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方茴從新馬泰玩回來就立刻打開了郵箱查信,六天內她沒給陳尋打過一個電話,其實她爸媽的手機都是全球通,聯繫陳尋並不費力氣,但她還是沒有。方茴總覺得陳尋待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不能說不好,但是從細微的情感表露上來說就是有那麼點變化,淡了。
因此方茴想,或許這些天的無聯絡狀態,能讓他更深一些的想念自己,而回到家的那一刻卻無奈地感到,原來對他的期待與想念還是高過了預期。不知道最終這個沒有彼此的六日,到底是考驗了陳尋的感情深淺,還是考驗了她自己的良苦用心。
出乎意料的,方茴的郵箱裡只有一封郵件,日期還是10月6日當天中午左右發過來的。方茴打開了郵件,裡面文字也不多,簡單地寫著:
茴:
這是累計了六天的想念,很想你。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你在我身邊就像空氣一樣,也許有時候並不能強烈地感受到,但是絕對不能失去,否則會沒辦法呼吸。
就這麼一直陪著我吧,好嗎?
陳尋
方茴看完郵件之後心裡酸酸的,她按了回覆鍵輸入了“好”字和一個笑臉符號。可是她並不是特別的高興,她始終覺得心裡有一塊空落落的,而陳尋並沒能填滿它。那個空氣的比喻反而讓方茴難受,她體會到了沒有強烈思念的寂寞,但是尚還沒體會到不能呼吸的痛苦。
晚上陳尋打來了電話,約好8號上學一起吃飯,別的也沒多說什麼,陳尋那邊有點嘈雜,方茴問他在哪兒,他只簡單說了在外面,從接通到掛斷,前後也就大概三分鐘。
開學之後他們一起吃了晚飯,方茴說想去遛遛操場,陳尋就陪她一起去了。初秋還留有夏末的最後一點餘溫,空氣是涼的,但傍晚的夕陽照在身上,還有一些暖。
方茴看著陳尋若有所思的側臉說:“想什麼呢?”
“沒有。”
“是麼?”
“是啊,要不你說我能想什麼?”陳尋笑著說。
“我怎麼知道。”
“哈哈。”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方茴深吸了口氣說:“你是不是覺得和我沒話說?”
“什麼呀!不是一直說著呢麼!”陳尋淡淡地回答。
“說真的,你這幾天想我了麼?”方茴低下頭問。
“想了,還和他們唸叨來著,你又不會游泳,怕你下海出什麼意外。”
“是嗎?不是最後一天才想起來要給我寫信的?”
“不是!我就是怎麼想怎麼寫的!每天寫一封‘我想你’也沒什麼意義啊!”陳尋刻意解釋說,其實他真是想每天寫一封來著,要不是第一天錯過去了,沒準真就寫了。可是後來他又和沈曉棠出去玩了一天,去前門淘盤,順道逛了大柵欄,還特意去吃了天興居的炒肝。那天玩得特高興,回家也挺晚的,他一犯懶就沒再想寫信這茬。
“陳尋……”方茴頓了頓說,“我覺得你沒以前喜歡我了,咱倆好像和上高中那會兒不太一樣了。”
“胡說什麼吶!你就愛成天瞎琢磨,根本沒那回事!”陳尋煩躁地說。
“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還喜歡我嗎?”方茴停下來,幽幽地看著陳尋,一字一句地說。
“好吧我承認,可能咱們的感情是不像以前那麼強烈了,但這不代表我就不喜歡你了呀!畢竟咱們還是長大了,上大學後事情又多,不可能再像高中時候那樣天天守在一起。我還是喜歡你,我很清楚我的生活裡面不能沒有你。但我覺得咱們都應該更成熟地對待咱們的感情,不能總是胡思亂想。”
陳尋扶著她的肩膀說,方茴一直低著頭,鼻子一抽一抽的,她這樣子讓陳尋很心疼,他把方茴抱在懷裡說:“別哭了,你一哭我心裡就特難受。”
“陳尋……你答應我件事行麼?”方茴趴在他肩膀上說。
“你說吧。”
“要是有一天你喜歡別人了,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保證不纏著你,但你一定要跟我說,好嗎?”
“不許胡說!”陳尋想起這些年的往事,自己眼睛也酸了,摟住她說,“我們考一個大學不就是為了在一起麼?你知道嗎?當初我高考物理有一道大題沒做,就是為了能和你在一個學校!我們一定會一直在一起的!”
兩個人在操場的角落緊緊擁抱,方茴特別感動,好半天才有點不好意思地鬆開手說:“今天多陪我待會兒吧。”
“成!”陳尋笑笑說,“一切聽你安排!”
方茴也低下頭笑了,陳尋鬆了口氣,正想和她聊點什麼高興的事,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上面一閃一閃的是吳婷婷的名字。
陳尋有些尷尬地迴轉過身,雖然看得出來很猶豫,但他還是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邊吳婷婷發出了從未有過的慌亂聲音,她像唸咒似的一遍遍重複著一句話:“來中糧廣場!孫濤他們看見白鋒了!”
陳尋最終還是告別了方茴,去中糧廣場找吳婷婷了。面對陳尋慌張的神色,方茴沒什麼可說的只能答應了好,之後她還想叮囑兩句,可是陳尋卻已經頭也不回地跑走了。站在原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方茴覺得更加寂寞。
陳尋來到中糧廣場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吳婷婷紅著眼睛愣愣地坐在一旁的臺階上,孫濤和楊晴站在她旁邊,滿面愁雲。
“到底怎麼回事?誰看見了白鋒?”陳尋迎上去問。
“我們倆!”孫濤拉過楊晴來說,“她事兒特多,非喜歡那種帶香味的避孕套,中糧地下的超市有賣的,就拉著我來買。結賬的時候我看旁邊款臺那人特眼熟,猛地就覺得像白鋒,但是看著比原先白鋒單薄,頭髮挺長的,有點他媽陰柔,就跟美髮店那種人似的。你要說長相是真像,可氣質一點都不像,白鋒多爺們兒啊!他好像看見了我們,急匆匆就出去了,等我們跟出來就不見影了,我看著好像是去了對面的北京國際飯店裡頭,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你就把她招擺來!”陳尋瞪了他一眼說。
“婷婷都等了這麼些年了,不管是不是都得告訴她一聲啊!”楊晴憐憫地看了看吳婷婷說。
“你缺心眼兒呀!要不是呢,不就相當於把她扔高了再摔下來麼!她受得了麼?”
陳尋皺著眉說,“海冰呢?來了嗎?”
“來了,上對面國際飯店裡問去了,這哪兒能問出來啊!就算那人是白鋒他也不敢用真名啊!說不定一問立馬就跑了呢。婷婷情緒太激動,就沒讓她去,怕鬧大了,我們在這邊陪著她。你快勸勸她去,她非要在這裡守一宿,說是等那人出來,親眼看看。”孫濤跺著腳說。
陳尋狠狠白了他一眼,轉身坐到吳婷婷旁邊說:“又穿這麼點!你冷不冷啊!”
吳婷婷茫然地搖了搖頭,陳尋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披上了說:“你先別想著是他,心裡靜靜。我覺得不太會是白鋒,你想想他現在又不知道自己沒殺人罪,北京他怎麼可能回來?肯定是天涯海角指不定哪兒飄著呢。你別聽見點風吹草動就坐不住,不是我說,你對他還是放一放吧!”
吳婷婷沒理他,依然執著地望向對面,陳尋撓了撓頭,只好毫無辦法的繼續陪著她。
過了一會唐海冰走了過來,吳婷婷騰的站了起來,一把拉住他顫聲問:“怎麼樣?
問著了麼?”
唐海冰扶穩了她說:“國際飯店的人才不可能幫咱們查有沒有這麼個人呢!再說用白鋒這名也根本查不著!後來我偷偷給打掃大廳那阿姨塞了五十塊錢,她告訴我是有一個穿紅衣服黑褲子的小夥子進去,頭髮很長,急匆匆的,上電梯了,肯定是在裡面住的,我估摸著應該就是孫濤他們看見的那個人!”
吳婷婷聽他說完臉上就露出了欣喜的潮紅顏色,她鬆開手看著陳尋高興地說:“好好好!我這就上國際飯店門口等著去!”
“這都幾點了?等什麼等啊!就算是他,人家也得睡覺啊!你先回家,明天再來吧!”陳尋拉住她說。
“我不!萬一他晚上走了怎麼辦?我要去等!”吳婷婷掙開他說,“你們要是覺得麻煩就回去!反正我是肯定不會走的。”
“你說什麼呢!我們可能把你一個人扔這兒麼?”唐海冰嘆了口氣說,“反正現在我一個人住,明天就請個假不去上班了,我陪著你!陳尋你就回學校上課去吧!孫濤你呢?明兒要有事你也走!”
“我們明天就政經和軍理,都可以不上了,我也在這兒盯著吧!”陳尋說。
“我剛和人在動物園租了個攤,倒服裝呢,現在還沒正式開張,我也沒事!”孫濤摟住楊晴說,“要不你先一個人回家?”
“我不,要那人真實白鋒我也想看看他呢!那可是我小時候的偶像!”楊晴笑著說。
吳婷婷掃視了他們一圈,嘴扁了扁就要哭出來,陳尋把她你的腦袋按在懷裡說:“別掉金豆啦,等著和白鋒見面的時候再哭吧!把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來給丫看看!”
“嗯!”吳婷婷使勁點了點頭說。
幾個人在國際飯店門口找了塊地坐下來,頭半夜還興奮地盯著看,後半夜又冷又餓就都有點撐不住了。孫濤把楊晴抱在懷裡睡了,唐海冰一根接著一根抽菸,也是上下眼皮打架。陳尋和吳婷婷披著一件外套靠在一起,吳婷婷看著高大的國際飯店說:“陳尋,你困麼?”
“不太困。”
“我也是……我一想到能見到白鋒,哪怕是僅僅跟他長得像的人,我的心就跳得特別厲害,根本睡不著。”吳婷婷捂著心口說。
“要是真是他,你見面先跟他說什麼啊?”陳尋把衣服往她那邊挪了挪說。
“我也不知道……我真沒想好,你說我該說什麼啊?多年不見?過得怎麼樣?你還好嗎?”吳婷婷皺著眉頭說,“我怎麼覺得有點假啊!”
“不,挺有那種味兒的,電視劇裡男女主角就別重逢不都這麼說麼?”
“可你覺得我是女主角嗎?”吳婷婷輕輕笑了笑說,“其實見面第一句話我應該問他,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別瞎琢磨了。”陳尋矇住她的眼睛說,“眯一會兒吧,要不明天一雙兔子眼,白鋒就算心裡記著你也認不出來了,我幫你盯著。”
“好。”吳婷婷頓了頓又說,“你以為我還有什麼奢望嗎?我只是想親口告訴他,他沒殺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了。”
陳尋感覺自己的手心溼潤了,他摟緊了懷裡的女孩,仰望著已經看不到星星的北京夜空,長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