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日長夜短,此刻已過申時,到了西牌時分,可是天色仍然甚是明亮。
西方的落日似乎仍在留意這美麗的錦繡蘇州,捨不得就此下山,掙紅了一張臉孔,俯視著繁華的大地。
彤雲滿空,光華璀璨,可是大街之上卻如同罩上一層無形的網子,給人一種暴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在王正英出現時,諸葛明便道:“老弟,那瑄瑄郡主不知天高地厚,胡作妄為,被捕入衙門雖沒什麼事,可是她手下的那些護衞就難逃囚禁的命運了,何況這裏面還有少林和武當兩派的人,恐怕非得你出面,才能解開這個危機……”
金玄白還沒説話,諸葛明又道:“老弟,你總聽過俗話説:‘一案入衙門,九牛拉不出’,如果薛姑娘被捕入獄,就麻煩更大了……”
薛士傑一聽此言,沒等金玄白有所行動,立刻叫道:“師父,我去救我姊姊了。”
他話聲未了,便竄出了馬車,大叫道:“姊!我在這裏。”
金玄白眼見薛士傑出了馬車,突然記起師父沈玉璞在柳林中訓斥之言,曉得不容自己再猶疑不決,若不盡快出面,那麼雙方一發生逮捕或拒捕的情況,後果就難以收拾了。
所以他身形一動,如一縷輕煙般的穿出車門,在薛士傑小小的身軀猶末落地之前,便將他一把擒住,將他交給李承泰,道:“李兄,請看好這個小子。”
李承泰一接過薛士傑,只見金玄白兩步一跨,已到了薛婷婷和江鳳鳳的身邊,速度之快,使他不禁嚇了一跳。
這時,薛婷婷和江鳳鳳兩人不敢抗拒官差,在十多名手持單刀鐵尺的衙役威逼之下,解下了身系的長劍,正準備束手就擒,突然眼前人影一閃,隨著一股柔和雄渾的氣勁彌然散開,那些圍在她們身外的十多名衙役,紛紛被逼得敞開退後,讓出一個很大的空間。
隨著金玄白身形的出現,薛婷婷和江鳳鳳立刻便認出他是中午時分所見到的那名年輕高手,頓時兩人臉現驚喜之色。
金玄白目光環視那些差人,發現沒有一個是自己認識的,他抱了抱拳,道:“各位上差,多有得罪,這兩位姑娘是在下故人,尚請各位網開一面。”
那些差人中,有一大半都見過金玄白,知道這名年輕俠土不僅武功高強,並且來歷不凡,連知府大人都得買帳,更何況他們僅是普通的衙役而已?
故此一聽金玄白之言,紛紛抱爭還禮,其中一位年逾四旬的中年衙役忙道:“有金大俠來此,一切問題部解決了,各位兄弟,退!”
立刻,那十多名衙役全都退讓開去,不再包圍薛婷婷和江鳳鳳二人。
這時,薛婷婷和江鳳鳳更加的驚訝了,她們沒料到金玄白一出面,那些衙役全都面現尊敬畏懼之色,立刻便聽從吩咐後撤,彷彿金玄白是他們的直屬上司一般,她們兩人對望一眼,不明白其中有何玄虛,只見金玄白已抱拳道:“兩位姑娘,令弟薛士傑就在馬車那邊,請你們去和他會合,待我處理完這件事後,再與兩位姑娘詳談。”
説著,也不等兩人答覆,身形一動,朝王正英立身之處躍去。
薛婷婷和江鳳鳳眼前仍然留著金玄白的殘像,正想開門道謝,卻發現他竟然已到了兩丈開外,這種超凡入聖的輕功使得她們大驚失色,怔怔地望著他的身影,一時之間倒忘了要去探視薛士傑了。
金玄白出現之際,王正英正發出擒拿歹徒的命令,喝聲如雷,金玄白沉聲道:“各位且慢!”
如果説一百多個差官衙役們的喝聲是陣隱雷聲,那麼金玄白的這句話聲就等如晴空裏猝然響起的炸雷,震得每個人的耳裏都“嗡嗡”作響,甚至連交手中的所有人都為之動作停頓了一下。
空證大師精神一振,脱口道:“佛門獅子吼!”
他本能地望向喝聲傳來之處,只見金玄白一襲深藍勁裝,外罩錦袍,頭扎英雄巾,神采奕奕的站在數十名衙役之前,斜陽照在他的身上,似乎發出一種讓人震懾的光芒,跟凌晨所見的金玄白完全不同,似乎變了個人似的。
空證大師呼了聲佛號:“阿彌陀佛,金大俠來了!”
他和崩雷劍客楊子威碰面之後,曾聽楊子威提起心中揣測之事,知道金玄白和大愚禪師有密切的關係,所以他一見金玄白來到,立刻施出佛門獅子吼的神功,心中的那份喜悦真是難以言喻。
在場之中,除了空證大師之外,乾坤子母環王正英以及他所率領的許麒、薛義、羅三泰等三位捕頭,見到了金玄白出現,也全都為之大喜。
因為這種大逮捕行動,對於衙役來説是一件極為兇險之事,尤其面對那些武功高強的武林人物,稍有不慎,結果一定慘不忍睹,死傷之重定然可以預料。
面對如此險峻的情況,王正英可説是硬著頭皮發出那個格殺勿論的命令,因為他若不如此做,一方面無法對上司交代,另一方面也會在蘇州居民的眼裏信譽掃地,為了維護司法權威,為了避免上司責罰,他迫不得已必須孤注一擲地下令逮捕。
然而由於金玄白的出現,將會使整個事情都為之改觀,無論後果如何,都有金玄白去承擔,不但未知府不能怪罪他,就算錦衣衞到時要追究責任,也無法找上他。
王正英心知金玄白受到錦衣衞的敬重,一切的後果有金玄白擔下,錦衣衞自然不敢追究了。是以他聽到金玄白的喝聲,立刻在震愕之後,大聲道:“大家退下,聽金大俠吩咐。”
那些衙役平日訓練有素,聽到了王正英的命令,全部紛紛後退,握著手中兵器,注視著仍在打鬥中的眾人,施以嚴密的監視。
金玄白衝著王正英抱拳道:“王捕頭,多謝你的包容,這裏請讓在下暫為處理。”
王正英躬身還了一禮,道:“大俠太過客氣了,下官在此敬領大俠之令,一切聽由大俠吩咐。”
金玄白跟王正英微笑點頭,然後緩緩轉過身去,跨步走到那個圍攻楊子威的的八絕陣前,沉聲道:“各位還不住手嗎?”
那八名大漢踏著固定的步法,依照陣式運行而出招攻敵,在面對楊子威綿密的劍式下,根本不能停下,更何況他們的主人並沒有下令,他們更不能就此罷手。
所以金玄白的話聲出口,一點效用都沒有,刀劍齊飛,劍網刀影仍然閃動運轉,將楊子威困在裏面。
金玄白冷哼一聲,跨步走進八絕陣裏,瞬間便已被刀光劍影所罩,沒入一片劍網刀影裏,這種恍如自殺的行為,惹來圍觀的人羣一片驚譁之聲。
然而譁聲未斷,劍網陡散,刀陣被摧,眾人只見刀劍掉落一地,那八名大漢不知破金玄白使了什麼手法,全都倒地不起,而楊子威的一柄軟劍則破金玄白以兩根手指夾住,愕然站立當地。
就跟作了一場夢一樣,這場夢裏包括現場近二百多名蘇州衙役,以及數千圍觀的蘇州居民,他們根本不瞭解金玄白究竟是以什麼手法,在瞬息之間破去了這麼凌厲的刀劍混合陣法,而身在局中的楊子威不但弄不清這點,甚至連手裏的軟劍何時到了金玄白手裏都搞不清楚。
他滿臉錯愕地望著金玄白,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只覺自己全身的勁道都被封閉,整個人似乎處於一種真空狀態裏,讓他有種幾乎要窒息的感覺。
金玄白兩指一鬆,道:“楊大俠,把劍收起來。”
一直等到金玄白放手,楊子威才察覺出自己身外的束縛全消,巳可自由行動,他深吸口氣,收起軟劍圍在腰上,趕緊抱拳道:“多謝大俠解圍,弟子萬分感謝……”
金玄白道:“你站到一邊去,仔細的看著我,不可再妄自出手了,不然遭到差官逮捕,入了蘇州大獄,就莫怪我言之下豫了。”
楊子威目光在那近二百名的衙役身上掃過,禁不住心中一顫,趕緊躬身道:“弟子遵命。”
當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八名大漢,曉得他們全都是被金玄白點住了穴道,但是金玄白如何進入八絕陣中?如何出手?究竟用那種武功在瞬間破去這威力強大的刀劍混合陣法?他卻根本沒有看過,所以看到身外灑落一地的刀劍,仍有如在夢中之感。
他頹然的走到刀僧和掌僧立身之處,只見他們滿瞼驚駭地望著金玄白,張大著嘴,都忘了閉起來。
刀僧悟法看到楊子威走近,一把抓住他,問道:“楊大俠,你看到了沒有?那個金大俠到底是使的什麼手法,竟然能夠在三招之內破去那麼凌厲怪異的陣式……”
掌僧悟性道:“師兄,我跟你説過,金大俠第一招使的是本門的大悲掌,第二招使的是多羅神拳,第三招就看不清楚了!”
楊子威彷彿覺得耳朵裏驟然響起一記炸雷,炸得他頭昏腦漲,幾乎無法思考,只是喃喃地道:“三招!他只是用了三招便破去了那麼神異的陣式,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直到這時,他才深深覺得自己以往是坐井觀天,那種令人難以置信、難以匹敵的情緒,又再度湧現心頭,剎那間,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現金玄白一槍在手,雄視天下的神態。
不久之前,他跟金玄白交過手,當時只覺對方年紀雖輕,武功卻高得離譜,等到看了金玄白以一杆七龍槍大破雙劍盟的劍陣,力戰海南玄機道人、峨嵋銀劍先生和金花姥姥三大高手之後,他才感嘆自己修為的不足。
直到此刻,當他親身體會八絕陣的威力之後,聽到掌僧悟性説起,金玄白僅是空手花了三招,便破去了這麼奧秘、威力如此鉅大的八絕陣式,他幾乎整個情緒都崩潰了。
因為此刻的金玄白就如同一座孤立宇宙間的高山,平地拔起數千仞,而他楊子威僅是一個小土堆而已,如何能夠跟大山相較?
楊子威只覺自己的情緒沮喪到了極點,他頹然的望著金玄白,心中生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但是當他看到金玄白投入劍網刀影裏,左手大袖飛起一角,在刀劍交織的瞬間,抓住了那個空檔,點住了兩名大漢的穴道時,他的情緒立刻興奮起來,叫道:“流雲飛袖!他使的是武當流雲飛袖。”
接下來,他又見到金玄白腳下一滑,踩在一各大漢的腳背上,那名大漢身形一滯,手中長劍已落在金玄白手裏,隨著他碩壯身軀的倒下,金玄白一劍攻出,劍芒吞吐間,又是三名大漢倒地。
這時,整個陣法幾乎全破,然而由於陣式運行依舊,另一名大漢循著步法走到金玄白身前,已被飛起的袖角閉住胸前要穴,就像他自己故意奔過來被金玄白點住穴道一—
這時,被陣式圍住的武當雙英和空證大師似乎尚未發現八絕陣已破破去,他們繼續出手,卻在金玄白揮出的長劍下,武當雙英雙劍齊折,受到強大力道撞出而飛跌開去,至於空證大師則在流雲飛袖一擊之下,退出四步,差點立足不穩,一跤跌坐在地。
就在武當雙英雙劍齊折的瞬間,那名錦衣儒士長劍自坎位劈落,金玄白長劍斜引,收了回來,以劍背黏住他的長劍,隨著這招劍式的運轉,那名錦衣儒士再也握不住手中長劍,驚叫一聲,長劍脱手落地,震得他不住抖動右手,彷彿疼痛難當。
金玄白這一出手,所使出的二招劍法,一招流雲飛袖,全是武當的功夫,在柔韌之中顯露出雄渾無匹、難以抗禦的勁道,招式運行間卻如行雲流水一般的瀟灑自在。
尤其是配合著劍式所使的步法,更是武當弟子練劍時必須注意的天罡步或七星步,因此他使出的這三招,把內家劍法中黏、貼、繞、轉、移等長處完全展示出來,因而儘管空證大師掌力無儔,拳法剛勁,依然在以圓形運轉方式出招的流雲飛袖下吃了大虧,遭到自己勁道的反出而幾乎跌倒於地。
楊子威看了那三招,心中情緒激動,有如江潮洶湧,不斷地拍岸而來,一時之間,幾乎流出眼淚……
因為,這時他才瞭解到武當的絕藝真是浩瀚無邊,自己以往就如同一隻無知的螞蟻一樣,總以為已經得到武當劍法的真傳,其實劍法中的精髓他根本一點都沒領悟到,只是把劍法的招式練熟而已。
其實武當劍法以劍意為先,劍法為後,招式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活用招式必須到了心中無招的地步,才能算窺及劍法的堂奧,進入劍道的門檻。
楊子威眼中蓄滿著淚水,腦海中浮現的是那兩招劍法,心裏卻是充滿了感激和感動。
他不知道金玄白是故意使出武當劍法讓自己學習,還是另有一番用意,但是憑著武當太乙劍法和一字慧劍的兩招,讓楊子威明白出劍不必拘泥於招式,可隨機轉移劍法的變換,不受招式所困的劍法才是好的劍法。
因而,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楊子威的修為已跨進了一大步,到達“心中有招,手中無招”的境界。
在這個時候,他只是弄不清楚金玄白如何能夠看透那個八絕陣式的奧秘,竟能在出手之際,便打亂了整個陣式的節奏,而使得陣式瞬間瓦解?
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就如同一個馴蛇人,在面對毒蛇擺出蛇陣要準備攻出時,總能恰到好處的抓到毒蛇的七寸之處,把毒蛇手到擒來,而在常人眼裏,總覺得這種手法太過危險,太過厲害……
金玄白本身的武學修為橫跨五大絕頂高手的領域,本人的天資既高,得到五位師父的傾心授藝之後,又能融會貫通,所以成就早巳超越五位師父。
依照九陽神君沈玉璞的看法,金玄白所欠缺的只是內功修為的更加精進以及實戰經驗的磨練而已。
然而金玄白既見識過五湖鏢局裏的“十二週天刀陣”、神刀門的“天罡刀陣”,還有雙劍盟的暗器、長劍相互輔助的“金花劍陣”,對於這種刀劍混合的“四象陣”、“八卦陣”自然瞭然於胸。
故此他在出手之際,抓住的時機便是陣式運轉時的一絲空隙,切入的位置正好打亂了整個陣式的節奏,憑著深厚的修為和恰當的招式,才能在短短三招之內,擊破八絕陣,產生一種令人震懾的結果。
此刻,當他震斷武當派戚威和龍飛兩人手中的長劍,以武當的流雲飛袖絕技破了空證大師的十八羅漢掌,又將朱瑄瑄郡主手中長劍震飛,那種天下無敵的形象落入所有觀看者的眼中,真使人如痴如醉。
長白雙鶴呆住了,一時忘了要抓緊手中的薛士傑,讓他用力一掙,竟然逃了出去。
薛士傑奔到木然站立、滿臉震驚的薛婷婷和江鳳鳳身邊,驕傲地拉住了姊姊的手,道:“姊姊,那是我師父耶!你説他厲不厲害?”
薛婷婷如夢初醒,抓緊了弟弟的手,驚喜地道:“小杰,你跑到哪裏去了?讓姊姊好擔心……”
她似是想到什麼,話聲一頓,滿臉錯愕地道:“你説什麼?誰是你師父?”
薛士傑指著金玄白道:“就是他呀!他是天下無敵的金大俠,就是上午打死那些番僧的人,姊姊,我跟你説,剛剛我能打敗那個武當的劍客,也是師父幫我的……”
他興奮地説著話,有如連珠炮似的,聽得薛婷婷和江鳳鳳都有點頭昏腦漲。
江鳳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杰,你慢慢説,到底是怎麼回事?”
薛士傑還沒開口,只見諸葛明走了過來,道:“老夫和金老弟坐在馬車裏,見到薛小哥不敵,所以金老弟以神功隔著車壁助小哥一臂之力,這才擊敗了那個武當劍客。”
薛士傑不住點頭道:“對!就是這樣!”
薛婷婷和江鳳鳳根本聽都沒有聽過竟然有人能隔著馬車車壁將內功傳到另外一個人身上的怪事,怔愕中互望—眼,齊都斂衽朝諸葛明行了一禮。
薛婷婷恭敬地道:“青城門下弟子薛婷婷拜見前輩,請問前輩尊姓大名?”
諸葛明並不把青城派這種小門派放在眼裏,但他知道薛婷婷可能是金玄白的未婚妻子,是絕對不能得罪的,於是抱拳道:“不敢承當女俠的尊稱,老夫諸葛明,外號‘一筆勾消’,是金大俠的好友……”
他的目光掃過江鳳鳳,和善地一笑,道:“兩位女俠,老夫只是痴長几歲而已,俗話説:‘武林無歲,江湖無輩’兩位女俠只要稱我一聲‘老哥’就行了。”
薛婷婷和江鳳鳳弄不清楚諸葛明為何要説出這種話,掩下心中的疑惑,薛婷婷道:“前輩太客氣了,我們姊妹可不敢如此無禮。”
江鳳鳳問道:“諸葛前輩,請問那位金大俠……”
諸葛明豎起大拇指道:“我這位金老弟武功蓋世,是當年槍神楚老前輩的嫡傳弟子,放眼當今,能夠堪為他對手的恐怕不到五個人,真是了不起。”
薛婷婷和江鳳鳳兩人聽了,深吸一口涼氣,縱然她們親眼看過金玄白的武功的確高強,可是世覺得諸葛明太言過其實了,因此兩人面上都有難以置信的神色。
諸葛明看到她們的神情,敞聲笑道:“哈哈!兩位女俠如果不相信,請隨老夫過去,看看武當和少林兩派的高手怎麼看待他。”
説完這句話,他舉步向著金玄白行去,長白雙鶴緊隨在後,只留下那兩名駕車的大漢站在馬車旁守候。
薛婷婷見他氣派極大,對江鳳鳳道:“小鳳,我們過去看看。”
江鳳鳳點了點頭,拉著薛士傑的手,隨在諸葛明身後而去,薛婷婷則緊緊握住弟弟的另一隻手,防他再度跑走。
這時,她們聽到金玄白敞笑一聲,道:“朱公子,在下站在原地不動,你儘管出手,如果你能打我一拳或者踢我一腳就算我輸了,那麼我立刻解開貴屬穴道,放你們離去!”
薛婷婷凝目望去,只見那錦衣儒士細肩豎起,滿臉漲紅,怒視著金玄白,似乎在生氣中。
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隨著諸葛明走了過去,只見那些衙役中的領頭之人見到了諸葛明,立刻躬身抱拳道:“諸葛大人,你老人家在這裏就好了!”
諸葛明揮了揮手,道:“王捕頭不必多禮,這裏有老夫和金大俠在,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的,你們都撤走吧!”
王正英猶疑了一下,道:“諸葛大人,這裏……”
諸葛明走上前去,低聲説了兩句話。
王正英臉色一變,不敢多言,朝諸葛明抱了抱拳,揚聲道:“大家撤!回衙門去!”
許麒就站在他身邊,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問道:“頭兒,我們……”
王正英叱道:“廢話少説,快帶人撤回衙門。”
他招來羅三泰和薛義,令他們各帶屬下撤往天香樓,自己則領著三十多人在街上維持秩序。許麒等人不明白王正英為何要留在現場,也不敢多問,領著屬下紛紛撤離,其實王正英是因為聽到諸葛明提起那名錦衣儒士是王府的郡主,禁不住心中的好奇,所以便留下來準備看熱鬧。
因為他剛才很清楚地看到那名錦衣儒士在金玄白將手裏的手劍交還之後,竟然猝不及防的出劍攻擊,結果被金玄白一招便將長劍震為寸斷。
那名錦衣儒士在長劍被震斷之後,還下死心,竟然逼著金玄白要將倒地的屬下穴道解開,當時王正英還在納悶金玄白為何會有這份耐心,也更奇怪天下怎會有這種臉皮厚的人?直到諸葛明告訴他,那名錦衣儒士是興獻王的郡主時,王正英才恍然大悟。
於是他才忍不住想要留下來,看看金玄白要如何應付這個刁蠻無禮而又自大的郡主。
薛婷婷見到諸葛明僅説了幾句話,便讓—幹衙役捕快等撤去,她走過王正英身邊,見到這個大捕頭滿瞼詭異的表情,幾乎忍不住要問他,諸葛明到底是什麼來歷?
王正英看到薛婷婷拉著薛士傑的手,隨在諸葛明身後,以為她們是錦衣衞的什麼人,恭謹地行了個禮,然後全神放在金玄白身上。
這時,朱瑄瑄在呆立片刻之後,道:“你説的話可是當真?就站在原地不動,隨便我如何出手?”
金玄白頡首道:“不錯,我就站在這裏,雙腳不離地面,無論你如何出手,只要打我一拳或踢我一腳,就算我輸了,我立刻替他們解開穴道,否則……”
朱瑄瑄雙眉一挑,道:“否則如何?”
金玄白嘴上泛起笑意,正想要出個難題,卻見到薛婷婷隨在諸葛明身後,走到不遠處,正睜大著眼睛望著自己,於是立刻改口道:“這樣吧!你輸了,我還是替尊屬解開穴道,不過你要把衣領上插的那支摺扇送給我,作為採金……”
朱瑄瑄毫不考慮地道:“好!就此一言為定。”
諸葛明敞笑一聲道:“金老弟,老夫在此作證,絕不容許仟何人耍賴!哈哈!朱公子,你這柄摺扇是輸定了,可千萬莫要耍賴哦!”
朱瑄瑄鳳眼放光,叱道:“你是什麼人?誰要你來作證啦?”
諸葛明笑道:“我是什麼人不重要,可是我這位老弟是什麼人,你可要弄清楚了。”
朱瑄瑄的目光從薛婷婷等三人身上掃過,又回到諸葛明身上,問道:“他是什麼人,你何不告訴我?”
諸葛明目光一閃,指著站在丈許開外的空證大師,道:“那位大師是少林高僧,你何不問問他,我金老弟是誰?”
空證大師自被金玄白以流雲飛袖一擊,退出丈許之外,—直不敢離去,戚威和龍飛二人站在他的身後,不知道金玄白將要如何對付他們,尤其是在眾多衙門差役的包圍下,他們走也不是,逃也不是,故而一直忐忑難安的站著,等候金玄白的處置。
這時一聽諸葛明之言,空證大師恍如大夢初醒,定了定神,合掌於胸,呼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金大俠乃昔年各動天下的槍神楚老前輩的嫡傳弟子,貧僧少林空證,方才得罪施主,尚請施主原宥。”
朱瑄瑄想了一下,實在想不起來槍神是誰?她撇了下嘴,道:“槍神有什麼了不起?比武當派的道士還要了不起嗎?告訴你們,武當派的黃葉老道看到本……公子都要恭敬的磕頭!”
戚威和龍飛兩人聽了此言大怒,龍飛叱道:“你這混帳,胡説些什麼?”
空證大師眼中神光湧現,凝在朱瑄瑄的身上,心中不解為她會口出如此狂言,因為武當掌門黃葉道長在武林中的地位極為崇高,又怎會向這名錦衣公子磕頭呢?
薛婷婷和江鳳鳳兩人也有同樣的疑惑,她們驚詫地互望一眼,不明白朱瑄瑄是何來歷,竟然連武當掌門和槍神都完全不放在眼裏。
金玄白卻很清楚朱瑄瑄此言非假,如果她以郡主的身分陪在興獻王的身邊上武當進香,那麼武當掌門必定要向王爺下跪行禮,這也就是朱瑄瑄為何不把武當、少林兩派的高手不放在眼中的原因了。
至於她之所以連槍神楚風神都沒放在眼裏,大概是因為她是郡主,雖然喜好學武,可是王府中的護衞或武師都不是武林一流高手,以致她對於天下絕頂高手毫無所知之故。
因而金玄白聽了她的話,絲毫不生氣,僅是好奇地望着她,彷彿她是不知從那個角落中鑽出來的怪物一樣。
朱瑄瑄眼睛一瞪,罵道:“你們武當派才是一堆混帳,看到人家姑娘長得漂亮,就加以調戲,本公子改日定然到武當去告訴黃葉老道,你們和惡行……”
金玄白聽她這麼説,才想起來薛士傑和武當二英發生爭執,便是為了此事,他沒有親眼目睹此事,不敢驟下評語,但是薛婷婷是他未過門妻子,豈能容武當三英調戲?
剎時之間,他的臉色一沉,道:“空證大師,你和武當派的人在一起,這位朱公子之言可是確實不差?”
空證大師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不打妄語,方才在茶樓之中,方少俠的確對兩位女施主言語稍微不遜,不過這僅是少年心性,愛慕少艾……”
“住口!”金玄白濃眉一軒,道:“我已經警告過崩雷神劍楊子威了,叫他們帶著這三個功夫還學不到三成,卻四處闖禍的什麼狗屁三英返回武當,他們卻還敢在此逗留,莫非要我廢了他們的武功,他們才肯返回武當?”
他這一出口開罵,虎目光華迸射,強大的氣勢逼得空證大師退了—步,戚威和龍飛兩人幾乎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連朱瑄瑄受到這股雄渾懾人的氣勢所逼,也嚇得退了兩步才站住腳。
她驚愕地望著金玄白,發現他這一發威,整個人似乎都變了,那種強烈的霸氣,有種睥睨天下的豪放,竟使她心中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怔怔地望著他,一時之間都呆住了。
空證大師和楊子威碰面時,得悉有關於少林上代監寺大愚禪師以及武當鐵冠道長的消息,而這個消息的來源竟是來自於金玄白,所以他和楊子威推斷出,當年槍神、大愚禪師、鐵冠道長等同時失蹤,必然有某種原因。
而金玄白之所以通曉少林多項絕藝,又擅長武當劍法,且自稱是槍神之徒,很可能是經過這三人親身調教授藝的。
若要找出當年三大奇人的失蹤之謎,那麼金玄白便是唯一的關鍵人物了,故此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金玄白。
尤其空證大師發現金玄白方才竟是施出佛門獅子吼神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測,他身為大風禪師的關門弟子,大愚禪師是他的師伯,無論如何也得弄清楚此事,故而受到金玄白的斥責,他只是垂眉敍目,雙手合十,不敢多言。
金玄白髮了頓脾氣,見到空證大師沒有反應,搖了搖頭,道:“空證大師,你帶著這兩個什麼狗屁劍客走吧!交給楊大俠,讓他好好的管束他們。”
空證大師宣了聲佛號,道:“金大俠,有關於貧僧大師伯大愚禪師之事……”
金玄白深吸口氣,道:“你和楊大俠到那間茶鋪裏等我吧!不過我可不想看到那什麼武當三英,免得我一時生氣,會出手廢了他們的武功!”
空證大師不敢多言,跟金玄白打了個稽首,便領著垂頭喪氣的戚威和龍飛向著楊子威行去。
朱瑄瑄看到這個樣子,突覺心中有氣,嘴角一撇,道:“嘿嘿!真是好威風,好殺氣……”
金玄白眼眸一轉,露出炤炤神光,投注在朱瑄瑄的瞼上,沉聲道:“朱公子,你相不相信,我一招之內便可毀去你一身功力,讓你成為一個廢人?”
朱瑄瑄被他眼中神光所逼,只覺一股寒意從脊椎底部升起,瞬間佈滿全身,使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不甘示弱的揚起頭來,道:“你別把話岔開了,你説過要讓我出手打你三招的……”
金玄白冷哼一聲道:“以你目前的這點功夫,別説三招,就是三十招,你也沾不到我一片衣衫!”
“胡説八道!”朱瑄瑄道:“我師父説我的功夫天下到處可去,豈有你説的這般不堪?”
金玄白冷冷一笑,道:“你可能都是找些狗屁倒灶的師父,傳給你一些亂七八糟的三腳貓功夫,嘿嘿!什麼天下到處可去?簡直是胡説八道,若不是你的運氣好,只怕早就給人劈成八大塊了!”
朱瑄瑄被他這些調侃的話氣得七竅生煙,漲紅著一張臉,尖著嗓子道:“放你孃的狗屁,你才是三腳貓的功夫呢!姓金的,你有種就站著不動,讓我打你三拳。”
説完了這句話,她也不等金玄白答應,腳下踩了個弓箭步,蓄起渾身勁道,施出衡山派的伏虎拳法,一招“猛虎下山”便往金玄白胸腹之處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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