光陡熾,他旋身欲上,卻被近身襲來的遊建成阻遏了衝勢。
展千舫舉劍吐招,劍華狂抖,直找刀影裡的間隙。
柳長青認準這對父子中毒已深,功力散失殆盡,他冷笑一聲,刀環震震作響,格彈那抹疾射而至的青芒。
展千舫吃力不住,劍勢受挫,胸前綻開空門,柳長青雙目露出野獸般的光芒,只聽得他邪惡一笑,刀轉鋒運,竄進那道空門之內,立見鮮血溢濺“千舫!”展毅臣目鷹吼,劍華暴漲,嚇得遊建成抱劍疾退。
展毅臣飛身急至,但見一道血光迸現,展毅臣目睹長子的劍沒入柳長青的肩內,然而他也看著展千舫的身軀往後崩倒,展毅臣不緊心神俱駭,疾邁踉蹌的步履想上前扶住愛子。
展毅臣沒有抓到展千舫,遊建成又吶喊著一批人圍攻他。
這時候,柳長青目射兇芒,他不住地咒罵,並且揚起九環刀準備在展千舫的身上多砍幾刀,以受創之痛,不意一道疾勁襲來,硬生生的捲開了他的刀。
柳長青定睛一瞧,發現是一名玄衣蒙面人掠身閃至,那入持用的武器,竟然是一條鐵鏈。
柳長青還想再罵,然而展毅臣已經拚著餘力,衝出敵陣,舉劍斬向他,劍鋒劃過胸腰之間,先是帶來一道涼意,跟著是一股劇痛,柳長青連忙彈腿掃過展毅臣的腰部。
展毅臣傷勢沉重,精疲力盡,再受此撞擊,立刻踉蹌而退,靠背後的大柱子才勉強穩住墜勢。
那玄衣蒙面人,也在同時抱起奄奄一息的展千舫。
展毅臣瞪著玄衣蒙面人,嘶聲道:“你……是你……?”
玄衣蒙面人寒聲道:“不錯,就是我!”
展毅臣全身簌簌顫抖,與他身上斑爛翻綻的傷痕,形成一道怵日驚心的畫面,他痛苦的哀求道:“孩子無辜,別再折磨我的孩子……。”這時候的柳長青被一名展家船塢的兄弟絆住,他揮刀斬死那人,再度掄刀攻土來。
玄衣蒙面人抱著展千舫,避開柳長青的攻擊。
展毅臣見情勢危急,他目光淒厲,咬牙挺身格開柳長青的襲擊,柳長青的刀沒入他的小腹,他奮力踢出一腳,將柳長青蹬出尺餘,然後他抽出腹上的刀子,在一片血跡中,猛然擲向趁機逼近的遊建成。
遊建成痛呼一聲,滾在地上,大腿則流出一灘的血。而其他的兒郎也及時圍上手無寸鐵的柳長青。
至於展毅臣自己在踢腿的同時,他被反彈的力道所震,這一次他又退回至堂柱邊,只是那根柱子再也支撐不住他,逐漸滑落的身軀了。
玄衣蒙面人上前抓住展毅臣的手臂。
展毅臣以劍拴地,望著蒙面人懷裡的長子。
“他傷得很重!”展毅臣抬目注視蒙面人,沙啞的道:“請你放過他,別再……。”
玄衣蒙面人冷冷的道:“我是為了雲璣才現身的,你家老二呢?”
展毅臣的身軀一陣劇顫,他掃目四周,低喃道:“千帆!”
忽聽得長劍落地,發出一聲絕響。
展毅臣的身子再度滑落,他完全靠蒙面人的撐扶,才沒有留下去。
展毅臣微弱地重複:“千帆……千帆……。”
展毅臣的頭垂了下去,忽然長逝。
玄衣蒙面人看著展毅臣洩氣,他的目光忽然顯得很複雜,他放下展毅臣的遺體,隨即抱著展千舫飄然遠走。
夢禪決痛苦的說完,展千帆閉緊雙目,用力咬住下唇。
“爹,爹爹!”
夢禪決輕聲道:“遊建成成為掩天下人的耳目,他以孝甥及孝孫之名,為展當家及老太君辦理後事,靈堂設在展家的大廳,我去弔祭過了,靈堂布置得相當莊嚴肅穆,展當家的遺容整理得一如生前,老太君也顯得慈祥平靜,看來遊建成對二老的後事,並不敢草率馬虎。”
展千帆的身體因為激動而繃硬,他的手緊握成拳,按在心口上,有一種比肉體更令他難受的痛苦,正絞扭著每一根神經。
夢禪決繼續道:“我聽說遊建成打算將他們二人安葬在觀音崖上。”
“觀音崖?”展千帆目光悲栗:“這怎麼可以,爹爹常說他生要與娘同裘,死要與娘同棺材,遊建成明明知道這是爹的心願,他怎麼可以違拗!”
夢機菩拍一拍展千帆的肩膀,安撫他的情緒。
“千帆,等日後你重歸故園,你可以遷葬展當家,完成他的遺願,倒是那塊墓地,我去查看過了地勢隱蔽,容易埋伏,或許遊建成選那兒是有深意的。“展千帆深吸一口氣,雙眸如冰。
夢禪決從桌上拿來一件直袍和短襖,交給展千帆。
“遊建成在你的眼中,不過是個跳樑小醜,他玩的把戲你也犯不著放在心上。”
展千帆面色鐵青,他翻身下床,穿起衣裳。
“這個跳樑小醜,不但毀了我的家,殺了我的親人,害死許多跟著展家受累的兄弟,他現在還拿我展家的財產,買我展某人的一條命。禪決,遊建成既然能夠弄出這樣的成就,他怎麼會是跳梁的小丑,我得承認,我過去的比喻,著實錯得離譜了。
遊建成他該是一條蝗蟲,平日躲在稻葉裡作祟,可是一旦振翅為善,卻足以釀成巨災,隨著漫天同伴,將無邊良田吃乾抹淨,不留餘地。”
“你太激動了,千帆!”夢禪決緊蹙眉頭:“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傷病的大忌。”
展千帆下頜微縮,他雖然沒有應聲,可是那副臉色仍舊陰沉得嚇人。
“千帆!”夢機玄目射銳芒,注視他:“現在有一件事兒,你非聽話不可。““大爹,請吩咐。”
“目前時局非常,你不許冒險潛行回家去祭拜展當家和老太君。”
“這點我明白。”展千帆陰霾的道:“我只會在這兒遙拜爹爹和婆婆,我相信爹爹和婆婆都會諒解的。”
“懂就好。”夢機玄輕喟一聲,道:“接下來的行止,你是否有什麼打算?““你們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妥當了?”
“打從你來的那一天起,我們就把這兒的一切都打點好了,隨時可以把這間小堡壘捨棄掉。”
展千帆閉一閉眼睛,神情簫索:“我先送嫂嫂去漢陽。”
“漢陽?”夢禪決看著他:“你打算把盼歸安頓在見琳那兒?”
展千帆悶悶的道:“那兒最安全。”
“慧娘告訴我,盼歸有喜了。”
“是的。”
夢禪決頓了一下,道:“千帆,你的傷剛合,還不能……。”
展千帆臉色倏沉,他攔住夢禪決的話頭:“我的傷如果十天不合口,你們是不是讓我昏睡十天,然後,遊建成摸到這兒,將我和嫂嫂一併剷除,把我們這些年的苦心經營毀於一旦,說不定遊建成他夠狠夠聰明,懂得在我和嫂嫂的確首上弄些手腳,以應驗他所編織的那些罪名!”
夢禪決等到展千帆罵完了,他才輕籲一聲,翻一翻眼睛道:“少爺,你就是要數落我有千百個不是,至少也該讓我把話說完吧!”
展千帆窒了一窒,警覺到自己的衝動,他歉然道:“對不起,禪決,我失態了。”
夢禪決笑著搖搖頭:“你身心俱疲,我不怪你,只是這會兒我要你平心靜氣聽我安排了。”
“請講。”
“你的傷勢不輕,目前還不能承受長時間的巔跛,否則二度裂開的傷看口,要讓它癒合就難多了,更何況盼歸也不能出什麼差池,以免給千舫遺下恨事,所以我已經用見琳的名義調了一艘官船,打算走水路送你們到漢陽。”
展千帆目光一閃:“你早料準我的意向了?”
禪決決並不否認:“等你安置了盼歸,不再有後顧之憂,你才可能放手去和迫害展家的那批奸人周旋,裁想我還有這點覺悟的。”
展千帆的下巴再度緊繃了。
夢禪決停頓一下。
他又接著道:“坦白告訴你,千帆,當慧娘得到消息以後,她巳經快馬加鞭趕往漢陽去通知見淋了。”
展千帆全身暴震:“慧孃親自出馬?”
夢禪決點點頭,凝重道:“這種事情非同小可,等閒人不好託付,何況慧孃的騎術精,除了她之外,我也找不到更佳的傳訊人選了。”
展千帆閉上了雙眼,嘴唇也抿成細線。
夢禪決拍一拍展千帆的肩,柔聲道:“這一切的作為,都是按照你當年的交代以及平日的囑咐去執行的,千帆,你既然有非常的才能,能夠高瞻遠囑,深謀遠慮,我們打心底敬佩,願意為你效勞,這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展千帆張開眼瞼,瞧著夢禪決。
“多年的兄弟,別叫我侷促,更別讓我臉紅。”
一旁的陸翔青抓起夢禪決的手臂,詫異道:“禪決,你是說你們這些天的行動,全是千帆早年的安排?”
“早年?”
夢禪決目光倏閃:“這個字眼好強烈,翔青,不過如果你認為三年前,也算得上是早前,那麼,是的,我們這些天的努力,全是千帆當時的安排。”
陸翔青不禁倒抽一口氣:“千帆,你是天機星傳世?”
展千帆愕然道:“有這種說法?”
陸翔青以畏服的口吻,道:“若不是天上的星宿臨凡,你怎麼會算出展家的大劫?”
展千帆的眼中閃過受傷之色,他走到桌前,雙手按抵桌面,並且將頭埋在兩臂之間。
陸翔青行至展千帆的背後,搭在他的肩膀上。
“對不起,千帆,我不該在這個時候點這個話題。”
展千帆抬起頭:“人算不如天算,我還是失敗了。”
“千帆。”
展千帆轉頭望向陸翔青,並且回手握住他的手腕。
“翔青,我必須告訴你,家父……先父……先父在血夜當天,曾經囑咐我要我代他向你致謝。”
陸翔青忽然覺得胸漲得很難受。
他沉默有頃,然後輕聲說道:“展伯伯太客氣了,能夠結識他,為他略盡棉薄,是我的榮幸。”
展千帆望著陸翔青,勉強一笑:“展家承賢兄妹之恩,豈只是棉薄。”
“千帆!”
陸翔青神色一正:“這是我最後一句聽你說這句生份的話。”
展千帆點一下頭。
他聽對夢禪決,道:“麻煩你通知嫂嫂,我們立刻啟程。”
夢禪決應聲離開,夢機玄也隨他出去。
展千帆拉出一張椅子坐下去,他的手肘抵在桌面上,託扶著自己的領頭,只見他閉上雙眼,眉頭皺得好深。
陸翔青正想開口,夢機菩卻拉住他,朝他搖頭。
不一會兒
展千帆抬目望向陸翔青:“翔青,既然賢兄妹已經牽扯進來了,我就厚顏請兩位賢兄妹好人做到底,繼續幫我的忙。”
陸翔青誠摯一笑:“我很高興你不嫌棄我師兄妹二人鹵鈍不才。”
“套你的話,翔青。”展千帆凝視著他:“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聽你說,這句見外的話呀!”
翔青呆了一呆,隨即他自我解嘲,道:“六月的債,還得可真快!”
展千帆挺直腰兒。
他的目光掃遍這間房子,眼底有掩不住的痛楚。
“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我畢竟還是走上這條路了。”
夢機菩目光忽熾!他的雙手搭住展千帆的兩肩。
“千帆,你還會回來的。”
展千帆沙啞道:“二爹,我一直憑仗家事,我一直認為爹能自保也不致於落到……。”
展千帆猛然住口。
他仰頭拚命地吸入冷空氣。
夢機菩心痛地搖晃展千帆:“千帆,這件事你已經盡力了,千萬別在自責自己了。”
展千帆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蒼白。
陸翔青趕忙制止夢機菩。
“二爹,千帆的傷。”
夢機菩一震,立刻放開他。
現在,我們有必要述一述那位一手毀了展家船塢,而又一口吞噬了展毅臣一生心血的遊建成!
遊建成與遊建偉二人並非什麼兄弟輩,二人不沾親也不帶故。
遊建偉斷臂逃往江下去了!
遊建成卻在這四年裡,暗中在展家船塢巧思佈置,狼子狼心,難以為人發覺。
對於遊建成,我們應孩知道他在展窒船塢的情況!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前
一個午後陰天裡,展千帆與展千舫兄弟二人,在草地上練劍法,他們的老爹展毅臣則就在石亭旁督看,展毅臣的手上握著一支竹鞭,時而打一下自已的足踝,狀至滿意而且愉快!
展千帆和展千舫穿著藍衫,手持青鋼劍,就像兩條矯勇的神龍在天地之間翩然飛翔,他們的神采俊逸昂揚,激射出掩不住奪人光芒,那份光采直可與明陽爭輝。
而兩支劍在主人的催動運行之下,不斷的吐出劍華,流曳成耀眼的銀波金弧,環繞著神龍,暢然而歸。
當劍芒曳止,兩抹藍影相視挺立時,展毅臣掠身而至,站在這兩個孩子的身側。
“爹!”
“爹!”兄弟二人齊聲叫著,再細看他兄弟二人,發現展千舫和展千帆的神色都很凝肅,他們早已經從父親凌厲的眼神中,讓出風暴的訊意了。
展毅臣竹鞭猛地一抽,用力的打在展千舫的右股上。
展千舫的肌肉本能的縮了一下。
“剛才你的步伐是怎麼挪的!”展毅臣怒斥道:“你以為練劍壘什麼,江湖雜要賣花拳繡腿?”
展千舫垂下頭,不敢應聲。
展千帆神情不忍,欲言又止。
這時候,展毅臣的竹鞭也一視同仁找上展千帆,它落在展千帆握劍的手腕上。
“千舫由左側舉劍騰身時,你這隻手在做什麼?”展毅臣嚴厲的道:“平常你對你哥打招呼也沒有那麼客氣,這會兒過招,你反而知道禮讓了?”
展千帆咬牙不語。
這回輪到展千舫於心不忍,他立刻道:“爹,千帆是怕傷到我。”
“住口!”展毅臣怒道:“你的能耐千帆難道不清楚,如果他連這一點都不知道,那麼他白活了。”
展千帆壓抑的道:“爹,我重新再練一遍就是了。”
“練?”展毅臣寒著臉,還:“不能用心,練百遍,練千遍,全都枉然!你們這兩個不知長進的東西,今天不用再練劍了,千帆去把曲橋清理乾淨,橋底下不許看見一點苔痕,千舫則去亭臺頂拔草整瓦,如果弄不好,就準備吃生活。”
展千帆抿一抿嘴,生硬的道:“是的,爹!”
展千舫看見父親濃眉頓揚,他趕忙道:“爹,我們這就去整理。”
展千舫說罷,拉住展千帆的手臂便朝假山而去。
行走閒,展千帆憂慮的望了乃兄一眼,展千舫俏俏的遞給他一抹堅定的笑容。
當展千舫和展千帆在執行父親指派的工作時,熊抱琴匆匆的跑進來,他一眼便看見這對兄弟狼狽的模樣,神色變得有些怪怪的。
“有事嗎?抱琴。”
熊抱琴收心神,恭聲道:“是的,總瓢把子,楊州遊府有客來訪。”
展毅臣皺一皺眉:“楊州遊府?”
熊抱琴遞上名片。
展毅臣飛快流覽而過,他恍然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見客,麻煩你和老太君提一下,有遠親見訪。”
“遵諭!”
當展毅臣和熊抱琴離開之後,展千帆立刻縱身躍至亭臺頂,展千舫也躍上去了!
“下去,哥。”
展千舫搖搖頭,凝色道:“我明白你打的心思,千帆,我的事兒我自個兒會做,你不用上來幫我。”
展千帆沉下臉:“哥,你的嘴唇都發白了,還想逞強!”
展千舫眉頭微戚:“千帆,你過慮了。”
展千帆怒道:“哥,你再羅嗦,我就踢你下去!”
展千舫嘆口氣,跳下亭頂,他的身軀稍為跌挫一下,展千帆躍下及時攔住他。
“你看你,哥。”展千帆大皺其眉,將兄長的手臂環在頸上:“我扶你進去。”
展千帆撐托住兄長的腰部,走入亭中坐下。
“哥,依我看,還是讓爹知道!”
“不行!是我自個兒不留神扭到腳踝,這也值得大驚小怪,傳到爹的耳中嗎?”
“哥。”
“千帆,我們都是二十幾歲的人了,這種小事還要讓爹來耽心,未免說不過去。”
展千帆噘起嘴:“哥,看來你不僅扭著了足筋,你更扭著一副牛脾氣了。”
展千舫輕聲道:“千帆,你也瞭解爹的性子,他兇歸兇,我們一旦病著,傷著,他比誰都焦急。”
展千帆喟息一聲:“哥,把腳伸過來,我幫你推一下。”
展千舫點一點頭,抬起右腳,擱在乃弟的大腿上。
展千帆替兄長脫鞋撩褲,隨即他倒抽一口氣。
“老天,腫起來了。”
“難免的!”展千舫不以為意:“快推吧!”
展千帆將手捏住展千舫的腳踝。
展千舫的身體顫抽一下,額頭上也冒出冷汗。
“忍一忍,哥。”
展千舫擠出笑容:“我沒事兒,你推你的。”
展千帆一面堆拿,一面埋怨:“偏偏玉郎叔又不在家,否則。”
“千帆!”
展千舫以輕責的語調阻止乃弟:“玉郎叔在展家多少年了,原該給他長假,讓他們老夫老妻趁著還能走動的時侯,盡興的遊歷名山大澤,遍訪各處名勝,你如果抱怨,便有失厚道了!”
展千帆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份憧憬:“哥,我發誓,我日後也要娶一個才華橫溢的絕色女子,與她並轡天下,邀遊人間。”
展千舫揚一揚眉,取笑道:“閣下好高的眼界,好大的雄心,你也不掂掂自格兒才幾兩重,夠份量去祈得那麼好的女孩兒當伴侶嗎?”
展千帆傲然道:“為什麼不能!既然爹能遇到像娘那樣不凡的女子,我展千帆當然也能找到絕代佳人。青,你們心說,你有沒有這份冀望?”
展千舫的眼底也勾起一波採芒。不過他的採芒,迅速的隱起來。
他忙推開展千帆的手。
“有足聲傳來,快把鞋子交給我。”
展千帆並沒有把鞋子遞給兄長。
他逕自為他穿上。
不一會兒
熊抱琴再次出現在亭裡。
“大少、二少,總瓢把子請兩位少主到後堂會客。”
展千舫點點頭,拉著展千帆才剛起步,熊抱琴又出聲招呼他們:“總瓢把子還交代屬下幾句話,指示屬下轉告大少及二少。”
展千舫詫異道:“什麼話?”
熊抱琴放柔了聲音:“張大夫攜張夫人云遊未歸,不過最近城南的『悅來客棧』,住進一位走方郎中,姓房,叫房至善。
據說他推拿活脈的手法極佳,所以上門問診的人還真不少。總瓢把子已經囑咐谷執事前去拜訪那位郎中了,一旦谷執事確定那位郎中,著實俱備了真才實事,而不是四處招搖撞騙的壞人,鏖雙將直接延請他到總堂為大少看看。”
展千舫僵住了。
展千帆則睜大眼睛。
“小舫!”
熊抱琴關切的道:“你究竟傷著哪兒了?怎麼沒聽你提起呢?”
展千舫苦笑道:“白費心機了,到底還是教爹識破了。我扭傷腳踝,沒有什麼大礙。”
展千帆如釋重負。
“爹知道最好,省得我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捏冷汗,唯恐你一傷再傷。”
“小舫,這種事兒你怎麼能隱瞞呢?若是沒弄好。”
“抱琴。”展千舫溫和一笑,道:“我明白傷勢輕重,請問我爹是否還有其他的交代呢?”
熊抱琴不禁嘆了一口氣。
“有的,兩位少主,總瓢把子說,你們不妨慢慢打點,慢慢過去。另外總瓢把子還指示屬下務必叮嚀二少,請你好好照顧大少,別再讓他逞強了。”
展千舫頓然無語。
展千帆則哈哈大笑:“樂於從命!”
半個時辰之後。
展千舫和展千帆沐浴更衣,來到後堂會客。
剛走進堂裡,展千帆便注意到一雙汪汪似水的眼睛,他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反感,那份感覺之強,連他自己都大為詫異。
“天哪!千舫!”展老太君還沒為他們引見,便發出驚呼:“你的腳怎了?“展千舫赧然覷視父親:“不礙事,婆婆,扭到筋而已。”
晉若菡猛敲黎杖,責備展毅臣:“一定又是你,毅臣。你怎麼老是不改一改那副臭脾氣,就算你不心疼,做孃的會心疼,雲璣地下也會心疼。”
展毅臣皺眉道:“娘,你這是打哪兒說起!”
“就是打這兒說起!”晉若菡氣咻咻的道:“昨兒晚,千舫還好端端的,今兒早,你督促兩個孩子練劍,就練出這個成果來。毅臣,除了你捨得把他們逼壞這傷之外,還會有誰捨得傷我的心肝寶貝兒!”
展毅臣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轉向展千舫。
“千舫,你快說,腳上的傷是怎麼弄來的?”
“我來說吧!”展千帆帶著頑皮的笑容:
“昨兒下午,我和千舫。”
他未稱千舫大哥,惹得他爹叱道:“沒規矩!叫哥哥。”
展千帆忍不住嘴一撇,繼續道:“是的,爹,昨兒下午我和哥哥在江邊幫鏖雙扎困木筏時,有一群孩子在躉船上玩耍,結果躉船上囤積的木頭滾落下來,哥看見了,連忙衝上去擋住木頭。
他的速度太急,還沒來得及運氣,就被滑落的木頭撞著足踝,幸虧哥的根基厚,所以骨頭沒斷。”
晉若菡訝然道:“可是今兒早隨你們爹練劍時,千舫不是還好好的?”
展千帆看了長兄一眼,沒再搭腔了。
展毅臣吸一口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感傷。
“娘!”展毅臣望向母親,輕輕的道:“這兩個孩子畢竟是雲璣生的,上回千帆的手臂割尺餘長的傷口,他不是也一樣悶不哼聲嗎?”
晉若菡目光一黯,發出微微嘆息。
然而展千帆卻呆了一呆,嚅囁的喚一聲:“爹!”
展毅臣深視展千帆,他沉靜的道:“千帆,玉郎叔沒有告訴我,所以你也別錯怪他。”
展千帆垂下了眼皮。
“你們兩人過來和遊表哥打招呼。”展毅臣嘆對一旁正襟危坐,而且面貌姣好的青年,道:“建成,我沒當你是外人,所以也沒避諱這場家務事,你可別見怪了。”
“表姨丈千萬不要這麼說,您沒見外,是建成的福氣。”
“你客氣了,建成,我來介紹兩個不成材的兒子老大千舫,老二千帆。“遊建成立刻起身,向他們打招呼:
“大表弟好,二表弟好。”
“遊表哥好!”
“遊表哥好!”
“大表弟,很遺憾你今日玉體違和,希望你早日康復。”
“謝謝你,遊表哥。”
展毅臣等到他們敘禮完畢,對遊建成道:“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到廂房休息吧!”
“承蒙表姨丈垂愛,建成感恩不盡。”
展毅臣和善一笑,示意一名僕人引領遊建成離開。
展千帆望著遊建成的背影,他的目光迸閃精芒。
“建成是我姐姐的孩兒。”展老太君的聲音引回展千帆的視線:“他原本繼承了一間綢緞莊,可是在兩個月前,因為鄰居家失火,殃及布莊也跟著盡付一炬,甚至連他的媳婦同一個九歲的女兒,也都葬身火海了。
他現在孑然一身,卻又不願依附別房的親戚吃閒飯,所以他就來投靠咱們展家船塢,謀求一份差事。”
展手帆皺一皺眉:“我看這個傢伙目光不正,恐怕不宜舉用!”
展毅臣不悅的道:“那麼,兒子,你告訴我,正直的目光,應該長成什麼樣子?”
展千帆的俊容,立刻浮現出頑強之色。
晉若菡立刻打圓場道:“千帆,你今兒才見到建成,而他又連路奔波,滿身風塵,難免神態有些疲倦,你先不要有成見,等到日後混熟了,或許你對他的看法會改變,如果這會兒就先入為主,那對建成也不公平,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