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真的很需要好好休息了。
他與羅瑪麗接連兩次激烈肉搏,戰得天昏地暗,確實感到精疲力盡。連宵夜都懶得跟他們一起去吃,脱了衣服鞋襪就倒在牀上。
可是偏偏睡不着,只好點了支煙,坐靠在牀頭沉思起來。
雖然羅瑪麗的一切,確有可疑之處。尤其已經證實,她所説的先是打算向衞斯理求助,經人推薦才找上他的事根本是謊言。但整個的事情,又似乎不是捏造。
他已親身接觸過外星人,並且見到希伯德的女兒瓊妮,“微晶片”引發的一切,看來不假,是確有其事。
那高達為何有種第六感,總覺得整個事情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呢?
羅瑪麗撒謊的動機,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怕突如其來的找上高達,未免太突兀,甚至可能引起懷疑。如果扯上衞斯理,情況可能就不同了。
衞斯理的科幻小説風行全世界,極為暢銷,擁有廣大讀者羣。並且在他的著作末頁,曾經刊登過一則啓事,歡迎任何讀者提供超越科學領域,突破現實,以及不可思議的“怪事”,作為他寫作的資料,但必須是提供者親身所經歷,道聽途説概不歡迎。
為了便於取得直接連絡,他並留有電話號碼。
當然,這個號碼不是他寓所的,只是出版社的一隻專用電話。否則,崇拜他的讀者,藉故直接打電話找他閒聊或是胡扯亂謅一通,那他豈不是應接不暇,連寫作恐怕都沒有時間了。
出版社為了慎重,必須先過濾打來的電話,認為有值得一談的必要,才會要求對方自行決定連絡方式,然後通知衞斯理。經過同意,才通知對方,約定時間和地點面談。
所以説,並不是任何人隨隨便便,就可以打電話給衞斯理的,除非從別的管道,獲知他寓所的電話號碼。
羅瑪麗對這一點已經説明,是輾轉設法查出衞斯理的電話號碼,似可釋疑。但她疏忽了一點,如果她真打過電話去,衞斯理和白京都不在家,接聽的人聽説是非常緊急的事須要求助,靈機一動推薦了高達,事後就必然會打電話通知,絕不可能不聞不問。
尤其衞斯理與白家是去日本,並非她説的去了非洲,是證明她根本沒有打過這個電話。
換句話説,她是直接打電報給高達的。
她之所以撒謊,扯上衞斯理,也許正是為了前面所説過的原因,並無其他動機。但是,她又是如何得知高達的地址呢?
鼎鼎大名的“浪子高達”,也算是位知名度極高的風頭人物,要查他的地址並非難事。只須花費有限代價,找家徵信社或私家偵探,兩小時之內就可查出。
所以説,怎樣找到他並不重要,關鍵是羅瑪麗為什麼偏偏找上了他?
況且,“浪子高達”的名聲,並不見得有好評。
難道真是因為他天不怕地不怕,羅瑪麗認定只有他敢冒險闖入秘密基地,從戒備森嚴的外星人手中,救出被綁的那對母女?
高達想到這裏,不禁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她倒真是慧眼識英雄!”
但他隨即又陷入沉思,想到莫教授的提議,堅持非親自見到希伯德博士不可,否則就撒手不管,看羅瑪麗怎麼表示。
他是個急性子的人,想到就做,哪能等到明天。
匆勿穿上衣服鞋襪,他就溜出了房。
剛走到電梯間前,就見指示燈指出,正有人從上面乘電梯下來。
高達為了避免被人撞見,當機立斷,急從一旁的樓梯直奔三樓。
走道上游悄悄的,高達來到三O三號房門口,正要伸手捺鈴,忽聽房內隱約傳出連聲呼叫。
由於房間的隔音設備甚佳,要不是高達的聽覺特別靈敏,幾乎無法聽出。
高達儲知有異,急忙側面把耳朵緊貼房門上,果然聽出房內是女人的慘呼聲。
他不由地一驚,立即退後幾步,突然全力衝去,以肩臂猛向房門一按,門鎖及加裝的鎖鏈全被控開,可見他這一撞的力量有多大,房門撞開,一眼就見羅瑪麗赤裸裸地伏在地氈上,正被一名蒙面壯漢,以膝蓋頂壓在她後腰上,雙臂則被綁住向上、反扭,連戴的假髮都被扯掉了。
另一蒙面壯漢被出其不意的撞門聲嚇到,一個抬頭,一個轉身,發現高達已破門而入,急忙放開羅瑪麗,雙雙向高達撲來。
蹲着的那個起身較快,也首當其衝,被高達迎面一拳擊中,跟路連退幾步,跌坐在沙發邊。
另一個隨即撲來,被高達飛起一腳,踹得跌了開去。
跌坐沙發邊的壯漢,霍地拔出手槍,指着高達以德語喝令:“不許動!”
高達只好停止攻擊,無奈地聳聳肩。
另一個爬起來,衝上前,欲還以顏色,卻被持槍的壯漢喝止,然後站起身向高達冷聲道:“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説完,一打手勢,兩人便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退向房門口,趕緊回身奪門而出。
高達赤手空拳,不便貿然追出,急忙上前扶起羅瑪麗問:“有沒有受傷?”
羅瑪麗彷彿受了莫大委屈,撲進他懷裏就哭了起來。
高達忙扶她到牀邊,拿起牀上的黑緞晨樓,遞給她道:
“快穿上,到我房間去再説。”
晨褸太單薄,高達又打開壁櫥,在衣架上取了件雪地短外套為她披上,拾起假髮擁着她匆匆出房。
他們仍從樓梯下去,回到高達的房間,關上了門,扶羅瑪麗在牀邊坐下,才問道:“他們怎麼闖進你房裏去的?”
羅瑪麗驚魂稍定道:“你剛出房沒一會兒,門鈴就響了,我以為你忘了什麼,不料房門一開,他們就聞了進來,逼我交出‘微晶片’。我説不在身上,他們不信,強行脱光我的衣服搜查,還動粗用刑……。”説着説着,她又低泣起來。
高達詫異道;“奇怪,我到你房間去時,特別謹慎小心,先乘電梯上五樓。確定沒有被人跟蹤,才從樓梯下到三樓的。怎麼我一離開你房間,他們就……”
他突然若有所悟,急忙向全身衣服各處摸索。
羅瑪麗莫名其妙地問:“你找什麼?”
高達道:“那外星女人放我回來時,我被電擊昏了過去,他們一定趁機在我身上暗藏了‘追蹤器’!”
羅瑪麗點頭道:“不錯!否則我以代名訂了三O一、三O三、三O五三個房間,已經住進來兩天,他們為什麼沒有采取行動?一定是不知道我也住進了俱樂部,直到你去了我房間,他們才確定,等你一離開,他們就趁虛而入。”
高達氣得罵道:“他媽的!我説他們怎會輕易放我回來呢,原來是利用我帶路!”
羅瑪麗也憤聲道:“哼!幸好我有先見之明,不敢貿然帶你去見我舅舅,否則我們就全軍覆沒了。”
高達沒有搭腔,繼續向全身摸索,甚至把衣服一件件脱下,逐件仔細檢查,仍然毫無發現。
忽聽羅瑪麗道:“快看看你鞋跟。”
高達被她一語提醒,急忙去拿了冰箱上的開夠器,脱下鞋子,撬開一隻鞋跟,並未發現異狀。
當他橇開另一隻時,果見鞋跟已被挖空一小部份,其中赫然裝入一個袖珍型電晶體的“追蹤器”!
高達一氣之下,把它掏出來,放在茶几上,重重一拳把它擊毀,還罵了聲:“他媽的!”
羅瑪麗趁機道;“你現在相信了吧,他們根本毫無誠意放人。如果你真拿了‘微晶片’去交換,可能連你都回不來了!”
高達在她身旁坐下,笑問:“現在沒有‘追蹤器’了,你可以帶我去見希伯德博士了吧?”
羅瑪麗面有難色道:“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為什麼一定要見我舅舅呢?”
高達笑道:“我對希伯德博士的‘太空之戀’很感興趣,可惜瓊妮只説了一半,所以很想聽他親口説完。”
羅瑪麗嫵媚地一笑:“這還不容易,你躺上牀來,讓我説給你聽就是了嘛!”
高達心想:“反正深更半夜,又被人暗中監視,事實上不可能現在就去見希伯德博士,不如等天亮後再説。”
於是,他躺上了牀。
羅瑪麗進房就脱下了披在肩上的雪衣,這時再將黑緞晨樓一脱,全身已是赤裸。
她拉開牀腳的薄毛氈,覆蓋在兩人身上,側身摟着高達説出了瓊妮未曾説完的“故事”。
希伯德被兩名警衞左右挾持着,跟隨由兩人架扶着的妮莎亞,懷着緊張而充滿驚奇的心情,從扶梯進入了“幽浮”。
關於世界各地的“幽浮”報導,只稱它為一種速度極高的不明飛行物體。
最詳盡的一篇報導,是於一九七六年,在瑞典斯德哥爾摩附近的阿蘭達機場,曾有不少人在當晚,目睹一具碟形的神秘發光飛行物體出現。
當時目擊者看得很清楚,它以驚人的高速掠過天空時,猶如現今風行一時的“飛盤”,又像兩隻對合起的碟子飛擲而出,所以又被稱為“飛碟”,“幽浮”是“UFO”的直接譯音。
它曾不止一次出現,時間總在當地夜幕低垂之後,高速掠過時拖着一條長長的“尾巴”,其實是噴射的一團火焰,由於速度太快,形成目睹者的錯覺。
每次它都是沿着地平線升起,一直到達機場附近的上空,然後繞過山崗,消失在黑暗中。
目擊者的陳述,已列為美國太空研究發展中心正式紀錄,足見它的可信度相當高。
但所有描述,只是它的外型,也可説是目擊者驚鴉一瞥的印象而巳。
至於電影中所看到的一切完全是憑編劇、導演、及技術人員的想像,所虛構出來的景象。
這時希伯德博士進入“幽浮”所看到的,幾乎使他懷疑是置身在科技電影的佈景中。因為,眼前的一切,簡直就與電影中看到的大同小異。
驚異中,他不得不由衷地佩服,電影工作人員的想依力確實太豐富。
寬敞的圓形艙廳中,有四分之一面的弧形雷達影像顯示壁,正中上方一個大熒光幕,相當於七十二時電視影像管,大熒光幕上的畫面,正是他們剛才進入的洞口。
下方是一排約二十個較小熒光幕,如同陳列了一排二十八時電視機,每個畫面都不同,可看出是“幽浮”四周,以各種角度攝取的洞內情景。
希伯-博士恍然大倍,難怪這龐然巨物如同密封,周圍不見一個窗口,原來只要坐在顯示壁前,即可對外面的情況一目瞭然,而大熒光幕上的畫面,則是二十個小熒光幕中的一個放大,顯然可任意選擇。
正對着雷達影像顯示壁,距離約一丈處,置有長方型控制枱,台上全是儀表、電鈕及一支支可前後移動的拉桿。
台前置三隻旋轉椅,前面各有一個如飛機駕駛艙門方向盤,兩旁並有控制桿。
想不到整個龐大的“幽浮”,僅由正副三個駕駛員操作,由於這時並未準備飛行,三人坐在旋轉椅上,只是注視着面前的顯示壁,監看洞內的一切情況。
距離駕駛台數尺,左右又各有一個同樣是方平台,滿布各式各樣儀表及操作電鈕,只是此刻無人看管。
“幽浮”內部共分三層,中層即是現在見到的大圓艙,也就是它的“神經中樞”,包括駕駛台、顯示壁、各系統的全部儀表和電鈕,以控制和操作整個“幽浮”。
下層可能是全部動力和電力的機房,以及它的腹艙,可讓小型“交通工具”進入收藏。
從螺旋式的鐵梯,希伯德博士被押上了上層。
一道道設計奇特的鐵門,均須以“音鎖”開啓,否則無法進出。
進入一個如同大公司董事長辦公室的房間(所有桌椅櫥櫃都是金屬製成,而且加以固定,高速飛行中才不至於東倒西歪),只見一個身穿銀色太空衣的外星人,正端坐在一張弧形大辦公桌後。
希伯德博士不由地露出一臉驚詫,因為此人的臉型如同雞蛋,頭頂光禿髮亮,下級蓋有一束山羊鬍子。他的臉色白而不亮,五官與常人無異但只有一隻獨眼,豎着長在眉心正中。
任何人見了這張臉,都會大吃一驚,希伯德博士也不例外。所不同的是,他已經聽那年輕小夥子形容過,也見過妮莎亞白如石膏的肌膚,而現在他是親眼見到了外星人的廬山真面目。
不消説,妮莎亞也正是同樣的一張“怪臉”!
此人正是秘密基地主持人,也就是妮莎亞的父親!劈頭就以他們星球的語音,質問了妮莎亞幾句,大概是在問她未能按時返回基地的原因。
妮莎亞也以他們的星球語言,説明了“飛行工具”電力耗盡,無法以電訊求援的情況。
基地主持人這才把眼光打量着希伯德博士,又問了幾句。當妮莎亞説明全部經過後,這對外星人父女似乎起了爭執,最後還是父親妥協了。
想不到他也能説德語,示意兩名警衞放開希伯德博士後,起身把手一伸:“歡迎你來到我們的基地。”
希伯德博士上前跟他握了握手:“請原諒我來得很冒昧。”
“請坐。”基地主持人做了個手勢,徑自先坐下。
妮莎亞等希伯德博士坐下後,即道:“我去治療腿傷,你跟我父親談談吧!”
希伯德博士點點頭,目送兩名警衞攙扶着她出去,另兩名警衞則仍留下,恭立在一旁。
基地主持人等門自動關上後,才以鄭重的語氣道:“我們是來自一個很遙遠的星球,以我們的語言,稱它為‘永恆之星’。以地球人來説,我們是所謂的‘外星人’,就像我們稱你們為‘地球人’一樣,表示我們並非生存於同一個星球上的‘生物’。
所以,我們來到地球后,始終不與地球人接觸。曾經有一支西德青年男女組成的登山隊,無意中闖入我們的基地。
為了不讓地球人知道有‘外星人’侵入地球,更為了我們的安全顧慮和不受外界干擾,不得不留下了他們。
事實上,當我們提煉了足夠的能源後,我們即將離開地球,而他們也必須隨我們返回我們的星球。”
希伯德博士似巳意識到,這番開場白是故意説給他聽的,意味着他的處境,很可能會跟那些人一樣。
果然不出所料。基地主持人接着使直截了當道:“因此,你既來到了這裏,就必須加入我們!”
所謂的“加入”,也就是強迫希伯德博士留下。
希伯德博士不禁面有難色:“這,這恐怕有些礙難遵命。”
基地主持人斷然道:“這個由不得你,須由我來決定!”
希伯德博士憤然起身道:“抱歉,那我這就告辭了。”
基地主持人冷哼一聲:“雖然你救助過我女兒,但為了我們基地的安全顧慮,我絕不能容許任何一個地球人活着離開這裏!”
希伯德博士驚怒交加:“你打算殺我滅口?”
基地主持人沉聲道:“我很不願意這樣做,但不得不如此!”
希伯德博士怒哼一聲,轉身就向鐵門走去。
兩名警衞上前欲阻,見基地主持人以手勢制止,才各自退回。
但希伯德博士卻無法使門開啓,不禁回身大吼道:“我絕不會留下的,你們要殺我就動手吧!”
基地主持人冷森森一笑:“你只要能出得去,儘管請便!”
明知希伯德博士出不去,卻故意用話激他,頓使他怒從心起,奮不顧身地向端坐不動的基地主持人撲去。不料身體一觸及那張弧形大辦公桌,便被電擊得全身一震,當場昏了過去。
不知經過多少時間,當希伯德博士甦醒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艙房裏。長方形的空間並不算大,卻有四個上下層的鐵牀,平行地緊靠着艙壁。
“幽浮”的空間有限,每一寸地方都必須善加設計利用,絕不能浪費,所以這小小艙房,就得擠上八個人。
這時只有希伯德博士躺在左邊下層鐵牀上,當他撐身坐起時,才發現妮莎亞默默地坐在對面牀邊。
她仍然是那身打扮,臉上的黑紗面罩也未除下,似乎心事重重,坐在那裏低頭沉思。以致希伯德博士已醒來,她尚渾然無覺。
直到希伯德博士挪身下牀,她才察覺道:“你醒啦?”
希伯德博士星地站起,向她質問:“你們要把我強行留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妮莎亞連連搖頭:“不,不,絕對不是……。”
希伯德博士怒形於色道:“哼!我清楚得很,因為我雖然沒有見過你的真面目,卻已經知道你是外星人,所以你故意把我騙來,然後找個藉口離開,好讓你父親出面強行把我國在這裏,永遠當做你們的奴隸!”
妮莎亞矢口否認:“不!絕對不是我的意思!你親眼見到的,我一回來就跟我父親發生爭執。就是為了我説你救過我的命,又幫助我修復‘交通工具’。所以我要報答你,帶你回來參觀基地,然後再……”
希伯德博士冷冷一哼,憤聲道:“你們當時都説的是外星語言,我怎麼知道你説的是什麼!”
妮莎亞似覺無限委屈,聲音有些嗚咽:“你完全誤會了我的本意,我帶你回基地來,不僅是讓你參觀,而且是想藉我們星球的高度科技,完成你的心願。”
希伯德博士怔怔地問:“我的心願?”
妮莎亞抬起頭道:“你不是告訴我,正在研究一種‘追憶攝影機’嗎?”
希伯德博士驚詫地看着她:“你是説,你們可以助我實現這個理想?”
妮莎亞點點頭道:“也許再過幾十年,以地球人的智慧,科技突飛猛進,日新月異,一定能研究發展出這種特殊性能的攝影機,但目前恐怕還不容易做到。而我們星球的高度科技,早已遠超過你們地球上。如果由我父親協助你,再利用這裏的設備,要想突破技術上的困難,完成你所構想的‘追憶攝影機’,只不過像做個新玩具一樣的簡單。”
希伯德博士興奮過度,反而沉默了下來。
一時之間,彷彿是一個困擾他已久的難題,突然間迎刃而解。
他絕對相信,以外星人的高度科技成就,必然能突破他始終無法突破的技術困難;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想到他所付出的代價,是必須永遠留在這秘密基地,甚至有一天將隨他們返回另一個星球,便不禁猶豫起來,事實上他也明白,他們絕不可能讓他活着離開此地。
對一個科學研究的狂熱者來説,沒有比實現理想更令人興奮的事,即使必須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很多人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就拿一心想發明飛機的那些狂熱者來説,他們的“試飛”,不就是以生命為賭注嗎?
從高山縱身而下,“飛”不起就活活摔死。為此而喪生的人真不知有多少。
希伯德在別無選擇之下,終於當機立斷,決心留在秘密基地了。
對他的這個決定,妮莎亞自是欣喜萬分,迫不及待地去告訴了她的父親。
於是,在“地球人”的社會里,希伯德博士突然失蹤了。
他的家人從巴爾塞趕來,會同當地警方,以及一批自告奮勇的居民,分頭展開了搜尋,在山邊密林外,他們尋獲了希伯德博士租用的小貨車,深入狹谷,也發現拖行擔架留下雨道明顯的痕跡,一直延伸到四五里之長。
擔架已拆開,棄置在谷內。
再向山坡上搜索,又在密林前發現掩護“交通工具”的大批樹枝,以及附近被噴射火焰造成的枯樹和焦石,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收穫。
搜索行動連續進行三天,仍然沒有發現希伯德博士的影蹤,警方只得宣告放棄,將他列為失蹤人口紀錄,就此結案。
其實,就算搜遍整座黑林山,也不會有所收穫,這時希伯德博士早巳在阿爾卑斯山的深山中了。
阿爾卑斯山是中歐的最大山脈,包括瑞士、法蘭西、奧地利和意大利四國,分為東、西、中三部,其中尤以白朗峯最高,海拔達一萬五千七百多公尺,終年積雪,且有巨湖冰河,景色為全歐之冠。
那支由西德青年男女組成的登山隊,便是在攀登白蒙布朗峯途中,突告神秘失蹤的。
出事後曾有多支搜救隊入山,都先後無功而返。後由慕尼黑方面派出軍用宜升機協助,展開空中搜尋,結果非但沒有發現那支失蹤登山隊,連直升機也一去不回。(後來在山頂上突襲高達,用的就是這架直升機。)希伯德博士從此留在秘密基地,在基地主持人協助下,一心一意研究他的“追憶攝影機”。
由於朝夕相處,他和妮莎亞這兩個不同星球的男女,居然日久生情,雙雙墜入了愛河。
經基地主持人同意,他們在簡單隆重的儀式下,在“幽浮”的大圓艙裏舉行了婚禮。
婚禮中,希伯德博士第一次見到了其他地球人(那支失蹤登山隊的青年男女)。
那些青年男女的待遇,無法跟希伯德博士相比,他們的工作被指派提煉“鈾”礦石,分為兩班,日以繼夜地在底艙工作,形同做苦工,所獲的代價只是每日三粒“太空食物”,以維持生命和體力。
在食物方面,希伯德博士沒有享受特別待遇,他必須跟所有人一樣,習慣外星人的生活方式。
同時,他也習慣了妮莎亞的那張臉:光頭,獨眼和白如石膏的膚色。
婚後不久,妮莎亞就懷孕了,足月後產下了他們的愛情結晶——瓊妮,一個“正常”的地球人。
直到兩年後,希伯德博士的夢想終告實現,完成了他的“追億攝影機”。
開始時,只能讓妮莎亞抱着瓊妮,對着鏡頭作出些動作,然後離開。由希伯德博士親自操作“追憶攝影機”,以鏡頭對着空景,把剛才母女兩人的動作“追憶”成形象,使畫面呈現在眼前,但卻是靜止的。
這一成就,頓使希伯德博士欣喜若狂,因為它已證實他的理論正確。經過不斷的研究、改進,影像由靜止而變為活動,“追憶”的時間逐漸加長。
從已經過去的幾秒鐘,增加到幾分、幾小時前……。
三年後,“追憶攝影機”的性能,已能憑空“追捕”到幾年前的景象,甚至把當日他被押見基地主持人的情景,清晰地攝錄下來,用特殊設計的放映機使之重現。
希伯德博士的理想終於實現了。
但他付出的代價,是永遠“歸化”外星人,永遠不能回到其正屬於他的世界。
在一次無意的攝錄中,他拍攝到一段景象,使他赫然發現,那二十幾個被俘的西德青年男女,曾被特殊電波“洗腦”,並且在腦部動手術,裝入一隻極小的電晶體,使他們的思想和行動,完全受外星人以電波遙控。
而這些受遙控的青年男女,經常被派出執行交付的任務,絕對唯命是從,圓滿完成。
以後的十幾年中,經希伯德博士的不斷努力改進,“追憶攝影機”的性能愈來愈提高。他私下攝錄了“幽浮”內所有的機密,甚至包括男女外星人之間的做愛鏡頭。
由於他早已“歸化”外星人,而十幾年來行動未受限制,才能順利攝錄下許多珍貴鏡頭。但在攝錄的過程中,他始終是在半公開、半秘密的情況下進行。
也就是説,他隱瞞了基地主持人部分實情,沒有把“追憶攝影機”已具備如此驚人的性能説出。
不料他的秘密,終於被基地主持人發現,逼他把“追憶攝影機”,及攝錄的底片全部銷燬。
希伯德博士不能抗命,但他陽奉陰違,私下把設計藍圖及全部拍攝的底片,利用“幽浮”上現成的高度科技設備,錄製在一個“微晶片”上,私下藏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基地主持人接到外星人首領的命令,要在最後一批鈾礦提煉完成後,全體返回他們的星球。
這是密令,連負責接收電訊的人都無法譯出密碼,但希伯德卻從妮莎亞口中獲悉。於是,他突然興起了“逃亡”的意念。
希伯德博士原計劃帶同妻女逃亡,但他唯恐妮莎亞反對(這是必然的,她不可能願意留在地球,被人視為“怪物”)。反而誤了大事。無可奈何下,他只有忍痛拋棄她們。
就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深夜,他留下一封長信給妮莎亞,偷偷登上停置洞內的一個“交通工具”,趁警衞人員不備,駕駛它衝出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