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明的心情非常愉快,當著褚山和褚石的面,向王正英解釋,這些簡單的工具正是東廠訊犯人的刑器,而這種審訊法稱之為五行審訊。
所謂五行按道家的説法是金、木、水、火、土五種。
道家認為五行有相生相剋,其相生的道理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而五行相剋的順序則是:金克木——木克木——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由於這五行生剋的變化,道家將宇宙變化、時代變遷、個人命理、陰陽風水等等,都融會在其中。
據諸葛明説,竹籤和木刀屬於木,鎯頭、鐵鏈屬於金,爐中的炭火屬火,缸裏的清水屬水,而牆角堆的一堆沙土屬土,這些都是東廠用來審訊犯人的器具,看似簡單,實則沒有一個人犯能熬得過全部的刑器,最多到第三種便什麼都招了。
諸葛明當時還得意地説:“別説是招出犯行了,就算是沒幹的事,這些傢伙都乖乖的招認,要他説什麼就説什麼。”
王正英唯唯諾諾的應著,不敢發表意見,而諸葛明在得意之下,為了表示他有學問,還特別提到了“五刑”這兩個字。
據諸葛明説:“五刑”在隋代以削,包括墨、劓、剿、宮、大辟五種,而在隋以後,則改為笞、杖、徙、流、死五種。
諸葛明還唯恐王正英不明白,於是又解釋漢、唐時所用之五刑,如墨的意思是在臉上刺青;劓是割去鼻子;剿是去雙腳;宮是割掉卵蛋;大辟則是處死。
他表示,自己所使用的五行審訊法僅是剿字上下手,罕得連宮字都用上,不過成效已極大。
果真,接下來王正英便親眼目睹東廠的番子在諸葛明的命令下,施出了所謂的五行審訊法。沒有一個人犯能禁得起用竹籤剝去十隻腳指甲,用木刀切開腳後跟的厚皮,慢慢剔出後跟的肉和腳筋。
至於那根鎯頭則是用來敲碎腳提頭和膝蓋骨,不過也僅是一個叫陣的北漢在遭到十根腳趾全碎之後,才用到用鄉頭敲碎膝蓋骨……
總之,整個審訊過程大約花了半個多時辰,接受審訊的飛賊共達二十二人之多,其中有五個人被剔去了十根腳指的指甲,三個人被剜去後跟肉,一個膝蓋骨被敲碎了的人,全身血肉模糊,前後昏死了三次。
除此之外,其他的十幾個彪形大漢,只等到竹籤插進大腳指時,便已驚駭地叫著要招認罪行。
還有幾個賊人一看到同伴的慘樣,當場便嚇得屎尿失禁,拉得一褲子都是,弄得整個辦公室又臭又腥,讓王正英以為自己置身地獄之中,痛苦不堪。
那半個多時辰可説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夢魘,好幾次都幾乎嘔吐出來,卻是當著東廠的諸位大人面前,不敢失態,強自忍耐下去。
好不容易整個審訊結束,諸葛明取得了全部的口供,讓所有人犯都畫押捺下指紋,這才滿意的帶著王正英、紅黑雙煞、長白雙鶴等一行人出了牢房。
在整個審訊的過程中,王正英有太多的疑惑,因為那些人犯原先招供的是來自東海的海盜,結果都因為贓物擺放桌上,再加上問訊的褚山和褚石列出失竊者的名單和時間、地點,致使每一個人犯在遭至酷刑後,全都改口,把所有的案件都承認下來。
依照王正英自己審訊犯人的經驗,這裏面有太多的疑點,可説是訊問口供的人在整個審訊的過程中完全誘導人犯,按照他的要求供述,可能並非事實。
可是王正英縱然心生懷疑,卻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更甭説發表自己的意見,因為他的身份地位差得太遠了,不夠資格發言。
半個多時辰的審訊結束後,諸葛明揣好了所有的口供,神情愉快地出了大牢,説是要到天香樓去報喜訊,並且要向金玄白致謝。
王正英當時也不明白諸葛明為何提起要向金玄白致謝的原因,還是諸葛明表示,能夠逮捕到這羣狡猾的千里無影飛賊,全都靠金玄白之力,才能圓滿達成任務,王正英這才恍然大悟。
他説了幾句恭維的話,慶賀諸葛明立了大功,諸葛明在高興之下,邀請王正英一起到天香樓去吃宵夜,讓王正英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他看了那場夜審飛賊的戲碼之後,食慾大消,覺得胸腹之間腸胃翻滾,沒有當場吐出來便已忍耐功夫到家了,哪裏還能咽得下任何食物?可如果拒絕諸葛明這位東廠高官的邀請,是一件極端不智之舉,於是稍一猶豫,立刻便邀請幾位大人到附近的雙喜閣去飲酒作案。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王正英還不斷地強調,雙喜閣雖然比不上天香樓裏面名妓如雲,可是其中彙集不少此地胭脂、嶺南名花,倒也頗為可觀。
而更引人入勝的則是閣中新近才買進的幾名來自山西大同附近的少女,全都經過特殊的坐缸訓練,據説每一個都練成了所謂的重門疊户功夫,可以令男人慾仙欲死。
有明一代,山西的妓女名聞全國,身具重門疊户性器的妓女,在全國各地的青樓妓院裏都極為罕見,也都極為名貴,視為煙花界的極品。
果然王正英一提起大同的妓女,引起諸葛明極大的興趣,長白雙鶴的臉上也泛起了笑容,而紅黑雙煞則更是一副猥褻之態,裂開兩張大嘴幾乎都淌下了口水。
諸葛明目光一閃,道:“王捕頭,有這等好所在,你怎不早點跟我介紹?這樣吧!你陪我們先到天香樓打個轉,然後就一起到雙喜閣去……”
他朝身後的部屬笑了笑,道:“各位弟兄,今天你們全都立了大功,等會兒大夥一起到雙喜閣去輕鬆一下,好好的慶祝,嘿嘿!待會兒我還得把蔣大人一起拉過來,他到過一趟大同,接受過江彬那廝的招待,嫖過幾個大同的妓女,每回都在我們面前誇耀,這回也得讓他回味一下了!”
紅黑雙煞和長白雙鶴一起鬨然大笑,全都贊成把蔣弘武一起邀去雙喜閣尋歡作樂。
他們一行人緩步朝府衙門前行去,王正英躬著身陪行在後,心裏一直盤算著這趟雙喜閣之行,可能要花上自己兩年以上的薪俸,只覺得心痛不已。
想著想著,他真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暗忖道:“辣塊媽媽的,我真的多嘴,提什麼雙喜閣,這下可好了,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吃定我了,不僅要結夥前去,並且還要拉上錦衣衞的大人一起,看來這一趟下來,三百兩銀子都不夠開銷……”
這就是為何許麒在乍見王正英步出衙門時,看到他不僅一臉疲憊,卻又神情痛苦的樣子,因為王正英當時心裏在滴著血啊!
王正英聽到許麒的話,嚇了一大跳,應了一句話後,便見到許麒和三位差人跪在地上,朝諸葛明等人行禮。
諸葛明此時心情極為愉快,一來他已經完成了上級交下的巨案,擒下了縱橫天下的千里無影;二來,想到不久之後,便將到雙喜閣去抱著大同名妓,覺得全身都輕飄飄的。
所以他見到許麒等四名衙役跪地行禮,才會特別的褒揚王正英幾句,若在往昔,他能夠揮一下手便算客氣了,往往僅是在鼻孔裏哼一聲,便算是回禮了,哪有這麼好臉色?
他這種和顏悦色的態度,反而讓王正英有些忐忑難安,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回著話,不敢有絲毫失態。
諸葛明在官場上打滾多年,自然對王正英的心態瞭然於胸,他淡淡一笑,目光閃過其他跪著的三名衞役身上,沉聲道:“你們都起來吧!”
那三名跪著的差人一聽到吩咐,全都恭謹的答謝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束手站在一旁。
諸葛明目光凝注在許麒的身上,問道:“許捕頭,你剛才説哪裏發生了大血案?”
許麒躬身道:“稟告大人,是松鶴樓裏發生了大血案,裏面死了一百多人。”
諸葛明“哦”了一聲,神色一凝,問道:“是地方幫派鬥毆還是江湖人士搏殺尹怎會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你有沒有查清楚?”
許麒道:“稟告大人,蘇州近十年來,從未發生地方幫派械鬥之事,更沒見過一個地方死這麼多人,所以小的一發現這種情形,立刻封鎖現場,趕來向王頭兒報告,請頭兒定奪。”
王正英滿臉惶恐,望著諸葛明道:“諸葛大人,松鶴樓發生如此重大的命案,死傷的人如此之多,按照職責,小人必須立刻趕去處理。”
諸葛明略一沉吟,道:“好!你先帶人去處理命案,我們則趕回天香樓去,半個時辰後,我們約在哪裏會合,再一道上雙喜閣去尹”
王正英沒料到發生如此重大的命案,諸葛明依然不放過自己,仍要堅持走一道雙喜閣,他只覺心中苦澀,卻不敢形諸於神色之間,乾笑道:“各位大人,半個時辰後,我們就約在這裏見面,在此之前,小的會派人無去雙喜閣通報,要他們準備一下,如此才不會怠慢各位大人。”
諸葛明點了點頭,道:“我們這趟去,不會超過三十個人,你到雙喜閣準備一座跨院,三十間清靜房間就行了,我們就在那裏舉行慶功宴,宴席完後,大夥把人帶開,各自享樂,過完夜才走。”
王正英唯唯諾諾的點頭答應,不敢有任何意見,其實心裏在滴著血。
雖説嫖妓的規矩,自古以來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便是請客的人不用替人付夜度資,可是三十個人吃喝住宿,一夜下來,恐怕三百兩紋銀也不夠打發,王正英遇到這種情形,也只有自認倒黴了!
他正在盤算該如何跟雙喜閣的老鴇喜娘商量,酒席費用打個大折扣,可以省點銀子,卻聽到許麒在身邊低聲道:“頭兒,松鶴樓裏的死人,據屬下初步勘查的結果,許多都是一刀斃命的,那種情況就跟木瀆鎮的死屍一樣,都是被人一刀割喉,你看看,是不是金大俠的手段?”
“金大俠?”
王正英一怔,失聲道:“許麒,你説的是神槍霸王金大俠?”
諸葛明正要帶領長白雙鶴,紅黑雙煞等人離去,一聽王正英之言,立刻停住了腳步,問道:“許麒,你説松鶴樓裏的死人很多都是一刀割喉而死的?”
許麒聽到諸葛明詢問,趕緊束手躬身道:“稟告大人,小的並沒詳細的勘查,唯恐破壞血案現場,不過從大多數死者的狀況看來,大都是一刀斃命。”
他一想起松鶴樓裏滿地的屍體,那種慘不忍睹的情形,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顫聲道:“而且那一刀都是在咽喉部位。”
諸葛明和長白雙鶴交換了一個眼色,道:“承泰,承中,你們看這種刀法像不像金侯爺的必殺九刀?”
長白雙鶴跟隨諸葛明,陪著金玄白到本瀆鎮去赴黑道各路堂口老大的邀宴時,在木瀆鎮大街上遇到了神刀門的埋伏,前後一共三百多人,把他們的馬車團團圍住。
當時情勢危急,全仗著金玄白一人,先以一柄大板斧,砍殺了數十名埋伏的殺手,後來又以一柄單刀使出必殺九刀,破了神刀門的大天罡刀陣,並且將神刀門主天罡刀程烈殺死。
在金玄白殺人如砍瓜的時候,諸葛明便曾萬分驚詫的問過金玄白,他使的是什麼刀法,而金玄白的回答便是“必殺九刀,刀刀必殺”。
長白雙鶴當時就在現場,聽得非常清楚,所以印象很深,此刻聽到諸葛明提起“必殺九刀”,頓時恍如回到當時殺戮的現場,眼前閃動著凌厲的刀光。
他們兩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噤,一起點頭。相互望了一眼之後,李承泰應聲道:“大人説得不錯,普天之下,只有金侯爺的必殺九刀是一刀斃命,刀刀割喉的。”
諸葛明道:“如果是金侯爺出刀,那些人必然是個個該殺……”
他冷笑一下,道:“這些傢伙不知好歹,竟敢惹上神槍霸王,豈不是自尋死路?”
聽他這麼一説,王正英緊鎖的眉頭全部都敞開來了,因為這件滔天的大血案,如果牽涉金玄白,那麼他這個蘇州府衙的大捕頭便不必負上任何責任,一切的事都由金玄白去扛,就算是整件事鬧到了刑部,也無人敢追問下去,更不會逼得王正英非要破案不可。
所以王正英立刻打蛇隨棍上,順著諸葛明的話,頷首道:“諸葛大人説得不錯,普天之下,唯有神槍霸王才能憑藉一人之力,殺了這麼多人,可見這幫歹徒都是些有眼無珠之人,竟敢惹上了金大俠……不!金侯爺。”
諸葛明略一沉吟,道:“承泰,你帶著承中陪王捕頭走一趟松鶴樓,查勘一下那些死者,務必要查出這些歹徒是屬於哪種組織……”
他頓了頓,又道:“依我的估計,這些人的身份不出神刀門、太湖湖匪、千里無影黨羽這三種範圍,你們只要查看他們的衣著打扮、隨身攜帶的物件、使用的兵器或暗器,便可大致推斷得出他們來自何處。
長白雙鶴一起躬身抱拳答應,王正英更是高興得躬身道:“多謝大人相助,讓小人感銘五內……”
諸葛明揮了下手,道:“王捕頭,你們快去快回吧!記住,等會兒大夥就在這裏碰面了!”
王正英笑道:“大人請放心,小的一定不會誤事,破壞大人的雅興。”
諸葛明見到王正英帶著許麒和數名衙役,陪同長白雙鶴一起離去,轉身對褚山和褚石兩人道:“我們走吧!回到天香樓去問問金侯爺,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褚山臉上堆著笑,道:“金侯爺此刻想必是置身美女堆裏,樂不思蜀,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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