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獵裝少女噗嗤一笑,走近前來。楊雲聰給丫環道破,只好睜開眼睛,欠身欲起。不料方一轉動,只覺百骸欲散,筋骨痠痛。這才知道那一場大風沙,竟使自己受創甚重。急調好脈息,不敢亂動。獵裝少女盈盈笑道:“你已經睡了一天零一夜了,怎麼樣,很不舒服是嗎?”
楊雲聰低聲道謝說道:“多蒙小姐相救,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小姐又是哪裡的人?”獵裝少女道:“這裡是扎木臺,離伊犁不過四百多里。你不必管我是什麼人,只顧在我這兒靜養好了,你呢?你又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一個人在沙漠裡亂闖?”
楊雲聰大吃一驚,自己從新疆北部走入戈壁,原擬通過沙漠走入南疆,不料卻走到西部來。這裡離伊犁既近,而伊犁又是清軍集結之地,倒不能不分外小心。那丫鬟見他怔怔的望著小姐,沒有回答,又笑著道:“小夥子,盡望我們的小姐做什麼,你道她是誰?哼,說出來要嚇你一跳,她叫……”
話未說完,獵裝少女急截著說道:“別多口,我叫明慧,前天帶人到這裡打獵,剛剛踏進沙漠羅伊斯(JosiahRoyce,1855—1916)美國哲學家,新黑,不料就遇到彌天卷地的風沙,幸好這裡有一座山峰,擋住風沙的來勢,我們的帳幕又都堅固,這才僥倖躲過。”
小丫環又道:“前天黃昏時候,風勢轉緩,我們到布騰湖去打獵,猛然間風沙又大起來,我們看見你沒命飛奔,好象和風沙賽跑一樣,跑到湖邊,你也不知道。我們只見你似羚羊遇到獅子一樣,突然躍起,撲通一聲,就陷入湖邊的泥沼去了。小姐和我把你拉出來,哼!你滿身都是汙泥,我們叫馬伕給你洗了半個時辰,才弄乾淨。而你就象死人一樣,什麼也不知道!”
楊雲聰又是感激,又是羞慚,但驀然想起,這個叫做明慧的少女,既不肯告訴自己的名字和身世,而看她的氣派,有丫鬟、有馬伕,還親自帶人到這裡打獵,這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她到底是什麼身份,楊雲聰怎麼也猜不透。
小丫鬟又道:“我們已經告訴你了,你未回答我們小姐的問話呢!”楊雲聰道:“我本來是和一大群駝馬客商,從北疆來的,走了約十來天,半路碰上大風沙夷待訪錄》、《南雷文案》。後人編有《黃梨洲文集》。參見,一個人就闖這兒來了。這並沒什麼奇怪呀。”
小丫鬟抿嘴笑道:“這才真奇怪呢!從北疆走了十來天,應該到了沙漠中部,從中部走到這裡,少說也有五六百里,看來你的腳程真可以和羚羊比賽了。”
明慧小姐微微一笑,從衣底抽出一把精芒奪目的短劍.說道:“小丫頭見識太少,不必理她。看你有這樣一把寶劍,一天跑幾百裡也當不是難事。我看你的武功一定很好,待你氣力恢復之後,教幾手給我好嗎?”小丫鬟插口道:“‘是呀,我們的小姐頂愛武藝,許多教頭都不夠她打呢!”楊雲聰聽得“教頭”二字又是皺了皺眉頭。
這時外面又進來了兩個婢女,捧進一大瓢酸馬奶給楊雲聰喝,楊雲聰正飢餓,也不客氣的喝了。獵裝少女道:“你剛剛醒轉,還不能說大多話濟理論的發展是現實經濟關係演變的反映,工資、資本的利,再靜養兩天吧,待你好後,我和你去玩。”
楊雲聰靜養兩天,果然氣力完全恢復。在這兩天中,明慧和那個小丫鬟陪在他的身旁,與他聊天解悶。明慧既通武功,亦解文事。楊雲聰與她談得很是投機。只是一碰到談及兩人的來歷時。大家都把話頭繞了開去。
第三天,楊雲聰已能走動如常了。明慧小姐帶他步出帳幕。楊雲聰只見帳幕附近果然有一個湖泊,想來就是她們所說的布騰允湖的東面,有一座山峰,太陽透過乳白色的雲,照在山上,倒影泛在碧波盪漾的湖中,真是日麗風和,一點不像颳風沙的樣子。湖上有成群的野鴨和水鳥在悠閒的游來游去,發出悅耳的鳴聲。雲團般的羊群在草地上吃著草。湖邊有多個獵裝男女,揮著皮鞭高唱牧歌。他們見明慧小姐出來,都恭恭敬敬地行禮,對楊雲聰更是十分注視。
楊雲聰微微一震,問道:“這些都是你帶來的人嗎?”明慧點了點頭,把話頭繞開去道:“你看這裡真是沙漠中的綠洲,這樣好的風景!”楊雲聰嘆口氣道:“這地方這種寂靜安詳的氣氛,真像世外桃源一樣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嘗,要是沒有兵戈多好!”明慧道:“你又在發什麼感慨了?你不願意有戰火兵戈,為什麼佩著寶劍,還練了那麼一身武藝?”楊雲聰道:“假如沒有戰火帶到新疆,我們也不會拿刀弄劍!”明慧小姐美目流盼,盯著楊雲聰道:“你是哈薩克族還是維吾爾族?我看你好像是軍中的?”楊雲聰面色忽變,問道:“假如我是你的敵人,你後悔救了我嗎?”明慧笑道:“我和你一樣,也不願意打仗,你可能是我們一族的敵人,但不會是我的敵人!”
正說話間,忽然山的那邊,傳來的馬鈴駝鈴之聲,明慧小姐道:“如果有人來到,問起你時,你就說是迷了路的牧人,給我們救起來的,記得嗎?”楊雲聰一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一套牧民的服裝,知道是明慧小姐給他換的,暗贊她想得周到,點了點頭。又把短劍遞給他道:“這把劍還給你,想你不會拿來與我為敵。”楊雲聰低低說道:“我永不會傷害你!”
這時山拗處轉來一彪人馬,為首的跨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竟是一位滿洲將軍。楊雲聰一見,幾乎叫出聲來,此人非是別人,正是伊犁將軍納蘭秀吉,他是帶清兵侵入新疆的將領之一,在率領哈薩克人抵抗清兵的戰鬥中,曾和他交過手。楊雲聰低下頭來,眼望別處。只聽得納蘭秀吉叫道:“明慧,你爸爸打了勝仗回來咯!路過這裡,聽說你在這裡打獵,怎麼樣,獵得什麼東西送給爸爸?”
楊雲聰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想不到這位救自己性命的少女,竟然是納蘭秀吉的女兒。猛然間!他好像覺得非常空虛又非常失望!但隨即另一個念頭升了上來:自己負著重大的使命,要重新聚集哈薩克人,戰鬥再戰鬥!自己不能給他發現者曾於學堂雙牖各錄《乾稱》之片段,左書《砭愚》,右錄,假如被發現了,立刻就得想法逃跑。他試試活動自己的筋骨,覺得力氣充沛,他撫著短劍,充滿了勇氣!
這時納蘭秀吉已帶領人馬,走到湖邊飲水,明慧的從人跳著笑著,唱著滿洲的戰歌迎接他們。楊雲聰咬緊牙齒,但立即想到:“何必恨這些人,他們也都是受欺騙而被騙來的啊!”他混人了人群之中,也假作唱歌舞蹈,希望避過他們的注視。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兩個清軍軍官,像喝醉酒一樣,擁舞過來,在楊雲聰肩頭重重的撞了一下,楊雲聰本能的運起內力往外一迫,那兩個軍官跌跌撞撞的直給碰出丈許,才收得住腳步,大聲喝道:“他是誰?”原來這兩個軍官看見他牧人打扮,雜在明慧小姐的從人中,覺得有點特別,故意來試他。
明慧小姐急忙攔上去道:“他是維吾爾族的牧民,你們不要難為他!”這時納蘭秀吉的士兵和明慧小姐的從人都已靜了下來,注視著這突然的事變!
楊雲聰鎮靜得很,迎接著兩個軍官的注視,朗聲說道:“我是從庫爾罕來的牧民,我的羊群和同伴,都給前幾天刮的大風沙打散了。我是你們的格格(滿洲話尊貴的姑娘)救的。”明慧應聲給證實,兩個軍官兀是將信將疑。
納蘭秀吉目不轉睛地盯著楊雲聰,忽然右手一揚,一支袖箭向他射來,楊雲聰略側身軀就避過了。納蘭秀吉大叫:“這是奸細,趕快拿下!”他身邊的幾個滿洲武士,立刻四面躍出,準備合圍,作勢擒拿,原來納蘭秀吉和楊雲聰的隊伍作戰過,在戰場見過一面。此時見他牧民打扮,覺得有點面熟,但又記不起來,後來試他一支袖劍,見他避暗器的身法,極為輕巧,絕不是個普通牧民可比,因此馬上醒起,立刻下令把他生擒。
楊雲聰陡然大喝一聲,迎著一個撲上來的滿洲武士,一個照面,喀嚓一聲,把那個武士的手腕硬生生的折斷下來,那個武士痛得殺豬般的大聲號叫,楊雲聰理也不理,“啪塔”一聲,扔在地上,轉了半個圓圈;又接著第二個武士攻來的拳頭,一扯之下,把他活捉過來,又是大喝一聲,將他掄了起來,一陣急風急舞,把那武士胖大的身軀,直向湖心擲去,只聽得“撲通”一聲,激起了一股浪花,嚇得納蘭秀吉目瞪口呆。
這時清軍武士,已紛紛撲了上來,楊雲聰身手何等敏捷,看情形不對,短劍掙然出手,一掠數丈,反向納蘭秀吉撲去,幾個上來攔阻的軍官,在他舉手投足之間,或受短劍所傷,或被了穴道,哪裡攔阻得住?霎眼之間,他便撲到納蘭秀吉面前,納蘭秀吉武功,也著實來得,迎面就是一拳,楊雲聰脖子一閃,他趁勢就來奪楊雲聰的短劍,楊雲聰何等厲害,手腕一翻,短劍直刺出去。這時,耳際忽聽得納蘭小姐的喊聲:“爸爸,爸爸!”楊雲聰心中一軟,略轉手腕,劍鋒在納蘭秀吉頸邊斜刺而過。納蘭秀吉雖然身經百戰,但這時只覺頸項涼颶颶的,冷風沁肌,也嚇得失了三魂七魄,手腳痠軟。楊雲聰左手手指如在他腰際“湧泉穴”一點,立刻把他挾了起來,大聲喝道:若要性命,趕快讓我出去!”清軍士卒,見主將被擒,哪敢亂動,楊雲聰一聲長嘯,飛奔而出,覷準一頭駿馬,猛然飛掠上去,左手手肘一撞,就把馬上軍官撞跌下去,右手仍然挾緊納蘭秀吉,策馬奔馳,清兵投鼠忌器,不敢放箭,只得也用快馬追趕!
楊雲聰馬跑得快,轉瞬已把清兵拋在後面,只有一騎馬緊緊跟著後面。楊雲聰回頭一看,只聽得清脆如銀鈴的女聲叫道:“你已逃得性命,還挾持我的爸爸做什麼?”這女的正是前幾天救出自己性命的納蘭明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