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玄白臉色一沈,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秋詩鳳道:“兩個多月前,我和何姐在錢塘江邊,碰到這個姓馮的絨褲子弟,自稱是什麼縣令的大公子,仗著人多要調戲我們,結果被我們打了一頓,誰知又在這裡碰上了!”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何玉馥已迎上去,沒等那個馮公子站穩,玉手一揮,連續給了他正反兩巴掌,當場把他打得口吐鮮血,跌出數尺,坐倒於地。
何玉馥這一出手,嚇得演唱評彈的歌女尖叫一聲,停止了表演,兩名彈奏琵琶的樂師也錯愕地停住了撥弄絲絃,一齊望向何玉馥。
而熊坤則是在驚愕之下,連忙奔了過去,扶起那個被毆的馮大公子,焦急地問道:“馮公子,你怎麼啦?有沒有傷著哪裡?”
那個錦衣公子一開口,立刻又吐出一口鮮血,血裡混和著四顆牙,落在地上,嚇得他大哭大喊道:“爸爸,你快出來,有人打我。”
何玉馥柳眉倒豎,伸手指著那位馮大公子,叱道:“打你是教訓你,讓你記住,別見到年輕女子便想輕薄,下回你若是再若本姑奶奶,小心我宰了你!”
她在喝叱之際“青”字號廂房的房門被人推開,一個瘦高身形,蓄有三緇短鬚的中年人,首先衝出房門,乍一見到馮大公子一嘴的血,慌張地奔過來,叫道:“志忠,乖兒,你怎麼啦?是誰這麼大膽,敢在酒樓裡逞兇打人?”
何玉馥一臉寒霜,冷冷地望著那個身穿衣,足登絲履的中年人,道:“是我打的,怎麼樣?”
那個中年錦衣人一呆,還沒來得及說話,房裡又連續走出了六個人,走在最前面一個員外打扮的中年胖子一見這種情形,立刻抓住熊坤問道:“熊掌櫃,這是怎麼回事?”
熊坤真是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他為難地道:“周老爺,是馮大公子出言不遜,調戲人家……”
那錦衣中年漢子兩眼一瞪,道:“放屁,本官的兒子一向循規蹈矩、恪守本份,怎會出言調戲一個民女?”
那個周老爺忙道:“賢公,請暫息雷霆之怒,待小弟問清此事……”
“沒什麼好問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誰出手打了我的馮賢侄,誰就得付出代價。”
一個身穿勁裝、身形魁偉,一臉橫肉的中年壯漢從周老爺的身後閃了出來。他冷冷地說了句話,立刻舉步向何玉馥行去,才走出三步,濃郁的殺氣已湧現而出。
何玉馥腳下退了半步,擺了個架式,目光直視對方,完全沒把那股殺氣放在眼裡。
那個大漢眼中掠過一絲兇光,沉聲道:“女娃兒,你好大的膽子,連馮知縣的大公子都敢打,還不快點報上名來讓老夫聽聽,看你到底是仗著誰的靠山,敢如此囂張?”
他說完這句話,金玄白霍然想起那個馮知縣是誰了,也立刻明白這位馮志忠馮大公子便是仇鉞的情敵。
由此推論,那位周老爺便是周瑛華的父親周大富了。
他的目光掃過周大富的臉孔,落在那個滿臉兇相的錦衣大漢身上,只見對方體型粗壯、栗悍兇殘,眉宇間騰散的一股殺氣,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顯然此人不是黑道大豪,便是一名超級殺手。
他明白何玉馥的劍法雖然不錯,若是輔以暗器,百招之內絕不會吃虧,可是眼下置身酒樓,若是雙方動起手來,必有死傷,對於松鶴樓來說,總是影響營生,有損聲譽。
他在心念急轉之下,本想挺身上前,卻聽到何玉馥尖聲道:“你聽清楚了,本姑娘姓何,來自華山,你既然替無恥淫徒出面,口氣又如此之大,想必有嚇死人的名號,何不也報上名來?”
那個錦衣大漢“咭咭”怪笑兩聲,道:“我道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逞兇,想必是有點來頭,果然不錯……”
站在他身後的一個黑衣大漢,抖了下身上的披風,番起一片紅豔,跨前一步,道:“樂兄,這位姑娘出身華山,是白虹劍客之女,近兩年成名,外號逸電女俠,是江南三女俠之一。”
錦衣大漢兇目一閃,道:“華山白虹劍客又怎樣?打了老夫的賢侄,她一樣得還債!”
他跨前一步,沈聲道:“老夫樂大力,江湖人稱奔雷神拳,你……”
話聲未了,那間“天”字號廂房的房門一開,人影急閃,接著有人喝道:“玉馥,退下!”
隨著這聲沉暍,一個道裝打扮的藍衫中年人已躍到了何玉馥的身邊,攔住了奔雷神拳樂大力前進之勢。
何玉馥一驚之下,乍然大喜,一把抓住那個道裝藍衫客的手臂,叫道:“爹!你怎麼也在這裡?”
那個藍衫客正是和金玄白有一面之緣的華山白虹劍客何康白,只是金玄白沒料到他竟也會在“天”字號房中。
目光閃處,金玄白只見從那間廂房裡走出五人,其中一個頭發灰白、體型枯瘦的老者正是匯通錢莊的趙守財大掌櫃,而另外四人則全都是年僅二十上下的年輕人。
這四人當中兩人長相相似,體格同樣結實;另外一人則臉龐俊秀,身裁瘦高;而最後從房中走出的則是一名秀麗白皙的美女,穿著一襲粉紅色的絲綢緊身勁裝,外罩一件淺藍披風,如雲的黑髮梳著雙鬟,充分顯現出一股蓬勃的青春氣息。
金玄白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逡巡了兩遍,便發現服部玉子接著自己的手臂,低聲道:“少主,你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怎麼把玉馥妹妹的事給忘了?”
金玄白收回遠望的目光,淡淡一笑道:“人家小姑娘再漂也沒你長得美,你吃什麼醋?嘿嘿!有我在這兒,別說是僅是西廠的一個什麼雷神,就算是四大神將一起來,我又怎會在乎他們?”
服部玉子吃了一驚,還沒開口,只聽秋詩鳳已驚聲問道:“大哥,你說什麼?那個奔雷神拳是西廠的人?”
金玄白輕輕拍了拍秋詩鳳的手,道:“小鳳兒,別怕,有我呢!”
這時,奔雷神拳樂大力沉聲道:“何大俠,令媛出手打傷老夫表侄之事,你該,如何給我一個交待?”
何康白還沒弄清楚狀況,抱拳道:“樂兄,請稍待片刻,待小弟把事情弄清楚之後,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
樂大力狂傲地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女兒打傷了人,當然要受到懲罰,否則還有什麼天理國法,江湖規矩?”
金玄白敞笑一聲,走了過去,道:“姓樂的,你要談天理國法、江湖規炬是嗎?我來跟你談!”
何康白這時才發現金玄白,驚喜地道:“金大俠,原來你也在這裡?”
金玄白抱拳道:“何前輩,在下是陪同令媛一起來找趙大叔的,沒料到你也在這裡,如此甚好,就讓在下把這件事處理完畢之後,再和前輩一敘。”
趙守財這時也看到了金玄白,興奮地奔了過來,道:“金大俠,勞動大駕來此,老奴有失遠迎,尚祈恕罪……”
金玄白微微一笑,抱拳道:“趙大叔,此刻不是敘舊之時,你陪著何前輩在旁等候片刻,或是回廂房去,待我處理完這幾個狂妄的傢伙之後,我們再好好的一敘。”
趙守財恭謹地躬身行了一禮,道:“老奴遵命。”
他退出丈外,何康白也趁機拉著何玉馥退開,何玉馥立刻拉住秋詩鳳和服部玉子向何康白介紹她們的姓名,完全沒有把金玄白一人面對奔雷神拳等數名西廠高手放在心上。
奔雷神拳樂大力見到金玄白出現時,原先並不以為意,可是一看白虹劍客的態度,再聽到對方的口氣,知道這個魁偉軒昂的年輕人,定然頗有來歷。
可是他搜遍了記憶,仍然找不出江湖上有什麼“金大俠”,於是側首望看旁邊那個黑衣大漢,問道:“平老弟,近些年來,江湖上有沒有出現什麼姓金的人物?”
那個黑衣大漢是北六省綠林盟主鞏大成的師弟平正光,因工於心計,手段毒辣,而有毒諸葛的外號。
西廠復立之後,太監谷大用急需人材,故而毒諸葛平正光經過鞏大成的推薦,進入西廠作為一名檔頭。
他的記憶力極好,對於江湖上黑白兩道的成名人物,大都熱記在心,故而這趟四大神將被派到江南辦案,他便被派來隨同雷神和電將兩人,負責策劃之事。
樂大力是陝北人士,和吳縣縣令馮敬賢同村,自幼便相識,勉強算起來也有點親戚關係,故此一向都有往來,尤其樂大力進入西廠之後,馮敬賢更加巴結,每回返鄉都親訪樂家,並攜帶重禮贈送樂家二老,而兩人關係極好。
這回樂大力奉命南來,老早便派人通知了馮敬賢,只是一直滯留在南京,無法抽空到吳縣一晤,直到昨日下午,雷神樂大力才和電將魏子豪準備動身往蘇州而來,於是便派人通知馮敬賢,邀他到蘇州見面。
這時正好馮知縣為了兒子的婚事,要和周大富洽談,於是趁機把周大富也邀了一起相眾,讓他見見自己來自西廠的表哥,也好炫耀一番。
周大富是個奸商,見到自己能夠憑著女兒巴結上了吳縣縣令,已經喜出望外,再一聽馮知縣要替自己介紹來自北京的西廠官員,更是興奮不已,一大早便派人訂下了松鶴樓的貴賓廂房,準備接待貴客。
雙方相聚,果真賓主盡歡,周大富準備了厚禮饋贈,也讓樂大力等人高興不已,雙方開懷暢飲,自是喝多了一些,而那被奉承為青年才俊的馮大少爺更是在陪侍的女子灌酒之下,喝得暈頭轉向。
馮大公子喝多了,想要上茅廁小解,也是件輕鬆平常的事,誰會想到會惹出這種事情出來?
樂大力在詢問平正光有關於金玄白的來歷時,周大富亦拉著熊掌櫃低聲詢問,熊坤結結巴巴的把自己所知道的說了出來,周大富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吃驚於這兩天裡蘇州城沸沸揚揚傳說的奇人“神槍霸王”竟是眼前這個並不如何顯眼的年輕人,按照周大富縱橫商場多年的經驗,這種四肢粗壯、皮膚黝黑的壯碩青年,不是船伕便是樵夫,又怎會是什麼武林大俠?
武林大俠的名號僅讓周大富小驚而已,其實使他大大驚駭的還是熊坤所說的那句“金大人來自北京”的話。
周大富心裡明白,以熊坤這種身份,絕不可能虛言恫嚇自己,八成可能這個“金大俠”就是來自北京的高官,否則浙江省巡撫和三司大人也不會應宋知府之邀,封了整條大監弄,為的便是在得月樓宴請這位金大人。
一想到這裡,他全身打了個哆嗦,抬起頭來,正好見到平正光搖頭道:“江湖上近十年以來,從沒一個姓金的高手!”
周大富拉住馮敬賢知縣,顫聲道:“親家公,這人來自北京城,是一個大官……”
馮敬賢滿臉驚訝,看了金麼一眼,卻怎樣都瞧不出眼前這個粗壯漢子是來自北京的官員,他滿臉狐疑地低聲問道:“周親家,你有沒有弄錯?這人分明是個江湖人,又怎會是什麼高官?”
他拍了拍周大富的背,道:“你別怕,有我表哥在這裡,就算他是什麼官,也得讓他今天直的進來、橫得抬出去!”
這句話他故意提高了聲調,不但金玄白聽得明白,連樂大力和平正光等四名西廠高手都聽得一清二楚。
樂大力心中根本就不在意金玄白是什麼官員,更不把對方看在眼裡,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不錯,誰若跟我樂某人過不去,今天非讓他直的進來,橫得抬出去不可!”
他雖然不相信金玄白的模樣像是個做官的,卻因為麻煩,也懶得多問對方來歷,因為吃定了華山派並沒有多大的實力,絕不敢和西廠為敵,是以跨步撩身之際,提聚五成功力,已使出奔雷掌法,急速劈出。
掌風呼嘯而起,隱隱有風雷之聲,一式二掌,迅如電掣的劈落在金玄白的胸膛之上。
他雙掌攻出之際,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金玄白根本沒有閃躲,更沒有招架,因此樂大力雙掌劈落之際,何康白、趙守財以及那四名剛走出“天”字號廂房的年輕人全都忍不住發出驚呼之聲。
而樂大力、平正光和其他西廠高手則以為金玄白是嚇呆了,根本忘了閃躲,足以紛紛發出鬨笑之聲,譏笑金玄白的愚昧和膽怯。
然而笑聲末歇,樂大力發現自己雙掌拍下之處,堅韌如同十層牛皮、掌力落處,立即在瞬間散開,竟有無法著力之感。
他心中驚,雙掌一收,腳下滑開二尺,化為拳路,聚功運氣,施出“霹靂拳法”,剎那之間,連攻三招,招招不離金玄白的要害,顯然要置對方於死地。
金玄白讓了對方一招,根本沒有閃避,完全是看在對方是西廠官員的份上,希望對方能夠在不失面子的情況下知難而退。
他卻沒料到樂大力不知好歹,竟然施出如此剛猛霸道的拳法,想要致自己於死地,當下身形微蹲,施出多羅神拳,直擊過去。
他的拳頭沒有樂大力的大,出拳之際也沒有風雷霹靂之聲,可是這一拳的去處卻是妙到毫顛,完全從對方的雙拳之間的空隙穿入,擊在樂大力的胸口。
風雷之聲一斂,立刻傳出樂大力的慘叫,眾人只見他一個龐大的身軀,拉著一條長長的悽迷血影,倒飛而出,一直撞到廂房的牆壁,才重重的跌落下來。
馮敬賢知縣沒料到會有這種結果,驚駭之下,雖然見到平正光帶著三名西廠的高手撲向前去,仍是一把抓住熊坤的手,叫道:“熊掌櫃,快!快去找衙門的差役過來。”
熊坤也學過幾年的招式,練過些拳法,但他根本就沒看清樂大力是如何會在如此強勢的情形下,反被金玄白打得吐血。
他心一陣慌亂,聽到馮知縣的吩咐,首先便想到了松鶴樓的利益,認為非得要找差不下可,否則會對松鶴樓造成更大的傷害,於是立刻轉身往樓梯奔去。
誰知他才奔出幾步,便被趙守財堵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問道:“熊坤,你要到哪裡去?”
熊掌櫃和趙守財同是齊北嶽的麾下,當然認識趙守財,只不過他根本不知道對方看來枯瘦衰老,臂力之強猶在自己之上,他掙扎了一下,無法掙脫對方伸出的三指,禁不住驚駭地道:“趙老,這裡發生了這種事,小的非得要去派人報官,免得……”
趙守財道:“不必報官,一切有金大俠承擔。”
熊坤為難地道:“可是出了人命……”
他轉首望去,發現就這一會光景,那四個撲向金玄白而去的黑衣大漢竟然全都倒地不起,而抱著馮大公子的馮知縣卻渾身發抖的蹲在地上,口裡只喊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至於那個富商周大富早在四名大漢撲出,連袂攻向金玄白而去的時候,已退到牆邊站著,此刻也是滿臉驚悸的站在牆邊發抖。
熊坤一片茫然,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趙守財一臉欽敬之色,道:“金大俠身為當年槍神老爺子的傳人,果然武功之高已至化境,僅僅數招便已制服了這幾個傢伙!”
他只見金玄白走到馮敬賢身邊,像拎小雞一樣的把馮知縣拎了起來,道:“馮知縣,你不必害怕,我不會殺你的。”
馮敬賢一聽此言,膽子稍為大了點,乾咳一聲道:“這位大俠,請問……”
他才一開口,便見到樂大力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一抹嘴角的鮮血,眼中兇光閃動,甩了下頭,然後大吼一聲,雙拳舞動,往金玄白攻來。
金玄白沒有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意思,剛才僅是使出了三成功力摧破對方拳勁,一拳下去,也不過使得樂大力稍受內傷而已。
他沒料到對方竟會如此兇悍,受傷之後還敢運拳攻來,當下冷哼一聲,推開手裡的馮敬賢,大步迎了過去。
樂大力眼露兇光,吼道:“姓金的,老子跟你拚了!”
然而儘管他把渾身的功力都已蓄足,雙拳齊飛,卻沒能沾上金玄白一片衣袂,隨著對方掌影閃處,樂大力但覺一股勁道自背後大椎之處傳入,就像是一枚燒紅的鐵針穿經過脈,迅速地進入丹田。
樂大力發出一聲制帛似的慘叫,像是蝦子似的跳了起來,後看到對方退出數步,而自己全身一陣虛弱,丹田之中空蕩蕩的,竟然連一絲內力都無法提聚起來,頓時讓他萬分驚駭,頹然而立,不知如何是好。
從他再度出手攻擊直到結束,僅是眨眼的功夫,當金玄白退回原地時,只見其他六間廂房的房門全都被推了開來,有好幾個人從房中走出,另外的人則是從門口探首望來,顯然這些人都是被樂大力的吼叫聲驚動,而停止了用餐,出來查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金玄白目光一閃,只見那些人裡竟有幾張熟面孔,其中站在“太”字號房門的正是洪按察使的師爺邱衡。
邱衡見到金玄白挺身而立,腳下倒了數名黑衣壯漢,驚愕的走了過來,衝著金玄白深深一揖道:“金大俠,日昨一別……”
話才出口,已聽到有人大叫道:“邱師爺,請救救下官。”
邱衡一愣,把要說的話咽回腹中,循聲望去,只見吳縣縣令馮敬賢抱著個胸前衣襟上全是鮮血的一個年輕漢子在發抖。
他在按察使洪亮的身邊做師爺,公務上曾見過馮敬賢數次,也接受過不少好處,這下乍一見到馮敬賢如此模樣,可大大的吃了—驚,急急走了過去,問道:“敬賢兄,這是怎麼回事,你……”
金玄白冷哼一聲,道:“邱師爺,此人是你的熟識?”
邱衡腳下一頓,躬身道:“敬稟金大俠,此人現為吳縣縣令,與晚生有公務上的往來,曾見過幾次面。”
金玄白道:“很好!你認識他就行了,我告訴你,我帶著三位未過門的妻子來此赴宴,這位馮縣令的大少爺趁著酒瘋,竟然調戲我的未婚妻子,你說這種混帳該不該打?”
邱衡滿臉驚駭,不住地點頭,道:“是該打!該重重的打……”
金玄白冷冷望了馮敬賢一眼,道:“這位馮知縣卻不知反省自己教子不嚴,反而倚仗權勢,想要讓我橫著抬出去,你說,這種人是不是該教訓一下?”
邱衡點頭道:“大俠說的極是,這種人是該好好的教訓才是……”
馮敬賢本想邱衡替自己說幾句好話,誰知一聽全不是那麼回事,邱衡竟然成了個應聲蟲,連忙道:“邱師爺,小弟知錯了,請你替小弟向金大俠說個情……”
邱衡奔了過去,罵道:“糊塗!你身為一縣的父母官,竟然教子不嚴,當然該打,並且還有眼不識泰山,連金大俠都敢得罪,這下非把你押進監牢,等候洪大人的處置不可……”
馮敬賢被他一罵,嚇得膽都幾乎破了,連忙跪下道:“邱師爺,是下官有眼不識泰山……”
邱衡彎下了腰,揮掌“帕啪”兩下,當下就摑了馮敬賢兩巴掌,打得這位知縣大人幾乎跌倒。他作勢要扶起馮知縣,卻在對方耳邊低聲道:“這位金大俠是錦衣衛同知大人,你若想活命,趕緊求求他!”
馮敬賢當下嚇得魂飛魄散,這才知道金玄白為何會毫不在乎樂大力!因為雙方的武功相差太遠,甚至連官階都差上一大截,樂大力縱然來自西廠,根本連一根毫毛都動不了錦衣衛同知大人,而他竟然魯莽的出手,不是找死是什麼?
錦衣衛同知是從三品、馮敬賢做了幾年縣令,才混到六品,雙方官階相差更遠,何況錦衣衛的權勢之大,連一省的巡撫都得買帳,他馮敬賢這個區區的六品官又算得了什麼?誠如邱衡之言,生死全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馮敬賢渾身發抖,跪在地上拚命的磕頭,哀求道:“金大人、金大俠,請恕下官有眼無珠,得罪了大人,請大人姑念犬子年幼無知,下官膝下僅有這個畜牲,饒我們父子一命,來生當效犬馬之勞,報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馮志忠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見到父親跪地哀求,也慌亂地跪在一旁,拚命的磕頭,那站在牆邊的周大富察言觀色,嚇出一身冷汗,也跟著跪了下去,不住的磕頭,心裡卻不斷的唸佛,懇求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救他度過此一危厄……
邱衡朝金玄白深深一揖,道:“金大俠,無論馮氏父子犯下何等大逆之罪,尚請大俠仁義為懷,原諒他們的死罪……”
他們四人來這麼一下,金麼卻不禁皺起了眉頭,目光閃處,他只見所有的人臉上都泛起驚詫之色,只有何玉馥、秋詩鳳、服部玉子神色如故。
白虹劍客何康白回過神來,抓著何玉馥低聲問道:“玉馥,你什麼時候成了金大俠的未過門妻子?他又怎麼會是什麼大人?”
何玉馥羞怯地一笑,道:“爹!難道你不滿意這個女婿?”
何康白苦笑了一下,只覺心中諸味雜陳,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何玉馥伸手輕輕的拍了拍父親的背,溫柔地一笑,然後轉首望看秋詩鳳道:“鳳妹妹,這個絨褲子弟雖然可惡,卻也罪不致死,依我之見,還是饒過他一次吧?”
秋詩鳳頷首道:“姐姐既然這麼說,就放過他吧!”
何玉馥唯恐目己說的話候量不夠,拉著服部玉子,道:“傅姐姐,你陪我去求大哥放過他們這一回吧!”
服部玉子笑道:“你們惹出來的事,別找我幫忙……”
話雖這麼說,她卻拉著何玉馥向金玄白行去,道:“相公,人家既然如此苦苦哀求,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他們一次吧!”
金玄白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服部玉子目光一閃,道:“不管怎樣,邱師爺也替他們求情,看在邱師爺的面子上,你也該高抬貴手……”
金玄白正不知如何處理這個知縣,一聽此言,連忙趁機把人情賣給邱衡,道:“邱師爺,你叫他們起來吧!”
邱衡望了服部玉子,弄不清楚這個長相平平的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說話的份量竟然比何玉馥還重,心中琢磨了一下,也沒理出個頭緒,一聽金玄白松口,大喜之下忙道:“馮兄,金大俠是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計較了,你還不快點謝謝他?”
馮敬賢繃緊的肌肉一鬆,狂喜地磕了個頭,道:“多謝金大俠高抬貴手,饒了下官和小犬一命,下官返家之後,當為大人立長生牌位,日夜焚香祝禱,敬祝大人步步高昇,官運興隆……”
邱衡見他欣喜之下,幾乎有些不知所云,忙道:“好了,人家金大俠才不在乎你立什麼長生牌位,你只要好好的管教你這個不成材的兒子就行了!”
馮敬賢道:“是!是!下官回去一定嚴加管教,務必督促他從此洗心革面……”
金玄白一揮手,道:“馮知縣,你扶著令郎先回廂房裡去,我還有話要交待你。”
馮敬賢不敢多言,又磕了個頭,這才拉著馮志忠踉艙的走回“青”字號廂房去,卻已是滿身冷汗涔涔,幾乎溼透全身。
周大富沒聽到金玄白的吩咐,根本不敢起來,趴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難安,不知會有什麼遭遇。
料想不到的是,金玄白竟然走到他的身邊,把他扶了起來,並且替他揮去錦袍上的灰塵,倒使得周大富愕然佇立,不知如何是好。
金玄白臉色和緩地道:“周老丈,實在對不起,在下懲戒惡人,倒讓你跟著受驚,實在過意不去,尚請原諒。”
周大富受寵若驚,顫聲道:“下敢當,小民自問一向奉公守法,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金玄白笑道:“傷天害理的事沒做過,只是有點嫌貧愛富,喜歡攀附權貴,對吧?”
周大富打了個哆嗦,辯道:“大人,你是冤枉小人了,小人自問為人端正,絕非嫌貧愛富之人……”
“好!”金玄白道:“有你這句話就行了,周老丈,請回廂房稍候,我還有事要和你商量。”
周大富驚詫地望了金玄白一眼,不知這位具有大俠和大夾雙重身份的年輕人,到底還有什麼事要找自己商量?
他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卻不敢追問下去,指著地上倒臥的四名黑衣人,低聲道:“金大人,這幾位是西廠的檔頭,你可得小心。”
金玄白一笑,道:“多謝老丈關心,這個我有分寸。”
周大富縮了一下頸子,朝金玄白拱了拱手,轉身走回“青”字號廂房。
邱衡聽了周大富之言,才發現倒了一地的四名黑衣人是西廠的檔頭,不禁嚇了一跳,趕緊退開數步,唯恐不小心踩著他們,惹來禍端。
金玄白望著樂大力等五人,略一沉吟,向服部玉子問道:“子玉,你這回出來,帶了幾個人?”
服部玉子道:“稟告少主,有三十個人。”
金玄白道:“麻煩你下去叫人僱一輛騾車,帶十個人上來,然後把這五個傢伙帶回逸園去,我要問他們一些事。”
服部玉子點了點頭,隨即問道:“少主,他們不會醒過來吧?”
金玄白道:“他們全都被我閉住穴道,放眼天下,除了我和師父之外,無人能解,你放心好了。”
服部玉子拉著何玉馥轉身而去,走到樓梯口,才發現一樓的樓梯邊,圍著一大堆人,全都翹首上望,議論紛紛,多虧熊掌櫃站在登階之處帶著四名壯漢堵著解釋,這才沒人上樓。
她放開何玉馥的手,朝何康白點頭致意,然後快步下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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