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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紅石嶺下斬巨蟒

    一陣疾走之後,魁悟的蕭葦,身上竟然出汗了。

    他背上的車釵,這時卻覺得有説不出的羞澀!想一想,這算什麼呢?自己一個單身的姑娘,趴在人家背上,偏偏對方又是一個單身的少年。

    他是糊里糊塗地背,自己也是糊里糊塗地跟他走!這要是傳揚出去,真成了天大的笑柄了!

    想到這裏,車釵再也待不住了。

    眼前是荒無人煙的巫山,“巫山十二峯”就在眼前,一峯接一峯,就像是天空的雲團一樣。

    她冷靜下來,才感覺到有些害怕了。

    蕭葦站定了腳步,朗笑了一聲,道:“這一陣好跑,哈!真過癮!”

    他鬆開了胸前的帶子,車鋇雙腿早子發麻,這時突然解開帶子,只聽“噗通”一聲,她竟由他背上摔了下來。

    蕭葦不由嚇了一跳,忙轉身伸手去扶她。

    卻不料車釵把他的手一推,面色鮮紅的地道:“不要動我!”

    蕭葦一怔,睜大眸子道:“我扶你起來啊!”説着又伸手去扶,車釵慌忙自己掙扎站了起來,她後退了一步,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會。”

    蕭葦點了點頭,笑道:“這樣就好,你的傷重麼?”

    車釵不知如何回答,這一霎間,卻又覺得十分不好意思起來了。尤其是當對方那雙深深的目光在注視自己的時候,不知怎的,她內心竟跳動得那麼厲害。

    她含笑搖了搖頭道:“不要緊……”

    蕭葦忽然一把抓住她一隻手,向前一帶。

    車釵不由嚇了一跳,道:“你……”

    這是一個很突然的動作,車釵只當他不懷好意,當時正要舉手打去,卻見蕭葦以二指按在了她有脈道之上,星目微合,道:“不要怕,我不會吃人!”

    車釵不由鬆了一口氣,才知道他是為自己號脈。

    可是一隻手叫人家這麼抓着,的確不是味兒;可是要硬抽回來吧,對方是那麼坦率,自己若忸怩,豈不顯得有些過份了!

    她一時面色大紅,再也不好意思看他一眼,當時勉強地笑了笑道:“我沒有什麼大病,算了吧!”

    蕭葦忽地張開了眸子,很是驚異地望着她道:“車姑娘,你的心跳得好厲害,使我無法確定你的脈搏,你能靜一靜麼?”

    車釵搖了搖頭。

    蕭葦一怔道:“為什麼?”

    車釵才知道是錯了表情,忙又點了點頭。

    蕭葦見狀,不禁朗聲大笑了起來!

    他的這種豪邁、旁若無人的作風,令車釵感到很是吃驚,更感到無限的嬌羞。

    她掙扎了一下道:“你……幹嘛笑呢?”

    蕭葦鬆開了他的手,忽地站了起來道:“你覺得你很美是吧?”

    車釵不由面上一紅,蕭葦又是一聲大笑,忽然笑聲一斂,道:“確實很美!不過……”説着那雙冷峻的目光,註定在她身上,道:“但我蕭葦是鐵錚錚的一條漢子,頂天立地的英雄,是不會為你的美色所誘的!”

    車釵不由呆了一下,她忽然為方才的意念而感到愧疚!玉面禁不住又紅了。但對於這個性倔強的怪人,卻由不住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敬仰。

    她點了點頭含笑道:“你的本事真好,是跟誰學的呢?”

    蕭葦一隻手扶在一棵松樹幹上。聞言後,他的手用力地一抓,只聽得“沙沙”一陣細響,竟被他抓下一大把木屑。他慢慢張開手,木屑紛紛落地。

    車釵這句無意的話,似乎觸到了他的傷心之處!

    他苦笑了一下,道:“車姑娘,我學武的經歷很苦!不像你……”

    説着他又用力在樹身之上,抓下了第二把木屑,接下去道:“你有師父傳授!”

    車釵搖頭道:“錯了,是我父親教我的!”

    蕭葦冷哼了一聲,道:“那你就更幸福了,而我……”

    “你是跟誰學的呢?”車釵問了一句,面上卻覺得有些訕訕的。她也不知怎麼,竟忽然關心起眼前這個人來。

    晴空一羽蕭葦,垂下頭來,黑亮的長髮,披散在項間,被風吹得一根根飄散開來,就像是極細的一蓬鋼針。他那結實的兩肩,粗粗的胳膊,説明了這年青人,是那麼的健壯,他的毅力也必然是驚人的。

    車釵見他沒有回答自己,翻了一下眸子道:“嗯?問你呢!”

    蕭葦哂然一笑,道:“我這一身功夫,一半是偷學,一半卻是自勵自創而成的!”

    車釵不由起了興趣,她又翻了一下眸子道:“偷學?”

    “是的!”蕭葦冷冷地道:“飄零四海,走遍南北,從很小很小起……”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車釵不由驚道:“這麼一點點呀,那才幾歲呀?”

    蕭葦苦笑道:“七歲。”

    車釵不由內心一寒,禁不住小聲道:“真可憐!”

    蕭葦忽然劍眉一挑,道:“可憐!你是説我可憐?”

    説着又自朗聲大笑起來,車釵驚愕地望着他,不知他為何會這麼豁達。

    “他到底是屬於哪一類型的人物呢?”

    她腦子裏在想着,一雙靈活的眸子禁不住在他身上轉了又轉。

    對方那豐朗的外貌,説明了他是相當英俊的!

    蕭葦收斂了笑聲,哼了一聲道:“以前的確是很可憐的!沒有家、沒有家人、沒有父母……到處飄零,就像是一個小乞丐!”

    車釵不由深深地陷入同情。

    她眼前所見的,彷彿不再是一個結實健壯的年輕人了,而是“鶉衣百結”的一個小乞丐,赤着瘦小的一雙腳,在沿門求乞。

    想到此,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蕭葦冷峻的目光,正在注視她!

    車釵恍然醒悟,微微笑道:“可是現在,你很好了。聽説,你們在海外,有一座島,無所不有!”

    蕭葦雙手按在松樹的樹幹之上,聞言後,低沉地笑了幾聲,震得樹身籟籟地抖動着。

    樹上的松葉,就像是千萬支鋼針一樣,唰唰落了下來。

    忽然,他的雙掌一抖,樹身發出了“咋喳”一聲,竟被齊腰折斷了。

    這個動作,不由把車釵嚇了一跳!

    她站了起來,卻見蕭葦對她微微一笑道:“不如此,不足以泄我心頭之恨!”説着他也站了起來,憤憤地道:“赤城島完了,十年的苦心,付諸流水……”

    他説着在地上走了幾步,咬牙冷笑道:“這一切,全是邊瘦桐那小子賜給我的,我豈能與他甘休?”

    女飛衞車釵聽了,不由一驚!正想探聽一下他與邊瘦桐結仇的經過,蕭葦卻長嘆了一聲道:“走吧!”

    他叉着腰,左右看了一眼道:“這是什麼地方?車姑娘,你知道麼?”

    車釵看了一下道:“巫山十二峯。”

    蕭葦微微一笑,道:“那就快到了!”

    車釵一驚道:“到哪裏呀?”

    晴空一羽提起她的行囊,道:“過了十二峯,有處地方叫紅石嶺,那裏有我一個好朋友,我們可以到那裏去!”

    女飛衞車釵微微笑道:“我不去!”説着她一伸手:“把東西給我,謝謝你救命之恩,我們就此分手吧!”

    蕭葦冷冷地道;“你這個樣子,保管走不下這座山就要倒下去的,我不能讓你如此!”説着往前一縱,道:“過來,還是讓我揹着你!”

    車釵這時真的感到為難了。蕭葦説的一點也不錯,自己這個樣子,恐怕走不出這十二峯,就要倒下去了。即使走出去,而這巫山附近,全是紅衣獅門的弟子。自己這個樣子,又豈能逃得出他們的手?

    想到此,她留戀地看了蕭葦一眼。只見對方似因自己的遲遲不答,微微顯出不悦!

    但他那剛顏的表情,似乎説明,他是一個正直的人,對這樣的人,儘可以放心!略一猶豫之後,她點了點頭道:“好吧!只是我的傷一好就走,你可答應?”

    蕭葦怔了一下,車釵接道:“如果你不答應,我們還是分開的好!”

    晴空一羽鼻中哼了一聲道:“好吧!其實這是你自己的事……”説着露出發亮而潔白的牙齒,一笑,道:“我是不忍心,看着你一個女孩子怪可憐的!”

    車釵被説得臉上一紅,杏目向着他瞟了一下,想説他幾句,又總覺得對於此人恨不起來。

    她由一旁折下了一根樹枝,道:“你不要揹我,我可以自己走!”

    蕭葦又哼了一聲道:“好!那我們就走!”説着轉身就走。

    車釵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

    在這荒涼得看不見一個人的山上,二人一前一後,慢慢地走着。

    越走路越難行,光線也似乎越為昏暗。

    蕭葦像是一頭牛,如不是因為車釵累贅,他也許早就到了。可是現在,他們只有一步步地行着。

    車釵氣喘吁吁,幾乎感到有點支持不住了,但卻仍然勉力硬挺着。

    蕭葦不時地回過頭來等候她,顯得有些着急,可是卻仍然忍耐着。

    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二人沒有説話。

    漸漸地,車釵實在受不住了,她只覺得雙目發黑,腳上由於沒來得及換靴子,此刻被山上的荊棘刺破了。看起來,她的樣子是相當的狼狽。可是抬頭看看,那崎嶇的山路,似乎越走越長,越走越走不完。

    看看天色漸晚了,西天只剩一抹朱霞,林子裏的麻雀兒噪成了一片。

    前行的蕭葦,仍然是健步如飛。他忽然回過頭道:“快走吧!我想再翻過這兩座山,也就該到了!”

    女飛衞車釵聽到此,只覺得頭上“轟”一聲,差一點昏了。“我的老天!”她暗暗叫了一聲:“還要再翻過兩座山?”

    當時只覺得兩腿一軟,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她頻頻喘息道:“蕭兄,等一等,曖……我實在走不動了!”

    晴空一羽聞言,回過身來,皺眉一笑道:“你要是再休息,恐怕天黑也到不了,夜晚行路更危險了!”

    車釵倚坐在一棵矮樹下,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現在就是再説什麼,她也是走不動了。當時苦笑道:“我實在不能再走了!”

    蕭葦折回頭來,嘆了一聲道:“好吧!可我們只能歇一小會兒!”説着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距離車釵甚遠。

    車釵遠遠地望着他,由不住咬了一下牙,心中想道:“這人的心真狠!”她一賭氣,硬把身子撐起來,道:“走吧!我們走!”

    蕭葦一笑,提起了行囊,繼續前行。

    可是走了沒有幾步,忽聽“撲通”一聲,他忙回過身來,卻見車釵又倒下了。

    蕭葦哈哈一笑道:“看來我們是需要再歇一會兒了!”

    車釵這時喘成了一團,只覺得口乾舌燥。她忍不住喘息道:“水……水……”

    蕭葦解下了一個軟皮水袋,遠遠擲過來道:“接着!”

    車釵用力伸出手,接過水袋,手腕都麻了。她小聲地罵道:“黑心狼!”拿起水袋要喝,卻見那水袋,只有一個尖出的嘴兒,怎麼喝呢?

    可以想象得出,喝水時必須是嘴對嘴兒,自己一個姑娘家,怎麼能用他喝過的地方來喝呢?當時問道:“杯子呢?”

    蕭葦哈哈一笑,道:“車姑娘,這又不是在家裏,將就一點吧!”

    車釵本想賭氣不喝了,可是她現在實在是渴得受不住了,只好什麼也不想,對着嘴兒喝了幾口。

    不料,那水味道甘芳,涼爽清冽,好似摻有些什麼香料,入口清香,齒頰留芳,一時忍不住喝了一個精光。

    頓時,她覺得精力增添了許多,順手朝蕭葦丟過皮袋子道:“謝謝你!”

    蕭葦接過了水袋,搖了搖,失聲笑道:“都喝光了,我呢?”説着撥開了嘴兒,把乘下的幾滴都倒入口中。

    車釵見他用自己才喝過的地方喝,不由羞得臉上大紅,忍不住嬌聲道:“你……真是的!”

    蕭葦站起來大聲道:“我可不像你那麼嬌嫩。”説着提起了袋子道:“可以走了吧?”

    這時車釵倚身在樹幹上,又打量起這個偉岸的青年,只覺他全身上下,好像全是勁兒……

    尤其是看着他就口喝那幾滴水的時候,也不知怎麼,她內心原先的那一腔怒氣,竟自一掃而光了。反倒覺得,對方憨直得可愛!

    她多麼想説:“喂,揹着我吧!”可是事先自己已説了大話了,這時候卻怎能變口呢?當時咬了一下牙,用樹枝又支持着站了起來。

    蕭葦望着她,點了點頭道:“你只要不想着累,也就不覺得了。”

    車釵冷笑道:“是啊!不想就不累了。”

    蕭葦在前,並沒有發覺她的語氣不對,接道:“是吧!我沒有騙你!”

    車釵已懶得再理他,二人一前一後,一口氣又走了數里。

    這時,只覺得山勢越來越陡峻,路也越來越限險。同時天也漸漸黑了,黑得已不容易看清路。

    眼前又是一個山的尖峯。

    蕭葦忽地一抖雙臂,就像一隻燕子似地,拔到了一塊巨石之上。他大聲喊道:“妙啊!車姑娘快來看看!”

    車釵慢慢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她只覺得心口隱隱作痛,眼前陣陣發黑!她這才明白,登山可不是逞能的事,萬一要是舊傷復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當時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喘成了一團。

    蕭葦轉過頭來,又叫了一聲:“車姑娘!”

    車釵連答應的力氣都沒有了。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吃了一驚,猛地從巨石上一躍而下,撲過來道:“你怎麼了?”

    車釵扭動了下身子,微弱地道:“揹着我吧……我要累死了!”

    蕭葦不由哈哈大笑,樹林子裏的鳥,被他的笑聲驚得紛紛飛了起來。

    車釵嚇了一跳,她支起身來,無力地嗔笑道:“你真壞……”繼而又道:“傻子,你嚇死人了……”

    蕭葦這才朗聲道:“我知道你會説這句話的!不過,我還是十分佩服你的忍耐精神!”

    車釵不由面色大紅,她掙扎道:“那麼,還是……我自……己走吧!”

    蕭葦卻按注了她,正色道:“你的傷要緊,再走就危險了!”

    車釵幾乎要流下淚來,嬌聲道:“莫非我走了這麼久,就沒有危險嗎?”

    晴空一羽蕭葦搖頭笑道:“方才的一段路,對你是有利的,現在你看,自服藥之後,你的氣色已好多了!”

    車釵苦笑道:“你這人真會開玩笑,我幾時吃過藥來?”

    蕭葦笑了一聲道:“我把藥放在了水袋內,你喝下了水,不是就等於吃了藥麼?”

    車釵愣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水似有一股異香!

    當時由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你真聰明!”

    蕭葦這時又抖開了絲帶,把她背在了背上。

    車釵只覺得全身發軟,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她想:“如果他是一個壞人,我也只好由他了!”

    蕭葦把車釵繫牢,辯別了下方位,呼嘯一聲,身形縱起,倏起倏落,向另一座山嶺疾奔而去!

    當月亮剛剛露出一個朦朧的影子的時候,蕭葦已來到了前面的一道山嶺之上!

    這年輕人真是全身是勁,竟看不出一絲疲憊的樣子!

    在一塊凸出的大石頭上,清楚地刻着三個大字:“紅石嶺”。

    來到這裏,這個海島怪傑,卻顯出一種猶豫之態來了。

    他在附近來回地踱了幾步,心中猶豫不決:“他到底還在不在這兒呢?車姑娘見到我的這位朋友,會不會嚇壞呢?”

    可是,他轉念一想,既來之,則安之。況且這位車姑娘的傷,也需要找個僻靜的地方養一養才是。想到此,他揹着車釵一路直向“紅石嶺”上繞去!

    如不是蕭葦帶她來到這裏,車釵絕不會相信,這樣偏遠荒漠的地方,竟會有人居住。

    夜晚在這種荒涼的山林裏行走,真有些令人害怕。

    可是在晴空一羽蕭葦來説,卻是不然!因為幾乎沒有任何事情,會令他感到害怕!

    在他進入這片松林之前,他輕輕喚道:“姑娘,不要怕,我們快到了!”

    可是車釵在他背後,已經睡着了。

    蕭葦搖頭笑笑,縱身撲入松林之內!

    走這種路途的人,必須具有極強的記憶力,否則誤歧途,只怕幾天也轉不出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而蕭葦正是具有超人智慧的這一類人。

    他的特長是,凡是被他眼睛所見過,或是耳朵所聽過的事物,終生都能清晰地留在記憶之中。

    因此,他才敢毫不顧慮地闖了進來。

    天更黑了。

    所幸一鈎上弦的月光還亮,能依稀看見四周的形勢。

    陣陣的冷風,在松林之內迂迴貫穿,松濤滾滾,聽來就好像是天上的悶雷一般。

    蕭葦在松林內走了一程,也感到有些累了。但他知道,出了這片松林,也就快到朋友家了。

    忽然,他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抬頭一看,只見一隻灰狼,就站在眼前一塊巨石之上!

    這隻狼,似已發現了蕭葦的身形,它發出一聲問吼,就向蕭葦身上撲了過來!

    蕭葦心中一驚!

    他知道,這是很特別的一種狼,名喚“灰皮”,厲害得很,常常成羣結隊,傷害人畜。只要發現一隻,就説明周圍會有一羣。這種狼絕不孤行,要出來,至少在十隻以上!

    蕭葦怎能不吃驚!

    他當口中叫了聲:“車姑娘小心!”

    口中説着,把手上的那個袋子,忽地向外一揮,“砰”一聲,正砸在了那隻狼的頭上!

    只一下,那狼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蕭葦心中一動,心想這隻狼也太不中用了,大概是太老了。

    為了怕它裝死,暗中襲擊。他走了上去,又用力踢了一腳!

    那隻狼撞在石頭上翻了個身,蕭葦忽然發現,這隻狼有一條前腿被齊根斷去,鮮血淋淋。

    他不由一怔,道:“怪哉!”

    這時車釵已醒了過來,她掙扎了一下道:“怎麼還沒有到?”

    蕭葦噓道:“小心!不要説話!”説着左右看了一眼,鼻中除了聞到陣陣血腥之味,並沒有發現什麼動靜。

    他仔細看了看那隻狼,才發現原來是一隻受了重傷的狼。它的前腿斷了一條,眼睛也有一隻瞎的,周身上下,水淋淋的,好似沾有什麼粘液一般!

    他四下看了看,小聲道:“這地方可能有很多狼,我們要小心!”

    説着他撿起了地上的行囊。

    這行囊裏插有車釵的一口劍,他順手抽了出來。

    車釵只覺得身上被繩索捆得很是痠疼,兩腿又麻又冷,就道:“放下我,讓我慢慢地走!”

    蕭葦擔心揹着她,行動受拘束,就把她解下來,二人小心地向前行了幾步。

    車釵忽然一驚,道:“咦!你看那是些什麼東西?……”

    蕭葦順其指處,看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不少東西,他走近一看,才認出竟是一些死狼。

    這些死狼,就和方才那隻一樣,全都是屍身不全。

    晴空一羽蕭葦,見歷極豐。一見眼前這種情形,不由臉色一變,道:“姑娘,我們快快退回去!”

    車釵驚道:“怎麼了?”

    蕭葦緊張地向四下望着,道:“這兒怕是有一條大蟒!”

    車釵聞言嚇得一呆,蕭葦順手把手上的劍遞於她道:“這是你的劍,你拿着,我自己還有一口!”當即反手抽劍!

    就在這時,二人鼻中,同時聞到了一種奇腥的異味,那味道幾乎令人作嘔。

    蕭葦不由大吼了聲:“姑娘,快躲開,那東西來了!”

    車釵病弱之軀,聞言猛地向前一撲,已伏在一塊大石下邊。蕭葦身形一拔,卻落身在石蕭尖上。

    他知道,這時候要跑已是來不及了。驚嚇之間,他目光中,已看出一些怪態。

    就見眼前數十丈處,也就是松林盡頭,一棵大樹竟自無風而自動地彎了下來。

    蕭葦不由心中一動,他把劍交左手,右手正想去摸暗器。就聽得“吱”的一聲尖叫,樹身上“唰”地竄出了一條白影。

    月光之下,這條影子,竟是巨長得驚人。

    蕭葦昔日在海南,也曾見過兩條巨蟒,可是要和現在這一條比起來,那簡直相差得太遠了。只見這東西,少説一點也有普通的小缸那麼粗細、全身白鱗,閃閃放光。

    蕭葦還沒有看清這東西是什麼模樣,它卻已竄入松林之內。

    蕭葦這時驚得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刻面對這條巨大的白鱗怪蟒,竟令他感到了一種説不出的恐懼。

    那怪蟒歲久通靈,已成氣候。它似乎已知道,眼前這個人,將對它不利,所以藏身於松林之內。

    這時腥味隨風而來,較先前更重了。

    蕭葦由腥味中嗅出,這是一條極毒的怪蟒。所以蛇蟒,身上腥味越重,毒也就越深!

    眼前這種腥羶之味,令人作嘔,可以想象到,這是一條多麼毒的東西了。

    驚忙中,他已來不及換上長衣。匆忙中用兩條護膝的帶子,把露出的雙膝纏了纏,口中催促道:“車姑娘,快向後逃,越遠越好!這兒一切都有我!”

    車釵這時兩腿早已嚇軟了,她勉力向後爬了幾支,實在也爬不動了。而且,她心中擔心着蕭葦的安危,不願單獨逃生,掙扎着扶石坐起來。

    蕭葦見她竟不聽話,正要發火,忽然看見一顆三角形、足有巴斗那麼大的怪頭,出現在眼前一柱石筍之後。伸縮之間,吐出足足有兩尺長短的一條舌信!

    蕭葦長嘯了一聲,雙足踹石尖,身子如一隻凌霄的大鶴,猛地竄了起來,直向那怪蟒棲身之處落去!

    只聽得又是“吱”的一聲怪叫,那條白鱗怪蟒忽地抑起了頭,“波”地一聲,口中一條白色的、同長柱也似的真氣,迎着蕭葦下落的身子,噴了過去!

    晴空一羽蕭葦猛然地就空一滾。這口白氣,擦身而過。而蕭葦的身子,卻因臨時迴避,失去原有的準頭,向一邊墜落了下去。

    他身形一落,眼前已看清了這怪蟒的真面目!

    只見這東西,足足有七六丈長短,全身上下,俱全有腕口大小的白色鱗片,閃閃有光。唯獨下半截身子,卻是光禿禿的白肉,沒有一片鱗甲。

    蕭葦無意間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腥羶之中,竟夾有一種無比的甜味。頓時,他覺得頭腦昏迷,差一點倒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粗心,意忘了閉住氣息,吸了這蟒身上散發的奇毒的氣息。當下勉強定住心血,不令血氣上翻。

    時不容待,如果等到這蟒蛇轉過頭來,只怕自己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他長嘯一聲,一煞腰,已如同箭也似地,向蟒蛇身上落去;手中劍繞出一道寒光,直向蟒頭上砍去!

    這條白鱗怪蟒,“吱、吱”一連兩聲尖叫,長身忽地向上一竄。

    只聽“嗆”的一聲,蕭葦這一劍,正正地砍在蛇頭之上。

    以蕭葦的腕力,這口劍竟未能砍進分毫,反倒彈出了尺許,同時足下的蟒身抽動之間,已把他像一個球似地拋了出去。

    晴空一羽蕭葦一身軟硬功夫,可説是已到了登峯造極的地步。可是,今天遇見的這條怪蟒,卻令他感到束手無策,驚恐萬狀。

    他身形第三次騰起來,掌中劍“星馳長空”,劃出了一道銀虹,直向着這條蟒蛇的腹下劃去!

    劍勢甫一下落,已為那怪識得了先機。只聽得“吱”的一聲,蕭葦如同驚弓之鳥,嚇得向後一頓!

    但見蟒口開處,一股毒氣向着自己迎面噴了出來。這次噴出的毒氣,不像先前那麼大片,卻是同一條線狀,只聽得“波”的一聲,如同箭也似地射了過來。

    蕭葦向後一閃,只聽得“咕嚕”一聲,他身邊一塊小山似的巨石,竟然猛地倒了下來。那怪蛇一條長尾,挾着無比的風力,直向着自己身上掃來!

    這種情形,真是驚險到了極點!好蕭葦,用掌中劍一點滾來的巨石,借力發力,已飛起了五六丈高下。眼看着那怪蟒一條長尾,“颼”地掃了過去!

    機不可失!蕭葦口中叱了聲:“好畜生!”身子陡然向下一落,如同星丸跳擲似地,已落在了那蟒蛇的脊背上。

    這一次他力貫右臂,用足了內力。掌中劍向外一抖,只聽得“嚎”的一聲!蕭葦就覺得掌心一熱,齊腕處一陣痠麻,差一點把寶劍扔出了手!

    他手上的那口劍,意然如同一面弓似地彎了。那怪蟒周身上下當真是刀劍不入!

    儘管如此,蕭葦的腕力卻也不弱,隨着劍身的向外一彈,但見血光一現!

    怪蟒口中發出了極長的一聲怪嘯,蕭葦這一劍把它身上碗口大小的一葉鱗片削了下來。

    晴空一羽蕭葦,驚心之下,卻也極為沉着。這時見狀,以為機會難得,不能放過。

    當時劍身向後一拂,第二次向外一抖!

    這一次,他是照準了那蟒身上脱了鱗片的傷處,長劍一吐,只聽得“噗”的一聲,三尺長劍,至少有兩尺左右,沒入蟒腹之內!

    蕭葦一劍得手,不敢絲毫逗留!當時,足尖一點蟒腹,身形施了一招“巧燕倒穿雲”,霍地反竄了出去!

    那條怪蟒,口中又發出了“吱”的一聲。但見它就地一滾,大片山石雷鳴一般響了起來,一時之間,亂石崩雲,山騰石嘯,聲勢好不驚人!

    蕭葦知道大蟒負傷不輕,心中好不興奮!

    其實他哪裏又知道,這種深山怪蟒,一旦成了氣候,又豈是普通刀劍所能奏效的。

    蕭葦這一劍,只是令它負痛更增暴怒而已,並未傷着它什麼要害!

    這時它長軀擺動起來,活像是一條鬧海的蛟龍!附近的大小山石的樹木,凡吃它巨尾掃過的,無不是裂斷翻飛,碎石木屑就像秋風落葉似地落了下來。

    晴空一羽蕭葦看在眼中,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惦念着車釵的安危,生恐她為亂石所傷,當時竟忘了自身安危,就見他猛地掠起了身子,落身在一塊高聳的山石之上,大聲叫道:

    “車姑娘,你還好麼?”

    女飛衞車釵,雖是距離較遠,可是望着這種情形,早已花容失色。偏偏她身上又不方便,此刻見狀,更覺得雙腿軟麻不堪,心中焦慮不安。

    這時聽見了蕭葦的呼聲,不禁精神一振,當即勉力站起來,道:“你……你在哪裏?”

    蕭葦怎會聽見她的聲音,夜色昏暗,更不易辯出她身在何處。當下不由暗暗吃了一驚,口中又大聲叫道:“車姑娘——”

    一聲未完,只覺得頸後冷風嗖然而至,鼻中又聞得一股異香!蕭葦暗道了聲:“不好!”當時連頭也顧不得迴轉,足下用力地一點,猛然向前竄去!

    可是當他雙足落下之時,才覺出不妙了。只見他雙膝一軟身子竟再也挺立不住,“咕嚕”的一下,滾了下來。

    這時他已經知道,自己多半是中了毒了!

    耳聞得頭頂上怪嘯聲刺耳欲聾,大股的腥風令人作嘔,那怪蟒一雙眸子,活像兩顆明珠,曳然而至。它口中那條長信,吞吐間,就像是一柄雙股鋼叉。

    蕭葦甫見此景,不由心中一驚。他奮力挺起了身子,大吼一聲:“好畜生,我與你拼了!”當時使出了僅有之力,掌中劍猛地一抖,“哧”一聲脱手而出!

    這口劍,就像是一支脱弦的強弩,只一閃,已到了那怪蟒面前。

    那條怪蟒暴怒之下疏於防備,沒有料到敵人有此一着,此刻再想閃躲已是來不及了!

    只聽得“波”的一聲,這一劍,正正射中了它的左目。怪蟒口中發出兒啼似的一聲怪叫,它那巴斗大小的一顆怪頭,倏地向一上甩,“噹啷”一聲,竟把瞳中的劍摔了出去。鮮血立刻像泉水一般,自它的瞳子裏噴了出來!

    這條銀鱗怪蟒,盤踞在紅石嶺上,已有數百年之久,早已接近氣數。它自成氣候以來,一向是深居淺出,自知已遭十忌,所以十分謹慎!只因近幾日來,感到長久隱伏洞內,周身鱗甲中有數處變潮生苔,癢痛不已,故此不得已才潛出洞外。它白天不敢出來,怕遭大忌,只得夜晚出來,見見月光,同時以長軀遊行於亂石之間,也好解解痛癢,即不料一時動了天真。

    它長久禁錮幽谷,怎奈得這洞外花花世界引誘?於是,在不知不覺間,漸漸就迷戀起紅塵來!先是夜晚出來,遊玩遊玩,漸漸膽子大了,有時在清晨時候,也敢露面了。

    由是,膽子愈來愈大。

    這紅石嶺上,鳥獸極多,這怪物出現之後,正好膏以饞吻!這怪蟒久已不食血腥,初沾美味,樂不可收,先是飛禽,後來連走獸也不輕易放過!

    如此一來,這紅石嶺上的鳥獸算是遭了大劫!

    今夜,這條毒蟒捕食了許多小動物之後,因迷戀天上的星月,遲遲不歸。

    大抵將成氣候的異類,都喜吸取日月精華,藉以輔足道力!

    這條大蟒,已有數百年的道力,自不例外。它在亂石中游行了一陣,正待噴丹吐霧之時,無意間竟發現附近的氣味不對。

    也是狼羣活該倒黴,它們一見這大蟒出現,不由嚇得四下狂竄!

    怪蟒毒霧噴出,那些逃之不及的狼,全數倒斃!

    如此,又供給了這怪物一頓豐盛的夜餐。

    怪蟒飽餐之後,在附近松林中小憩,想等子時一到,吸取月華。

    卻不料,就在這時,來了這兩個人。

    也是它惡貫滿盈,活該有此一劫!

    晴空一羽蕭葦這一劍,正正地射在了它的左眼之上,左眼立時被刺瞎了。

    見聽它口中刺耳的厲嘯了一聲,整個上半截身子,竟像人似地直立了起來,那隻獨眼光耀數尺,炯炯逼人!

    蕭葦僥倖得手,不禁也嚇得打了個冷戰!

    手中寶劍既失,更對這怪物莫可奈何了!

    這時,他見這條大蟒不時左顧右盼,好似並未發現自己的模樣,不由心中一動: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要想除去這條大蟒,可以説是妄想,不如三十六着,一走為妙!

    想到此,他思忖尋一下車釵的藏處,猛地抖手找出了一塊石子,“叭”地落向一邊!

    他這種作法,純系聲東擊西!

    石塊一落,他身子驀地騰空而起,向另一邊縱去!

    可是他卻是太輕估了那條大蟒了!

    就在他身子方自騰空的一剎那,就聽得那怪蟒口中“吱”的一聲長嘯。蕭葦頓覺得一股熱癢癢的腥風,迎面襲到,一大片白雲似的東西,猶如奔馬似地撲了過來。與此同時,那怪蟒一條長身,就像是剪空的一道銀虹,猛地捲了過來。

    蕭葦霍地一個倒翻,足下似乎點在了那大蟒的軀體之上,只覺得滑不留腳,他用力向後一竄!

    這時候,他身上一軟,倒在了地上。由於怪蟒的毒氣人體,他雖然勉強提氣,未曾昏厥,卻是一點力量也提不起來,就這麼,直挺挺地躺在亂石之間。

    眼看着,怪蟒一隻獨眼,已照眼前。

    晴空一羽蕭葦一咬牙,心中嘆道:“今生完了!”

    就在這時,他耳中忽然聽到如同破鑼似的一聲大吼道:“好畜生!招打!”

    蕭葦連傷帶摔,再加上驚急交加,頓時人事不省……

    當他悠悠醒過來的時候,耳中只聽得亂石翻滾,響遏行雲!

    他動了一下身子才發現,自己竟換了個地方。他記得先前對付怪蟒之時,是在亂石之內!而此刻,他卻是靠身在一株大樹之上。

    蕭葦猛然坐了起來,口中“咦”了一聲,立刻聞得身邊有人輕聲地問道:“你醒了……麼?”

    蕭葦偏過頭看去,卻發現車釵就在身邊。只見她臉色更蒼白了,那雙明媚的大眼睛內,似乎還噙着淚水,滿臉驚嚇焦急之色。

    蕭葦見她無傷,不禁寬心大放!他長長嘆息一聲道:“姑娘……那大蟒呢?”

    車釵向外面指了一下道:“那蟒蛇大概要死了!”

    説話之時,猶自聽得那怪蟒長軀掃蕩地上亂石之聲,真是驚人心魄!

    蕭葦不禁更糊塗了,他怔怔地道了:“這是怎麼回事?”

    車釵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嚇壞了,只覺得有一個人抱起我像飛一樣的走動,後來我就被放在這裏……想不到你也在這裏……”

    她喘息着道:“那個人什麼模樣我也沒有看清,好像很高,他對我説,‘好好看着這個人,他受傷了!’”

    蕭葦一怔道:“他説的是誰?”

    車釵微微一笑,驚魂乍定,看起來更美了,她眉毛一抬道;“就是你呀!”

    蕭葦口中“啊”了一聲。

    車釵娥眉微微一皺接道:“他丟下了一瓶藥,叫我給你服一粒,想不到這麼靈,吃下去沒有多久,你就醒了!”

    蕭葦愈是吃驚,道:“那藥呢?”

    車釵張開手道:“在這兒呢!”

    蕭葦接過來,見是一個橢圓形的扁瓶,撥開來聞聞卻有一種異香。

    他蓋上瓶塞,心中已有幾分明白。

    車釵卻張大了眼睛道:“什麼味?這個人你認識麼?”

    蕭葦點頭道:“姑娘,這人多半是我們要找的那個朋友!”

    話聲一落,就聽得旁邊有人狂笑道:“你猜得不錯,我這麼接待遠客,實在是大大失敬了!小友,你要擔待一二才是呀!”

    二人同時一驚,一齊轉過身子。只見眼前人影一晃,現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這人身材較常人高出一尺有餘,一頭亂髮,就像蒿草似的。皮膚顏色,在夜色中很難辨別。那副相貌,更令人吃驚。如刀似的雙眉之下,一雙眸子幾乎靠在了一塊,閃閃有光。雙目之下,是一個朝天的大獅鼻,巨口撩牙,簡直像是山林裏的一隻猩猩,甚至比猩猩更顯得猙獰些。

    當他走近的時候,車釵又發現,他的下巴上,還留有一縷山羊鬍子,而且還是一個駝子!背後那聳起的小山似的肉峯,竟比他的頭還高出了許多!

    這真是人世之上再也看不到的一個怪物,他的醜,可以説是達到了極點!

    女飛衞車釵不禁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她身邊的蕭葦,這時卻由地上一躍而起,極為興奮地道:“老朋友,久違了!”

    駝子發出破鑼似的一聲啞笑。他緊緊地抱着蕭葦雙肩,用力地搖着,口中大聲地道:

    “不錯,你還記得我這個朋友……我總算沒有白活了……哈哈!”

    笑聲之大,震耳欲聾!

    他二人似乎多年未見,乍一見面,那份熱情和激動,令一邊的車釵大為驚訝。

    她的目光,幾乎不敢在這個駝子身上停留片刻,因為對方太醜了。不單單是醜,而且有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厭惡”感!當然,這是一種毫無憑藉的觀念,是一種“直覺”

    的感觸。

    她真不明白,像蕭葦這樣俊逸的一個人物,怎會和如此一個人間醜類結交?而且由外表上看來,這兩個人還似乎是一對至友,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車釵心中感到迷惑了。

    她用驚異的目光,向這兩個人望去。

    只見駝子用手在亂草似的頭髮上用力地搔着,齜着滿口的獠牙,嘿嘿地笑道:“多謝你助我一臂之力,要不然,這東西我還真弄它不死呢!”

    車釵在一邊,不由大大吃了一驚!她這才知道,那條白鱗怪蟒,原來竟是死在了這個怪人的手中。

    這真是一件令人不敢置信的事!

    駝子哈哈一笑,道:“來!小友,我帶你去看看!”

    蕭葦驚喜不已,回過身來道:“姑娘!你也來看看吧!”

    車釵慢慢走過來,那駝子卻已轉身先行。

    蕭葦似乎看出車釵面色有異,輕輕地道:“姑娘,你不必怕,這人雖是醜陋,卻是人世間最有俠義之心的好人!”

    車釵仍有餘悸地問:“他是誰?”

    蕭葦低低地道:“關於他的事,是一篇動人的故事,以後再談吧!”

    這時,那駝子已立在前面的一塊巨石之上,啞聲大笑道:“看這個畜生!”他手指石下,氣態雄偉地道:“它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一條蟒!”

    二人聞聲,急步過去,順其手指處下望。就見嶺下亂石叢中,橫着那條怪蟒,像一匹白色的緞子一樣,足足有八九丈之長!

    陣陣腥風撲鼻而來,再加上濃厚的血腥味,令人聞之慾嘔。

    駝子啞聲道:“我早就知道這東西盤踞在此,只是它不為惡,我也不好動它。想不到近一個月來,它竟破了戒規,四處為惡,今日碰在你我手中,也算它惡貫滿盈氣數當盡了!”

    蕭葦嘆了一聲道:“老兄真神人也,想此物周身上下刀劍不入,你卻怎能置其於死地呢?”

    駝子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怎的忘了我的‘乾坤一十三掌’?想那年別你之時,我的掌力已臻火候,如今更是益發可觀了!”

    蕭葦連連點頭道:“那就是了!”但他仍在懷疑地問道:“只是,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老兄卻能令這惡蟒死得如此服貼,豈不神奇麼?”

    駝子啞聲笑道:“説來也確是不易,我是在這東西騰空時,在它腹下,由上至下,每隔數尺擊中一掌,一十三掌,全數按中,震碎了它五臟六腹,才令它死得如此服貼!”

    聽得二人陣陣驚心。

    那駝子擊斃如此妖物,並不顯得多麼疲累,仍然談笑自如,令人感覺到,此人功力之高,只怕天地間絕無僅有了。

    蕭葦微微笑道:“聽人説,如此大蟒腹內定有什麼時珠之類吧?”

    駝子笑道:“這話倒也不假,不過要在千年以上。此蟒內丹雖有,雖是尚差些年限,我們明日來取吧!今天有點累了!”説着回頭道:“我們走吧!”

    蕭葦笑道:“我忘記介紹這位姑娘了!”

    駝子向着車釵望了一眼,立刻把臉轉向一邊,道:“我已見過了……”

    蕭葦仍然道:“他是車姑娘!”駝子連連點着頭,卻不用目光去看她一眼。

    車釵含羞道:“多謝救命之恩!”

    駝子啞聲道:“不必……不必!”

    這時蕭葦手指那駝子,對車釵道:“這位就是我們要來訪的朋友,名叫瞿濤,是我的老友!……”

    車釵目光向駝子望去,對方卻像自漸形穢似地,低下了頭;並且有意的舉起右手,遮住了半邊臉,不自然地笑道:“算了吧!”

    蕭葦笑了笑道:“這位車姑娘被她兄長擊傷,她兄長不念手足之情,逼她甚急,無處藏身,我才帶她來此。一來養傷,二來也可避一避難!”

    瞿濤連連點頭道:“好!好!”他忽然笑了笑,目光註定着蕭葦着:“你呢?”

    蕭葦臉色微微一紅。霍濤哈哈大笑了一陣,道:“你遠離海島,來此訪我,只怕事情不小吧?”

    蕭葦朗笑了一聲,道:“我的事倒是不急,我們走吧!”

    瞿濤點了點頭,鼻中哼了一聲,道:“以你這身功夫,莫非在江湖上還會遇見敵手不成?”

    蕭葦一笑道:“這也不見得!”説着他頓了一下,道:“不過,你大可放心,我今日來看你,絕不是為了向你求救而來的!”

    駝子發出了一聲怪笑,道:“這樣就好,我們走吧!”

    説着他右手一抬,半截鐵塔似的身子,驀地騰空而起,直落到一座石峯之上。

    蕭葦正待攙扶車釵,車釵卻不甘示弱地跟着縱身而上。蕭葦一怔,跟着縱了上去。

    瞿濤一路領先,縱躍如飛,向前馳去!

    睛空一羽蕭葦壓後,見車釵已現出體力不支的樣子,只是她個性倔強,仍然勉力堅持着前行。只是如此一來,速度就慢多了。好在蕭葦識得瞿濤住處,遂在前面慢行帶路。

    繞過了一座峯頭,眼前是一個平坦的山頂。

    車釵不由呆了一下,因為出現在眼前的,竟是開滿了奇花異草的一個誘人的地方。

    眼前有一條碎石鋪成的小道,兩旁花畦裏種着各色的奇花異草。雖然是黑天,看不清楚,可是由撲鼻的花香裏,可以意識到,這是多麼幽美的一個地方。

    這時,天風陣陣吹過來,有些兒高處不勝寒之感,遠天的白雲,就像是畫筆下的墨雲一樣,那麼陰沉沉地壓在天邊,只留下一道銀白色的線!

    就在這幽美的環境之中,有一幢用石塊壘成的房舍,有一條用綠藤拉出來的長廊。

    淙淙的流水,由崖上沿着竹管流下來。

    這一切,簡直是太美了。

    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樣深山大澗亂石叢林中,竟有這麼一處“人間仙境”,真令人無限驚異!

    駝子瞿濤遠遠地望着他們,道:“歡迎你們來,只請不嫌簡陋才是!”

    蕭葦哈哈笑道:“霍老哥,你要再説這些,就是太見外了!”然後他轉過身來問車釵道:“這個地方你喜歡麼?”

    車釵微微點了點頭。

    蕭葦微笑道:“前些年,我曾在這地方,住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呢!”

    瞿濤在一邊哈哈大笑道:“蕭葦,以前的事情還提它幹什麼,快請進屋吧!”

    這時,車釵無意中發現,在這幢石屋的對面,有一座用石塊砌成的極美、極大的墳墓。在這座大墳前,還豎立着一塊大碑,上面刻着字,只是天黑難以看清,她不由怔了一下。

    車釵不由小聲問蕭葦道:“看,那是一座墳麼?”

    蕭葦點了點頭,沒有作聲。

    車釵忍不住又問道:“是誰的墳?怎會埋在這兒?”

    蕭葦忙伸手扯了她衣服一下。

    可是這句話,仍然為瞿濤聽見了。

    只見他猛然回過頭來,用那雙獰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蕭葦不由大吃了一驚,忙解説道:“這件事她不知道,老兄你不要介意!”

    瞿濤聽了蕭葦的話,氣色才略微轉得温和了些。只聽他輕輕嘆息了一聲,慢慢地轉過身,向室內行去,邊行邊道:“你好好接待你的朋友吧!需要何物,自己拿就是!”

    説着自行登樓而去。

    蕭葦笑道:“請便吧,老哥哥!”

    蕭葦對於此處,似乎非常熟悉,雖然離開了多年,記憶猶新,他推開了一扇門,領車釵走了進去。

    一會兒,瞿濤雙手端着一盞油燈自樓上走下來。

    燈光映照着他那橘皮一般的臉,越發顯得醜陋不堪,他那蓬亂的頭髮,凸出的瞳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魔鬼。

    但是由他臉色上看起來,他已不再憤怒了。

    自從剛才失言之後,車釵不敢再隨便開口了,雖然她內心充滿了疑慮。

    蕭葦上前接過了油燈。瞿濤道:“我這地方,自你走了以後,已很久沒有來客人了,今日我們故人重逢,算是一件喜事。”

    他説話的時候,臉色並沒有絲毫笑容,可以令人聯想到,他是一個長期處於寂寞孤獨中的人。瞿濤用力地搓着雙手,彷彿在斟酌着,過了一會兒,他又道:“希望你們長住!”説完又轉身去了。

    室內有了燈光,車釵可以看清一切了。

    她真沒想到,這房間也這麼美,佈置得竟如此幽雅!

    壁上懸有大幅山水畫,石塊砌成的牀,打磨得光滑滑的,一塵不染,好像比藤牀還要舒服。

    蕭葦站起來道:“這是他招待貴賓的住處,櫃內有被褥,你就住在這裏吧!”説着轉身欲去。

    車釵忍不住道:“蕭兄,你能大概的告訴我一些,關於此處主人的事情麼?”

    蕭葦微微一笑道,笑容裏似乎帶有些許為難之色。他皺了一下眉道:“我能説些什麼呢?”他聲音變得小了一些,道:“姑娘,此人是天底下的一個奇人,他武動之高,連我也是不敢望其項背的!”

    車釵睜大了眸子道:“那邊瘦桐呢?”

    蕭葦鼻中哼了一聲,道:“邊瘦桐在此人手下,只怕會被像孩子一樣的耍!”説到此,他冷笑了一聲。

    車釵忽然想到,她心中老掛念着邊瘦桐是不對的,不覺面上一紅。她想了想道:

    “我看此人很怪,那座墳……”

    蕭葦面上立刻現出為難之色,他訥訥地道:“你以後在他面前,幹萬不要再提起這件事,這是他一件最痛心的事!”

    車釵眨了一下眸子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蕭葦苦笑了一下,道:“這是主人的一件隱秘,不便説。姑娘,你休息吧!”説着欠了一下身子,遂即退出。

    車釵輕輕嘆息了一聲,她實在有些累了。

    在這間房子一頭,設有一間浴室,貯水池內的清水溢了出來,嘩嘩地向外流!

    她關上門,找出一身乾淨的衣服,本想洗一個澡,可是試了一下,水太涼,只好就着擦了下身子。她看着自己裸着胴體,在池水映襯下,竟是那麼婀娜輕盈的一個絕色佳人!

    她的臉倏地紅了,這種“孤芳自賞”的滋味,最令人迴腸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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