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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析津府為遼國南京(即今之北京),本是遼的陪都,為了便於指揮南進,於是蕭太后決定暫時定都於此。

    一大清早,街上便已聚集了不少的攤販,來往人群眾多,應小小的要求,耶律隆慶陪著她慢慢策馬走過外城,以便她觀察遼國人的日常生活。

    遼國男子一般穿羊狐皮袍、皮褲,較富有,或稍有地位者則在肩背間圍著錦貂製成的"賈哈"。女子則著各色團衫,直領、左衽,長裙前長可拂地,後面曳地五寸餘,雙垂紅黃帶,頭梳羅髻或垂辮。

    但這些都不算什麼,最讓小小覺得恐怖的是遼國男人的腦袋。耶律隆慶的隨行人員都頭戴氈帽,所以小小一直沒發現帽裡的乾坤。事實上,大部分的人也都頭戴各式頂帽,皮帽、氈帽、狐帽、貉帽等,因為天氣實在太冷了嘛!可那些沒有戴的人……還有偶爾摘下帽子抓抓癢的人……

    天哪!他們頂著光頭還不打緊,為何還要特地在兩鬢或前額留下一或兩綹如銅板大小的頭髮呢?而且還將其修剪得奇形怪狀的!

    小小瞪了半天,倏地仰頭盯著耶律隆慶,有些怕怕的問:"你們遼國人都是那種……那種頭嗎?"

    耶律隆慶隨意的瞟了一眼。"是啊!那叫髡髮。"

    "已經是光頭了,還髡什麼發!"小小嗤聲道。"你為什麼沒有那樣?"

    他聳聳肩。"長年打仗,連鬍鬚都顧不著了,哪還有時間顧到頭髮這種小事。"

    "你是說,"小小眯著眼看他,"若是不打仗了,你就要去弄出那種怪頭嗎?"

    耶律隆慶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小小霍地抓住耶律隆慶的衣襟,將他猛往下扯,直到他們眼對眼、鼻尖相碰。"我鄭重的警告你!你要是敢動你頭髮的歪主意,我就……就……把你大卸八塊!"

    "不準動?"

    "一根都不許碰,讓它們好好兒的待在原位就行了!"

    "好吧!"

    小小眯著眼說:"你發誓!"

    耶律隆慶嘆了口氣。"我發誓絕不動自己的頭髮,可以了吧?"

    小小又瞪了他好一會兒,才鬆開手。"只要你不去碰你的頭髮,我可以幫你梳頭。"

    耶律隆慶聞言雙眸一亮。"真的?那我就絕對不會去動我的頭髮!"

    小小又轉頭開始瀏覽著街道,邊隨口問道:"待會兒上哪去?"

    "先回恆王府休息一會兒,再進宮去拜見母后。"

    "你的皇帝哥哥呢?不用去覲見嗎?"

    "他不在宮裡,"耶律隆慶答道。"現在是春捺缽時節,這會兒他應該在鴨子河。"

    "春捺缽?"

    "遊獵,雁群、鴨群、鵝群,都有。"

    "什麼?"小小驚呼一聲,又突然出手把耶律隆慶抓到面前。"打獵居然不帶我去?"她的語氣陰森森的,好可怕。

    耶律隆慶啼笑皆非的說:"他出發的時候我們還在回來的路上,怎麼帶你去?"

    小小仍然死盯著他,滿臉的不悅。

    "除了春捺缽外,"耶律隆慶忙道。"還有在黑山的夏捺缽,如果你還是嫌不夠,秋天還有秋捺缽,在伏虎林,冬天在廣平澱也有冬捺缽,一年四季都有,這總夠了吧?"

    小小挑桃眉。"沒騙我?"

    耶律隆慶哀嘆了一聲。"我哪敢騙你啊!又不是自找罪受讓你追殺。"

    小小想了想,又說:"如果我們現在趕去,還來不來得及?"

    "饒了我吧!小小,這哪來得及啊!"

    小小沮喪地垂下手,連帶著小腦袋也垂下去了。耶律隆慶心中覺得不捨,只好提議道:"我帶你去擊球好嗎?你喜歡的話,也可以擊鞠,或者過個幾天,三月初時有陶拉葛爾布節,那是我們契丹的大節,有很多競賽,都挺有趣的。"

    小小抬眼,好奇的問:"擊球?擊鞠?那是啥玩意兒?"

    "簡單的解釋就是兩邊對打,用木棍把球打到特定的門裡;而擊鞠則是騎在馬上擊球。"耶律隆慶說道。"宮裡的常武殿有擊球場,或許我們可以先到那邊試試。"

    "我也去!"一旁突然冒出一個聲音。

    兩人嚇了一跳,同時轉頭朝向不知何時騎到他倆身邊的耶律隆佑。

    "你是從哪兒蹦出來的鬼頭蛤蟆臉,滾一邊兒去!""耶律隆慶不客氣地喝斥。

    厚臉皮的耶律隆佑不在乎地說:"你們待會兒大概會先去見母后吧?我帶伊娃蘇先到擊球場那兒等你們好了。"

    "伊娃蘇?她是誰?"小小睜大眼問。

    "他老婆。"耶律隆慶答道。

    "哦!"小小這才放下心,露出微笑。

    他們由崇天門進入宮城後便分手,耶律隆佑回他的齊王府,耶律隆慶則帶小小回到恆王府。經過數座大大小小的府邸後,小小發現恆王府是所有府邸中最大的一座,幾乎較其他的大上一半,同時也是最富麗堂皇、氣勢雄偉的。

    光是府門前那兩座石獅就大得嚇人,一進入府邸更是令人歎為觀止。壯麗龐大的建築物,上覆琉璃瓦,硃紅鑲金的窗欞,隱約可見室內鋪滿紅黃色的厚地毯。往右望去是一潭波光粼粼的小湖,假山流水,石橋連接著兩頭,橋上雕琢著虎豹雄姿。

    左側古木參天,圍著一寬闊的廣場,場內有刀劍槍戟和木人箭靶,想必是練武之場所。往主屋的廊道上,沿途奴脾僕役夾道相迎,並齊聲高呼:"王爺、王妃"

    一坐上正廳內的兩座上覆虎皮大椅,奴婢便奉上參茶,接著是一干內務、外務總管、軍總的拜見,再來是奴僕傭婢,每個都是見完就出廳去,拉拉雜雜的令小小煩悶得都快睡著了。

    "王爺萬安。"幾聲鶯鶯燕語讓小小立刻睜大了眼,磕睡蟲一下子全跑得不見蹤影,追都追不回來。

    只見整個正廳內只剩四個妖燒柔媚的女人盈盈跪在耶律隆慶面前請安,雙眼還不停的朝他瞟呀瞟地猛拋媚眼。"王爺,請問那幾個是啥玩意兒?"小小先是很客氣地問道。

    王爺?耶律隆慶因她的這個稱呼而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她們都是我的侍妾。"

    小小眯起眼斜睇著似乎正在向她示威的四個騷娘兒們,單是聽她們只向耶律隆慶問安,而未曾叫她一聲王妃,小小便知道她們根本不把她看在眼裡。"你的侍妾?"

    "是啊!"宋朝的男人不也一樣的三妻四妾,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小小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小腦袋瓜子裡也迅速轉不好幾圈。嗯!瞧此等陣仗,她知道自己只可智取,不可力敵。記得五姐曾說,男人是很奇怪的動物,纏著他他不希罕,若是主動要離開他,他可就捨不得了。

    "陪你睡覺是吧?"小小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耶律隆慶明顯的楞了一下。"呃!這個……"一股不安在他心裡緩緩湧起。

    "太好了!"小小的表情似乎挺開心的,可她突然站起來,不發一言的便往外走去。

    耶律隆慶微微一楞,忙追上前去。"怎麼了,小小?你要上哪兒去?"

    小小頭也不回的回答:"回孃家。"

    耶律隆慶嚇了一大跳。"回……回孃家?為什麼?"

    "既然已經有人伺候你了,我還留著幹什麼?"小小理所當然地說。

    "可……可是,你才是我的王妃。"

    "那又如何?"小小撇撇嘴。"還不是一大堆女人中的一個而已,我才沒那興致和一堆女人搶男人呢!我獨自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耶律隆慶皺眉拉住她。"小小,不要這樣,男人有幾個侍妾是很正常的,你們大宋的男人不也一樣有三妻四妾嗎?"

    "是啊!所以我沒怪你,我只是不想和她們搶男人而已,那多無聊啊!反正我本來就不想嫁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會嫁給你。"小小聳聳肩。"如今可好,你既然不缺女人,我也可以回去過我的逍遙日子了。"

    聞言,耶微隆慶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小小,不管有多少女人,你才是我最……"

    "管你醉不醉!要我留下也行,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行!"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只要你願意留下,不要說一個,十個也行。"

    "這可是你親口答應的哩!"慧黠靈巧的笑容在小小的唇角若隱若現。"你有多少侍妾,我就要有多少男侍。"

    耶律隆慶的臉色陡然一變,大吼:"不行!"

    小小面不改色的說:"別忘了你剛剛才答應我的喔!別讓我到處去宣傳你震天大將軍說話不算話。"

    耶律隆慶的臉色僵硬,好半晌,他頹然垮下雙肩。"我今天就遣散她們。"唉!他的男性尊嚴就此一蹶不振。

    "不勉強喔!"小小故意這麼說。

    "不勉強,"耶律隆慶苦笑道:"一點兒也不勉強。"

    沈小小"護夫"成功,不禁笑得開心極了。一件藍紫鴛鴦衫配上淡紫金縷裙,外披銀紹裘,頭戴翡翠花髻,腳蹬絡縫烏靴,小小完全是一副典型遼國皇族女子的打扮。

    蕭太后驚豔於小小的出眾美貌,她情不自禁地把小小拉到跟前細細端詳,那份精緻秀麗、嬌柔可愛,實在是北地兒女遠遠不能及的。

    "普賢奴,你可撿到寶了。"蕭太后說。

    小小眨眨眼。"普賢……奴?"

    "普賢奴,"蕭太后摸摸小小細緻的臉龐,不經意地問道:"是隆慶的小名。"

    小小又眨了眨眼,輕咳兩聲,面色不改,"對不起。"

    隨後又嗆咳兩聲,臉部線條有些顫抖,"對不起。"之後忍不住噗哧一聲,"對……不起。"而後是悶笑道:"對……不……起……"忍到最後,她終究沒能剋制住的捧腹大笑起來。"天哪!咱們的大元帥……大將軍……恆王爺……居然叫……叫奴……哈哈……是奴家的奴……還是……奴僕的奴啊……哈哈……哈……"

    蕭太后目瞪口呆地瞧著小小笑得跪地捧腹。耶律隆慶尷尬地上前扶起小小。"對不起,母后,小小她有點……呃!率性,她絕對不是故意在母后的面前放肆,希望母后見諒。"

    蕭太后若有所思地看著耶律隆慶愛憐地摟著小小,讓她趴在他的胸前放聲大笑。看來,這小子的心是給這天真的小女孩束縛了!

    好半晌,小小終於笑夠了,才緩緩止住笑聲,邊擦著淚水邊說:"對……對不起,小小太……太無禮了,請太后……原諒。"

    蕭太后朝小小招招手。"你過來。"

    小小不怕生的走向前,讓蕭太后握住她的手。蕭太后犀利的雙眼直直望進小小無邪的烏黑大眼晴裡,看見那裡頭只有坦率與率真。

    "你很坦白,我喜歡。"蕭太后慈祥地微笑著。"希望你能繼續保持下去。"

    小小噘噘嘴,抱怨道:"可我老因為太坦白而得罪不少人呢!"

    "哦?"蕭太后好奇的挑起眉。

    "是啊!像我娘,她明明穿綠色的衣裳會讓肌膚的顏色看起來髒髒的,好像好幾天沒洗過澡似的,我當然就老實告訴她啦!我是好意嘛!免得她出去讓人家給笑話了。"小小嘟著嘴。"可她卻把我罵得半死,還送我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您瞧,我有多冤哪!"蕭太后忍著笑,點點頭,"是啊!是很冤、很冤。"

    "還有呢!我大姐懷孕時,穿件新衣衫來讓我評評美不美。"小小皺皺鼻子。"可她怎麼穿都還是像個大水桶啊!我還特地問她是不是要我說老實話,她回說,就是希望聽見實話才來找我的,所以我就告訴她羅!結果……"

    蕭太后咬著下唇,不敢笑出來,"結果如何?"

    小小好委屈地說:"我又多了一頂沒良心的帽子。"

    蕭太后終於忍俊不住。"好可憐!"

    "我爺爺更討厭了,他要我老實告訴他是誰弄花了他的古畫,還聲明坦白從寬、絕不嚴懲,所以,我就老老實實地承認是我不小心把墨汁翻倒在上頭的,結果……"小小扁著嘴,一副氣鼓的模樣。

    蕭太后心疼地拍拍她的手。"他怎麼罰你了?"

    "他說,他再也不偷娘做的蜜餞給我吃了!"小小心有不甘地說,"好過分,娘做的蜜餞好好吃,他居然要獨佔耶!"

    蕭太后楞了楞,才失笑道:"蜜餞?他不偷蜜餞給你吃了?"

    小小重重的點頭,"嗯!他還真的躲起來偷吃,都不分給我了喔!"

    蕭太后身後的宮女聞言,早就笑得眼淚直掉,一旁的耶律隆慶也悶笑不已。

    "所以,我就當著全家人的面前,告訴娘說爺爺偷吃她的蜜餞!"小小得意地說。"那時爺爺的臉漲得好紅喔!"至此,蕭太后終於忘了她的身分而大笑不止。降福宮中所有的宮女、太監皆面面相覷,都詫異於興天殿何以會傳出從未曾有過的轟然大笑聲。

    逗樂了太后後,耶律隆慶又帶著小小往興盛宮中的興盛殿去見皇后。皇后也很喜愛小小的天真爛漫、嬌憨可愛,總拉著小小聊個不停,不肯放人。

    所以,當他們急忙趕到常武殿時,已是晚膳時分,耶律隆佑早就回府用膳去了,擊球之樂只好延後再敘。

    兩人回到恆王府,用過晚膳後,一回到寢室,小小便把自己扔到床上,雙眼一閉,"累死了,我要睡了!"她呢喃道。

    耶律隆慶搖搖頭,只得親自動手幫她除去花髻,脫下馬靴,褪掉外衫長裙,還拉過被子幫她蓋上。

    房中是溫暖又安詳的,在一張醇枝雕花方桌旁邊,有一盆熊熊的炭火,火盆粗大如石鼓,是厚白瓷繪青花裝的。桌上則擺著一瓶己盛開的素心臘梅,陣陣蠟梅的幽香飄漾在屋子裡。

    "好冷喔!快取懷爐來伺候。"小小撒嬌的說。而這所謂的懷爐,也就是指耶律隆慶。

    耶律隆慶笑笑,迅速褪下全身的衣褲,才鑽進被窩裡,小小便像只八爪章魚似的纏過來,感覺到他的溫暖後,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好暖和喔!"

    耶律隆慶緊緊的摟著她,忍不住親親她的額頭,再親親她的鼻子,最後來到小巧香甜的櫻唇。他的唇滑到她的頸項間低吟道:"小小,我的棍子又硬了……"換言之,他是想"馴妻"了。

    小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兩隻潔白如雪的藕臂像蛇般繞到他的頸後摟著。"真糟糕,那該怎麼為啊?"她俏皮地說。

    "這麼辦。"說著,他使開始拉扯著她的肚兜,卻被她一掌拍掉。

    "少毛手毛腳的,我困了,"她打了一個誇張的大呵欠,故意吊他的胃口。"我要睡了!"

    "沒關係,"他一手拉掉她的肚兜,"你睡你的,"接著扯去褻褲,"我辦我的事。"他將頭埋在她白皙豐潤的胸脯上,深深吸嗅著她的芬芳。"嗯!好香……"

    他溫暖而粗糙的手心在她的乳尖上畫著圈圈

    半晌之後,他才有氣無力地說道:"現在你可以睡了。"

    在沒有得到回應的情況下,他抬起頭看她,微微一楞之後不禁笑了,原來她早就去找周公下棋了。啊!每一次都是這樣,她總是能帶給他最大的成就感,他心滿意足地想著。

    屋外,冰天雪地、酷寒冷幽,室內,卻是無盡旖旎的春天。

    翌日中午,小小才睜開惺鬆的睡眼,懶懶的抬眼一瞧,喝!天光大亮,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但她卻能肯定時候不早了。她猛地彈坐起來,枕邊人已不見蹤影,她暗忖:該不是自個兒溜去擊球了吧?

    "王妃萬安。"她猛地被嚇了一跳轉頭,只見一個十七、八歲,婢女打扮的少女立於床側。

    "你……"胸前候然傳來一陣冰冷,小小下意識地低頭察看,就看到自己那豐盈雪白的胸脯在寒冷的空氣中浮現粒粒疙瘩。"啊!"小小驚呼一聲,忙把被子往上扯,好掩蓋住無限的春光。

    婢女掩嘴偷笑。"王妃,奴婢叫燕燕,是內務總管派我來伺候您的。"

    "哦!好吧!那就麻煩你先把衣服取來給我,我快冷死了!"

    燕燕小心的伺候著小小穿衣著靴,最後為她披上銀貂裘。"王爺真疼王妃,這銀貉襲可是皇上欽賜的呢!整個大遼國也只有三件,一件在太后那兒,第二件賜給了皇后娘娘,這第三件就在王妃您身上了。王爺一直捨不得穿,如今居然送給了您,不過也難怪,也只有像王妃這麼美的人才配穿它。"

    "這是皇上御賜的?"小小拉拉袖子、扯扯衣襟,也沒啥特別嘛!就是銀亮得很特殊,也比別種毛衣物暖和了些。

    "是啊!"燕燕拿起花髻。"您想戴什麼樣的花髻,王妃?"

    "不戴了,又不進宮,給我扎條辮子就行了。"

    燕燕嘴甜手也巧,三兩下就弄出一條烏黑亮麗的麻花辮,還細心地用一條銀緞帶綁了一個蝴蝶結。"您好美,王妃,真的好美喔!"燕燕由衷的讚歎著。

    天生麗質的小小,經過一番梳妝打扮後,更顯得肌膚如雪、瑩白柔嫩,五官精緻秀雅,額上的觀音痣和雙頰的兩抹嫣紅更襯出其清麗之姿,顧盼之間亦可見其嬌態。

    小小聳聳肩,從小她就聽慣了這些讚美辭,早麻痺了。"王爺呢?出門去了嗎?"

    "沒有,王爺正在偏廳招待客人。"

    "哦?那我去找他,麻煩你幫我整理一下房間。"

    "是,王妃。"

    望著小王妃一蹦一跳地跑出去,燕燕不由笑了,好可愛的王妃。

    偏廳究竟在哪兒?一路問一路逛,經過重重閣廊,穿過大小屋子,小小終於來到偏廳,遠遠的,她就聽見一聲聲嬌嗔嗲語,腳步不禁緩了下來,最後,停在偏廳外。

    "隆慶哥,你說嘛!為什麼都不來找我?"

    隆慶哥?小小眯起眼晴,是何方大膽妖女,竟敢直呼燕隱的名?還"割來割去"的,種田的在割稻嗎?

    "我昨天才回京,哪有空閒去找你。"耶律隆慶淡淡的說。"

    嗯!不錯,小小滿意地點點頭,耶律隆慶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挺厭煩的。

    "可是,你以前都是回京的頭一天就來向我報到的。"

    有這等事?小小氣鼓鼓的想道,她待會兒得好好的審問審問才行。

    "我是去找烈魯谷,虎娜。"

    對、對,不是去找你的,少在那裡自作多情。小小暗自得意的想。

    "可是你也有找我啊!隆慶哥,你以前都說我是王妃人選的第一優先考慮者……"

    什麼?小小覺得有一股火氣正逐漸往上升。

    "就算你不得已娶了大宋的女人作王妃,我還是願意委屈作你的側妃……"

    不得已?哼哼!他娶她是"不得已"的嗎?

    "其實,太后也曾跟我說,只要你一回京就娶我……"

    來人啊!即刻將她逮捕入獄!小小怒極的暗忖。

    "整個京城上上下下,全都在等著看你娶個醜陋的老處女回來,可是,如果有我這個遼國第一美女作你的側王妃,就沒人敢看你的笑話了……"

    不必審問,判決死罪,且即刻行刑!小小氣得火冒三丈,握緊拳頭。

    小小黑著一張俏臉佇立在偏廳門外,可她沒瞧見偏廳裡頭的耶律隆慶也陰沉著臉色,恨不得把喋碟不休的那個女人扔出王府。當然,小小也不知道偏廳裡還有其他人在,直到他們出聲。

    "是啊!隆慶,大夥兒可真是都在暗地裡偷笑著呢!虎娜願意委屈嫁給你作側妃,你就該好好疼惜她才對。"高大魁梧的烈魯谷洪聲說道。

    斯文懦雅的王思溫心思較為細密,他早看出耶律隆慶的不悅。"烈魯谷,隆慶自有他的想法,別多事。"

    王思溫是南樞密院夷離堇王安仁之子,烈魯谷則是檢校太尉兼金紫光祿大夫烏不呂之子,兩人同是耶律隆慶從小玩到大的知交好友。而虎娜是烈魯谷的妹妹,也是遼國第一美女,她從小就跟在他們三個人的後頭跑,十多歲就下定決心要嫁給耶律隆慶,所以老是纏著耶律津隆慶,可惜耶律隆慶總把她當妹妹看,根本沒想過要娶她。

    "想法?他還能有啥想法?瞧他的臉色那麼難看,準是娶回來的女人很糟糕!只要他娶虎娜過門,包管這回是歡歡喜喜地入洞房,甜甜蜜蜜的過新婚。那個什麼大宋女人,可以滾一邊咬手絹兒去了。"烈魯谷當然是大力推銷自個兒的妹妹,別人家的姑娘則是哪邊兒涼快哪邊兒去。

    王思溫蹙眉看著耶律隆慶緊繃的下顎已微微抽搐著,忙道:"烈魯谷,別再說了,我說過隆慶他自會斟酌計較,不用你來操心。"

    "王大哥,你可不能這麼說,我大哥知道隆慶哥是捨不得委屈了我,當然得勸勸他啊!我是一點兒也不在意……"

    "王妃,您怎麼站在這兒不進去?"偏廳外突然傳進臘葛的詫異聲,立即讓耶律隆慶臉色大變。

    "臘葛,麻煩你轉告王爺,說本王妃要去找男人了!"話落,只見耶律隆慶身影一閃,已然飛出廳去。王思溫隨後跟上,烈魯谷則是楞了一下才追出去,虎娜當然不肯落後。

    雖然小小躲躲閃閃、彎過來繞過去的,還是被耶律隆慶在練武場追上了。小小雙手叉著腰,惡狠狠地瞪著堵在她跟前的耶律隆慶。"滾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小小,聽我解釋……"他涎著笑臉說。

    "滾開!"

    "小小,你聽……"

    "不聽!不聽!"小小一閃身,從旁邊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劍,刷刷兩劍就刺過去。

    耶律隆慶狼狽萬分地左閃右避,"小小,別這樣,你會傷了自個兒的!"

    小小熟練的把劍交到左手,右手再抽出一把刀,兩手刀劍齊揮,看得耶律隆慶更是心驚膽跳。靜立在一旁的王思溫搖頭道:"誰說她是老處女來著?我看她根本還是個小女娃兒嘛!"

    "天哪!她好美,簡直就像是天仙下凡!"烈魯谷呢喃道。

    虎娜美豔的臉龐被妒恨所籠罩,當她的視線從小小的臉落到銀貂裘時,嫉妒的火花更是狂盛。皇上御賜的銀貂裘!那應該是她的,為什麼會穿在那大宋女子身上?

    "我說你是多事你還不信。"王思溫嘆道。"你瞧隆慶連自衛都不敢,只能逃,不就是怕出手太重傷了她?"他瞟一眼虎娜。"那麼,你想他心裡還容得下別的女人嗎?"

    聞言,虎娜的臉色更為陰鬱了。

    不知是逃得累了,或是終於決定要阻止小小的瘋狂,耶律隆慶一聲不吭的突然停下來轉身面對小小,而小小的衝勢來不及煞住,仍直往他攻去,直到刀劍幾乎觸及他的衣衫,小小才尖叫一聲,將兩手的兵器往外挪,整個人止不住腳地撲進他懷裡。他的胸膛結實堅硬,撞得小小七葷太素,可她顧不得滿頭星星,將刀劍往地上一扔,兩手便慌亂地在他身上東摸摸、西找找。"傷著了沒?傷著了沒?"

    耶律隆慶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到小小又是一聲尖叫。"啊!流血了,你的臂膀流血了啦!"

    有嗎?耶律隆慶往自己的在手臂望去,的確是流血了,可他沒什麼感覺,這點小傷對他而言就好像蚊子叮一樣,他想開口安慰她,可是……

    "來人啊!王爺受傷了!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小小疊聲嚷嚷著。

    救命?耶律隆慶啼笑皆非地看著小小眼淚都掉出來了,他知道她是真的急了,"小小,沒事,我……"

    "你痛不痛?一定很痛吧!來,我先幫你吹吹。"

    吹吹?耶律隆慶好笑地瞧著她鼓著腮幫子,努力地在他的臂膀上猛吹。

    "不必了!小小,這……"

    "可是我娘說,吹一吹就不痛了。"小小認真的說,伸手胡亂抹去滿臉的淚水,然後又低頭開始吹個不停。

    耶律隆慶只能苦笑著往王思溫那頭看去。只見王思溫和烈魯谷正誇張的笑個不停,而虎娜則寒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奴僕護衛們團團圍攏過來,令耶律隆慶覺得丟臉極了,只是一點小傷,就要這般勞師動眾,要是傳了出去,他的臉不知要往哪兒擱啊!

    真是傷腦筋!

    震天閣恆王的寢室裡,耶律隆慶端坐在床沿,上身裸露,胸前的肌肉結實墳起,臂膀上裹著一圈白繃帶,小小搬個凳子坐在床前。"你真不用躺下?"她溫柔的問。

    "真的不用,"他瞄一眼繃帶。"若不是你堅持,連包紮也不必了。"

    "那傷口很長耶!"

    "但是不深。"耶律隆慶笑笑道,"現在你可願意聽我解釋了?"

    小小噘起嘴,低頭用手扭絞著衣角,"解釋什麼?"

    耶律隆慶把她的小手包握在自己的大掌裡。"我和王思溫、烈魯谷是一起長大的好友,而虎娜是烈魯谷的妹妹,她從小就喜歡跟在我們後頭跑,大了更愛纏著我們不放,但是,不管她有什麼樣的心思,我都只是把她當妹妹看。"

    小小懷疑地抬起眼。"可她說她是你王妃人選的第一考慮對象。"

    "從六年前她十四歲時起,就不斷纏著我,要我娶她,我當然是百般推拒,可有一回我正急著進宮見皇上,她卻死拉著我不肯放,我只好順口說如果要選王妃,就一定先考慮她,但這並不表示就一定會娶她,所以也不能說我負了她,當時我還曾告訴她,若有好的對象就趕緊嫁了,說不定我會終身不娶,也說不定皇上會替我指婚。"

    "那她又說你娶我是不得已的。"小小頂不高興地說。

    他把她的小手送到嘴邊親了親。"的確是不得已的。"小小立刻生氣的要把手收回來,耶律隆慶卻是緊抓不赦。"你不也是不得已的?其實,誰想和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對象婚配?"

    小小歪著頭想了想,也對。"沒嫁給你以前,我是覺得挺煩的沒錯。"小小咕噥道。

    耶律隆慶深情地望著她。"可我一見到你、整顆心就被你偷去,再也收不回來了。"

    小小臉一紅,低垂下頭,嬌嗔道:"你胡亂說。"

    耶律隆慶把小小挪抱到自己的大腿上,抬起她的下巴,藍眸柔情似水地看著她的臉蛋。"我愛你,小小。"

    小小一張臉蛋紅似火,可雙眼裡卻盛滿了驚喜與滿足。

    "你愛我嗎?小小。"

    掙扎考慮了片刻,小腦袋才輕輕的點了點。

    是啊!她是愛他,原來不知何時,她早已把一顆芳心送給了他而不自知!是在瞧見他那雙湛藍眼眸的一刻?或是個把月來的朝夕相處?小小實在是想不起來,只知道當她想要看看自己的"真心"時,就已遍尋不著了。見了他有別的女人,她心中會覺得不舒服,聽見他或許要娶側妃時,她就會湧起滿腔的憤怒和……嫉妒,私心的想一個人霸佔住他,不讓別的女人碰、不容許別的女人沾染。

    原來這就是愛呵!當她聽見他說愛她時,整個嬌軀不由得因興奮而顫抖,心中的甜蜜幾乎要滿溢出來,心兒像長了翅膀似的在高空中飄蕩。

    但是,嫉妒的感覺可真不好受啊!那股濃濃的酸味兒,連她自己都聞得到呢!

    十六歲過四個月的小小,婚後一個多月才初嘗愛情滋味。嗯!又甜又酸的,頂像娘做的蜜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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