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開這一次,考慮了大約一秒鐘:“不接受!”
黛娜笑了起來,她的笑聲聽來極動人,羅開向着電話,發出了兩下親吻的聲音。黛娜道:“如果我是你最接近的人,那麼我該通知誰你拒絕接受他的禮物?”
羅開也笑了起來:“誰知道?世界上每一個人都可能刊登這樣的廣告。”
黛娜傳來了一下不以為然的笑聲:“你有沒有留意到那四幅畫中的禮物?在禮物盒子上,都有一個綢帶紮成的蝴蝶結?”
羅開“唔”地一聲,他早已留意到了。禮物的盒子上,有着綢帶紮成的結,這本來是極其普通的事,但是羅開也留意到了,因為那四個結不一樣,四幅畫中,四個禮物盒子是一樣的,就是上面的結不一樣。不過,他當時只是留意到了,沒有進一步去想,這時給黛娜一提,他才又向那四幅畫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他陡然一怔,不過他還未曾説什麼,黛娜的聲音已傳了過來:“這四個不同的結的組成線條,看來像是四個不同的字,我對中國漢字不是很懂,想來你一定可以看得出來?”
羅開苦笑了一下,他是忽略了!當他剛才一眼看去之際,他也看出了那是四個字,四個古篆,而且,他一下就可以認出那四個是什麼字來。
那四個字是:“浪子高達”!
他立時道:“不錯,是四個字,浪子高達。”
黛娜在那邊,靜了一會,顯然羅開的回答,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過了一會之後,她才問:
“你……認識這個聲名狼藉的浪子?”
羅開笑了一下:“不認識,但相信我們之間,一定互相知道有對方這樣一個人,至於你加在他身上的評語,我不敢苟同。浪子高達是一個傳奇性的人物,據説,也有着良好的信譽!”
黛娜悶哼了一聲:“要送禮物給你的是他?”
對於這個問題,羅開覺得十分難以回答。浪子高達大名鼎鼎,他亞洲之鷹,也非同凡響,兩個都是在冒險生活中打滾的傳奇人物,只不過浪子高達似乎比他來得入世一點,或者來説,更來得現實一點。作為男人,每一個都欣羨傳説之中,浪子對付女人的態度,但是卻並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可以做得到的。譬如他,就沒有法子忘懷黛娜,他自己覺得和黛娜之間已經有了愛情,因而不能像浪子高達一樣,把每一個和他有過關係的女人,都當作是一件衣服,隨時可以-棄!
如果要送禮物給他的是浪子高達,羅開一點也想不出是什麼原因來,他和高達之間,至多隻是互相慕名而已,從來沒有任何活動是在一起的,甚至連見也沒有見過——或許曾見過,但至少就算見了,也互相之間,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那麼,高達為什麼要送禮物給他,而且還要採取這種明顯的挑戰的形式呢?至少,那不是充滿了友情和尊敬的做法!
如果不是,那麼,又何以在禮物的綢帶結上,顯示了“浪子高達”四個字?
另一個可能是,有人希望在亞洲之鷹和浪子高達之間起了衝突,所以故意採用了這種挑撥的手法!可是羅開也想不起,就算兩人之間起了衝突,會對什麼人有好處?
在他思索期間,黛娜的聲音已充滿了妒意——雖然她是那麼出色,那麼與眾不同的女人,但只要是女人,就會有妒意。
黛娜冷笑着:“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想那傢伙會送什麼給你?我看你不必想了,浪子高達的禮物,多半是半打各國出色美女!”
羅開不禁啼笑皆非:“黛娜!我已經拒絕接受禮物了啊!”
“那是你剛才的決定,現在還可以改變主意!”黛娜的聲音冰冷,“或許他有事求你,向你討好?”
羅開嘆了一聲,又打了一個呵欠:“討論這種事情,多麼無聊,你有假期沒有?你不能把自己賣給情報工作!我們到非洲去怎麼樣?我知道在坦桑尼亞的雪山腰上,有一家十分幽靜的旅館……”
黛娜不等他説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頭:“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過,我倒真的想知道,你會收到什麼樣的禮物!”
羅開陡然叫了起來:“黛娜,如果浪子要送禮物給我,為什麼要我告訴你收還是不收,你和浪子……”
黛娜聲音之中充滿了憤怒:“你再説下去,那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在聲音之中,聽出黛娜真的生氣了,羅開不禁伸了伸舌頭,不敢再説下去。任何男人,在戀愛中,心情和行動,都會像是初戀的中學生一樣。連亞洲之鷹也不例外,他忙道:“好,如果你想知道我會收到什麼禮物,你可以表示,我願意接受。”
黛娜遲疑了一下:“很怪的是,我該去告訴誰?”
“或許,你也登一個廣告?”羅開提議。
“怪就怪在這裏,”黛娜回答:“為什麼不直接要你自己登廣告,表示接受或拒絕?”
羅開也覺得這一點很難解釋,看來雖然是多此一舉,但是既然對方這樣做,一定是有目的的,只不過一時之間還猜不透而已。
羅開在想了一想之後,道:“如果我拒絕,同類的廣告一定會不斷出現,我不想自己老成為報紙上的怪人物,還是接受了吧——無論是半打美女,或者是半噸烈性炸藥,都不要緊。”
黛娜也思索了一下:“你要小心,我覺得這其中,包含着巨大的陰謀!”
羅開笑了一下,他才不會將什麼陰謀放在心上,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在他的心目中,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又道:“你如果不喜歡非洲,我在紐西蘭有一個農莊,那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黛娜的聲音突然變得聽來十分冷漠:“我要留在總部,我已經説過了,正有重要的事!”
羅開嘆了一聲,黛娜説有重要的事,那事情一定十分重要,説不定影響到世界大局,當然那是她工作範圍內的秘密,她絕不會告訴他那是什麼事的,所以他只好嘆息。他還想用話打動黛娜:“你聽着,人的生命是這樣短促,我們都不是很年輕,再不及時——”
他只能講到這裏,傳來“答”的一聲響,那邊電話已掛上了。
羅開只好也按下了停止通話的掣鈕,雙手交叉着,抱住了後頸,心中在想:天下最沒有情趣的女人,大約就是有工作狂熱的那一類了!
但是,羅開又不自禁地想起黛娜的嬌羞和熱情,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種種,他只好又長嘆了一聲。
對工作有狂熱的女人,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工作的效率十分高。
第二天,羅開一取過報紙來,就看到了廣告,那自然是黛娜代他刊登的,只有很簡單的三個大字:“送來吧。”具名是“最接近鷹的人。”
羅開一看到廣告,就不禁發出會心的微笑,他知道,黛娜是給想要送禮的人,出了一個難題。她叫人把禮物送來,可是全世界,連黛娜在內,也不知道亞洲之鷹羅開,這時是在什麼地方!他們之間的電話聯絡,全是羅開打過去的。
世界上已經有很多地方,長途通訊可以直接進行,而不必通過什麼總機接線生了。接到了一個長途電話,如果不是對方説明從何處打來的,那就可能來自世界的任何角落!當然,通過詳細而繁複的調查,可以知道結果,但那是多麼費事失時!
他,羅開,如今是在馬來亞半島的金馬倫高原的一所精緻的別墅之中,在陽台上,可以看到連綿的高山和蒼鬱的森林,氣候怡人,環境幽靜,世上誰會知道——
羅開剛在得意洋洋地想着,但是陡然間,他卻怔住了!在那一-間,他想起了過去一年多來,不論他怎麼躲避,都可以知道他所在的組織!
在美國國防部計算機室的那間神秘房間中發生爆炸之後,那個組織好象已不存在了,他也用特殊的方法,把他的牙齒從新清洗過,可以肯定在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會發信號的裝置!
可是,過去一年多來,那種無論如何躲避,結果都不免被組織找出來的經驗,真是十分可怖的,連羅開回想起來,也有點不寒而慄!
如今,這個送禮的廣告是什麼意思呢?是不是“組織”又恢復活動了,想展示一下它的威力,讓自己知道,自己仍然是在“組織”的控制之下?
一想到了這一點,羅開再也笑下出來了。非但笑不出來,而且還有點坐立不安,尤其,當他想和黛娜聯絡,但是得到的答覆卻是一個呆板的聲音:“對不起,黛娜中校正在執行重要任務,無法和她取得任何聯絡!”
羅開甚至有點神經質,怕突然有人把禮物送上門來。這是難怪他的,“組織”曾以如此可怕的陰影籠罩過他,而且他也知道,那隻活的鐘還是一個未可解的謎團,要是他根本沒有擺脱組織的陰影,那也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他一直擔心着,直到第二天,專職送報的人來時,他還嚇了一跳,以為他在那裏,已經被人知道了。直到他打開了報紙,才吁了一口氣。報上出現了第一幅廣告:“很高興你有膽量接受,由於無法送達,敬請大駕到下址,收取禮物。”
下面是一個地址,看了那個地址,羅開又不禁一怔,感到了極度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