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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奇 棺

    樑上客廖清旋首朝吳碧影看了眼,彷彿已回答她剛才路上問的話,接著又向禿頂店夥問道:“咱們自西北西傾山方向,此去東南下驛是何處?”

    店夥聽樑上客廖清問這話,摸了下自己光頭禿頂,稍作半晌沉思,才道:“回客官爺,順著官道東南方向去,下驛是烏鼠嶺,翻過烏鼠嶺的山麓,有赤尼堡,上良集,沙城子,八田橋……”

    樑上客廖清不待店夥說完,不耐煩似地攔住道:“店家,你可知道近處有個鹿地岡所在?”

    店夥聽樑上客廖清此問,搖頭皺眉的吶吶道:“回客官爺,小的在此地三岔集長生,可沒聽到過近處有叫鹿地岡的地方。”

    店夥正在吶吶回答時,敢情這家店鋪買賣清淡,坐在櫃檯邊的老掌櫃,兩耳閒著,自然地聽到樑上客廖清向店夥的問話,顯得驚奇地朝這張桌座上三個男女客人看了眼,就即走到樑上客廖清跟前,抱拳搭訕的道:“客官爺,您所問的鹿地岡這地名,恐怕少有人知道,老朽從那裡近處移居到此三岔集,才曉得這六七十年前的老地方。”

    樑上客廖清聽得微微一怔,倏地心裡轉思一想,暗自忖道:“鹿地岡這地名,從乙鷗子那部《菩提夢幻錄》秘籍裡找來,滄海桑田,人事變遷,難怪地名會更改。”

    想到這裡,倏地含笑的向老掌櫃道:“難得有這麼湊巧的事,遇著你老人家,猶希不吝指點一二。”

    老掌櫃微感驚疑的向樑上客廖清看了眼,接著才緩緩地道:“回客官爺,此去東南方向,翻過烏鼠嶺山後,現在的赤尼堡,就是過去的鹿地岡啦。”

    樑上客廖清聽老掌櫃說出赤尼堡地名,似乎詫異似的輕哦了聲,旋首向正在傾聽中的彭宗銘和吳碧影看了眼,又向老掌櫃不厭其詳的問道:“敢問你老人家,赤尼堡是何等樣所在?”

    老掌櫃聽樑上客廖清問這話,顯得不甚願意,卻又不敢違拗似的,簡單地道:“赤尼堡現在是四周高牆,獨家一戶的大莊院。”

    說完這裡,老掌櫃徑自離他們桌座,回到櫃檯處。

    這意外的發現,不禁使彭宗銘、吳影碧和樑上客廖清錯愕怔住。

    樑上客廖清向彭宗銘、吳碧影遞過眼色,三人默默用過午膳,離三岔集這家酒肆,照店夥所指方向,翻登烏鼠嶺山峰而上。

    烏鼠嶺彷彿陡立的一幢石屏,把蜿蜒曲折的官道切成二段,這座山嶺雖然坡不高,卻是山岩嶙峋,錯石崢嶸,腳程過處,遍地沙塵泥土。

    登山沿途上,樑上客廖清反覆不止的道:“鹿地岡……赤尼堡……”

    這時,彭宗銘不勝疑奇的問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在北地江湖上,你有沒有聽到過這赤尼堡地名?”

    樑上客廖清拉長了臉,搖頭苦笑道:“北地江湖上,所有正邪武林前輩人物所在處,你廖叔父縱然沒有都到過,可差不多都知道他們地點,可從沒有聽到過這赤尼堡的怪名字。”

    吳碧影嘻的笑了聲,道:“廖叔父,咱們別杞人憂天,想得這麼多啦,或許這是巧合而已,三岔集酒店那老掌櫃所說,鹿地岡這地名,遠在六七十年前使用的,說不定《菩提夢幻錄》秘籍上所載的鹿地岡,早已錯了方向,跟現在的赤尼堡,根本毫無一點關係。

    “再說地名使用堡、寨的很多,不能說一定是江湖人物所居的地方,或許現在的赤尼堡,是個土財主的大莊院,生恐盜匪襲擊,是以四周高牆。”

    吳碧影有條不紊地說出這些話,樑上客廖清聽來果然有幾分道理,點頭不迭的應聲道:“影兒說得甚是,咱們不能杯弓蛇影,若是想到這些地方去。”

    樑上客廖清正在點頭稱讚他師侄女時,彭宗銘突然輕噓了聲,悄然的向二人道:“廖叔父,影姊……你們聽……前面山路轉角處,好像有說話聲音。”

    樑上客廖清輕輕驚哦了聲,凝神注意聽時,似乎發現這陣聽不清楚的說話聲,漸漸向前面遠離去。

    旁邊吳碧影顯得不耐煩似地嬌啼聲道:“銘弟,別老是疑神疑鬼的,烏鼠嶺這條山路,咱們能走,難道別人就不能走,聽到一點聲音,就大驚小怪起來。”

    話語甫落,雙足疾點,嬌軀微晃,一隻花蝴蝶似的,直撲山路轉-角處。

    摹地,吳碧影一聲驚呼,掉身從山路轉角處飛來,粉臉蒼白,囁嚅地道:“那邊……一口……棺……材……”

    吳碧影驚魂未定的說這話,樑上客廖清哧笑了聲,薄責而揶揄地道:“影兒,虧你是一代武林前輩,蒼松睡客羅奇衣缽傳人,咱們行道江湖,刀劍染血,不知要殺掉多少壞人,看到一口棺材,就嚇得這份模樣。”

    吳碧影給她師叔說得粉臉白裡透紅,纖手指了山路轉角處,吶吶分辯似地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師叔,棺材裡還流出血來。”

    說話時,三人已走近山路轉角處。

    樑上客廖清還是毫氣橫秋的向吳碧影道:“傻孩子,壞人死在刀劍上,當然會有血,再把他裝進棺材裡,血自然會從棺材裡流出這有什麼驚奇。”

    樑上客廖清話落到此時,在山路轉角的隱僻處,已看見一口棺材時,鮮血汩汩不止的從棺材縫隙裡流出來。

    彭宗銘驚疑不已,朝這口棺木注意看了眼,發現系用薄板釘成,乃是貧困人家喪事所用。

    樑上客廖清亦感到這口棺木有點蹊蹺喃喃道:“難道棺材裡藏了一頭剛殺好的肥豬,要不然即使壞人斬掉一個腦袋,亦不會從薄板縫裡流出這麼些血來?”

    他說這話時,旁邊的吳碧影已恢復了英武剛毅之態。纖手指了棺木道:“廖師叔,把這棺木打開一看,就知道其中內委了。”

    樑上客廖清吟哦了聲,正待開口時,旁邊彭宗銘鎮神地道:“廖。

    叔父,破棺盜屍不大好吧!”

    彭宗銘宅心仁厚,無意說出這話,卻像有意挖苦他似的,樑上客廖清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不樂意而責備地道:“小娃兒,說話沒遮攔,難道這麼一口薄皮棺材裡,還會藏些金銀寶貝不成?”

    噼啪二掌,已把棺蓋打開,探頭朝裡看去。

    在他攏目一瞥過,一聲驚呼身形跌退,用袖掩目,不勝驚駭,這一聲嚷叫,彭宗銘、吳碧影已知棺木裡是極其駭人的恐怖事情,可是亦禁不住內心的驚奇、驚疑,兩人探頭朝棺材裡看去。

    吳碧影看得粉臉紙白,嬌軀偎在彭宗銘身邊,不止的發抖喃喃道:“銘弟,多怕人,怎地把個人斬成幾塊,藏在棺材裡。”

    彭宗銘內心還能鎮靜下來,一手輕摟了吳碧影纖腰,一邊朝棺材裡慘不忍睹的塊肉分屍體看去。

    悲憤激怒的道:“塊肉分屍,天下恁有這等毒辣的手段。”

    向身後的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你來看,不知遭害的是何等樣人?”

    樑上客廖清緩步走前,卻是推諉地道:“小娃兒,少見多怪,這麼一樁無頭分屍案,又何必大驚小怪呢,咱們還有事辦呢,走吧!”

    彭宗銘聽得極度反感,正義激昂地道:“廖叔父,我等身懷藝技,蕩魔除奸,解人於危,救人於難乃是分內之事,此番目睹這塊肉分屍的慘案,豈能袖手不理。”

    樑上客廖清聽得似乎感到內心有愧,而顯得臉上微微一紅,卻是分辯地道:“小娃兒,這麼一樁無頭公案,既沒有苦主叫冤,又找不著行兇的兇手,咱們如何處理呢?”

    旁邊吳碧影聽她廖叔父說出這話,倏地櫻唇一嘟,恨恨地嬌啼道:“廖師父,你話怎是這麼說的?如果有苦主,兇手人證物證俱在,早有官家來辦理啦,還用得著咱們來插手。”

    樑上客廖清給眼前這對小兒女話語一激,似乎亦覺得自己太那個些了,是以,展出一付不自然的笑容,點頭輕嗯了聲。

    樑上客廖清凝看了棺木裡塊塊分屍,喃喃地道:“像屠宰場裡塊塊肥豬肉似的,多嚇人。”

    旁邊吳碧影聽得不樂意的輕哼了聲,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揶揄地道:“廖師叔,咱們行闖江湖,不知有多少剪徑擄掠的敗類,喪命在咱們刀劍下,區區這麼一具屍體,就會把你嚇得這份模樣。”

    樑上客廖清聽得滿不是味道,這句話,激起樑上客廖清俠義雄心。

    他毫無顧忌般地,伸手進棺材裡,捧起遭塊肉分屍斬下的腦袋,凝神貫注的看過半晌。

    或許這具屍體遭害不久,淋淋的鮮血,染滿了樑上客廖清的手,他一邊看,一邊喃喃聽不清的自語著。

    旁邊彭宗銘看得不耐煩地問道:“廖叔父,你手裡捧的腦袋,你認識他?”

    樑上客廖清譁他一聲,恨恨地道:“小娃兒說話不知輕重,你廖叔父會跟這塊肉分屍體攀親搭眷?”

    吳碧影見樑上客廖清莫須有的責備彭宗銘,感到不平的接上道:“廖師父,銘弟只說你認識這具屍體,可沒有講攀親搭眷的話,你幹嗎這麼大的脾氣嘛!”

    樑上客廖清用手抹去這顆腦袋上血漬,十分注意的在辨著,嘴上卻不肯吃虧的喃喃道:“媳婦兒還沒過門,就幫了漢子說話,多丟人。”

    樑上客廖清說得很輕,吳碧影和彭宗銘卻都聽到,這對小兒女的兩張臉肌,驟然羞得緋紅。

    樑上客廖清可沒留意他們動靜,凝神貫注的在從這顆塊肉分屍的腦袋上,找出蛛絲馬跡。

    經有盞茶時間,樑上客廖清驚哦聲,又在喃喃地在道:“這顆腦袋上頭髮灰白,算來年紀該在五六十歲以上,粗眉大眼,鼻樑挺直,再配上碗大的海口,看來為人正直,不像是邪惡之流。”

    彭宗銘倏地低頭朝棺木裡看去,只見他手裡拖出半截滿染血水的衣衫,驚愕地道:“廖叔父,你看這件是武生穿著的疾服勁裝。”

    樑上客廖清旋首朝彭宗銘手握的那件血衣看了眼,把手捧的腦顱放進棺木裡,搖頭嘆息的道:“又是江湖上慘無人道的仇殺案。”

    彭宗銘半截血衣扔進棺材裡,不勝驚奇的道:“廖叔父,你看這遭害的是何等樣人?”

    樑上客廖清皺眉沉思中緩緩道:“照眼前情形看來,被害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年武生,這屍體鮮血未凝,且尚有一絲餘溫,可能行兇地點,在離此不遠所在。”

    彭宗銘轉頭朝鮮血溢流的薄板棺木看了眼,悲憤的道:“縱便有血海深仇,亦不過一刀之罪,行兇之人,忒是毒辣陰險,將對方塊肉分屍,再暴屍山野。”

    說到這裡,近乎哀求似的又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我等行俠武林,救人於危,伸雪不白之冤,乃是分內之事,咱們雖有要事在身,不能撇下這樁血海沉冤,袖手不理。”

    樑上客廖清聽得不耐煩似地大聲道:“行啦,行啦,別咬文嚼字,官冕堂皇的說出這麼一篇大道理出來,照你這麼講來,你廖叔父難道亦是像菩提門中人一樣的人物啦。”

    粱上客廖清話落到此,一手猛搔自己後頸,喃喃道:“咱們管是管定了,可是棺材裡這具屍體又不會講話,這麼一樁無頭血案,咱們向哪兒去找蛛絲馬跡呢?”

    這時彭宗銘接上道:“廖叔父,棺木裡屍體血未凝結,且有一線餘溫,顯然行兇地點就在近處,咱們先把這具棺材,移放到一個妥善的隱僻處,再往這座烏鼠嶺附近的村落、集鎮偵訪,或許會找著一點頭緒。”

    樑上客廖清點頭道:“現在沒有辦法下,亦只有照這點做啦。”

    三人把棺木合上,移放在離方才停棺處數十丈遠的一塊錯巖起落隱僻處,才向東南方向走下烏鼠嶺。

    下山的路上,彭宗銘突然想起道:“廖叔父,咱們既然偵訪無頭血案的蛛絲馬跡,現在不一定往東南方向鹿地岡,咱們就在這座烏鼠嶺附近村落、集鎮巡訪一番。”

    樑上客廖清頷首道:“小娃兒說得對。”

    旁邊吳碧影輕哦了一聲,纖手指了山坡落處不遠所在,一座人煙稠密的集鎮,向二人道:“廖叔父、銘弟,你們看山腳有處集鎮,咱們下去看看!”

    三人走下烏鼠嶺,到這集鎮上。

    這處集鎮街巷寬敞,人眾熙攘,倒亦十分熱鬧,樑上客廖清探問下,才知這裡叫上良集。

    三人在烏鼠嶺折騰了一個下午,到上良集鎮,已崦嵫日落,薄暮時分,在直街鬧處找了一家高開客店打尖息下,彭宗銘三人先在高升店外間的鋪面叫了些菜,慢慢飲酌起來。

    酒過數巡,樑上客廖清轉首朝身後的店夥,搭訕的道:“店家,你們這裡買賣不錯吧。”

    店夥見客官殷殷動問,顯得受寵若驚似的唯唯應道:“小店蒙客官爺們照顧,買賣還過得去。”

    樑上客廖清跟這年輕店夥打開話匣子後,一邊飲酒,一邊就跟他聊談起來。

    這時樑上客廖清悠閒地曼聲向店夥問道:“店家,在下想探問一人,不知你可知道?”

    店夥經樑上客廖清此問,巴結不已的接上道:“不知客官爺找的是哪一位,近處知名之士,小的都有幾分清楚。”

    樑上客廖清聽店夥這話,一手猛搔自己後頸,顯然這是很難啟口問人的事,半晌,拉長了臉,笑了笑道:“此人在江南時,與在下有一面之交,一時疏所竟把他姓名忘了,只知他住後在此隴南烏鼠嶺山麓的一處集鎮裡。”

    樑上客廖清說到這裡,轉首向彭宗銘、吳碧影看了眼,接著又道:“此人年近六十,頭髮灰白,長得粗眉大眼,和一張碗大海口,還是一位江湖上習武之流。”

    高升店的店夥,聽這位客官爺所要尋找的,卻是一個不知姓名,更沒詳細落腳地點的人,顯得有幾分難色而答不出話來。

    樑上客廖清從店夥處,探不一點要領,正在搖頭洩氣時,驀地,身後傳來一縷清朗柔和說話聲:“尊駕請了。”

    樑上客廖清一怔下,旋首看時,一個氣度軒昂,神采奕奕,穿著一套極不相稱粗布衣褂的少年,含笑的站在他身後。

    少年趨前一步,抱拳施禮的接著道:“在下常玉麟,系烏鼠嶺山麓沙城子人氏,尊駕所探問的是否此地武林人稱行雲龍魄呂魁老英雄?”

    常玉麟言落,抬頭朝桌座邊,身穿疾服勁裝的彭宗銘和吳碧影,顯得友善的看了眼。

    樑上客廖清給常玉麟問出這話,一時張嘴愣住,緩緩地道:“在下樑上客廖清,和義侄彭宗銘,師侄女吳碧影路過貴地。”

    樑上客廖清道出自己三人名號時,驀然將常玉麟駭然震住。

    心裡暗暗驚疑嘀咕的忖道:“想不到眼前這三人,俱是當代武林傑出英豪,尤其這身穿長褂的半老頭兒,原來還是武林雙奇中的樑上客廖清。”

    常玉麟心自沉思之際,樑上客廖清還是拉長了臉要笑不笑的緩緩在道:“廖某僅謀其面,卻不知其名,常英雄所說的行雲龍魄呂魁老英雄,不知是不是廖某所要尋找之人。”

    樑上客廖清說到這裡,常玉麟上前向彭宗銘等三人,重新施過一禮,吩咐店夥擺上杯筷,接著道:“難得廖前輩和彭少俠、吳女俠聯袂來此,此番不管三位所訪之人,是否家師行雲龍魄呂魁,猶望移趾到沙城子家師住處,會同一聚。”

    常玉麟說話時,孕和著一片真摯,懇祈的神情。

    這時,旁邊的彭宗銘一瞥意誠掠過腦海,心道:“烏鼠嶺上元頭公案分屍慘劇,如果不是行雲龍魄呂魁,他們既是烏鼠嶺山麓近處的武林中人物,或許能從他們那裡,找到一點線索。”

    彭宗銘有了這份想法後,抬頭向樑上客廖清笑了笑,道:“廖叔父,既是常英雄一番減意相邀,咱們該去往沙城子拜訪一次才是。”

    彭宗銘說出這話後,粱上客廖清倏的會意過來,轉首向常玉麟謙沖的道:“某等三人,打擾常英雄尊師府邸,唯恐冒昧不禮。”

    常玉麟見他們答應下來,不勝欣愉,急忙替他們向掌櫃算妥酒帳,一邊向粱上客廖清笑道:“廖前輩,家師住處雖然簡陋,尚有客房嘉賓之席。”

    說到這裡,旋首朝彭宗銘、吳碧影歉意的看了眼,又道:“就請三位在家師住處住下一宵。”

    沿途上,常玉麟與他們三人相談甚投機。

    樑上客廖清突然有所感觸的向常玉麟問道:“常英雄,你什麼時候離開你師父的?”

    樑上客廖清意外問出這話,常玉麟聽得微微一愕,倏地道:“常某與師父居住一起,這次往近處訪友,離家有三四天了,返程途中,不意巧遇廖前輩等三位,不勝榮幸。”

    樑上客廖清經常玉麟說這話,不禁心頭微微一震。

    三人沿途邊說邊談,繞過赤尼堡(鹿地岡),已抵沙城子集鎮,常玉麟帶同他們來到一幢巍峨高牆的巨廈裡。

    經常玉麟引見下,彭宗銘等三人,見過他師母呂老夫人,和一位年輕十八九歲的豔麗少女常玉麟師姊,行雲龍魄呂魁掌珠意文姑娘。

    常玉麟微感驚疑的向呂老夫人問道:“師孃,如何不見師父出來,是否他老人家已經睡了?”

    呂老夫人尚未回答,旁邊意文姑娘接上道:“爹自昨晚出去後,至今猶未回來。”

    樑上客廖清聽得心頭又是一震,旋首向彭宗銘、吳碧影含了一份不安的眼瞥。

    這時,樑上客廖清忍不住含蓄的向常玉麟問道:“常英雄,尊師近處是否有知己友人,常有留宿在外面?”

    樑上客廖清問出這話後,呂老夫人深感意外的一震,旁邊意文姑娘著有所思的輕哦了聲。

    常玉麟似發現眼前這三人,雖然乃是今日正派武林中享有盛譽的傑出人物,可是對師父並未有過深交,怎會問這些含蓄關懷的話出來。

    常玉麟驚愕而微感不安的答道:“家師少有留宿在外,如遠出訪友,臨走時會留下吩咐。”

    這時,意文姑娘很快接上,向常玉麟道:“師兄,爹昨夜走時,穿了一套平時常穿的勁裝,沒有留下什麼話。”

    彭宗銘、吳碧影和樑上客廖清等人,這時他們幾乎有同樣感觸,眼前聽說的行雲龍魄呂魁老英雄,很吻合烏鼠嶺被害的無頭分屍案主角。

    常玉麟感到眼前情形有點不尋常,他凝神看著座上的彭宗銘等三人,喃喃不安地道:“多蒙三位關懷家師,不知……”

    這時彭宗銘星眸帶了二縷柔和、慰撫似的神色,朝眼前已顯得憂鬱、驚愕中的呂老夫人、意文姑娘和常玉麟看了匝,接著含笑的向常玉麟道:“常英雄,尊師行雲龍魄呂魁老英雄,近時來,是否有仇家找上他?”

    常玉麟聽彭宗銘這話,焦慮而解釋似地道:“家師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多年,自落居此地沙城子迄今,未曾聽他老人家說起過有仇家尋釁之事。

    “彭少俠問起這事,不知有何見示?”

    彭宗銘猶未回答,坐在一旁久未說話的吳碧影,突然轉首向彭宗銘道:“銘弟,這麼說來不會是呂老英雄,不是血海沉冤的仇家,對方豈會下這等狠毒的辣手。”

    吳碧影無意中溜出口風,把大廳上呂老夫人、意文姑娘和常玉麟都駭然震住,意文姑娘焦慮憂急的向吳碧影問道:“這位姊姊,究竟怎麼一回事,你能不說來給咱們聽聽?”

    女兒家意志柔弱,富於同情,吳碧影經意文姑娘哀愁不安的問自己,就把詳細情形,向呂老夫人、意文姑娘和常玉麟說了一遍,又道:“呂老英雄既無血海深冤的仇家,當然不會是他老人家。”

    吳碧影話沒說完,樑上客廖清帶了一份咎歉不安的神情,接上道:“咱們父兒三人,身忝俠義門中,見到這麼一樁慘不忍睹的分屍案,不容袖手不理,是以如有言語唐突之處,猶希見諒。”

    樑上客廖清說到這裡,彭宗銘又道:“烏鼠嶺發生這樁慘案,且為武林中人物,常英雄和尊師乃是近處地方知名之士,落居在烏鼠嶺山麓,或許能找得一點蛛絲馬跡。”

    半晌,呂老夫人兩眼銜了一圈薄薄的淚光,朝她徒兒常玉麟看了眼,轉向樑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你們三位在烏鼠嶺何處發現到分屍遺骸,能不帶同小徒五麟,前去看看,會不……”

    這位老人家話沒說完,她女兒意文姑娘,嚶聲悲啼,撲進她母親懷裡,幽怨地哭了道:“媽……你別說這話……爹,不會”

    常玉麟亦在旁邊安慰的道:“師孃,時間不早,你老人家去睡吧,師父吉人天相,不致會遭到意外,明晨徒兒跟廖前輩等三位,往烏鼠嶺看看。”

    常玉麟說到這裡,呂老夫人似乎亦不願接聽下去,同她女兒意文姑娘焦慮憂愁的進入裡室。

    彭宗銘等三人,在行雲龍魄呂魁府邸耽留一宵,翌晨起來,常玉麟問候過後,臉帶悽切不安之色,喃喃地向樑上客廖清頷首道:“廖前輩,有勞你等三位,伴同常某往烏鼠嶺看看分屍遺骸。”

    這時意文姑娘從裡室出來,一對秀睜紅腫,敢情在焦慮她父親吉凶之下,通宵未眠,悄聲的向常玉麟道:“媽我勸了她一個晚上,她剛睡去,我跟你一起往烏鼠嶺。”

    樑上客廖清道:“意文姑娘同道前去亦好。”

    樑上客廖清、彭宗銘、吳碧影古代,伴同常玉麟師兄妹倆,登烏鼠嶺而上,沿途中,彷彿每一個心頭,壓了一塊重鉛,誰都沒有開腔說話。

    經有半個多時辰,一行五人,到了昨天彭宗銘等移放棺木的隱僻處。

    這時,這口薄板棺木縫隙中流出的血,已凝結成紫黑色,映演在眾人眼前的這口棺木,已彷彿像頭噬人的猛獸,使人感到極度的驚悸和可怕。

    呂意文假在她師兄身邊,粉臉泛白,嬌軀微顫,纖手指著棺木喃喃顫聲的道:“玉哥,是否就是這口棺木?”

    常玉麟的一張臉肌蒼白裡透出-層紫黑色,上牙咬了下唇,兩手不住的搓磨,顯然他亦無法來回答他師妹。

    樑上客廖清緩步走向棺木前,突然旋首又朝身後的常玉麟師兄妹兩看了眼。

    在他眼神一瞥過處,似乎在祝禱眼前這-幕的慘劇,不要降落到這兩個孩子身上。呂意文和常玉麟二對萎頓而恐懼的眼色,隨著樑上客廖清移動的腳步,漸漸落向棺蓋上。

    噼啪兩響,樑上客廖清掀起棺蓋。

    常玉麟因著這縷聲響,自然趨勢下,縱進一步,當他一眼看到貼近棺蓋面這顆頭顱時,一聲悲號:“師父……”

    哀哀哭倒地上。

    眼前的一幕,呂意文雖然沒有看到她父親頭顱,然當她發覺師兄哭倒在地時,她已證實這幕慘劇是屬於她的。

    “爹……”一聲悲呼,暈倒在地。

    這時,彭宗銘、吳碧影兩人,見到眼前驚變,急得把呂意文救醒過來。

    彭宗銘扶起常玉麟,連連慰勸的道:“常英雄,事既如此,需要節哀才是,刻下尚有很多事要你去做。”

    常玉麟捶胸哀號,邊哭邊道:“師父退休江湖多年,生平行事,從未有過兇厲狠毒之事,此番怎會罹此分屍慘禍。”

    這時,呂意文已由吳碧影救醒過來,她撲到父親棺邊,欲語還哭,哀哀悲號不已。

    樑上客廖清這時已知遭難苦主,是以,不顧骯髒、驚悸,就即伸手棺木內,將塊塊分屍從裡面取出來。

    突然,樑上客廖清錯愕愣住了半晌,喃喃詫異地道:“昌老英雄遭塊肉分屍之禍,並非死於刀劍之下。”

    他這句話,陡將悲號中的常玉麟戛然熬住悲痛亦震愕驚住。

    看了地上拼湊起來的他師父屍體。

    呂意文緊靠在吳碧影身沿,似乎亦因著樑上客廖清的這話,駭然驚疑下,忍住盈欲墜的珠淚,愣看著她父親遺體。

    彭宗銘聽樑上客廖清說這話,亦感到極度疑奇下,朝拼湊的屍體看有半晌,道:“廖叔父,呂老英雄系遭著一種威猛強烈,近乎炸藥般的東西所毀,以致落得一個屍骨不全。”

    彭宗銘雖然說得聲音很輕,卻是異常肯定,誠然,他過去使用離魂魔娘鄭僖雷霆子炸藥,將菩提門中人,炸得死傷無數,而眼前行雲龍魄呂魁的屍體,卻與過去遭雷霆子炸燬後屍體相仿。

    彭宗名一語指出這樁疑塞,卻使眾人陷入極度的困惑、迷茫中,樑上客廖清問常玉麟道:“尊師呂老英雄,是不是善用類似炸藥般的暗器?”

    常玉麟銜淚搖頭道:“據他老人家說來,過去行道江湖時,連普通暗器亦絕少使用。”

    常玉麟話落到此,樑上客廖清接著又道:“常英雄現武林敵友之間,有沒有使用以炸藥作暗器的人?”

    樑上客廖清問出這話,常玉麟只有在困惑迷惘下,含淚搖頭。

    這時,旁邊的彭宗銘抑鬱的嘆了口氣,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師父,咱們先設法將呂老英雄屍體抬回沙城子,再偵查這樁慘案的來龍去脈。”

    樑上客廖清頷首嗯了聲,對吳碧影嗯道:“影兒,你攙扶意文姑娘。”

    說到這裡,又向彭宗銘道:“小娃兒,咱們把屍體盛進棺木後,把它抬回沙城子。”

    說著,將行雲龍魄呂魁屍體,一塊塊盛進棺木裡。

    兩人一頭一尾,將棺木抬下烏鼠嶺,回沙城子行雲龍魄呂魁府來。

    呂老夫人見丈夫遭此慘變,悲憤哀傷下,哭得幾度暈死過去,意文姑娘和常玉麟,只有煞住自己心頭悲痛,把她老人家勸住。

    彭宗銘等三人,協助常玉麟將喪事料理過後,第三天晨起,喚過常玉賜一起商討這樁慘案的來龍去脈。

    樑上客廖清首先向常玉麟勸慰的道:“常英雄,目前事已如此,只有節哀保重再設法找尋這樁血案的來龍去脈。”

    常玉麟沉痛悲憤的道:“廖前輩,人海茫茫,行兇賊人未留一點蛛絲馬跡,如何破得這件無頭血案呢?”

    旁邊沉思的彭宗銘,倏地貼近樑上客廖清耳沿悄聲數語,接著問道:“廖叔父,你看銘兒此計如何?”

    樑上客廖清激讚的道:“小娃兒,倒給你想出這麼一個別出心裁的辦法。”

    轉向常玉麟問道:“常英雄,這裡有幾家棺材店否?”

    常玉麟不勝困惑的朝彭宗銘和樑上客廖清愕愕不已的看了半晌,接著才喃喃地答道:“這裡烏鼠嶺南麓,自上良集、赤尼堡到這沙城子鎮上,前後僅有一家萬壽鋪棺木店。

    “因萬壽棺木店老掌櫃王九,亦是地方上一位大善人,冬令向附近貧困鄉里布財施米時,常與師父在一起,是以常某知道清楚。”

    常玉麟說到這裡,深感驚奇的向樑上客廖清問道:“廖前輩,你突然問起這事,難道與家師遭害有關係。”

    樑上客廖清解釋的道:“眼前要追找令師分屍慘案主兇,無計可籌時,只有這辦法,當時我等三人發現這口棺木時,令師體血尚有餘溫,可見遭害並不過久,而使用的這口薄板棺木,當然除了購自本地店鋪外,不會從遠處過來。

    “是以,方才彭少俠之計,請棺木店掌櫃,來認看這口棺木,在三天前是誰所購去,到時找出棺木購主,則離尋獲令師主兇不遠了。”

    常玉麟聽得恍然大悟,就即令家人,把萬壽度棺木店老掌櫃王九請來。

    不多時,由家人伴同一位白髮皤皤,商賈打扮的老人家進來,見到常玉麟抱拳不迭,安慰的道:“想不到呂老英雄平索為人,急公好義,樂善好施,竟落這麼一個收場,真叫天下人心寒。”

    常玉麟銜淚點頭,卻是泣不成聲。

    樑上客廖清友善的朝萬壽棺木店老掌櫃點了點頭,倏地向常玉麟道:“常英雄,這位就是棺木店老掌櫃?”

    常玉膀點頭道:“廖前輩,正是這位王老掌櫃。”

    樑上客廖清見王老掌櫃,長相仁厚,看來是位安份守己的買賣人,似乎與行雲龍魄呂魁生前,有篤厚的交誼,於是坦誠的向王九道:“王老掌櫃,呂老英雄不幸遭歹徒慘害,造成這樁無頭沉冤,眼前唯一蛛絲馬跡之處,如有王老掌櫃仗義相助,或許能破此案。”

    裡室傳來呂老夫人和女兒意文姑娘哀哀悲哭的聲音,這位老人家仁厚林實,似乎心頭亦湧起一股莫名的辛酸,倏地頷首接著道:“小老兒雖是生意買賣人,卻亦知道忠義二字,何況呂老英雄一生行善,極為鄉里所稱頌,此番不幸遭此慘變,只要需要小老兒之處,小老兒赴湯蹈火,不會推辭。”

    樑上客廖清聽買賣人王九說出這話,心頭不禁感動至極,點頭不迭的道:“目前欲老掌櫃相助之處,請你老人家認看一下,這具薄板棺木,是否購自你老人家店裡?”

    老掌櫃王九走近這具薄板棺木前,仔細的看過半晌,頷首緩緩的道:“這具棺木正是小店萬壽棺材鋪所賣出。”

    王九說出這話後,突然驚奇的向樑上客廖清道:“廖英雄,方才據呂府家人在路上說起,呂老英雄屍體,是你所發現,不知這事迄今已有幾天?”

    樑上客廖清道:“這具棺木在烏鼠嶺隱僻處,被在下三人所發現,算來如有人往王老掌櫃買這具棺木,該在四五天前之間。”

    棺木店老掌櫃王九聽樑上客廖清這話,顯得深感意外的微微一聲驚哦,撥指喃喃地算有半晌,才道:“小店在近十天內,賣出這種薄板棺木只有三具,一具是上良集獵戶李貴兒的老長工喪所買去,一具就在這裡沙城子,平時在街巷行乞的老要飯用去的一具棺木,在店帳上算賣的,實在是小老兒所佈施的。”

    旁邊的彭宗銘突然插嘴問道:“老掌櫃,另外這具棺木賣給誰的?”

    王九稍作追憶似的道:“小老兒還記得,那正是四五天前的事,有三個衣衫鮮明,卻是底下人打扮的漢子,到小店來購棺木,當時小老兒還以為是大買賣上門,誰知道他們一進門,就揀定了一具薄板棺木。

    小老兒亦感到有點奇怪,這具棺木是他們自己抬去的,從他們三人間悄聲談話中,小老兒無意中聽到,原來就是貼鄰這裡沙城子集鎮的赤尼堡中人所購去的。”

    棺木店老掌櫃王九說出這話,眾人聽得深感意外的駭然怔住。

    這時,樑上客廖清倏地想起在烏鼠嶺前的三岔集,曾聽酒肆老掌櫃的所說,過去的鹿地岡現在業已易名叫赤尼堡,而蒼松睡客羅奇、乙鷗子、茶客於七和離魂魔娘鄭僖四人,追蹤菩提門漏網脫走的二掌門人阿彌陀上人和珠蕊宮主卓英的目的地,就是在鹿地岡。

    常玉麟聽萬壽棺木店掌櫃王九說出這話,不禁咬牙切齒,驚怒交集的喃喃道:“赤尼堡金劍斷魂郎帝,與師父既無淵源,更無糾葛,居然下此慘無人道的毒手。”

    樑上客廖清突然想起另一樁重要事上。

    赤尼堡既是江湖人物所出沒之處,阿彌陀上人和珠蕊宮主卓英之找著鹿地岡出口,顯然並非出於巧合,而其間絕對有一段微妙的聯繫。

    眼前行雲龍魄呂魁慘遭分屍的無頭血案,雖然有了這麼一絲線索,可是據常玉感說,他師父和赤尼堡堡主,既無淵源,亦無宿仇,又怎地會使出這令人髮指的毒手,將行雲龍魄呂魁炸得屍首不全。

    這時,彭宗銘安慰而試探似的向常玉麟道:“常英雄,雖然經王老掌櫃的說來,這口薄板棺木系由赤尼堡中人所購,眼前卻亦不能驟下斷語,定是赤尼堡堡主金劍斷魂郎帝所下的毒手。”

    彭宗銘這話,使常玉麟又添增了一份困惑、迷惘,他抬頭兩眼吐出悲憤抑鬱的眼色,朝樑上客廖清求助的看了一眼。

    蒼松睡客羅奇、乙鷗子、茶客於七和離魂魔娘鄭僖離西傾山百拉峰山麓的芥石鎮,追蹤菩提門漏網掌門人阿彌陀上人和珠蕊宮主卓英,往西傾山東南一百二十里遙的鹿地岡而來。

    他們四人早彭宗銘等三人一步離芥石鎮,乙鷗子乘坐馭風逍遙車撥輪而行,沿途上遇著崎嶇狹窄的山道,或是山澗深谷,他展開馭風逍遙車左右雙翅,凌空飛越而過,是以腳程上未見較蒼松睡客羅奇等落後一步。

    他們所經過的延向東南的隴南官道,這日傍晚時分,翻越烏鼠嶺後,來到沙城子小鎮。

    照腳程上算來,該是到鹿地岡附近,可是經他們探問下,沒有找著這鹿地岡的這處所在。

    這時,蒼松睡客羅奇等四人,躊躇在大街鬧處,彷彿在他們留達中能找到一個奇蹟的發現,和找一家休息的旅店。

    這時,迎對了他們,大街上走來一個身穿文生勁裝,年有五六十歲的老人家,茶客於七靈機一轉下,倏地含笑上前,向老年武生抱拳施禮道:“這位尊駕請了。”

    老年武生給茶客於七突然的招呼,微微顯得意外一怔,當他看到眼前行跡突異的四人時,亦頷首含笑的答道:“不敢,尊駕數位有何指教?”

    茶客於七接上道:“在下數人,欲尋找鹿地岡此處所在,尊駕能否指點一二?”

    老年武生聽茶客於七問出鹿地岡地名,神色之際顯得微微一愕,稍有半晌沉思後,帶了一份懷疑似的神情,向四人看了眼,才頷首緩緩道:“尊駕數位諒是來自遠處,是以才會問起鹿地岡這處地名?”

    茶客於七因即含笑的向老年武生道:“異鄉遊人初涉貴地,猶望尊駕不吝指點一二,如不見棄,酒肆共飲一杯如何?”

    老年武生頷首不迭的笑了道:“四海內皆兄弟,尊駕數位既自異地來此,待呂某略盡主地之誼,作一小東,共飲一杯有何不可。”

    說著,姓呂武生肅客邀四人進入這家酒樓,吩咐店家端上豐富酒菜。

    這時,酒樓裡食客眾多,乙鷗子因乘坐馭風逍遙車行動上稍感不便之故,只有不登樓上雅座,而五人在樓下的廳上,找一了一張桌座坐下。

    酒過三巡,姓呂老年武生道:“在下呂魁,昔年武林人稱行雲龍魄,自息影江湖後,結廬在此沙城子小鎮。”

    茶客於七發現這老年武生粗眉大眼,鼻樑挺直,配了一張碗大海口,看來是位正派中人物時,他微微頷首而指著蒼松睡客羅奇、離魂魔娘鄭僖、乙鷗子和自己名號引見一番。

    行雲龍魄呂魁聽茶客於七道出他們四人名號後,驀復駭然怔住,突然從座位站起,到蒼松睡客羅奇跟前,倏地跪下,道:“羅恩公,二十年前,湘東洞庭湖畔白馬寺之事,呂某耿耿於心,從未忘懷,奈何人海茫茫,不知恩公行蹤去向,想不到這次在這裡沙城子小鎮上,會與您老人家不期而遇。”

    茶客於七等三人驀被錯愕驚住,就是連蒼松睡客自己,亦被錯愕了半晌,一手挽起呂魁,卻是不勝驚疑的輕哦,彷彿追憶似的喃喃自語了聲:“三十年前,洞庭湖畔白馬寺……”

    行雲龍魄呂魁移坐在蒼松睡客羅奇旁邊,又道:“羅思公,您有沒記得在三十多年前,在洞庭湖畔白馬寺,從洞庭七煞手裡,救出的呂偉之?”

    蒼松睡客羅奇經行雲龍魄呂魁提起這段事,恍然所悟的頷首道:“哦,是了,老夫那時行道大江南北,從水賊洞庭七煞手裡,救出一名年輕文生,叫呂偉之。”

    行雲龍魄呂魁一邊接上道:“呂某蒙您老人家救出刀劍下後,就離走大江南北,來到此地江湖,改名呂魁,後來娶媳婦成家,不多年,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就落居在此地沙城子小鎮。”

    行雲龍魄呂魁話落到此,旋首朝乙鷗子、茶客於七和離魂魔娘鄭僖掃過一眼洞蒼松睡客羅奇問道:“羅恩公與這幾位,尋找鹿地岡為了何事?”

    旁邊的茶客於七見行雲龍魄呂魁,突然與蒼松睡客羅奇有這麼一樁天外飛來的淵源,於是不待蒼松睡客羅奇回答,一邊就不見外的向行雲龍魄呂魁說出菩提門二掌門阿彌陀上人和珠蕊宮主卓英漏網逸走之事。

    茶客於七接著又道:“從《菩提夢幻錄》秘籍上看來,天池玉闕前無底坑,在鬼斧神工之下,有條秘密的地層陷道,通達西傾山東南方向,一百二十多里外的鹿地岡所在,是以我等前來追蹤攔截。”

    行雲龍魄呂魁聽茶客於七說出這段駭人聽聞的經過,不由驚愕的吟哦了聲,皺眉沉思半晌,才道:“羅恩公等所要尋找的鹿地岡,就是現在已易名數十年赤尼堡。這赤尼堡已是幾番易主,現在是由一位息影江湖多年的塞外武林人物,金劍斷魂郎帝所居。”

    茶客於七急急的追問道:“呂英雄,這位息影江湖的塞外武林人物金劍斷魂郎帝,是何等樣人?”

    行雲龍魄呂魁道:“赤尼堡堡主金劍斷魂郎帝,深居簡出,似乎跟外間很少交往,還是近十年移居此地,來時曾將赤尼堡又修築了一遍,。呂某雖然與赤尼堡咫尺之間,堡主金劍斷魂郎帝的名號,還是由小徒無意探聽來的。”

    蒼松睡客羅奇等四人,聽行雲龍魄呂魁這番話,心裡都感到驚異不已。

    端坐在馭風逍遙車上的乙鷗子,有所發現的向茶客於七道:“這事據老夫看來,赤尼堡堡主金劍斷魂郎帝,可能與菩提門會有所淵源。”

    茶客於七緩緩頷首道:“於某正有這種想法,菩提門在江湖上興起,亦有十來年左右,而據呂英雄說來,金劍斷魂郎帝移居赤尼堡亦在這段時間裡。”

    “可能狡兔三窟,天池玉闕掌門人,留下最後一線退步,就在這現在易名的赤尼堡。”

    蒼松睡客羅奇聽他們說的話,聽來甚是,可是尚深謀遠慮的道:“現在的赤尼堡,既然就是昔年鹿地岡,今晚咱們追蹤阿彌陀上人和珠蕊宮主卓英,先一探赤尼堡動靜再說。”

    行雲龍魄呂魁此番羅思公倍友追蹤討剿菩提門漏網二掌門人,自己豈能處於袖手不理,想到這裡時,就即向蒼松睡客羅奇等眾人道:“羅恩公與數位,欲夜探赤尼堡,呂某願作馬前先行,因赤尼堡位於主峰拱圍之處,雖前去尋找不難尋著,可要費去不少腳程,呂某落居貼鄰沙城子,往赤尼堡捷徑之道,還有點知道。”

    行雲龍魄呂魁出於一番誠意,說出這話,眾人因看他無端蹈入這趟混水,心裡雖感幾分不安,卻已無法把他婉辭下來,是以,只有道謝答應。

    眾人正在說話時,離魂魔娘鄭僖無意中掉頭一瞥過處,發現兩個獐目鼠耳,武生打扮的漢子,在凝神偷聽自己這一桌上講話。

    離魂魔娘鄭僖見兩人鬼鬼祟祟行止,心自驚奇之下,風眸怒瞪了這兩漢子一眼,兩人似乎行藏被發現似的,畏懼地避過鄭僖眼神,匆匆會過店帳,抱頭逸去。

    這時,蒼松睡客羅奇等,正與行雲龍魄呂魁在商方如何夜探赤尼堡之事,是以,並未注意到這細節上。

    行雲龍魄呂魁跟蒼松睡客羅奇等四人,又經過了一番周密的商議,才決定了進行的計劃,這時已戌尾亥初,整幢酒樓裡,只剩下他們一桌客人,五人由行雲龍魄呂魁作東會過酒帳,離沙城子小鎮,往赤尼堡而來。

    沿途中,行雲龍魄呂魁不厭其詳的向蒼松睡客羅奇等四人,述說赤尼堡的外圍形勢。

    乙鷗子指了前端方向,顯得異常慎重地向眾人道:“老夫乘馭風逍遙車,決定巡戈,羅道友與呂英雄頭前一撥,從赤尼堡堡門進入,鄭道友和於英雄銜尾繞人赤尼堡後廂去偵查,到時如遇意外驚變,老夫凌空發放紅色信火,咱們退出後,再作計議。”

    眾人談話時,已逼近赤尼堡圍牆外數丈遠處,乙鷗子乘坐馭風逍遙車,向眾人揮過手勢,噓聲薄響,車身兩側翅翼展開,馭風飛起。

    茶客於七悄聲向蒼松睡客道:“羅前輩,於某和鄭道友從赤尼堡後廂繞去。”

    茶客話未落,蒼松睡客羅奇頷首接上道:“咱們此入赤尼堡,主要是探查阿彌上人和珠蕊宮主卓英影蹤,如不在必要時,暫且別與金劍斷魂郎帝等正面對敵。”

    茶客於七和離魂魔娘鄭僖同時應了聲,兩人雙足疾點,身形就地暴進,眨眼間,兩瞥黑影消失在赤尼堡暗角的盡頭處。

    行雲龍魄呂魁悄聲的向蒼松睡客羅奇道:“羅恩公,四周一片沉寂,赤尼堡裡的人,夜晚睡夢中也不會想到,咱們這幾個不速之客來到。”

    行雲龍魄呂魁說話時,兩人已走到赤尼堡巍峨高聳的大門前,蒼松睡客羅奇慎神的旋轉環顧一匝,輕語的道:“呂英雄,不管他們是否警覺,咱們得小心行事才是。”

    蒼松睡客羅奇輕語聲落,抬頭袁巍峨聳立的風火牆攏過一瞥,又向行雲龍魄呂魁示意的看了眼。

    倏地雙肩微晃,一個肥碩臃腫的身體,恍若一頭巨禽張翅般的席地騰起,這時他轉首看時,行雲龍魄呂魁已銜尾飛上牆頂。

    兩人匍伏牆頂隱處,凝神朝赤尼堡裡看去,兩人夜視功力所能看到之處,顯出一片漆黑和死寂,使人會極自然的懷疑起,這是一幢毫無人跡,沒有人居然的房屋。

    經有盞茶時間,蒼松睡客羅奇似乎忍不住了,悄聲向行雲龍魄呂魁問道:“呂英雄,會不會咱們找錯了地方?”

    行雲龍魄呂魁搖頭不迭的道:“赤尼堡在這烏鼠嶺山麓,近處鎮集的鄉民,沒有一個不知道的,可能赤尼堡佔幅遼闊,金劍斷魂郎帝等住在進深裡間,是以外間會一片漆黑。”

    蒼松睡客羅奇經行雲龍魄呂魁講這話,覺得有幾分道理,頷首答道:“呂英雄,咱們躍落牆頭,到裡一觀動靜再說,不過還得慎神注意,別中了他們暗樁埋伏。”

    兩人躍下風火高牆,運用夜眼注看,摸向大廳方向去,蒼松睡客羅奇內家功力精湛,在漆黑處走過一段路後,舉目看處,已與白天相仿,詫異地道:“呂英雄,這裡赤尼堡大廳上,擺設整齊,纖塵不染。”

    當他說到這裡時,一手觸到大廳茶几一隻茶盤,隱隱尚留有一點餘溫,這時他有所警惕的向呂魁接著道:“呂英雄,可能大廳上人,暫離走不久,茶几茶杯還留有點餘溫,咱們別中了他們奸計。”

    行雲龍魄呂魁運用夜晚透視和雙手摸索,已走向數丈方圓的大廳對面一角,可能他沒有聽到羅奇的話。

    蒼松睡客羅奇處在當前杯弓蛇影,雲詭譎的環境裡,他凝神貫注,耳目並用,隱隱聽到赤尼堡後邊方向傳來輕微的金鐵交鳴聲音。

    接著噓的一聲長響,蒼松睡客羅奇正值沉思剎那,大廳對角的行雲龍魄呂魁,似乎在用手推動大廳通往裡間的一扇門。

    驀地,一聲巨響,一陣火光,緊接著卻是傳來行雲龍魄呂魁,一股慘厲哀號的聲音。

    乙鷗子乘坐馭風逍遙車降落大廳前的空地,急促不安的向羅奇道:“羅道友,阿彌陀上人和珠蕊宮主卓英,果然潛伏在這赤尼堡裡,現在他們兩人,會同赤尼堡中人,正在跟茶客於英雄和離魂魔娘鄭道友激戰中,咱們趕快前去助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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