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盈盈突然道:“神僧,我已經猜出他的來歷了!”
藍輝雄叱道:“盈盈,你胡説什麼?”
般若神僧微笑道:“藍施主,不要阻止她,令嬡聰穎敏慧,或許能夠猜出於梵的來歷也不一定。”
藍輝雄嘆了口氣,道:“這丫頭除了會胡説之外,還懂得什麼?”
他話雖這麼講,卻掩不住心中的高興,眼中露出興奮之色,向着藍盈盈望去。
藍盈盈張着鮮紅的小嘴,朝藍輝雄做了個怪臉道:“神僧,依晚輩的想法,他一定是武當哪一個人的寄名弟子,雖然得傳武當內功心法,卻沒學到武當的拳劍之技,可能他遭遇到什麼事故,以致身負重傷,湊巧被枯木尊者彭海所救,那彭海後來又因為有事,所以才傷了他的陰脈,把他留在這裏……”
藍輝雄皺了皺眉道:“枯木尊者行事邪惡,只有聽説他殺人,沒聽説救過人,他又為何要救下於梵?”
藍盈盈道:“神僧方才不是説於梵根骨很好嗎?或許彭海想要收他為徒,可是因為有重要事情要辦,不能帶他走,這才用玄陰指傷了他的陰脈,要他留在這裏,若是他想逃走的話,一定會中途傷發死去,所以他非得留在客棧不可,哪裏曉得卻會遇見了我和蔣吟白,使他的內傷提早發作,這才……”
她説到這裏,話聲一頓,笑道:“爹,你講女兒説得有沒有道理?”
藍輝雄頷首道:“本門的玄陰指確實可以在出手之後,只要受傷不妄運真力的話,內傷延緩數日方始發作!”般若神僧點頭道:“藍姑娘推測得很有道理,這少年非常可能是武當的寄名弟子,不過老衲認為武當既然發現這塊璞玉,為何又會不正式收為弟子,傳以武功,難道於梵出身不正,那位道長要考驗此少年不成?”
藍輝雄訝異道:“神僧的意思認為他只練過三年內功?像他這等情形起碼也應是苦修五年之後,才能獲致的……”
“這就是老衲認為他是一塊璞玉的原因了!”
般若神僧道:“可惜老衲在三年前沒有發現他,不然他在今日的成就,尚不及此……”
他輕嘆一聲,搖了搖頭道:“這也可以説他的福緣太薄了,老衲既不知他的來歷,加上遇見他也太晚了,否則……”
藍盈盈搶着道:“神僧,只要你老人家想要收他為徒,並不太晚,至於他的出身來歷,只要等他醒來之後,便可以詳細的問一問他……”
般若神僧微微一笑,道:“藍姑娘的意思是要老衲收他為徒?”
藍輝雄瞪了女兒一眼,道:“神僧,你老人家別聽她胡説八道,她一向都是不知輕重……”
“藍姑娘並沒説錯,老袖確有收他為徒之意!”
_般若神僧道:“若在一年之前,老衲也會毫不考慮的這麼做,可是如今老衲已有了對付九大凶人之策,倒不急於收徒了!”
藍輝雄驚喜道:“神僧已有了應付九大凶人之策?不知是……”
般若神僧道:“此時言之尚早,老衲也不必多説,倒是眼下我們需要知道的乃是彭海等人為何連續出現杭州?他們聚集於此,又有什麼陰謀?”
藍輝雄道:“關於這一點,弟子返莊裏之後,立即傳令出去,開始調查他們為何出現此地的原因!”
般若神僧略一沉吟,道:“好吧,此事就有勞藍施主了,老衲也準備兩天的功夫,查看我那好友被血影人魔綁架何處,兩大之後,老衲自會到貴莊去叨擾了。”
藍輝雄笑道:“神僧太過客氣了,敝莊能請到神僧,是弟子的光榮,談什麼叨擾?”
他的話聲稍頓,問道:“神僧,不知老人家如何着手調查?”
般若神僧道:“血影人魔是在昨日正午找到木藥師家中,以強硬的手段把我那好友綁架走的,老衲料想他決定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便挾持着木藥師離開杭州,可能會僱一車船運走,所以打算到那些地方去查問一下……”
“弟子也預備先從車船客棧之處調查,不如跟你老人家一塊走!”
藍輝雄説到這裏,指了指於梵,道:“不過這個孩子也是一條線索,大師父……”
般若神僧道:“這孩子就交給藍施主你了,他身上的外傷也要煩你替他治療一下,若是從他的身上問不出什麼,最好不要為難他,這孩子將來總會出人頭地的,我想你也樂於見到正派多一股力量……”
藍輝雄恭聲道:“神僧説得極是,弟子回莊之後,立即命耀明帶金創藥來,替他治傷!”
般若神僧頷首道:“我們走吧!”
藍輝雄吩咐了藍盈盈幾句話,隨着般若神僧走出房去。
藍盈盈掩上了自己的房門,拉開了椅子坐了下來,手肘撐在桌上,託着香腮,凝目注視着窗外的蒼穹。
她的心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望着望着,兩邊臉頰漸漸紅了起來,眼瞳裏也似閃出了亮光。
於梵已運功完畢,醒了過來……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長氣,用手掌揉了揉眼皮,然後緩緩地睜開眼來,他這一趟坐功,經過了般若神僧的真力之助,不但解除了被彭海玄陰指傷害陰脈的危險,並且由此還獲得很大的裨益,使他在內力上修為更進了一層,以致這一趟坐功所費去的時間,較了以往任何一次還要久長!
醒來之後,他只覺四肢百骸,通體舒暢,精神飽滿,愉快之極,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於梵以前哪會想到,運功調息有這麼大的妙用,冥冥中對於那老師父的德意.更加一層崇敬與感懷。
他狂喜地自忖道:“神僧?什麼神僧?難道……?難道剛剛替自己療傷的那位老師父,竟會是武林第一奇人般若神僧麼?”
他也許太大興奮了,一念未畢,身形已由牀上疾翻而下,雙目向房中一望……
此時天色已暗,斗室之中,除去他自己之外!就只剩下了那刁蠻的藍盈盈姑娘。
於梵見狀,不覺一怔道:“咦,人呢?”
藍盈盈一手支頤,正望着窗外的暮色出神,聞言即抬頭道:“誰啊?”
於梵接口道:“那位老師父啊!”
藍盈盈道:“你是説般若神僧?”
剛才在打坐之際,於梵隱隱約約地並沒聽得清楚,現在從藍盈盈一説,他總算證實了:
那替自己療傷的老師父,果然就是被武林中人尊為泰山北斗的般若神僧。
他明明知道這是不會假的了,但實在喜出望外,因此使得他仍舊情不自禁地脱口説道:
“藍姑娘,他……他真是般若神僧?”
藍盈盈雙眉一揚道:“當然啊,我爹説的,那還會錯得了!”
於梵一聽,心中迫不及待道:“錯不了,錯不了,請問姑娘,神僧他現在……?”
藍盈盈嬌笑插口道:“怎麼?你想要見他?告訴你,先坐下。耐着性子慢慢等吧!”
“姑娘是説……”
“我是説神僧現在出去了!”
“出去了?出去於什麼?”
“喲,你會的不多,管的倒還是不少呢,告訴你,神僧有個好朋友木藥師被人綁架了,他去……”
一言未落,於梵陡然大喝一聲:“不好!”
隨着這一聲大喝,人如潑風般撲出了店房。
藍盈盈見狀大愕道:“於梵,喂,喂,於梵,你要幹什麼?”
她聲音叫得不低,可是,於梵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般,出了店門,放足狂奔,轉眼消失蒼茫暮色之中。
九大凶人聯手對付神僧,神僧縱然真是天神轉世,恐怕也難佔便宜,別説神僧對於梵還有救命之恩,即非如此,於梵也不能眼看神僧落人那批邪惡的兇人之手。
他恨不能馬上找到神僧,道出九大凶人的陰謀,心中進急,慌不擇路,及至定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停身在一片荒山之中。
於梵心中微怔,猛然轉身……
誰知他剛一扭轉,陡自一黑一白兩條人影,由正方如飛奔來。
糟,這不是羅詩與魏霸天麼?於梵心中大駭,眼看左側一蓬野草,頓時晃身躲了進去。
不消多久,那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已到數丈之內,二人腰下剛剛一住,就聽其中一人開口道:“褚兄,我看這番是沒有希望了!”
咦,這聲音不像,啊,對了,他們怎會姓褚?於梵偷眼一看,可不是,這兩人果非羅詩與魏霸天。
那穿白的一個高挑身材,年紀比羅詩大得多,另一個雖然穿着黑衫,但身材只及魏霸天的一半,並且他用的兵刃是劍而非刀,白衣人話一落,黑衣人立即接口怪笑道:“嘿嘿,沒想到韋興老鬼如此難對付,憑我們幾個一路跟下來,非但沒能截得住他,並且還讓君山陳屏賠上一條老命,做如此事傳人江湖,你這點蒼居士與我褚霸就不用混了!”
“比起你天山一劍,我歐陽子修這點微名算得了什麼,倒是少林掌門人覺慧長老……”
一言未落,突聞佛號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先別泄氣,那韋興老怪業已身負重創,絕對無法走遠,我們還是合力再搜一遍看看!”
隨着這陣話聲,只見一名身形高大的老僧,業已步履飄飄地來到當場。
天山一劍褚霸目注老僧,露出一抹冷笑道:“掌門人説得不錯,但是老朽始終不敢相信,般若大師會把那樣貴重之物,交給韋興這種人!”
覺慧長老道:“阿彌陀佛,海宇雙怪雖然是江湖邪魔人物,但據老衲所知,他們對般若大師,卻是不二忠僕!”
褚霸微顯一怔道:“為什麼?”
覺慧長老道:“因為三年之前,海宇雙怪都在祁連山下碰上了血影人魔,苦戰不敵,同負重創,二怪因此斃命,大怪韋興則幸遇般若大師相救,這才得保殘身,自此而後,他才消聲匿跡,甚至連昔日黨聯徒眾,也受命退出江湖。”
歐陽子修聽得神情一動道:“這樣説來,神僧所得的太陽真解,就真有可能……”
一言未畢,突聞聲怒叱,於梵由暗中偷眼一看,只見兩條人影,由東向南,一閃而逝。
於梵隱約之中,看出這兩人一是老尼,一是胖僧。
心中正覺愕然之際,驀聞天山一劍沉喝一聲:“大概他們發現了,走!”
走字出口,身形已動,歐陽子修緊隨其後,覺慧長老功高一籌,雖然後發,卻仍搶到二人的前面,轉眼全都走得不見蹤影。
於梵看到此處,忙由草叢中鑽了出來。
誰知他立足未穩,突見一名滿身血跡的人影,步履蹌踉一路歪斜地奔了過來。
此時天色更暗,加上那人傷勢甚重,因此直到數步之內,剛現了於梵,猝然之間,只見他向後一撤,喝道:“小輩,你是什麼人?”
傷勢實在太重了,喝聲方落,腳下一連晃了幾晃。
於梵心念一動,連忙趨前扶道:“啊,你……你是韋興老前輩麼?”
那人雖然傷勢不輕,但終究是武林中成名人物,未等於梵手掌及身,陡地五指一翻,扣住了他的脈門道:“好小輩,你怎知道老夫是韋興,你也是為太陽真解來的麼?”
於梵被他五指扣攏,頓覺手腕同上了一道鐵箍相似,情不自禁地用力掙扎……
可是還沒等他用力,對方突然五指全松,雙膝一軟,坐了下去。
看樣子,他的傷已至油盡燈枯的時候。於梵見狀,急忙蹲下身形道:“前輩可別誤會,我不是為什麼太陽真解來的,我和你一樣,曾受神僧救命之恩!”
大怪神色一振道:“什麼?你……你這話是真的?”
於梵道:“在下句句實言,前輩儘可放心,他們正在四處找你,待我扶你到草叢裏躲一下!”
韋興那滿布血跡的臉上,突然現出一絲笑容,道:“不必了!”説完未等於梵開口,繼道:“老夫大限已到,你如當真受過神僧救命之恩,就請趕快找到他,替我轉達了……句話!”
話尚未説畢,人已不支,於梵知已不能遲疑,急道:“什麼話?”
韋興喘息了半天,這才掙扎着説道:“大風……起……兮……”
説落陡地噴出一股鮮血,雙眼一閉,氣絕而亡。
只是四個字?是否言有未盡?於梵心中懷疑,決定檢視遺物,看看是否遺物中能夠發現一點頭緒。可是,檢視的結果,韋興的身上除去幾兩銀子外,就只有一隻羊脂玉瓶,於梵剛把這隻玉瓶拿起,就聽一陣陣衣袂飄風之聲,驚愕中猛一回頭;三條人,恰在此時墜落當場。
他們一僧兩俗,正是去而復返的覺慧長老、天山一劍與點蒼居士。
三人腳下一定,天下一劍陡地趕前數步,把韋興的屍身由上至下,詳詳細細地搜查了一遍,當然,他搜查的結果是一無所獲。
本來三人對於梵就已經懷疑,此時更是一齊把眼光轉了過來,天山一劍首先開口道:
“小輩,你是什麼人?”
於梵自從偷聽他們談話之後,對這些自詡名門正派的高手,觀念不禁大變,聞言冷冷答道:“流浪江湖的小卒,姓名不值一提!”
天山一劍怒叱道:“那你到此地來幹什麼?”
於梵道:“不幹什麼,適逢其會而已!”
褚霸聽得雙眉一挑,反手就待出招,覺慧長老見狀連忙插言制止道:“阿彌陀佛,小施主自謂適逢其會,但不知這位施主彌留之際,可有什麼東西交給你沒有?”
“沒有!”
“有什麼話交待你麼?”
“也沒有!”
歐陽子修插口道:“閣下請別誤會,我三人乃是死者多年好友……”
一言未落,於梵已經插口道:“既然三位是他多年好友,在下不必再為他的後事操心了,再見!”
話畢大步而去,天山一劍待要出手,卻為黨慧長老示意阻止。
茫茫夜色中,於梵離三人愈來愈遠,正自寬心漸放,突然,一條人影,疾掠而來。
於梵自一怔,身形已被那人挾起,霎時耳畔風聲,轉眼間奔出數里,那人這才停下腳步,將他放落地面。
於梵驚詫中猛一抬頭,頓時啊呀一聲……
原來這挾着他一路奔馳之人,灰衣芒鞋,長眉垂頰,赫然竟是般若神僧,於梵又驚又喜,慌忙施禮道:“神僧……”
般若神僧大袖微拂,阻止了他的身形,端容説道:“小施主不必多禮,一切我全知道了,現在事情緊急,老袖想請你替我傳個口信,不知小施主……”
於梵連忙接口道:“神僧但有所命,小可萬死不辭!”
般若神僧道:“既然小施主有此心意,就請代老袖先跑一越隆中山,到三清觀面告玄元道長,説是‘東風、西雨、南晴、北雪’!”
“東風、西雨、南晴、北雪,就是這八個字嗎?”
“不錯,就是這八個字,然後再煩你去一趟宜昌,到興記學堂告訴陳子興教席,説是‘秋雨梧桐葉落時’!”
“秋雨梧桐葉落時?”
“對了,他們問你是誰,你就説是武林一絕!”
於梵心中一動道:“武林一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