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駕車(事實上我根本分不清誰駕車),美景坐在她旁邊,我坐在後面,車子一開始行駛,我就道:“駕車的最好少說話。”
她們說話,一人半句,我怕影響駕駛,所以才這樣吩咐。
美景在座位上,半轉過身子來,臉向著我:“巴圖叔叔人非常有趣,我們和他,一見就投緣,也就沒有隱瞞自己的來歷。”
我“嗯”了一聲,良辰美景的來歷,也相當駭人聽聞,所以我道:“以後,還是儘量少告訴人的好。”
兩人齊聲答應,美景又道:“我們也另有作用,心想我們把來歷秘密說了,他也應該把那十年中在作什麼,向我們說一說了吧。誰知道他半響不語,突然……突然有了一個極怪的動作。”
(良辰美景的神秘身世,在(廢墟》這個故事中。)
我忙問“什麼動作?”
開車的良辰美景是忍不住插了一句:“他閉上眼睛,拿出紙筆,閉著眼睛寫字。”
我吸了一口氣,良辰美景不明白巴圖何以那麼怪,要閉著眼睛寫字,可是我知道——巴圖果然直到現在,還未曾擺脫他“半機械人”的身份。我奇怪的是,他離開蒙古草原,已有七年,在這七年中,他大有機會把植人的“零件”取出來,他為什麼不那麼做?
美景瞪著我,我道:“你管你說,稍後我會解釋。”
美景眨了眨眼:“他先寫了一句:絕不要把我所寫的念出來,最大的特務行動,牽涉範圍之廣,等於是一場世界大戰。”
良辰連連點頭:“他是那樣寫的,閉著眼,而且,樣子神秘得要命。”
我“晤”地一聲,心中在想:巴圖不會騙兩個小女娃,他所說的“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間諜”,是怎麼一回事?全世界的特務,難道在十年之後,還在找那個帶了一整箱機密文件,墜機未死的無帥?
美景見我神色凝重,也就住口不言,我想了片刻,不得要領,示意她再說下去,美景道:“他又道寫:你們明白了?請在我手背上碰一下。”
良辰道:“他竟不讓我們出聲。”
連在駕車的良辰,也轉頭向我望來,神情十分疑惑,我吃了一驚,心知解開她們心中的疑團,只怕會出車禍,所以我極簡單地解釋:“他腦部曾植入電子裝置,他看到形象,聽到的聲音,在一定距離內,可以通過儀器接收到。”
良辰美景現出怪異莫名的神情。
我又道:“他一定不願意告訴你們的事給別人知道,所以才用這種怪方法。”
兩人同時吁了一口氣,顯然巴圖用這種怪方法告訴她們一些事,使她們疑惑了許久,憋了許久的疑惑,一旦有了答案,自然會鬆一口氣。
美景道:“他繼續寫的是:過去十年,開始三年的遭遇,我已經用隱秘的方式,告訴衛斯理,他如果不太笨,這時應該已經發現了。”
良辰問:“衛叔叔,發現了嗎?”
我悶哼一聲:“我太笨,所以沒有發現。”
兩個小鬼頭見我神色不善,各自伸了一下舌頭,不敢再說什麼。
我催她們:“揀重要的說。”
兩人朗聲答應,美景仍然伏在椅背上,面向著我:“我們在他手背上碰著,他又告訴我們,他已經有了一點眉目,大有可能,他會成為最偉大的間諜。”
我不禁苦笑,連巴圖這樣出色的人,也避不開人性的弱點——最偉大,世界第-……等等的虛名,看得那麼重,看來他不除去“零件”,純屬自願,因為他要當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間諜。
我低嘆了兩聲,美景繼續道:“以後,還有一兩次,他用這個怪方法和我們交談,大多數情形,十分正常。”
我作手勢,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在接下來一個半小時的行程之中,她們把幾天來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等到車子停在一幢相當宏偉,看來又極典雅的房子前時,她們講完了已有十分鐘之久,可是我還是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巴圖和她們這幾天的遭遇不算十分怪異,但卻有難以形容的震駭。
以下,就是他們那幾天的遭遇。
飛機上,巴圖和良辰美景,絕不寂寞,巴圖見多識廣,兩個小鬼頭能說會道,一老兩少,談天說地,只覺得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到赫爾辛基,巴圖就把她們帶到了一個被她們形容為“十分神秘”的所在——那地方的確神秘,從一間舊書店的店堂走進去,移開一架子舊畫,現出一道暗門,經過一條甬道,才能到達,是佈置得極舒適的,有三間房間的居住單位。
(良辰美景見識少,像這種“神秘地方”,各國的特工人叫都十分喜歡採用,那“舊畫店”,自然只是掩眼法,根本也是特務機構開的。)
(由此可知,巴圖的確還在從事間諜工作。)
休息了一會,他們就開始去調查“失蹤事件”,良辰美景認為巴圖的調查方法不當,她們要“另癖蹊徑”,一下就到了“失蹤”的現場,巴圖到過現場很多次,本來不想去,但良辰美景堅持,他也只好勉為其難。
良辰美景全副滑雪裝備出發,到了那裡,哪裡做什麼研究調查,只是嘻嘻哈哈滑雪嬉戲,巴圖在一旁,跌足不已,提了三次抗議無效之後,嚴重警告:“你們年輕,能浪費時間,浪費十年,也還是二十來歲,我可不行了,我是老頭子,時間過一秒少一秒不能陪你們這樣浪費,從現在起,分道揚鑣。”
巴圖說著就要走,由於他的那番話,說得相當重,良辰美景嚇得不敢再玩,當下就除了滑雪裝備,仔細看著附近的形勢,搖著頭,發表她們的意見。
良辰道:“根本沒有人失蹤,其實不應該查他們到哪裡去了。”
美景道:“對,應該查他們從哪裡來。”
這都是曾討論過的了,若不是她們兩人模樣實在可愛,巴圖決不會再和她們耗下去。這時,巴圖沒好氣:“他們會從哪裡來?難道挾空冒出來?”
良辰“啊”地一聲:“我看過一些故事,有人,有馬,不是平空冒出來,是畫中走出來的。”
美景道:“對,這類故事多得很,一個書生買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個美女,那美女就會走下來,幫書生洗衣服煮飯。”
良辰又道:“也有人日日看到有一匹馬,飛快地在路上跑來跑去,後來看到了一幅畫,畫中就是他天天見到的那匹馬。”
她們自顧自講著,沒有留意到巴圖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們還想巴圖也同意她們的假定,可是當她們向巴圖望去時,卻嚇了一大跳:“巴圖叔叔,你……不舒服?”
巴圖臉色難看,自然由於她們的話,在他聽來,所受的震動,遠在別人之上的緣故。因為他曾被攝進一幅畫中,達三年之久。
良辰美景這時,信口開河,提出了這種匪夷所思的假設,對別人來說,或許一笑置之,但對他來說,卻不能鄭重考慮。
兩人一叫,他又震動了一下,望向兩人:“你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良辰美景一時之間,吃不準巴圖是同意她們的看法,還是要責斥她們,是以支支吾吾:“只是隨便想想……沒有可能的可能,什麼都要想想。”
巴圖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他們……那些失蹤者,真是從一幅畫中走出來的,那麼,這幅畫……會是什麼樣的畫?”
良辰美景一聽,巴圖竟然大有同意她們的假設之意,不禁喜得手舞足蹈:“當然是一幅好畫,畫要在不好,畫中的人,怎會成精?”
她們由於從小在一個封完備環境中長大,所以說起話來,用的詞彙,也不免有“古意”,像“成精”這種說法,別的少女,就很少使用。在中國的傳說中,什麼東西,都可以成精,樹可以成精,狐狸可以成精,洪鈞老祖的手杖也成了精,一塊石頭也同樣有成精的資格,畫,自然也可以成精。
成了精的畫,畫中的人,自然會離畫而出,在人間活動,順理成章,他們要回去,自然也回到畫中去。
兩人咭咭呱呱,把自己想到的,進一步發揮出來,巴圖聽得神情嚴肅,喃喃自語:“真……有這樣的魔法,真有的。”
那時,良辰美景正為自己那假設,興奮莫名,巴圖自言自語,用的又是蒙古話,所以她們沒有注意。不然,這樣的話,要是被她們聽到了,自然追根問底,巴圖曾進人畫中的秘密,只怕會守不住。
當下,一老二少,也不再勘察現場了,他們決定:在赫爾辛基各藝術博物館中去找那幅畫。
他們這樣的決定,溫寶裕若在,自然雙手贊成,陳長青也會,胡說就難說,要是在,更不會同意。
一連兩天,他們駕著那輛名貴車子,風馳電掣,一個一個畫館博物館走,引得整個北歐的畫商,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議論紛紛,一致認為三個神秘的東方人,一定擁有大量現金,想購買大批名畫。到第三天,就有人向他們來主動搭訕,那是他們在離開一個畫廊,並無發現垂喪氣的時候,一個看來十分神氣,衣著華貴的中年人,跟了出來:“三位若是想買畫,我知道有一間私人博物館,藏的好畫十分多,可是一定要整批出售。”
巴圖“哦”地一聲,並不是很感興趣。
因為在北區,收藏藝術品的風氣甚盛,普通的收藏,大都不會有什麼真正的精品。
那中年人壓低了聲音;“出售者不願透露身份,可是據知,可能是匈牙利還帝國時期的一位煊赫人物。”
巴圖還想拒絕,良辰美景已然道:“反正我們要看畫,就去看看。”
四個人上了車,那人先對車子讚不絕口,接著,他對西洋油畫,還真是內行,一路上滔滔不絕,數說著名畫家的名宇,風格、歷史,和近四十年來,名畫的市場價格的起跌。
巴圖雖然見多識廣,但對藝術卻是外行,良辰美景自然更不會懂,聽得他們三人,目瞪口呆,只是“嗯嗯哦哦”,不敢搭腔,良辰美景最後想起,自己的目的,只是要找一幅成了精的畫,不知讓那經紀知道了,會有什麼感想?一想到這裡,兩人忍不住大笑起來,巴圖知道她們在笑什麼,也笑得前仰後合,那個中年人把口張得老大,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目的地,走進建築物,看到建築物的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油畫,“私人收藏”竟也可以豐富到這一程度,巴圖等三人也不禁肅然起敬,他們在那人的帶領下,粗略地看了一下,最近三天來,他們三人加起來,至少看了上萬幅畫(為了在最短時間內可以看到更多的畫,他們分頭各看各的。)
三層樓的藏畫,匆匆看完,大約是由於他們三人失望的神情太甚,那中年人也覺察到了他有點訕訕地:“地窖裡還有一批,不過都不是名家的。”
巴圖隨口問了一句:“這屋子在郊外,屋子裡的畫又那麼值錢,不怕人偷嗎?”
那人神情有點尷尬:“保險公司僱有護衛,剛才開門給我們的,就護衛之一。”
巴圖聽出這人的話中,很有點不盡不實之處,但巴圖根本無意買畫,事不關己然沒有再追問下去,他連到地窖去想不想,留在大堂上,良辰美景跟著那中年人下去,約莫過了二十分鐘,還沒有上來,巴圖有點不耐煩,踱到地窖的入口處,還沒有張口叫,就聽到良辰美景發出的驚呼聲。
呼叫聲之中,充滿了驚詫,也充滿了快樂,巴圖聽得心頭一熱,幾乎立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倏然之間,只聽得那中年人的驚呼聲中,兩條紅影疾竄了上來,眼看要撞在巴圖的身上,卻又倏然分開,貼著巴圖的身子捲了過去,接著,在巴圖的身後,紅影交岔而過,立時又並肩站在巴圖的面前。
兩人手指著下面,張大了口,瞪大了眼,由於太興奮緊張刺激,竟然半個字也講不出來。
巴圖想問什麼,可是也發不出聲,他作了一個手勢,良辰美景會意,轉身,又向地窖下掠了下去,通往地窖的梯子相當高,她們兩人幾乎一躍而下,巴圖衝下去,看到那中年人目瞪口呆,在光線並不明亮的地窖之中,面色格外蒼白——他實在無法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地窖相當寬敞乾爽,也不雜亂,有三列豎放著的畫,每列約有七八十幅,其中一列,有七八幅倒在地上,正面對著入口處的一幅,一進來就可以看到,而一看到,巴圖只覺得“嗡”地一聲響,像是身上所有的血,都沸騰著,湧到了腦際,幾乎連看出來的東西,都變成紅的了。
那幅畫,是一幅一公尺乘一公尺半左右的油畫,白皚皚的積雪是背景,一個美麗的女郎在畫的右方,二十來個男女小孩在她的四周,有兩個還仰頭望著她,分明她是那群孩子的領袖。
這本來沒有什麼特別,畫家畫的是一個小學女教師和孩子,可是那女教師!那些孩子!
巴圖做的調查工作十分廣泛,包括請了人像描繪專家,要目擊者把那女教師的容貌畫出來。畫成之後,給那旅遊車的司機看過,那小夥子說:“簡直就像本人一樣。”
而這時,油畫上的那個女教師,就是那個樣子,別說巴圖是早已看熟了的,連良辰美景一看之下,也可以認得出來。
過了好久,巴圖才漸漸恢復知覺,慢慢挪動雙眼,移到了油畫之前,他盯著看,可以認出幾個小孩子的樣貌來,自然也是根據曾見過他們人的描述而畫出來的。
良辰美景盯著畫,也不住地吸氣,他們三人這種神情,真正的原因,那中年人想上一萬年也想不出,但這幅畫深深地吸引了他們,那是誰也看得出來的。
他耐心地等了好久,才道:“藝術,有時候真是震撼人心的,是不是?”
巴圖的聲音聽來像是在夢遊:“是……的確震撼。”
良辰問:“這幅畫,誰畫的?有多久歷史?”
那中年人俯身向前,看了看,搖頭:“對不起,無名畫家的簽名,很難辨認,我也說不上來。”
美景一揮手:“賣多少錢?”
那中年人神情為難:“這裡所有的畫,整批出售,不分賣。”
良辰一揚眉:“總售價多少?”
巴圖一聽良辰講話的氣派,定過神來,知道小鬼頭要上大洋當,連連擺手。
那中年人氣定神閒:“連建築物,一億英磅。”
巴圖早知會有那樣的結果,這時也不擺手,也不施眼色,只是看兩個小丫頭怎麼應付,看她們怎麼下臺。可是巴圖卻大失所望,因為在良辰美景的心目中,根本不存在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也覺得沒有什麼下不了臺的,她們只是實話實說,半秒鐘也沒有考慮,就道:“太貴了,我們買不起。巴圖叔叔,走吧。”
她們一面說,一面反倒向巴圖眨了眨眼睛,巴圖會意,向那中年人道:“如果你不介意,請你自己回去,我們在車中,要商量點事。”
那中年人神情難看之極,但一老二少,不等他有任何反應,早已急急離去,上了車,疾馳而去,三人都抿著嘴不出聲,直到駛出了好遠,才齊齊吁了一口氣,良辰美景的聲音尖得很:“真有一幅成了精的畫。”
巴圖喃喃苦笑:“我……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真有這樣的事。不知他們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他的話,良辰美景不是很聽得懂,但是也沒有問,因為發生的一切實在太駭人了。她們的腦筋轉不過來,只是說了一句:“什麼叫什麼時候進去的?”
巴圖也沒有回答,事實上,巴圖的思緒也亂了套,他把自己攝進一幅畫中的事,套了上去。不過當時他這樣想,也大有道理,那女教師和那些小學生,可能是許多年之前,被“魔法”攝進畫中去,忽然又離開了一下,結果又回到了畫中。
也有可能,是所有曾見過他們的人,在見到他們時,根本也被魔法攝進去。
凌亂的思緒,使大家都不想講話,又過了好久,巴圖才問:“準備怎樣?”
這句問話,聽來無頭無腦,良辰美景自然可以明白是“準備怎樣把那幅畫弄到手”的簡化。她們立時道:“偷,今晚就下手。”
巴圖“唔”了一聲:“看來不會有什麼困難。”
良辰美景豪氣干雲:“就算畫被鎖在國家銀行保險庫,也得把它弄出來。”
巴圖想了一想:“這樣簡單的事,我看由我一個人去單獨進行就好了。”
良辰美景十分認真地想了一想,一起搖頭:“不好,那女教師十分美貌,要是離開了畫,和巴圖叔叔談起戀愛來,巴圖叔叔一往情深,要給她做畫精,跟著她跑進畫裡去,那就不好玩了。”
兩人在說這番話時,一人一句,說得就像一個人。巴圖聽了,又不禁臉上變色,叱道:“小鬼頭再胡言亂語,馬上押你們回去。”
兩人互扮了一個鬼臉:“叫人說中心事,老羞成怒了。”
巴圖閉上眼一會,想起自己見到過那女教師,的確十分美麗動人,若她是一個真實的人,兩人年齡相去甚遠,他自然不會動什麼綺念,可是如果那女郎只是“畫妖”,或是好久之前被攝進畫中去的,可能比他更老,那也就不存在年齡的隔閡了。
他想到這裡,心中不禁起了一陣畢生之中,從來未曾有過的異樣感覺,有點空空洞洞,飄飄忽忽。他年輕時,正是戰爭最吃緊的歲月,他擔負的工作又重,後來,各種古怪的工作都幹過,各種經歷都有,就是未曾談過戀愛,這時他看起來,雖然仍精壯得像一頭牛,可是自己想想,毫沒來由地,忽然有了這種怪感覺,不禁自已了起來,對兩人的話,語氣也溫和了許:“也不是太胡言亂語,人進畫中去,也不是絕不可能。”
良辰美景不知他真有所指,所以也只是聽過就算。巴圖忽然間變得興奮,話也多了,回到了住所之後,忙進忙出,準備了“夜行人”所需要的一切,準備去把那幅畫偷出來。
他還根據記憶,把那建築物的平面圖,畫了出來。地窖只有一個出入口,要進入建築物,也不是什麼難事。良辰美景也是興高采烈,一連串的行話,什麼“剛才該好好踩一踩盤子”,“總要有一個人把風”,“風緊了就各自扯乎”,那本來是她們說慣了的話,卻聽得巴圖目瞪口呆。
只嫌時間過得慢,到得天黑,巴圖開始喝酒——他本來就喝酒相當多,這次重新出現之後,似乎喝得更兇,我不知道他在接下來的七年之中又發生了什麼事,但就是那三年在草原上兜圈了,人可能在一幅畫中的經歷,也夠刺激他多喝酒的了。好在他酒量甚宏,也醉不倒地,他在臨上車的時候,還撿了大半瓶威士忌在手,看得良辰美景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