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義在蘇州衙門當差已有十多年,雖說練過幾天武,也曉得武當、少林兩派出了不少武功超絕的好手,但他仗著身為捕快,有官府撐腰,對於武林人士、江湖豪傑並不放在眼內。
他之所以如此恭敬地面對著金玄白,只因為他知道這個人來歷不小,後臺奇硬,否則知府宋大人不會通令全城的一千四百多名衙役,放下手邊的一切工作,全部派出來連夜找尋金玄白。
尤其他聽到大捕頭乾坤子母環王正英提到,這次任務連巡撫大人都被驚動了,還專程請卸任還鄉的御史王獻臣大人讓出新近整建的拙政國給北京來的責人居住。
由此可見金玄白的來頭之大,都驚動了巡撫大人,他有這種強硬的後臺,就算十個少林或武當的掌門來此,也無法和金玄白相比,更何況眼前只是區區的幾個兩派弟子而已。
薛義“啊”了一聲,道:“緝捕人犯是官府的事,跟什麼少林、武當有什麼關係?這此江湖人以武犯禁,若是敢亂來,小的們立刻把他們關到大牢裡去。”
金玄白聽他這麼說,真想開口讓薛義帶領眾捕快把戚威等人逮進蘇州大獄關了一、兩天,可是一想到兩位女俠細皮嫩肉的,若是關進牢裡,豈不有褻瀆紅顏之舉?
所以他迴心一想,道:“這倒不必,你帶幾個人去跟他們講清楚就行了。”
薛義恭敬地應了聲,招呼身後的五個平素要好的同伴,隨著他向聚在一處的空證大師等人行去。
空證大師等一行人正全部凝神觀看這個事情的發展經過,一見薛義等六名捕快急急行來,全都吃了一驚,不知這些捕吏來意為何?
薛義走到空證大師面前不遠處,目光在那一行人身上掃了一遍,然後抱拳道:“在下是蘇州三班衙役薛義,請問大師可是少林高僧?”
空證大師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空證,正是少林弟子。”
薛義目光一閃,道:“空證大師,你身後的三位少俠也是少林弟子嗎?”
空證大師不知薛義有何用意,忙道:“那三位是武當門人,我們是約好遊太湖的,不知差官大人有何關照?”
薛義擺出衙役的架子,大模大樣地道:“你們遊太湖,觀賞蘇州美景,我們非常歡迎,不過這幾天蘇州城不平靜,你們的行動要特別謹慎,千萬別觸犯了國法,知道嗎?”
空證大師見到這小小的衙役跟自己打官腔,不禁微微一笑,畢恭畢敬地道:“阿彌陀佛,貧僧是修行的方外人,怎會觸犯國法?差官大人言重了。”
薛義滿意地點了下頭,道:“大師能夠謹記自己的身分,在下非常高興……”
他的話聲稍稍一頓,目光轉向武當三英,道:“不過請三位武當的少俠們也請牢記,人心似鐵,國法如爐,絕不可作出逾規觸法之事。”
武當三英見到這名捕快把話鋒轉向自己三人,臉色頓時一凝,方士英抱道:“請問薛差官,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薛義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們聽不明白是嗎?”
他伸手朝站在遠處的金玄白指了一下,道:“你們曉不曉得那位金大俠是什麼人?”
方士英嘴角一撇,道:“武林之中從沒聽過有這麼一號人物,在下孤陋寡聞,不知道這位大俠究竟是何方神聖,還請上差指教。”
薛義不屑地道:“你果然是孤陋寡聞,看來行走江湖還不滿三個月吧?讓我告訴你,金大俠外號神槍霸王,大名鼎鼎,天下聞名,要是告訴你,他老人家的來歷,恐怕更會嚇得你屁滾尿流……”方士英劍眉一豎,不怒反笑,道:“在下果然是孤陋寡聞,沒有聽過神槍霸王這號大人物,不過卻對於他的來歷倒很有興趣知道,能不能請上差告知?”
薛義想了一下,把大捕頭王正英和二捕頭俞大貴之間相互揣測的話語在腦海中整理了一下,壓低嗓門道:“金大俠來自北京城,據說他在北京跺一下腳,連三公九卿都要害怕,不然他這回微服私訪蘇州,不會連巡撫大人、知府大人都為之震動……”
他這番話像是晴天霹靂一樣,震得空證大師等一行人全都霍然變色。戚威一怔之下,首先脫口道:“錦衣衛!原來他是錦衣衛。”
明太祖朱元璋成立大明帝國後,在洪武十五年時,設立錦衣衛特務組織,專掌緝捕、刑獄和侍衛之事,權責歸屬皇帝指揮。
錦衣衛組織龐大,統率的官員有指揮使,是正三品,指揮使下面尚有同知二人、命事二人、鎮撫二人,另有十四所千戶十四人,幹戶以下尚有將軍、力士、校尉等官員,下面所屬的衛士達數萬人之多。
由於錦衣衛直屬皇帝指揮,權力極大,本部就設有法庭和監獄,故此無論文官或武官,一聽到錦衣衛之名,全都會霍然變色,唯恐會遭到錦衣衛逮捕,落人大獄。
所以戚威在聽到了薛義的誇大之詞後,首先便想到了錦衣衛,忍不住便脫口而出了。
他這句話一出口,不但少林、武當等一行人全都大吃一驚,連編故事的薛義和他身後的那五名衙役也都臉色大變。
的確,只有錦衣衛的官員,才能在北京城跺一下腳,連三公九卿都會感到害怕,而薛義所形容的金玄白,正是那種官員……
方士英想了一下,低聲道:“師兄,如果他不是錦衣衛,那麼一定是東廠的檔頭了!”
東廠特務組織是明成祖在永樂十八年所設立,由宦官掌管。在此之前,宦官的地位極低,那是因為明太祖鑑於前代宦官之禍,故此竭力地抑制宦官的權勢所致。終洪武之世,明太祖驅使宦官辦事,始終加以箝制,所以沒有宦官干政的情形。
不過,明成祖以燕王的身分起兵奪侄兒建文帝的大位,依靠許多宦官的助力,洩漏朝廷的虛實,得到充分的情報,是奪位成功的因素之一。
除此之外,成祖當時寵債的宦官如鄭和、王彥等,不僅替成祖組織秘探、刺探朝廷虛實,並且還領兵出戰,多建奇功,所以深得明成祖的信任和賞識。明代宦官之所以具有出使、監軍、專征、分鎮、刺探臣民隱事等大權,都是從明成祖為了強化對官僚的控制,倚重周圍的宦官太監為親信開始。
明太祖朱元璋曾經禁令太監,不許他們讀書識字,但在明成祖時期,不但開放禁令,允許宦官太監們讀書,並且為了鎮壓異己的勢力,於永樂十八年時,設東緝東廠(簡稱東廠)在東安門外,由宦官級領,緝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和錦衣衛組織並稱為“廠衛”,是皇帝身邊兩大特務組織,對加強皇權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由於宦官專權,東廠的特務暴虐橫行,那些大檔頭、二檔頭等更是讓各種官員聞之色變,所以方士英立刻便想到了金玄白可能來自東廠。此言一出,群俠的臉色又變了一次,薛義等六名捕快也為之動容,想一想,方士英之言也極有道理,否則為何要為了找尋金玄白,不僅驚動蘇州知府,甚至連一省的巡撫大人都一夜無眠?
薛義想了一下,始終認為金玄白來頭太大,不敢再深想下去,低聲道:“在下好意勸你們,離開金大俠遠遠的,千萬別招惹他老人家,不然你們要負一切後果責任。”
秋詩鳳見到薛義轉身欲走,連忙上前兩步,問道:“薛官差,請留步。”
薛義轉過身來,看清了秋詩風的花容月貌,臉色一變,換成了一張笑臉,問道:“請問姑娘有什麼事嗎?”
秋詩鳳道:“小女子午後進城,似乎見到城門上貼有緝拿淫賊大盜的圖文,那上面的人顯然是金玄白……”
薛義連忙搖手製止她繼續說下去,低聲道:“那是弄錯了,為此,敝人的三名同僚此刻仍然蹲在蘇州大牢內,等候審訊,如果金大俠不願善罷干休,恐怕他們早晚會喀嚓!”
他用手比了個砍頭的手式,繼續道:“至於詳細情形,在下不敢多言,總之一句話,千萬別招惹金大俠,不然你們就算有三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說完,他轉身率著五名衙役走回金玄白處,躬身道:“稟告金大俠,小的已跟那些人說清楚了,請大俠放心。”
金玄白微微一笑,道:“東廠和錦衣衛果真權力很大,否則不會連少林和武當的弟子都怕成那個樣子。”
他目光一掃,對過山虎陳明義道:“陳老兄,你叫他們都回去吧!折騰一個晚上也夠累了,要他們早點休息吧!”
陳明義為難地道:“可是他們都想去接回當家的老大,這個恐怕會……”
金玄白略一忖想:“也好,你們就跟我去吧!我想王大捕頭看到我,準會把那些老大們放出來了……”
他失聲笑:“不過這樣一來,我身後跟了你們這群人,還有薛捕頭這些官差,讓人見了也真會想破腦袋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此言一出,在場的黑、白兩道眾人一想,果真都忍不住笑了出來,薛義訕訕道:“金大俠,小的在蘇州城當差十多年,從未發生這種奇事,也沒想到會跟這些牛鬼蛇神合作辦事,想起來的確令人哭笑不得。”
金玄白哈哈大笑道:“不管怎樣,我們走吧!”
他彎下腰去,扛起放在腳邊的木箱子,準備離去,過山虎陳明義忙道:“金大俠,這個木箱請讓小的替你扛著吧!免得你老人家累著了……”
薛義也趕忙道:“金大俠,還是讓小的替你帶著,比較妥當。”
金玄白本想把木箱交給陳明義,可是聽到薛義之言,想想到底交給官差保管要比交到地痞流氓身上較為妥當,於是笑了笑,把木箱交給薛義道:“既是如此,那麼就交給你保管了。”
他一隻手抓住箱子遞了過去,薛義見他神態輕鬆,還以為裡面裝的只是此行囊衣物,誰知木箱一接上手,卻沉重得幾乎讓他摔了一跤,趕忙使勁抱住,扛在肩上,呲牙裂嘴地道:“金大俠,你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怎麼這麼重?”
金玄白笑道:“這裡面裝的是金元寶,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賺的金子,所以我要隨身帶著。”
薛義吃了一驚,也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只得含糊其詞的“哦”了聲,不敢多說什麼,但他眼見那些聚在金玄白身後的牛鬼蛇神全都臉上現出貪婪之色,禁不住出聲罵道:“你們估計著看自己長了幾個腦袋?哼!誰想動歪腦筋,誰就別想看到今天的太陽昇起來了。”
陳明義轉身大喝道:“各位兄弟,你們聽到了沒有?金大俠所攜帶的錢財,誰若敢動歪腦筋,我過山虎陳明義第一個就不會讓他活著。”
那三、四十個地痞流氓全都紛紛表明不敢染指的心跡,一時之間發誓之聲此起彼落,煞是熱鬧。
金玄白沒有理會那些牛鬼蛇神,領先向走去,薛義等一班衙役立刻緊隨在後,而陳明義、李二牛等三、四十名地痞流氓則又隨在衙役之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前走去,聲勢頗為驚人。金玄白走過交叉路口時,見到少林、武當諸俠正目瞪口呆地向他投以注目之禮,禁不住心中泛起一陣得意腳下一頓,朝戚威等人抱拳道:“戚少俠,現在你們弄清楚了,在下不是什麼淫賊大盜了吧!”
方士英滿臉不屑之色,道:“是我們弄錯了,敢情尊駕是廠衛大人,真是失敬!”
金玄白正色道:“說出來也許你們不相信,什麼東廠、西廠、錦衣衛,我還是今天第一次聽到,不知道你們相不相信?”
何玉馥搶著道:“你如果不是廠衛大人,那麼為何那些差官會如此禮遇你?”
金玄白聳了聳肩,道:“這個我怎麼曉得?我也不清楚為何會這樣……”
秋詩風道:“金大俠,那麼你真正的身分是什麼呢?”
金玄白道:“我不是跟你們說過,我是五湖鏢局尚未上任的副總鏢頭。”
秋詩鳳還待說話,空證大師上前一步,雙掌一合,道:“阿彌陀佛,貧僧少林空證,敢問金大俠是何門派出身,為何通曉我少林刀法?”
金玄白笑道:“天底下練武的人,哪一個不會幾手少林刀法?在下就算會少林拳掌也沒什麼稀奇吧?”
空證大師眼中神光乍閃,衣袍倏地受風鼓起,合起的雙掌微微前伸,一股雄渾的內力發出,透過雙掌而出,以刀刃的形式朝金玄白逼射而去。
空證大師使的這一手是般若掌中的一式“童子拜佛”,跟武林中一般的“童子拜觀音”之式並無多大差別,所不同的則是其中所蘊含的強大力道和招式的後繼變化。
以空證大師的想法,自己發出五成內力,大概刀僧和掌僧兩人合力才能撐得住,想必金玄白年紀輕輕,不可能藏私,必定以全部力道來應付這一招,那麼不僅可以衡量出對方的功力深淺,也可以探查出對方的師們出身,來歷為何……
可是他雙掌力道剛發,金玄白已虛虛抱拳向前一立,頓時,一股柔和而又渾厚的勁道從雙拳之間發出,觸及空證的掌勁之後,立刻便將之逼退。
空證大師臉色一變,力道驟發,掌式化為“鏡花水月”,雙掌一陰一陽,抖動之際,把力道提升至八成,逼攻而出。
然而金玄白卻是原式不變,不但將他的八成勁道壓住,並且全部卸下,使得空證大師頓時感覺出心中泛起一股空蕩蕩的感覺。
就在他大驚之際,金玄白大笑道:“大師,多謝相送,就此別過。”
他雙拳一收,轉身去,不再理會兩派高手,就那麼瀟灑地帶著七、八十名衙役和地痞流氓朝大路走去。
空證大師頹然放下雙手,怔怔地望著那列怪異的行人,口中喃喃自語道:“這……這到底是什麼人?”
他和金玄白交手的過程極短,外人還當是兩人行禮致敬,可是身為少林弟子的刀僧悟性、掌僧悟法、拳僧悟緣和杖僧悟明都看得非常清楚,知道師叔空證大師是使出了少林般若掌在試探金玄白的武功修為。
只不過以他們目前的能力和眼光,是看不出空證大師到底用了幾成功力,以及雙方勝負如何。
所以一看雙方一觸即散,而金玄白瀟瀟灑灑地放步離去,立即全都湧現起滿腹的疑惑。
刀僧悟性問道:“師叔,你試過他的武功,結果怎麼樣?”
空證大師搖了搖頭,痴痴地望著走遠的行列,自言自語道:“天下怎會有這種拳?怎會有這種人?”
他這麼說,四位小和尚全都聽出了端倪,明白空證大師並沒有占上便宜,掌僧悟法忍不住道:“師叔,你剛剛以兩招般若掌法試探那位金施主,莫非沒能試出他的功力和出身門戶?”
空證大師沒有回答悟法,逕自對拳僧悟緣問道:“悟緣,你在拳法上的修為,高於你的師兄弟,剛剛有沒有看清楚金大俠使的是什麼拳法?”
拳僧悟緣抓了抓腦袋,道:“金施主好像使的是本門多羅神拳中第十一式和第七式,不過卻又有點不一樣,好像……變了出拳的角度……”
空證大師臉色凝重,點頭道:“悟緣說的不錯,他使的正是本門的多羅神拳,而最後的收拳之前,他並且以菩提指力在我掌上留下一道痕印。”
他張開雙手,放在悟緣面前,四位小和尚藉著早晨的微光看去,只見空證雙手掌緣各有一條月牙形的痕跡,頓時全都臉色大變,認為這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因為自從上代掌門空性大師讓出掌門之位,閉關靜修之後,現今掌門空無大師由於是出身達摩院,又主持過戒律院,故此極為重視弟子們的武功修行,寺中僧眾皆勤練武技,並且擇重點施以特別訓練,不像以前一樣,多學卻不精。
而空證大師則是”空“字輩中少數幾個能精通四種以上少林絕藝的僧人,細數起來,他目前的成就,除了少數幾個坐枯禪的少林長老之外,在當今少林寺來說,武功成就絕對排得上前五名之內。
以空證大師的武功修為,施出般若掌法,恐怕江湖上也沒有幾個人能夠接得下來,然而他卻明顯地表示不敵金玄白,怎不使得少林“悟”字輩的弟子不為之駭然?
空證大師見到四位弟子神色大變,沉聲道:“這金大俠一定是本門弟子無疑,否則不會使出如此精湛的本門拳法和指功。”
刀僧悟性駭然問道:“師叔,你的意思是說,連你都不是他的對手?”
空證大師苦笑了下,道:“他的功力深不可測,如果勉強來說,我的修為只有他四成……”
拳僧悟緣嚷著道:“這怎麼可能?”
空證大師道:“事實擺在眼前,不由你們不信。”
他略一沉吟,道:“此人一身精絕的少林武學,放眼天下,能堪為他對手的人,絕對超不出十個人……”
戚威聽了半響,忍不住插話,道:“大師,照你這麼說,他的武功已超過當今少林掌門了?”
空證大師道:“說來慚愧,這位金大俠的少林功夫恐怕已是百年以來,成就最高的,如果要打個譬喻的話,那麼他的成就已到了鴻鳥的地步,而我們僅是麻雀……”
戚威道:“不可能吧!他明明使出過本門的流雲飛袖絕技,又怎麼會變成少林的弟子?”
空證大師道:“金大俠是否曾經使出貴派流雲飛袖絕藝,貧僧未曾目睹,故而不敢推斷,但是他一身精純的少林內功,卻是非本門弟子,不經過洗髓、易筋的階段,是無法練成的……”
他向後退了兩步,道:“各位請看貧僧腳下。”
此時晨霧已褪,天色更加明亮,眾人的目光一落在地上,很清晰地可以看到石板上印著的兩隻腳印,竟然深達兩寸。
在場眾人全都駭然驚凜,少林四位小和尚更是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空證大師道:“貧僧方才已使出本門的達摩神功,施出了八成的內力,對方若非同行,以他的修為來說,貧僧此刻必定經脈寸斷,內腑全被震毀,但是就因為他施出的是易筋經最上乘的卸力功法,將貧僧發出的功力全數壓下,從腳底發出,這才留下這兩個腳印……”
何玉馥問道:“大師,照你這麼說,那位金大俠的一身武功都是傳自少林,可是為何他的師父是誰,你們卻不知道呢?”
空證大師一愣,道:“女施主之言不錯,這也是貧僧最感疑惑之處。”
他彎下腰來,伸出雙指在石板上畫了一個圓弧,接著手腕一抖,化指為掌,那塊嵌印著兩隻腳印的圓形石板已黏在他的掌上。
他把石板遞給拳僧悟緣,道:“悟緣,你帶著這塊石板,偕同悟明立刻趕回少林,見到掌門師兄之後,呈上這塊石板,並將詳細經過稟告掌門,看他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拳僧悟緣將石板揣在腋下,不敢多言,偕同杖僧情明立刻離去。
秋詩鳳見到空證大師臉色凝重,忍不住問道:“空證大師,請恕小女子有句不中聽的話想請問大師,能否請大師回答,以釋心中之疑?”
空證大師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有什麼話,請說無妨。”
秋詩鳳問道:“大師方才說過,那位金大俠可能是少林百年以來,武功成就最高的弟子,請問大師究竟是以何根據,說出這番話來?”
空證大師道:“世人皆知我少林絕藝共有七十二種,其實這都是經過歷代祖師不斷增進改善,才有目前這種規模,不過就因為武學之道浩瀚如海,任誰也只能選擇心性相近的武功,就一己之喜好,努力學習,用心淬鍊,然而人的生命有限、智慧有限,所以根據本門記載,歷代以來,本門弟子在七十二藝之中,最多隻有練成七種……”
他吁了口氣,道:“貧僧八歲進入師門,至今練功二十七年,只練成了四種功法,已算是本門翹楚了,據說上代師長也僅有三人練成四種以上的武功,故先師大風禪師練成五種,先師伯大愚據說練成六種,先師叔大聾好像也只練成六種……”
說到這裡,他閉上雙眼,沉思一下,道:“那金大俠方才施出三種本門絕藝,每一種的修為都在貧僧之上……”
他頓了頓,睜開眼睛道:“可是悟性曾說過,不久之遇到金大俠,承蒙他指點了一招刀法,可見此人在少林刀法上的成就已超越現有疇範,達到宗師的地步,不然不會修改我少林刀法……”
武當三英浸淫在劍法十多年,自然明白各派的武技皆有根源,也都是經過多少代的祖師們實戰之後,得到的結果,每一個招式變化都有規律可循,豈是能任人隨意修改的?金玄白出言指點刀僧悟性修改刀法出刀的角度和力道,不是狂妄自大,便是真的已達到“心中無招”的宗師境界了。
他們全都為之駭然,方士英和戚威面面相覷,回憶起金玄白顯露出的豪放氣慨,也不得不暗暗承認那個不太起眼的年輕人在武學上的修為的確非他們所能匹敵的。
龍飛問道:“大師,依照你的說法,這位金大俠已經通曉少林四種絕藝,功力又比你深,豈不是當今少林第一?”
空證大師默然點頭,嘆了口氣道:“說來真是慚愧,貧僧練功二十餘載,不但不是他的對手,恐怕……”
他苦笑了下,繼續道:“這樣說吧!如果要跟他交手,必須本派掌門和貧僧聯手合擊,才勉強可以抵擋得住,若要取勝,恐怕還得加上達摩院空明師兄才行。”
龍飛驚懍地問:“照大師這麼說來,此人豈不是當代武林第一高手?”
空證大師道:“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之道,浩瀚無邊,依金大俠的武功修為來說,恐怕只有老一輩的高手能夠壓得過他了,不過再怎麼說,他的武功成就,放眼當今武林,也足以立足十大高手之內……”
他的話聲稍頓,道:“他目前的身分未明,你們千萬別招意他,否則引起門戶之爭,就難以收拾了。”
他這句話意有所指,因為目前武當的掌門黃葉道長極為護短,龍飛和方士英都是出於黃葉道長的門下嫡在,空證大師唯恐他們少年氣盛,心中不服氣金玄白的超絕武功,而故意挑寡,那麼結局自然是自取其辱,慘敗而回。
萬一到時候他們返回武當向黃葉道長哭訴,那麼黃葉道長一定會盡起武當的精銳,向金玄白尋仇報復到時候如果金玄白施出少林神功擊敗武當群雄,則雙方必會發生門戶爭端……
空證大師有鑑於此,故而事先點出其中的利害關鍵,不過方士英聽了他這番話,心中更不服氣,動念準備憑著武當三英之力,再度挑戰金玄白,以證明武當劍藝尚在少林刀法之上……
秋詩鳳見到龍飛默然無語,連忙問道:“大師,請問你,那金大俠可不可能是返老還童的老一輩高手?”
空證大師一愣,隨即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女施主,固然內功精湛,再加上服用靈丹妙藥可以延年益壽,長保青春,可是絕不可能使人返老還童。”
何玉馥道:“大師,既然他不可能是返老還童的前輩高人,為何功力如此高深,且又博通各門武功,甚至連敝派的劍法他都熟悉。”
“這個……”空證大師一愣,道:“這個貧僧也不清楚,總之,此人一身是謎,在摸清楚地的來歷之前,你們誰都不要惹他,最好離他遠一點……”
他望著那已漸漸遠去的一條長龍似的人群,道:“以此人目前的成就,如果惹惱了他,恐怕除了漱石子老前輩,槍神楚風神、劍神高天行等少數幾位隱世的高人能製得住他之外,放眼武林,無人會是他的對手。”
方士英似乎還不肯相信,問道:“大師,難道崑崙悟明大師、崆峒破玉子、華山西嶽劍聖、海天機長都打不過這個姓金的嗎?”
他所說的這幾個人都是各派的掌門,也都是成名武林二、三十年的高手,輩份之高,尤在當今武當、少林的掌門之上。
但是空證大師聽了之後,卻搖了搖頭道:“這幾位老掌門,貧僧雖未見過,不過若是以一對一的方和金施主交手,恐怕也毫無勝算。”
方士英不服氣的說:“空證大師,你是否太高估了那個姓金的?”
空證大師眼中突然露出熠熠神光,凝住在方士英的臉上,看得他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空證大師沉聲道:“方少俠如果認為貧僧之言無稽,想要以武當劍法一試金施主的武學修為,貧僧也不必多言勸阻,只求少俠三思,以免為師門惹來災禍。”
方士英在空證大師的逼視之下,不敢多言,默默束手而立。
空證大師深深吸了口氣,收斂起眼中神光,緩聲道:“貧僧不是看輕武當,說句不中聽的話,就算是黃葉道長來此,恐怕三十招之內,也會敗在金施主的手下,你們如果招惹此人,恐怕武當百餘年的基業都將不保。方少俠,貧僧此言,你是信也不信?”
方士英雖覺空證大師這番話說得刺耳,卻是不敢吭聲,戚威和龍飛兩人也默然無語,頓時氣氛似乎凝重起來。
空證大師輕嘆口氣,道:“貧僧之言或許不中聽,不過並非過份,你們想想,且不論那位金施主的武功如何,就以他能讓蘇州知府下令出動全城的衙役連夜搜尋金施主的這個行動來看,各位便可以想像他的身分背景,必然和官方有極深的淵源,如果得罪此人,他身後的靠山豈放過武當?”
戚威一想起金玄白以樹枝作劍,露出的那手神功,便心中打了個顫,再一聽空證大師之言,想到金玄白可能是身屬廠、衛的高級官員,更覺全身一陣毛骨悚然,凜然道:“大師所言極是,在下等一定遠離此人,不敢替師門惹禍。”
空證大師滿意地點了點頭,抬眼望了望快要看不到的那條長龍似的人群,道:“走!我們且隨去看看,弄清楚到底是什麼回事?”
他雖然口中說不要招惹金玄白,可是像這種出動一城的官府衙役之力和城裡城外所有地頭蛇來找一個人的稀奇事情,真的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忍不住要想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端倪。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心中充滿了好奇,一聽空證此言,全都欣然贊同,隨在空證大師身後,大步向人群走去的方向奔了過去。
他們身法極快,不一會功夫便追到那條人龍,然而走近一看,那種浩大的場面,卻幾乎讓他們看呆了。
因為就這一會兒光景,原先隨在金玄白身後的人,從七、八十人,聚集到了四、五百人之多,這些人壁壘分明,一半是身穿皂服的衙門差役,另外一半則是短衣勁裝的地頭蛇,顯然他們都是看到了過山虎施放的煙火,從蘇州城內各個方向趕來的。
數百人匯聚在一起,聲勢極為浩大,可是卻沒有人敢高聲說話,全都默默隨著隊伍前進,而那些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各地的牛鬼蛇神,也都在找到自己相識的同伴後,悄悄進入行列中。
至於那些從不同方向奔來的捕快差役等,眼見這等聲勢,也都個個臉色凝重,全神戒備的加入官差行列,默默護送著金玄白向著位於蘇州東北的“拙政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