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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拳僧悟法

    船一靠岸,悟法小和尚就首先飛身上岸,接着飛霜女俠秋詩鳳捧着古琴,何玉馥挾着琶也一起離船登岸,至於那兩個婢女則一人抱着琴幾,一人拿着矮凳和獸爐,也跟隨着主人躍上了岸。

    金玄白見到那兩個女婢身手俐落,輕功不錯,心想:“有婢如此,可見主人的功力要在那楊小鵑之上了,看來江南三女俠中,是以飛霜武功最高,逸電次之,而散花則居其未。”他遠遠看見那兩個武當少俠走進船蓬裏,於是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準備前去跟他們打個招呼,豈知道一立起,才發現自己頭髮已經披散肩後,想了一下,這才記起是自己運功時氣衝髮梢,把束髮的緞帶崩斷所致。一時之間,他找不到什麼東西可以束髮,於是拔下一根茅草,匆匆地紮起頭髮,挽了個髮髻。

    戚威和方士英兩人進入船艙,取出兩人的行囊,交待了搖擼的船伕幾句話,這才飛身躍上岸來。

    悟法小和尚見到兩人手裏提着行囊,笑嬉嬉地問道:“兩位少俠,我們不是説好了,等天亮要上船嗎?你們把行囊帶着做什麼?”

    戚威笑道:“我這行囊裏裝着有四瓶西鳳名酒,是我們老二從西安帶回來的,如此良夜,應當飲盡西鳳美酒,小師父,你説對嗎?”

    悟法小和尚大喜,道:“小僧我久仰西鳳酒的大名,如今能夠有幸一嘗,真是快哉!”

    方士英見他樂得手舞足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行囊,道:“小師父,等會你看到我行囊中裝着的美酒,恐怕連口水都會流出來。”

    悟法小和尚雙眼睜得老大,道:“哦!難道你那裏面裝的又是什麼美酒?”

    方士英道:“小師父,珍藏七十年的一罈茅台酒算不算是美酒?”

    悟法小和尚“啊”了一聲,道:“有這麼好的東西,你怎不早點拿出來?天哪!我光是聽到七十年珍藏這幾個字就已經口水下來了……”

    他作出一個極為誇張的表情,逗得兩位武當少俠一齊哈哈大笑,連飛霜女俠秋詩風和逸電女俠何玉馥也禁不住以袖掩口,發出銀鈴似的笑聲。

    戚威笑聲一起,倏地發現茅棚裏走出一個高大健壯的年輕人,淡淡的月光下雖然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是軒昂的氣宇卻使得那人看來非同凡俗。

    他笑聲一款,凝目望着緩緩走來的金玄白,把手中行囊快速地挪至左手,空出右手,準備隨時可以拔劍出招,應付不測。

    他警戒的神色一起,其他眾人立刻覺察,全都轉身望向金玄白。

    金玄白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抱拳朝眾人行了一禮,道:“對不起,打擾各位雅興了。”

    悟法小和尚上前走了數步,站在金玄白身前約五尺之距,仔細地打量了金玄白一下,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一人在此,所為何來?”

    金玄白道:“在下本和太湖齊玉龍約好在此會面,無奈齊兄失約,所以在下這才枯坐棚內……”

    他的目光在武當雙英身上掃過,繼續道:“諸位既然乘船遊湖而返,不知可不惜一條船讓在下到太湖水寨一行……”

    悟法小和尚道:“施主跟太湖齊大公子既是好友,難道不知道太湖今晚封湖,任何船隻都不得靠近水寨嗎?”

    金玄白一愣,道:“這個……在下倒沒聽齊兄説過,或許太湖水寨臨時有事發生,所以齊兄不能趕約吧!”

    悟法小和尚點頭道:“事情可能就是這樣了,依小僧之見,你還是等到天亮,到時自有渡船可去太湖水寨,不然半夜而去,恐怕會引起誤會。”

    金玄白抱拳道:“多謝小師父指點,看來在下也只有這樣了。”

    他説到這裏,只見那兩個丫鬟女婢朝自己指指點點,不知銀秋鳳説些什麼,竟惹得她秀靨泛笑,雙肩不住聳動。

    金玄白看到她們的目光所及之處,立刻便知道她們是嘲笑自己以茅草束髮,不過他並沒有在意,逕自向湖邊行去。

    當他走出幾步,正好碰到一個船伕手提兩盞燈籠走下岸來,兩人打了個照面,那個船伕面上現出駭異之色,急忙垂下頭來,匆匆朝戚威行去。

    那個船伕的神色有異,金玄白並沒放在心上,可是當他快要走到湖邊時,卻聽到身後有人沉聲道:“這位朋友,請慢走!”

    金玄白腳下一頓,轉過身來;只見戚威和方士英已放下手中的行囊,而悟法和尚和那個船伕卻在低聲説話,兩眼凝望自己,臉上似乎浮現起驚詫的神色。

    金玄白不知其中有何緣故,目光一掃全場,落在戚威身上,問道:“請問尊駕叫我慢行,莫非有什麼事嗎?”

    戚威道:“請問閣下可是姓金?”

    金玄白點頭道:“不錯。”

    戚威道:那麼閣下的大名能否告知在下?”

    金玄白微微一愣,間道:“有什麼事嗎?”

    戚威問道:“尊駕大名是否上玄下白二字?”

    金玄白頷首道:“不錯,”

    戚威朗聲長笑,道:“蘇州城近日出了個劫財又劫色的淫賊大盜,看來就是你,沒錯了。”

    金玄白一怔,想起了午間在得月樓前發生的事,不禁有些詫異地忖道:“據神刀門的二門主韓永剛對程家駒説,這栽贓的低劣手法是他想要利用官府的力量來將我關進監獄,之後在獄中暗害我,可是卻被諸葛明和褚山、褚石三人擋住,韓永剛懷疑他們可能是來自北京的內廠檔頭,而那大捕頭王正英也警告過他,近期內要安份守己,為何武當三俠會聽信謠言,當我是淫賊大盜?”

    心念電轉,他也哈哈大笑,道:“你真是神目如電,居然看出我是淫賊大盜?請問你,你是從那點看出我金玄白是淫賊?”

    戚威道:“你犯下如此大案,難道不知道城門口已經張貼出緝拿你的圖形榜文?”

    金玄白習慣性地摸了摸腦袋,問道:“哦!城門上有緝拿我的榜文?怎麼我進城時沒有看見?”

    戚威道:“緝捕要犯的榜文是午後三刻時貼出來的,難道你沒看到嗎?”

    金玄白只見方士英悟法和尚此刻已成犄角之勢站好,與戚威所立的位置正好成為三角形,顯然是封住自己所有的去路。

    而那秋詩鳳和何玉馥偕同兩位女婢已走到茅棚裏,把古琴和琵琶全都放置於石桌上,兩盞燈籠就掛在茅棚的木柱上,照得方圓十尺內一片明亮。

    從她們臉上的神色看來,鄙夷中混雜着惋惜,顯然已將他當成死囚看待了。

    金玄白敞笑一聲,道:“就算我是大盜,可是兩位少俠不知要以什麼身分逮捕我?”

    戚威和方士英一愣,只聽金玄白又道:“俠以武犯禁,你們既非衙門捕快,又非兵馬司的官員,更不是什麼東廠、西廠、內廠的檔頭,憑什麼身分誓言逮捕我這個大盜?”

    方士英劍眉一軒,道:“古人説,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既是江湖大盜,無恥淫賊,我們身為俠義中人,便可以代天除害,將你逮捕歸案。”

    金玄白大笑道:“你們武當派的尊長平日是這麼告訴你們的嗎?好,姓方的,我問你,你説我是淫賊,究竟我是強xx了你的妹子,還是污辱了你的嫂子?不然怎會被你如此看待?”

    方士英臉色一變,叱道:“好個牙尖齒利的淫賊,竟敢出言侮辱少爺我,莫非你嫌我寶劍不利,不能砍下你的狗頭?”

    金玄白臉色一沉,眼中神芒湧現,沉聲道:“方士英,你們武當三英在下山之際,師門長輩是要你們行俠仗義的,還是妄斷是非的?你沒有親眼看到我做出不法之事,不僅妄下斷語,還口口聲聲要以手中長劍砍我腦袋,難道這便是武當的規矩和教誨嗎?”

    方士英倏然拔出長劍,手腕一抖,劍刃發出“嗡嗡”的聲響,顯出內力極為深厚,他側首對戚威道:“大師兄,讓小弟先去教訓一下這個牙尖齒利的淫賊!”

    金玄白冷哼一聲,道:“教訓我?你還早着呢?今晚若不讓你吃點苦頭,依你這種作風,早晚會讓武當的威名墮入污泥之中!”

    他向前走了一步,彎腰將湖邊挺立的一株小樹的樹枝折了下來,望着那根連枝帶葉的三尺多長樹枝,他沉聲道:“方士英,你儘管施出你拿手的武當劍法,看我能不能在三招之內讓你長劍脱手?”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的人全都大驚,看到他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態,悟法小和尚發出一聲怪叫,道:“有意思,真有意思,竟然有人用一根樹枝敢向武當三英挑戰,並且還大言不慚地要在三招之內讓長劍脱手,這真是武林奇聞了。”

    金玄白冷哼一聲,道:“悟法小和尚,你若是嫌我説大話,那麼我就再減一招,就以兩招為限吧!”

    他這話一出,在場所有的人都當他在胡説,方土英更是氣得不怒反笑,道:“好!如果我方某人兩招之內便敗在你手下,立刻當場自刎!”

    “自刎就不必了,”金玄白道:“你如果敗了,就罰你回山苦練武當劍法,二年不得下山,可不可以?”

    方士英正要答應,戚威出聲道:“三弟,不可中了他人圈套。”

    金玄白冷冷道:“圈套?我有什麼圈套?”

    戚威面色凝重地道:“閣下的意思是以手中這根樹枝代替長劍,並且要在兩招之內讓我三弟長劍脱手?”

    “不錯。”金玄白道:“這根樹枝是我剛從樹上折下來的,能有什麼圈套?”

    戚威臉上神色變幻了一下,道:“姓金的,你太小看我武當劍法了,這樣吧!如果你能在十招之內讓我三弟手中長劍離手,我們拍拍屁股就此回山,並且從此不下山來。”

    金玄白道:“不下山倒不必如此,但是你們的劍法尚未能窺及堂奧,卻是該好好地再練上兩、三年……”

    話聲稍頓,道:“這樣吧,你們兩個一起上來,我只用五招,如果你們五招之內落敗,那麼立刻回山,不得過問蘇州城裏任何的事,好不好?”

    戚威和方士英對了一眼,正待答應,只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喝叱之聲,隨着一陣鐵器碰撞的聲響,一個手持刀的年輕和尚,展袍飛掠而來。

    金玄白循聲望去,只見那個小和尚正是自己午前進城時,在城門外見到的那個少林七寶神僧中的刀僧悟性。而遠落在刀僧悟性之後丈許外的則是十幾個黑衣樣麪人,在跨着大步奔行,追躡而至。

    金玄白起初還以為那十幾個黑衣蒙面人是來自集賢堡的鐵衞,可是凝神一看,才發現那些人頭上包着忍者頭巾,身上的服裝是紫黑色,這種稍帶紅色的黑色衣服,是為了讓忍者方便黑夜行動所做的。

    這種忍者服裝正、反兩面是不同的顏色,外面是紫黑色,裏面則是柿色。忍者服裝之所以具備這種特色,是因為有時候為了適應地形和環境,會有需要裏面那種柿色的關係,才如此特別製作的。

    由於這種服裝用兩塊不同顏色的布料縫製,所以在兩塊布料中間,夾有一層棉絮,如此,在穿上時,衣服才不會因磨擦而發出聲音,更加方便夜間行動。

    至於集賢堡的鐵衞則是一律玄黑色勁裝布衣,黑色軟靴,臉上用黑色布巾蒙面,所以基本上和忍者的裝束有所不同。

    除此之外,忍者背上背的是長鞘忍者刀,而集賢堡鐵衞背的則是厚單刀,兩者差異極大。

    故此金玄白略一察看,立刻便發現那些追躡在火林刀僧身後的黑衣人不是集賢堡的鐵衞,而是忍者。

    他詫異地忖道:“這些忍者在追殺少林寺的刀僧,莫非又有誰花錢聘請他們對付那個小和尚?”刀僧悟性小和尚遠遠便看到了渡口茅棚邊站着的掌僧悟法——這當然是和尚的光頭在燭光下顯得特別醒目所致。於是他心中一喜,立刻加速朝茅棚飛掠過去。

    等到他又奔近丈許,頓時便認出湖邊尚立着有武當三英中的穿雲神龍戚威游龍劍客方士英,而茅棚裏還有江南三女俠中的飛霜、逸電兩位,頓時心中大喜,急忙高聲叫道:“悟法師兄,趕快過來幫忙。”

    悟法老遠便看到悟性被一羣黑衣人迫殺,他本想立刻飛奔過去加以救援,可是為了防止金玄白這個“淫賊”逃脱,這才沒有行動,略一猶疑,便聽到悟性小和尚的叫聲了。這時,他再也忍耐不住,大袖抖動,平空躍起,喝道:“師弟別急,小僧這就趕來了。”

    戚威見到掌僧悟法離去,正想要呼喚方士英加緊防守,以免金玄白趁機脱逃,豈知眼前一花,金玄白已從他身前掠過。

    他沉喝一聲,鞘中長劍在瞬間出手,一式“倒灑星羅”,幻化點點劍光,攻向金玄白。

    然而劍式雖快,金玄白的速度更快,劍影灑出,只是刺向處空中的幻影,金玄白在這剎那,竟已離他遠遠八尺開外。

    就在悟性小和尚呼叫之際,站立在茅棚中的秋詩鳳和何玉馥也飛身從棚內躍出,迎向躍來的悟性而去,準備攔住那些黑衣蒙面殺手。

    不過就在她們剛掠在空中之際,眼角餘光下出現一條如電人影,竟然後發先至,追過悟法小和尚,再越過她們,投向夜空而去。

    從那人的背景看來,秋詩鳳發現他便是被武當雙英圍住的金玄白,她沒料到這個被貼上榜文通緝的“淫賊”竟有如此高明的輕功身法,嬌叱一聲,伸手自鏢囊中取出三枚暗器,振臂朝金玄白射出。

    淡淡的月光下,那三枚銀白色的暗器破空飛出,成品字形射向金玄白後背。眼看去勢如電,那個“淫賊”就將中鏢,秋詩鳳心中頓時有些內疚,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打聲招呼便發出暗器,有些違反江湖規矩,不過當她想到自己對付的只是一個不恥的“淫賊”,便立刻覺得心中坦然。

    隨着她意念電轉,她看見那三枚暗器將要到達金玄白後背之際,對方左手大袖一拂,竟不知使了個什麼手法,把三枚銀色暗器全都捲住。

    人在半空之中,秋詩鳳很清楚地看到金玄白在收下自己暗器之後,還回頭笑了笑,她心中打了個突兀,隨着身形落下,她見到何玉馥已取出五枚“迫電梭”,叱道:“淫賊,看鏢!”

    聲出,鏢射,剎時只見五枚暗器發出尖鋭的聲響,如同五道電光射向金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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