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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三回 月彎蕩陰霾 厲嘯一聲飛毒手 金幢壓地肺 伽音九劫起真靈

    上文寫到癩姑、謝琳、周輕雲、上官紅四人存身火宮神燈靈焰之上,眼看毒手摩什與妖屍玉娘子崔盈被困在十二扇金屏上五遁風雷之中,已經力竭勢窮。不料易靜同了李英瓊、謝瓔三人由玉壁圓門中飛出,救人心切,誤將五遁禁制止住。毒手、妖屍由金屏上脫險飛出,欲害聖姑法體未成,在眾人法寶、飛劍環攻之下,依然猖撅。易靜因眾人尚未精習五遁禁制,上官紅法力更淺,投鼠忌器,妖屍又是內行,更不肯造次,欲在百忙之中抽暇傳聲指點,待機而作。一半是因二次對敵,看出對方先受禁制,元氣大傷,僥倖脫出以後,妖光煞火,已無前此之盛。而自己一方人多勢眾,宮門又已被神光堵住,二妖孽決逃不脫,只要破去其護身妖光,立可使其伏誅,都未免大意了些。這類鬥法勢極神速,總共不到半盞茶時,即使當時指點傳授也來不及。眼看危機瞬息,發難在即,尚未察覺。

    也是眾人該當有這一場虛驚。易靜連經挫折之餘,深知妖屍玄功變化,邪法高強;尤其元神出鬥,不是肉體,更為神奇,此時看去雖受創不輕,伎倆尚不止此。只是不知何故,妖屍只管隨同叫囂,把身帶法寶、飛刀之類施展出來,拼命向前和自己拼鬥,所用最擅長的玄功邪法和一種極厲害的妖煙邪霧,並未施為。妖屍已是勁敵,況又加上一個負盛名的魔頭。不過摩什雖和妖屍情形稍異,看似運用全力應戰,但除妖光煞火較厲害而外,並無驚人之作。固然自己一行法寶皆非尋常,並還有專破邪法的謝琳,使其計無可施,照著平日所聞,二妖邪的神通廣大,未免不符,事出意料,漸漸生疑。便料二妖孽先是打算復仇、盜寶,一舉成功。繼見情勢不妙,一行又有佛光和紫、青雙劍護身,無法加害,苦鬥下去,就不至於敗,也不能勝。怨毒仇恨之心又重,於是以退為進,表面勉強應付,暗中蓄好勢子,冷不防猛下毒手,施展邪魔教下最狠毒的邪法,以希一逞,也說不定。心想:"妖屍雖在洞中多年,精習諸般禁制,但總圖未得,終遜一籌。妖光難破,急切間無如彼何,夜長夢多,時機稍縱即逝。何如先下手為強,即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反運禁法,姑試為之。"又一轉念:"李伯父曾說,到時還來相助;父親也有聖姑現坐死關,須李伯父來始得功行圓滿之言。現未見到,必是妖屍伏誅,尚須少待。以前屢因操切事,父師預示先機,定無差錯。"心又遲疑起來。

    仙都二女又與易靜心意不同。謝琳童心猶盛,斷定妖屍不能倖免,而又均精邪法,意欲藉此演習,試驗伏魔諸法功力深淺。及見邪法全被破去,每鬥必勝,想起對方雖是妖邪中名手,尚為己敗,可見先前被困受欺,全出聖姑禁法之力,不關妖屍。心中高興,益發樂此不疲,直想留著妖屍多鬥上幾次法再行除去,才對心思,別的毫未顧及。謝瓔近雖功候日深,但是平素謹慎,性又仁慈,始終緊記父師尊長和智公禪師之言,七寶金幢非到情勢萬分緊急,不可妄用。適才為救良友,施展此寶,用時並還十分小心,以全副心力主持,開頭略一展動,便將守護妖幡的一些生魂全數消滅。幸而妖屍行法,將法臺移走,否則各妖幡上所附的精魂便要全滅。這些多是有道人的生魂元嬰,修為至此,頗非容易。只為一念之差,自投死路,吃妖屍邪法禁錮,供其役使。方幸妖屍伏誅在即,有了一線生機,卻被毀滅,連墮輪迴,轉入畜生道中都不能夠,豈不可憐?事後心情還在不安。又知妖屍所攝有道人的生魂尚多,不知附在何處,惟恐此寶一用,又有毀滅。

    心想:"現有神光護身,已不再畏毒手妖光邪火,自己一方又明佔著上風。反正妖屍數盡今日,遲早伏誅,何必非用此寶不可?"於是在有一件佛家降魔除妖至寶,竟無心使用。

    這三個可以制勝的能手,不是舉棋不定,便是優柔寡斷,僅憑各人飛劍法寶,隨眾應敵。看似佔著優勢,實則二妖孽功候甚深,除妖屍開頭稍微疏忽,吃紫、青雙劍繞身而過,受了創傷,元氣略微損耗外,以後知道仇敵勢強,法寶厲害,便不再攖其鋒。一些飛騰變化,比電還疾,隱現無常,雖是敗退之勢,直難捉摸。不時回飛,還施展邪法,異寶還攻,如非神光護身,周、李二人身劍合一,直難逃其毒手。易靜見對方敗意甚濃,連傷法寶,依然戀戰,毫無退意。而妖屍又是曾受聖姑玉牒恫嚇,早已首鼠兩端,心膽內怯,怎會如此固執成見?心中生疑,不禁留意。因見妖屍最畏紫、青雙劍和癩姑的屠龍刀,仗著飛遁神速,又有毒手摩什隨時防護,三人竟再傷她不了。自己也因對方滑溜,瞬息百變,惟恐打空,只將飛劍發出,隨眾助威。暗將滅魔彈月弩、牟尼散光丸二寶取在手內,意欲俟機加以猛擊。正值二妖孽邪法準備停當,故意先後現形,原意是想誘敵,並使誤解,以便行那一網打盡的陰謀毒計,這一湊合再好沒有。癩姑、周、李三人,好容易發現二妖孽同時現形,東西相背,妖屍少了毒手護衛,下手正好,如何肯舍。加上屢次經驗,不約而同,立催飛刀、飛劍,兩頭夾攻。說時遲,那時快,三人勢子本就神速無比。易靜更早算好,妖屍一現,立將二寶同時發出。一粒彈月弩,直取妖屍;同時卻將牟尼散光丸往毒手摩什打去。主意原想得好,因妖屍屢次隱現逃遁,多是隱形變化,飛遁閃躲,而毒手摩什也趕來救護。散光丸雖不能消滅妖光煞火,卻可暫時阻住來勢。

    彈月弩出去,恰與癩姑、周、李三人三面合圍,妖屍失了毒手護衛,一任隱遁如何神速,也是非傷不可。哪知二寶剛分向兩面,同時爆散,忽然眼前一暗,隨聽四外上下、洞壁地底殷殷震動。眾人並未想到邪法如此陰毒,地覆天翻的鉅變就要發作。事前雖也略有警兆,不到全部發難,決覺不出會有少時那麼厲害。又以變兆輕微,聖姑所留埋伏又多,誤以為敵我雙方,不知何人觸犯了原設的禁制,略一疏忽之間,禍變發動。

    眾人本來不及制止,也是般般湊巧。妖屍起初不是不知處境之危,不能離開毒手摩什,終是貪心太重。眼看邪法發動在即,萬分緊迫中,一眼瞥見聖姑玉榻前,神燈後面,有幾點寒光閃動。目光剛注過去,緊跟著又見一片祥霞閃過,榻前倏地現出一個玲瓏剔透的玉墩,上有金磐、玉魚等法器,中間端端正正放著一個玉篋。妖屍以前原在聖姑門下多年,一見便認出那是聖姑當年修道時用的圓玉幾。不特夢想多年,窮搜未得的天書秘籍,連聖姑多年辛苦煉成的鎮山三寶,也在其上。這些至寶,自己多能領解微妙,有的當時即可應用。如能得到手,不特異日神通無人能制,可以為所欲為;並且出困以後,立可不受醜鬼挾制霸佔,說好便罷,不好,當時翻臉,也無顧忌。再能忍耐上二三年的委屈,連軒轅老怪也無如己何。這等千載一時的良機,如何捨得放過?利令智昏之下,本和毒手摩什暗中約定,以進為退,稍一前攻,略微穩住敵人,突然抽身飛遁,同時邪法也自發動,為想獨吞,既未通知同黨,事機也委實迅速異常,一經發現,立運玄功,飛撲過去。毒手摩什始終不知聖姑法力究有多深,天書、法寶全未見過。一心只是迷戀妖屍,別的全未在唸。又未得妖屍知會,仍照預計行事。加以敵人勢強,攻殺甚急,因而還在暗中施為,深信妖屍必能自保,立即可以退出,無暇分神旁註,以致和妖屍分了開來。等眾人見二妖孽居然由合而分,不約而同,各將法寶、飛劍紛紛飛追截殺之際,妖屍已然轉撲到神燈後面。

    妖屍目光到處,認出那幾點寒光乃是最末兩妖人失落禁遁中的兩件水母宮中至寶。

    那圓玉幾在一片祥霞輕籠圍護之下,已全現形。敵人好似尚未顧及發現,心中狂喜。知這樣霞乃是寶光,並非禁制,正要伸手攫奪,連那兩件至寶也同取走。無如妖屍快,仇敵也快,易靜的滅魔彈月弩恰由身後打到。引寶專傷妖邪元神,妖屍深知它的厲害,偏是事機瞬息,稍縱即逝,沒奈何,只得勉強運用玄功,拼著捱上一下重的,只要把玉几上法寶、天書取到手內,終有復仇之日。那兩件水宮至寶,來得及順手取走更好,不能,就便毀去,或是舍下。反正轉眼全數毀滅,仇敵也不能享受。心念動處,全身已往玉几上撲去,滿擬手到功成。做夢也沒想到,看得逼真的東西,手一下去,竟會撈了個空。

    情知上當,心猶不甘,未及再加查看,忽聽毒手摩什傳聲,令同速退的暗號。剛猛想起,兩下所設邪法已然發動,如與毒手一同施為,遁退稍遲,不在妖光防護之下,同黨法力尚不深知,稍微疏忽,就許波及,縱不致與仇敵一同毀滅,受傷在所難免。如不一同發難,威力便減,一擊不中,再舉便難,前功盡棄,自身安危也關重要。就這微一遲疑疏神,彈月弩的寒光正好打中身上,化為無數寒星,圍繞四面,紛紛爆散,降魔至寶,威力甚大。妖屍以前全仗玄功變化,躲閃抵禦,上來志在得寶,拼挨一下,已是失計。及至撲空上當,又復心智搖惑,不能當機立斷。等背心上捱了一下重的,想再飛騰變化,已是無及,元神立時受傷,益發急憤交加,心慌意亂,失了方寸。

    再說毒手摩什性烈如火,暴烈異常,生平又從未吃過人虧,無端遇見幾個無名的後起人物,連連失利,由不得暴跳欲狂。早想施展毒手,把仇敵全數消滅,均吃妖屍再三攔阻,久已憤不可遏。等到準備停當,與妖屍分頭誘敵,不料反上了敵人的當。迎頭方受周、李、謝諸人的法寶飛劍夾攻,猛地又吃易靜冷不防打來一粒牟尼散丸,恰又是剋星之一,身外妖光立被衝散一洞,不及補滿還原。周、李二人看出破綻,忙運紫、青雙劍乘虛穿入,如非他精於玄功變化,人也幾乎受傷。恰好邪法也在此時成功,怒上加怒,急火攻心,再也按捺不下。以為妖屍必按預計行事,百忙中也未看清妖屍處境不利,相隔尚遠,不及同遁,一聲招呼,便自發難。這些全是瞬息間事。

    眾人剛佔到一點上風,便聽風雷殷殷,一齊震動,變生倉猝,幾被疏忽過去。仙都二女法力雖高,和周、李二人一樣經歷尚淺。易靜雖是久經大敵的人,但因三探幻波池,連吃了妖屍好些虧,未了一次又是幾乎喪命,當晚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偏是妖屍邪法高強,仗著玄功變化,閃轉騰挪,又有毒手相助,疾逾電掣,鬥了些時,分毫奈何她不得。好容易盼到二孽分開,稍微得手,自把全神貫注一方。因為變起太快,那上下四外的風雷無異一架巨炮的火引,正在點燃,不容人思索考察,就待爆發。加以戰場上劍光、寶光飛馳,以及雙方所施法術帶起來的各種風、雷、水、火之聲,匯為繁響,極易相混。如等發覺,大禍必然爆發,眾人雖不致死,地府卻要倒轉,地、水、火、風全被勾動,山崩地陷,聖姑法體必難保全,連道書、藏珍也必隨同淪陷地竅洪爐之中,化為劫火了。本來萬難挽救的事,幸而癩姑從小出家,便隨屠龍師大在海內外修煉遊行,中間連經許多艱難危險的戰鬥,論起眾姊妹經歷,獨她最多,人又異常機警幹練,震聲才一發動,便覺出它激烈猛急,有異尋常。心念一動,立即發話,大喝:"瓊妹,速發定珠妙用。謝家大妹,留心妖孽弄鬼。"

    事有湊巧。謝瓔雖然心念仁慈,不肯輕用七寶金幢,這時因二妖孽久未成擒,中間連經癩姑、謝琳暗中催促急速下手,以免妖屍萬一乘隙逃走,意思已然活動。但以適救易靜出險時,初次施為,因幢頂舍利飛返西方,失了鎮制之寶,威力大得驚人;同時覺出自身功候尚欠精純,雖能隨念施為,事前如無準備,到時便不免有難於駕馭之感,稍微失措,自身固可無害,卻易惹出別的危害。暗忖:"父親雖說妖屍今晚就戮,並未說她不逃。看二妖孽如此神通,也委實不可不慮。"便在暗中施展佛家法力,運用全神,與此寶合為一體。表面仍在隨眾應戰,以防萬一,卻不顯出。及聽癩姑發話示警,心方一動,四壁上下震聲中,忽起了一種極沉悶的巨響,彷彿火引燃到了火藥。只為幻波池底地層石質堅厚異常,下面雖成了火海,上面還有若干丈地層,未全熔化成漿。可是阻力越大,蓄勢越猛,那情景好似用一片有伸縮性的軟皮,包在一個火油罐上,下面烈火已將內中的油燒得滾沸,快要內燃,油煙熱氣一個勁往外膨脹,沸聲洪烈,已將上層包皮衝脹起老高,晃眼工夫,便要爆炸。就是上面包皮還能稍微支持,四邊的鐵已經通紅,油一點燃,一樣也是全化烈火,往外橫溢爆炸。形勢險惡,已達極點。就在這四壁上下,隨著震聲搖晃,眾人全部覺著不妙,連眨眼都來不及的當兒,癩姑發話也還未完,同時忽又聽有人傳聲大喝:"速展七寶金幢,鎮壓禍變!瓊兒速護法體!"那語聲來處好似極遠,晃眼已經臨近。說時遲,那時快,來人話才入耳,謝瓔業已發覺,那亙古難見的奇災浩劫,也將猛然爆發。七寶金幢神妙無窮,不可思議,謝瓔年來功力精進,更是情急之際,貿然施為,只要能搶在山崩地陷,通體尚未爆裂成灰之前,也可防禦鎮壓,何況事前已有準備。隨著心念動處,一座金霞萬道,彩焰千重,通體祥輝閃閃,七色七層的金幢寶相,忽自謝瓔身後飛起,端的比電還急,當時長大,矗立殿中。每層祥光中,各射出一片極強烈耀眼的精芒光氣,往上下四處交織射去,再自動地徐徐轉了一轉。本來地底有一股極猛烈的大力,帶著一種極奇異而又沉悶的巨震,剛在狂湧而上,洞頂四壁受不住巨力震撼,已在一齊晃動,搖搖欲崩;地面也似吹脹了的氣泡,倏地往上噴起老高。眼見危機一發,恰巧金幢已出,立即鎮住。寶光照處,洞頂四壁寧靜復原,地上的大泡也已平復如初。地底本來似開了鍋的沸水,水、火、風、雷宛如海嘯天崩,轟轟怒鳴,說也奇怪,自從金幢徐徐一轉,轟聲頓止。只聽一片極繁密的騷音響過,跟著似地動一般,全洞上下,略微搖晃,便已寧息無聲。一聲浩劫,就此鎮壓下去。

    戰場上的情景,卻更熱鬧了。妖屍和毒手摩什均非常尋常妖邪,當金幢乍一出現之時,妖屍最為識貨。她自與仙都二女交手,首先覺出是個勁敵。尤其後來的一個,身外的有無相神光,已較前者為強,身上更似藏有什麼奇珍異寶,隱蘊著一種從未經見的祥氛,但卻未見敵人使用。中間雖也施展出幾件飛劍、法寶,俱與所料不符。自知玄功變化,邪法高強,當晚這些強敵雖也頗有幾件能傷自己的法寶,但都不能致命,並還可用變化躲閃。但若再遇上別的佛門異寶,卻是吉凶難卜。因此對於謝瓔格外留神,只要對面,必以全力戒備。這時妖屍深入玉榻之前,離門是遠,為貪天書,捱了易靜一彈月弩,過於急怒慌亂,不由亂了章法,但是仍未忘情天書、異寶。明明聽得毒手摩什暗號,照著預計本應先自退下,隨同發難,在這千鈞一髮的生死關頭,如何能有尋思工夫,微一遲疑,毒手摩什已先下手發難。妖屍則想起不能再延,猛瞥見前面敵人身後飛起一幢七層金霞,看出是件具有無上威力的佛門至寶,不禁神魂皆顫,一聲厲嘯,運用玄功,往外飛去。

    妖屍本極機警狡詐,情知此寶難當,對面又都是勁敵,逃時不特隱了形影,並還施展身外化身之法,幻出一條人影,聲東擊西。在一片妖光環繞之下,故意往斜刺裡飛去,真神卻由右側相反方向加急飛逃,掩飾絕妙。那護身妖光,又是一件真的法寶,多高法力的人,也易被她瞞過。無如惡貫已盈,那七寶金幢現出在先,出於意外。妖屍如在前面發覺得快,再加飛劍神速,不被佛光掃中,或許能夠倖免一時。這時金幢在中,妖屍在後,想由後面繞過金幢,飛向前面,如何能夠。休說精芒寶氣籠罩全殿,無隙可逃,便有空隙,此寶靈異微妙,對於妖邪仇敵,如磁引針,一經施為,不必主持,自能發揮威力妙用。何況內中還發出一種滅魂寶氣神光,依著對方妖邪法力深淺,加以誅擒不必上身,多深功侯的妖邪,也禁不住這一照。跟著寶氣一卷,立即擒住;差一點的,當時消滅,形影皆無。至多也只捱上一些時日,斷無生理。隱形與否,全不相干。一任如何機巧變詐,精於逃遁,全無用處。眾人之中,易、李二人先已見過金幢威力,知妖屍難逃此劫,又忙著與新來的一位神僧相見,還未在意。癩姑見妖屍逃時,妖光隱現,心疑有詐,正指屠龍刀堵截,口中大喝:"留神妖屍化身隱遁!"話才出口,那帶有妖光的假妖屍,吃金幢精芒射中,也沒聽有響聲,但已消滅無蹤。方疑妖屍怎消滅得這麼容易?

    忽聽謝瓔喝道:"該死妖屍!我叫你逃!"循聲一看,金幢下面竟多了一個妖屍影子。

    同時殿門前一片金光雷火斂處,李寧已現身形,手止眾人,不令往外追趕。英瓊、輕雲、易靜正往前追去,毒手摩什已然當先逃走。

    原來毒手摩什離門最近,發難之時,準備挾了妖屍,隨著山崩地陷之際,衝空直上。

    等到了空中,立將妖光佈滿,準備快心快意,大施毒手,給這些劫火餘生的仇敵一個斬盡殺絕。縱令對方有護身法寶神光,不致全死,到底殺一個是一個,總可稍出胸中惡氣。

    正打著如意算盤,不曾想妖屍並未與己一同發動。剛怒喝得一聲,未及發話,眼看地震將起,火勢就要爆發,猛瞥見七寶金幢出現。毒手摩什儘管邪法高強,但造成這等猛惡的浩劫尚是初次,知道此舉異常猛烈,況又帶有一個心上人的元神,所以七煞玄陰天羅並未收去,反施邪法加盛妖光,以防穿火而起時有什疏失。此寶原系軒轅老怪嫡傳心法,為邪魔道中有數法寶,迥異尋常。妖光全憑主持人本身真元運用,與正教中飛劍功效大同小異,妖人真靈與法寶息息相關。又因與眾惡鬥之際,妖光分佈甚廣,七寶金幢才一出現,神光寶氣首先與妖光接觸,那麼厲害的七煞玄陰天羅立被吸住,竟和紙一般燃燒起來。所施邪法,也吃鎮住。毒手摩什縱然平日驕狂,見此情勢,也由不得嚇了個魂飛膽落,銳氣全消。何況此寶大有來歷,關係著自身的安危榮辱,萬失不得。當時急痛交加,哪裡還敢停留,慌不迭運用玄功,立即自行切斷未被寶氣燒化的殘餘妖光邪火,往前洞竄去。剛出頭層殿門,待往中洞前面飛去,猛瞥見迎頭一片金光,擁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神僧,迎面飛來。因是生平初遭慘敗,毀了性命相連的至寶,悔恨痛惜,眼裡都要冒出火來,又知來者必是一個勁敵。萬分情急之下,怒吼一聲,張口便是一團其紅如血,帶著一片黃煙的妖光,朝前打去。此是毒手摩什苦練多年的內丹,與七煞玄陰天羅異曲同工,不到危急,輕易不用。一經施為,爆炸開來,立即石破天驚,整座山頭也能震成粉碎。適在殿中對敵,本就想試一下,因妖屍尚在覬覦天書,又見敵人法寶神奇,玄陰神幕無功,此寶每用一次,要耗損不少真元,因而中止。嗣見七寶金幢消滅妖光那等神速厲害,自然不敢冒失嘗試,自取滅亡。及脫危境,遁出金幢寶光以外,就是中途不遇敵人,到了幻波池上面,痛定思痛,憤無可洩,也必乘著下方無備,施展此寶,試上一下。明知敵人持有佛門至寶,必不能傷,但至少總可將仙府靈境毀去一半,聊以洩忿。

    不料又遇大敵當前,看那來勢和身外祥光,必又是個難惹的佛家高手。雙方來勢俱急,萬閃不開,既不知來敵深淺,後面剋星又必追來,連怕帶恨,自然情急拼命,猛運真氣,施展絕招孤注,將這內丹煉成的至寶發將出去。滿想拼個你死我活,敵人萬難躲閃。誰知那麼激烈的妖光,竟似打在一片厚棉之上,對面金霞一閃,敵人不見,同時鼻端聞到一股旃檀異香。那團妖光的四面好像含有絕大潛力,將它壓緊,不特不曾爆裂,反有被那金霞祥光吸住之勢。這一驚,更是亡魂皆冒。忙施全力,張口猛往回一吸,僥倖吸了回來。鬥敗的公雞,心膽皆寒,情知不妙。於是急忙發出殘餘的烏金雲光護住全身,拼性命由旃檀香光中硬衝出去。毒手摩什飛遁神速,急逾雷電,對鬥時原未停留,又在逃命急竄之際,眨眼已經無蹤。

    那神僧乃是李英瓊之父李寧,奉了白眉老禪師之命而來。本心不要傷毒手摩什,只防他敗逃時毀壞仙府靈泉聖蹟。併為異日仙都二女大咎山之行,易於收功起見,特地破他這一著。毒手摩什一路飛逃出了幻波池老遠,兀自聞得身後有旃檀香襲來,逃命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心腸再作復仇之想,就此逃回大咎山妖窟而去。其實李寧所施,一半是自身法力,一半仗著白眉符偈,佛法妙用。當毒手摩什發出妖光妖火時,人早由他頭上隱形飛過,直達五行殿內。易、謝、周、李諸人瞥見毒手摩什逃走,知他飛遁神速,忙要追趕。謝瓔因為專注妖屍,又以七寶金幢不宜妄用,如將此寶催動,或是發揮妙用,追擒毒手摩什,並非難事。無如現在幻波池底,深洞之中施為,殿內外一些被妖屍攝製的殘魂厲魄尚且不免消亡,如再追向上面,休說所過之處,凡是生魂,無一能免,更不知有多少具有惡質戾氣的生靈遭殃。耳聽謝琳連聲催促,心方躊躇,李寧已經飛進,才一照面,便即搖手將眾人止住。眾人也忙上前,禮見不迭。

    李寧笑道:"可喜你們大功告成,功德不小,並還代聖姑解脫一樁孽累。只是你們來日還有大難,事情也還多呢。二位謝賢侄女,一會就要有事他去。妖屍殘魂只好由我發付,免誤時機,致添枝節。一切詳情,再作詳談吧。"說罷,便令謝瓔將金幢寶光暫且收縮,閃向殿角。再命眾人離榻丈許,分兩旁立定。只令英瓊一人立在榻前,手指牟尼寶珠,放出祥光,照向聖姑頭上。剛剛佈置停妥,李寧立處忽煥奇光。隨見地面上突然湧現出一個蓮花玉墩,上面放著娑羅樹葉織就色如翠羽的大蒲團。李寧笑道:"難怪聖姑有此一關,當年分明算就今日之劫,必要假手一些與她有因緣的後輩。仍不肯稍微示弱,特意將絕尊者昔年坐禪的金剛靈石、娑羅蒲團暗藏地底,仗著道法玄妙,竟連許多位道友都被瞞過,我更不必說了。有此二寶鎮壓仙府,便我們這些人一個不來,二妖孽也只不過把地火引動,熔化下層石土,和地震一樣,使得全洞搖晃震撼,騷擾些時罷了。真要稱其兇心,倒翻此洞,化為火海,仍辦不到。我來時,因覺起身太遲,禍變迅速,安危不可一瞬,萬一到得稍晚,便難補救,曾請稍微提前,恩師卻說無須。果然聖姑預有佈置,真個令人佩服呢。"

    話剛說完,忽見玉榻後面上設五行、風、雲、雷、電的十二扇金屏,突分左右,往兩側移去,現出屏後玉壁。壁上有一形似洞門的丈許大小圓影,上寫金光燦爛的幾行字跡:"伽音九劫餘生,誤牽孽累,自修正業,始悉玄根。坐關之初,嗔心已解,諸般小技,皆是前設。蓮座蒲團,絕公故物,敬以奉歸,非敢自炫。水母遺珍,蠶山所急,收贈瓔、琳,聊酬遠惠。眉老禪師,佛法無邊,智珠在前,當已明照,未來種種,必有安排,敬此陳謝,不再瑣屑。"等到眾人看完,金光閃處,字跡忽隱,只留下壁上圓門一圈痕影。李寧笑道:"絕尊者二十三般西方法物,俱是佛門奇珍至寶。千百年來授受相承,顯晦無常,尤以這金剛石蓮禪座、娑羅蒲團最關緊要。自從尊者證果飛昇,久無音息,不知怎會落在聖姑手內?法物奇珍,返諸本門,雖出聖姑盛情美意,但如追溯前因,我在東晉時,了是尊者門下最後收的一個小徒弟。現在還有好幾位師兄留在人間,靜修禪業。我屢劫重修,孽重德薄,易以克當聖姑厚惠?且等回山覆命,稟奉恩師吧。"說罷,向南九拜,徑往寶座蒲團讓上跌坐,英瓊隨運玄功,將手一指,牟尼定珠立即大放光華,祥輝閃閃,籠罩全殿。跟著,李寧閉目入定,約有半盞茶時,頭頂上激升起一道白光,往定珠上射去。晃眼,珠光越強,珠卻停在空中,不再似以前浮空徐轉。前半面忽煥奇輝,宛如一面晶鏡,發射出一道極強烈的銀光,帶著繽紛瑞彩,將那壁上圓門緊緊照住,光注之處,與門一般大小,不差分毫。乍看,又似光自門內發出,與珠相對。

    後半面的珠光卻更加柔和。珠光照射,約有半個時辰,壁上圓門依然如故,並無半點影響。

    易、謝諸人知道定珠威力至大,無堅不摧,何況此時李寧又以本身元靈運用,益發揮出無上妙用。但聖姑封閉的殿壁死關,竟會攻它不開,不禁驚異。李寧倏地張目,大喝道:"聖姑,你諸般魔障業已解消,三千大千世界,無罣無礙。貧僧現奉白眉禪師大金剛旃檀佛偈,送你返本還原,重歸極樂。本來無魔,勝他則甚?急速勘破玄關,西方去吧。"說到末句,雙手齊掐訣印,往外一揚,十指齊散毫光,射向圓門之上。緊跟著,再一口真氣噴向門上。隨聽霹靂一聲,圓門上金霞電轉,連閃了幾閃,門便隱去,由門內射出一片白光。李寧將手一指,牟尼珠上祥光立即包圍上去,化成一個由小而大的光巷,一頭直抵洞門,將白光罩定。便見門內一個妙齡女尼,在一幢祥光環繞之下冉冉飛出,含笑朝著李寧諸人略一點首,徑往法體頭上落去。李寧雙手連掐訣印,朝那法體一揚,一聲輕雷震過,聖姑元神往下一沉,與身合而為一。隨著李寧手指處,牟尼珠光往上一升,重返原狀,仍停當空,聖姑頭上立有一圈佛光現出。聖姑相貌本是粉搓玉琢,麗絕人天。這時勘破死關,功行圓滿,越發寶相莊嚴,儀態萬方,神光照人,不可逼視。

    只是目仍未啟。李寧也重新閉目入定,雙方躍坐相對。約有頓飯光景,忽地四目同開。

    李寧笑道:"既然聖姑昔年預有安排,恕不遠送了。"一言甫畢,聖姑徐伸右手,往上一指,又是一聲輕雷震過,當頭洞頂忽然裂開,現出兩丈方圓一個天窗,宛如一口數百丈深井,直達幻波池上面。接著,聖姑含笑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外面和易、李諸人,然後起立,朝李寧合掌為禮。李寧笑道:"多謝聖姑預示先機,少時傳示諸後輩,定照尊意行事便了。"說罷,將手一招,牟尼珠便飛了回來,英瓊揚手接去。同時聖姑便在一片祥光彩霞簇擁之下,冉冉上升。李寧和易、謝諸人也分別禮拜,相送不迭。聖姑初起頗慢,漸上漸速,一會,快要升到頂上,倏地一道金光由聖姑身畔發出,直射下來。

    隱聞一串連珠霹靂,自上而下,晃眼到底,金光忽隱。再看洞頂,業復原狀,更不見有絲毫痕跡。

    李寧隨下禪座,向眾說道:"且喜聖姑今日證果。照此情景,修道人一時誤入歧途,再修正果,煞非容易。以聖姑這樣高的法力,生平又從未做甚越軌的事,只為當初一念之差,好勝負氣,立意要在佛門創一旁宗,使一班旁門之士有所依歸。本此修為,一樣能成正果,用心並非不好,卻累她惹下許多魔孽,歷劫多生。雖然今日得成正果,總算完了她的夙願,畢竟受了許多辛苦艱危,又坐這百年死關。如非夙根深厚,功力精純,道法高強,又具有絕大願力和堅忍不移的心志,事無大小,早在百餘年前潛心推算,預識先機,戒備詳密,使其強仇大敵,無懈可擊。休說百年死關,法力已失靈效,不能施為,哪怕尋常人也可毀損她的形神,制其死命。何況還有許多有形和無形的諸般魔頭,以及死關中應遭逢的水、火、風、雷之危,無日無夜,常年侵害,功候毅力稍差一點,便遭慘劫。就是適才易賢侄女由複壁秘徑飛出,不知二妖孽已被困入金屏五遁之中,乍見燈中人影,以為先來四人陷入火遁,誤撤原設五遁之禁,致被二妖孽脫身出險。妖屍動作已極神速,毒手摩什比她更快,又都心毒手黑,事起倉猝,人所不料,當時情勢端的危險已極。聖姑昔年統籌全局時,推算稍有疏忽,固無幸理,便火宮中留伏的四人少上一個上官紅,也是凶多吉少。法體縱不致被二妖孽消滅,或是抓裂粉碎,殘毀在所難免。她這百餘年死關中光陰,無一刻不是滿布危機。臨末了這一關,尤為厲害兇險。外面是二妖孽尋仇加害,這還可仗你們保護抵禦;那破關以前的諸般魔擾,因為道高,魔頭也更高,比起異日道家四九天劫中諸位道友遇天魔威力,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又以聖姑過於小心,本身法力又高,坐關以前預設法力封閉,十分嚴固。其中無形之魔,到此緊要關頭,越發厲害。她在裡面,以定力智慧戰勝諸魔,寸念不生。因有一兩次想到功成在即,心念微動,魔頭立即乘虛而入。仗著深根夙慧,定力堅強,好容易才得戰退,轉危為安。為此屏除意念,雖然反照空明,人我兩忘,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可是她在未出死關以前,一切外相,仍舊難於分辨敵我去取;縱能分別真偽善惡,心念一動,魔隨以生,只好全當魔頭,付之不聞不問。而她定力越強,關門也越堅固難拔。此時情勢,必須助她的人具有無上法力,攻破死關,將她接出,使其復體重生,方可無害。單是定珠之力,尚還不夠,乃以佛法和我本身元靈助長定珠威力,又仗白眉恩師傳賜金剛訣印符偈,先後費了不少心力,才將聖姑死關禁制破去。直到佛光接引,將人圍擁,脫出了死關以外,不致再受魔頭侵害,聖姑元神方得自如,顯其神通法力,完成夙願。如是另換一人,除非再轉一劫,上來便得正宗傳授,或能有望。今世往好的說,不致墮落;一個不好,便不免於身膺慘劫,前功盡棄,墮入輪迴。

    "你們全仗多生修為,從未入過歧途,看去今世修為容易,彷彿得天獨厚。卻不知過去生中經歷,以及由旁門中轉歸正果的,有多難呢!就以今世而論,比較起來,自比一般容易,只要勤於修為,將來成就當可預卜。但是幻波池開府之後,一切艱難危害便要接踵而至。首先便是衛仙客夫妻這一夥。他們自從瓊兒、輕雲再入幻波池將他們救出以後,本可少釋仇怨。也是瓊兒煞氣太重,不合在北洞水宮殺了沙紅燕約來的一個妖黨,因此仇怨日深。彼時他們覺出你們功力不似所料為淺,又有幾件奇珍至寶,無人能破。

    心貪洞中藏珍天書,知道你們無故不會尋他們的晦氣,對於池底藏珍,只是各憑法力,捷足先登。與妖屍的仇恨又居首位,不願在未得手以前多樹強敵。為此暫時不與你們明鬥,卻往四處借寶約人,欲在你們下手以前殺死妖屍,復仇奪寶,先佔此洞,再分雙方強弱存亡。這些日已捲土重來了三次,每次均不免於傷人折寶,不曾佔得分毫便宜,仗著沙氏兄妹持有一件異寶,總算保命回去。末了這次,因沙紅燕受了兀南公嚴詞告誡,負氣未來,辛凌霄與她在一處,也未前來。只沙亮、東方皓、衛仙客三人在一起,因向一隱跡多年的旁門能手借寶,聞說妖屍不日命盡,一時心貪情急,沙亮力主搶先下手。

    自恃防身有術,又借到兩件旁門異寶,並新約了兩個有力幫手,以為至多不能如願,進退決可由心,不致失陷,大可一試。眾人中只沙亮為人陰險狡詐,去時還存有私心,把五人分作兩起:東方皓和兩旁門女散仙一路,他和衛仙客一路,分先後隱形入內。不料陰謀詭計被兩女仙臨場省悟,見東方皓為妖屍所殺,不曾深入,立仗玄功變化和獨門隱遁之術,急匆匆搶救了東方皓的元神,冒著奇險,逃出洞去。到了幻波池上面,恰值衛仙客怪沙亮不合暗用陰謀陷害同黨,在彼爭論,證明所料不差。心中忿恨,不特沒有現形警告二人,說毒手摩什已與妖屍合流,潛伏洞中;反倒潛施法力,發了一個業已得手的假暗號,令沙、衛二人速往策應。

    "這兩女仙,乃東方皓好友,心腸還算不差,覺著衛仙客情尚可原,等沙、衛二人匆匆趕下,估量必與毒手相遇,難討公道,行前特向衛仙客傳聲,告以厲害,令其見機速退;如見難逃,速自兵解,保衛元神遁出,免為妖光煞火所困,形神俱滅。可是事已無及。總算沙、衛二人俱都機警,一見毒手摩什,全都魂飛膽落。一個是拼舍肉身,保了元神,先逃出來;一個是自行兵解以後,元神無法逃遁,勉強遁入別室,直到易賢侄女撤了洞中禁制,方得僥倖逃了回去。如今妖屍已死,毒手摩什不久伏誅,洞府藏珍全被你們得去。剩下沙、辛二女俱都量淺忌刻,見人、寶兩失,必把所有怨毒全種在你們幾個人的身上,勢必日夕營謀,報仇奪取。你們雖仗有好些飛劍法寶,師門心法,以及聖姑遺留的五遁禁制和一切埋伏,敵人休說隨意侵害,便想擅行入內,也所不能。但那老怪兀南公和另兩個同類卻是難惹。不過老怪為人外表驕狂,內裡也極謹慎,故生平不曾敗過。自知他許多打算俱是逆天而行,全想以人勝天,所以行事異常慎重。哪知準備了多少年,上次銅椰島向妙一真人和正教中諸位道友尋仇,仍未討了好去,更把銳氣減了一半。他自來好勝,除妙一真人夫婦以及乙、凌、白、朱諸老是他沒齒深仇,一息尚存,決不甘休外,對於尋常侮犯他的人,因他說過自身道法高強,無論何人對他稍微無禮,他一出手,必定當場處治,不容逃遁,絕無二次再尋舊帳的事。

    "如果你們遇上他時,或能夠逃脫,或是勉力抵禦,使其無力加害,退了回去,那麼除非二次向他尋事,否則日後即便狹路相逢,他也置若無睹。可是近數百年來,在他手下逃脫的,簡直沒有幾個。他對門人雖頗護犢,但也頗講情理。依我推測和聖姑行前通靈所示先機,暫時他自知徒黨理虧,又知你們一切因果成就和許多倚仗,不是他師徒所能傷害,暫時當不至於冒失前來,行那勝之不武,不勝為笑,逆天而不可必之事。但沙紅燕是他前生寵姬,今世愛徒,淵源至深,瓊兒又不合將那妖黨殺死,仇怨本已結成。

    以後沙、辛二人常來相擾,日子一久,殺傷漸多,仇恨更深。沙紅燕人更機智詭詐,必定百計千方激他出來。再要沙紅燕死在你們手中,那他更是非來不可。如論功候法力,你們自非其敵,尚幸佔了極好地利和前人遺留下的設施。我去以後,如能格外奮勉用功,照著聖姑天書勤思禁遁,到時只要能抵禦一時,便可無害。話雖如此,事情卻是艱險異常。此老來去如電,瞬息萬變,出沒無常,什麼法寶、飛劍也難傷他分毫,臨機稍微疏忽,便招殺身之禍,悔之無及了。開府中間,事變還多,此是最危險的一個。餘人雖不似老怪這等厲害,也都不是庸手,應敵之際,依然大意不得。妖屍雖已就擒,但她早得聖姑真傳,叛師以後又得了高明妖邪指教,更經幻波他百年苦煉。她那元神凝鍊,有勝生人,如非過戀以前軀殼,直用不著復體重生。她那玄功變化,不在毒手摩什以下,即用七寶金幢將她消滅,也須三日三夜。"

    "本來無須乎我在此,因毒手摩什受傷遁走,他那七煞玄陰天羅為乃師所傳性命相連之寶,現遭損毀,不敢回見軒轅老怪,此時正在大咎山頂,無日無夜祭煉還原。他與你們仇深刺骨,尤以瓔、琳姊妹為甚,如不乘此時機將他除去,必留下後患。乘其無顏見師,法寶已毀之際,前往下手正是時候。無如七寶金幢誅戮邪魅的威力太大,他那地方又是高出雲表的山頂,此怪更煉有一粒元丹,消滅不易。如若過分發揮金幢威力,幢頂舍利子已失,少此鎮壓,一經展動,方圓數百里內稍有絲毫邪毒之氣的生靈全遭毀滅,山嶽陵谷也不免於崩頹。並且寶光上衝霄漢,就許把一干邪魔引來,潛侵暗算。你姊妹法力雖高,到底經歷尚淺,難保不上仇敵的當。就說金幢與身相合,可無大害,到你姊妹警覺追敵,或用金幢防禦還攻時,對方用的本是聲東擊西之策,金幢稍一移動,有了空隙,毒手摩什立棄肉身遁走,豈不正中他計?妖邪眾多,俱是能者,除非金幢寶光將他罩住,不能傷害,否則防不勝防。最好先把令尊的心燈取來,再仗有無相神光隱身,到了大咎山頂相機下手。先借心燈之力,權代舍利子鎮住金幢寶光,以免難於駕馭,心神專注一處,不能分用,致生空隙。等擒到妖孽以後,再將他收入心燈之內,用佛火神焰煉化。你姊妹便在山頂由一人運用心燈,生煉妖孽;一人運用七寶金幢,斂去寶光威力,只在有無相神光環擁之中略微放出一幢祥霞,將你二人護住,一任四外妖邪煩擾,不去睬他。這麼一來,休說毒手摩什急請來的一干妖黨,便軒轅老怪親來援救,也說不定。他們技窮智絀之餘,弄巧還要使出魔教中翻山倒海的下策,一半分你姊妹心神,一半藉以洩忿。無論聲勢鬧得多麼猛烈,在妖魂未盡消滅以前,均可不去理他。因為那只是魔教中的上乘魔相,多高法力的人,不知底細來意,也必認以為真。實則金幢隨著行法人的意念,自然生出無上威力,千百里內大地山河齊受鎮壓,任何邪魔皆難侵犯,魔頭幻相,不理便自煙消。"

    "事完之後,四外環伺的妖黨尚多,你姊妹只可略以二寶虛相恫嚇,逼其遁走。切不可以一時之忿,因見內有兩個極惡窮兇,便起殺機,運用二寶威力加以誅戮,致樹不可消解的強敵,留為異日之患。須知七寶金幢固是佛門至寶,威力至上,但因少卻一粒舍利,有了缺陷,也並非全無一人能敵。此人介乎邪正之間,為魔教中第一人物。雖然現修禪業,輕易不會出手,所來妖黨也無他在內。但恐有他門徒多事,無從分別,展轉報復而牽引出來。就有忍大師護持,終歸惹厭。令尊不願借用心燈,一半為磨練你們,一半也是為此。按說令尊原非可欺之人,但你姊妹仍須用力巧取,始能得到,否則決難如願。毒手摩什祭煉玄陰神幕,須要多日始能復原,本可無須亟亟。一則你姊妹此行還有一點周折,雖是令尊手中之物,卻不是手到便可取來;二則夜長夢多,妖孽平紊逞強嬌恣、失敗後絕不肯甘休,初敗愧憤頭上,還在羞於求援,時日一久,便有妖黨前往慰問,或老怪暗中示意,遣往的同門告以厲害,自必加緊戒備。所以此行非早不可。內中隱情,此時尚難明言。到時雖然明白,也只可以意會,不可互相揣測商儀。好在謝瓔、謝琳姊妹夙根靈悟,一別三年,功力大為精進,又是孿生同胞,近年所取途徑雖略有出入,心意行動大致仍是不差,必能同時省悟,如能始終不落言詮,日後便可免生枝節。"

    "至於妖屍,先和你們對敵,以及入阱出阱連受幾次創傷,內中最重的是紫、青雙劍一擊,元氣頗有損耗。如被脫逃,以她邪法之強,自然修復甚易。可是她當晚一直未有緩氣的閒空。末了,不合自作聰明,用身外化身之法幻形遁走。因她一面想隱形逃遁,惟恐幻形被人識破。一面還要施展邪法,以假為真,於是一心成了二用。金幢寶光所照之處,多厲害的妖邪也難脫身。如起生人,見機迅速,拼舍肉身不要,或者還有萬一幸脫之望,但也難極。她偏是個妖魂凝鍊之體,本來任多神妙威力的法寶,也難傷她、比起肉身應敵,要強得多。無奈此寶神妙,不可思議,尤妙是專戮妖魂厲魄,對方玄功變化越高明,它反應出來的威力也越強。妖屍再一心分意亂,更易落網。連想拼喪失多年真元,僅僅掙脫少許殘魂剩魄去墮輪迴,都是絕望。現困寶幢之下,又有兩三個時辰。

    此時就放了她,要想恢復以前兇焰,也非再經百年苦煉,不能如願。不過仗有聖姑真傳,近年苦煉之功和兩件防身異寶,就此消滅尚非易事……"

    "瓔、琳姊妹去後,可外用紫、青雙劍和易賢侄女幾件法寶,環繞戒備。內裡借用白眉恩師定珠護法,由我一人以旃檀佛火將她煉化。此舉雖比施展金幢稍微費事,但較穩妥,再免延誤事機。"

    "金蟬等七小弟兄,近在小南極天外神山開府,此係另一天地,乃千古無人能到之奇境,被金蟬等無心發現。但因被海外群邪忌妒,險阻甚多。異日一音大師掃蕩小南極四十六島邪魔,與金蟬等頗有關聯。不久他們便要分人到幻波池探望,借用兩件法寶。

    瓔、琳姊妹以後便應下山修積外功,同道之交,以多為宜。等除了毒手摩什,送還心燈,見過父師和一音道友之後,可以來此小聚,就便與南極諸人晤面。如能同往靈境一遊,不特可開眼界,也有好些便利之處。"

    "齊靈雲、秦紫玲不久也要重返紫雲宮,那裡還伏有一個禍胎,法力不算甚強,亂子卻大。自從那年大破紫雲宮。被他偷偷混了進去,當時峨眉諸弟子不曾發覺,便朱真人也因一時疏忽,為他獨門邪法顛倒迷蹤所矇蔽。末了雖仍覺察,又以銅椰島有人被困,事正緊急,加上別的要約須赴,無暇及此,又算出此是定數,只得權且放過。這些年來,被他潛踞珠宮貝闕,苦心潛修,意甚叵測。自知峨眉勢盛難敵,欲在主人未到以前,仗著頻年盜取,經他法力重煉的法寶、仙兵,會合宮中神獸,攻穿海府,竊寶而逃,珠宮損壞,已堪痛惜。再要吃他攻穿海眼,洩了地火,不特海嘯地陷,萬里滄波變成沸湯,大地也全受到震動,近海各地受禍尤烈,被害生靈直無量數。所幸這廝身雖旁門中人,心性尚好,以前極少為惡。此舉出於情急無心,自己並不知要惹出這等亙古未有的巨災浩劫。否則,萬死也難蔽其辜了。故此靈雲姊妹、師徒等人,必須在他發難以前,趕往制服。但去早了,他那拾取昔年殘破仙兵、神鐵、靈金所煉之寶尚未煉成,一見主人歸來,抵敵不住,一落下風,不甘委諸敵人,必要自行毀去,也是可惜。必須時機將至,正好前去。齊、秦二人現在秦嶺一帶行道濟世,已然開讀掌教師尊開府時所賜密柬,知道輕雲在此,期前自會前往,故未來尋。"

    "輕雲等我煉完妖屍,至多再與瓊兒她們聚上三日,便應趕往秦嶺,隨同齊、秦二師姊往紫雲宮開府。好在你們一班同門兄弟姊妹,僅僅十多年的險阻艱難,多勞心力,以後各人根基日漸穩定,無甚難題,修道積功無不隨心所欲。只等三次峨眉鬥劍,多半功行圓滿,各依等次成就。雖有一些兵解轉劫的,因為各異派妖邪經此次重劫消亡殆盡,再世修為便少許多阻礙危難。何況靈根未昧,各有同門至好預約接引,助益甚多。除非誤入歧途,自甘墮落,決無他慮。比起別的修道之士,便宜容易得多了。一切說來話長,好些尚難明言,略說大概而已。此洞本還有聖姑留藏的靈泉仙釀、玉髓瓊漿,以及各種花露,均在後洞夾壁之內。瓔、琳二賢侄女遠來相助,此役首功,主人本應取出相款,偏值多事之秋,只好再來同飲。連那兩件水母宮中至寶,也等日後來取。請先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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