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的身子,簌簌地發起抖來。
他抖得厲害的時候,幾乎額頭要碰上了高翔的槍口!
這並不是那中年人膽怯,實在,那是一個人對著這樣的一柄槍,面對著這樣一個憤怒的人,有什麼人能夠不發抖呢?
“你不必害怕,”這時高翔已全然佔了上風,他冷冷地道:“講出來,只要你講出那個島的所在地來,那就可以——”高翔只講到這裡,他的手槍突然揚高了幾寸,而且,他連續地扳著槍機,“砰”“砰”兩下響,子彈在中年人頭頂呼嘯掠出,射向房門,穿門而出!
緊隨著那兩下槍聲的,是兩下重物墮地之聲。
一點也不錯,是兩下重物墮地之聲,一下是在高翔身前發出來的。槍聲一響,那中年人的身子軟了,倒在高翔的腳下。
而幾乎是在同時,門外也傳來了一個人的倒地之聲!
高翔發的那兩槍的目的,絕不是為了恐嚇在眼前的那個中年人,而是他聽到了門外有“咔”地一下輕微的聲響,傳了過來。
那一下聲響,極其輕微,不是細心,根本是聽不出來的,但高翔不但聽到了那一下聲響,而且立即認出,那是拉動槍機的聲音。
當高翔認出了那是拉動槍機的聲音時,他立即知道,門外來了人,而且他立即知道,門外的那人,一定是那個司機。
是以他立時放出了兩槍,從門外有人倒地的聲音聽來,在門外的那人,一定已中槍倒地了。高翔身子向旁跳了開去,準備去開門。
可是也就在那時,一陣槍聲,自門外傳了過來,十七八發子彈,向房內射了進來,高翔的身子連忙跌倒,向外滾去。
在那一陣手提機槍的聲音響過之後,又是“砰”地一聲響,高翔雖然伏身在房內,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是,他卻也可想而知,那是怎麼樣的一回事情的。
自己首先發出的他兩槍,使門外那司機受了傷,跌倒在地,但是那司機卻負傷再站了起來發槍還擊,在還擊之後,他又跌倒了。
高翔再不猶豫,向著那人砰然跌倒時發出聲音的地方,又補了兩槍。在那兩下槍聲之後,一切聲音,都靜止了下來。
高翔仍在地上伏了片刻,才在地上俯伏前進,到了門旁,他的身子慢慢地站了起來,從一個槍洞中向外面張望出去。
他看到司機抱著一挺手提機槍,伏在地上,身子蜷曲著,在他的背部,有著兩個槍孔,從這兩個槍孔的部位來看,那人是早已死去的了。
高翔拉開了門,一躍則出,在那死者的身上,踢了一腳,將那傢伙踢得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高翔一伸手,拾起了地上的手提機槍來。
也就在這時,高翔又聽得室內傳來了“砰”地一聲響。
他連忙轉頭看去,只見那中年男子正想跳窗逃走,但是心慌意亂,卻踢翻了一張椅子。
高翔冷笑了一聲,道:“你想你的身子,變成黃蜂巢?”
那中年人的一隻腳,本來已經跨出了窗沿之外的了,但是,高翔的那兩句話,像是具有一股無形的力量一樣,又將他的身子,硬生生地從拖窗沿了回來。
“你已看到了,和你同來的人已經死了,你不想步他的後塵,就快回答我的問題,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是在什麼地方!”
“你,你……”那中年人喘著氣,“我是不同的,我在黨內有地位,你若是殺了我,不怕我們黨人向木蘭花進行報復麼?”
高翔哈哈地大笑了起來,道:“你別在做夢了,不論你在秘密黨中的地位多高,只要留著木蘭花可以得到利益,你妄想秘密黨會因為你而對木蘭花進行報復,那簡直是妄想!”
那中年人完全絕望了!
他慢慢地向前走出了幾步,頹然地坐了下來。
那中年人坐下來之後,道:“我看你不必逼我的,我如果講了,也是死,我如果不講,我看你不至於就這樣殺了我的。”
“在警方的保護之下,你可以不死的。”
那中年人懷疑地搖著頭,道:“你們能保護我?高先生,不是我不客氣地說一句,連木蘭花也成了俘虜,你們警方的保護力量……”
他講到這裡,停了一停,高翔不禁覺得十分狼狽。
高翔吸了一口氣,道:“為了救援木蘭花姐妹,我們必會動員一切力量,我們會要求國際上一切力量來幫助我們,你自己在想,我們能不能成功?我們——”高翔本來還想說:“我們一定能成功的。”
可是,他話還未曾講完,那中年人便苦笑了一下,道:“高先生,你們一定不能成功,你不要再威嚇我,我們不如切近實際地討論一下,看看在什麼條件之下,我才會將木蘭花的所在他講出來。”
那中年人顯然也不是等閒人物,因為高翔一連串的行動,已將他壓得抬不起頭來的了,可是幾句話之間,他卻又開始和高翔站在平等的地位,要和高翔談判了。
這是十分容易的一件事,若不是有著過人膽識和相當的機智,是不能做到這一點的,高翔心中對他不禁有幾分佩服。
而且,高翔也自知,世界上如此之大,要毫無根據地去尋找木蘭花,那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的。而且,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既然是在匪黨的手中,隨時可能有危險,要去救她們,實在是刻不容緩的事情,是絕對個能冉多耽擱的了。
他望了那中年人片刻,道:“好,你要什麼條件呢?”
“我的條件,也不算苛刻,我可以將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的所在他講給你們聽,甚至於我可以畫出一張簡單的地圖,指示你們如何去進攻,以及告訴你們那個基地上的實力,和你們在進攻之際需要注意的事情。”那中年人講到這裡,略停了一停。
“你要一筆錢,是不是?”
“你錯了,錢我有,而且是極其安全地存在瑞士的銀行中的,我不必親自去領,只消一個電話,說出我的存款號碼。他們就可以將我的錢轉到任何地方去的。”
“那你的條件是什麼?”高翔不禁有些奇怪。
那中年人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道:“我要再活下去,而秘密黨組織十分龐大,不論你們採取的行動是如何有效,總有一些人漏網的,更有可能漏網的是首領A一號,而他們也必然知道洩漏秘密的是我,所以,我的條件就是要你們保障我的安全。”
“你剛才不是懷疑我們的力量麼?”高翔不客氣地說。
“是的,”那中年人竟然不怕得罪高翔,一口承認,“如今,我要實行我自己的辦法,只不過請你們來幫助我而已。”
“可是要我們護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是,我仍然要在本市。”
“你認為本市最安全麼?”
“也不是。”
高翔有點冒火了,他大聲道:“那你究竟想怎樣?”
“我要你們召集最好的外科醫生!替我進行整容手術,將我的面容,徹底改變,而且,還要在我的聲帶上施手術,使我的聲音也改變,總之,我要完全成為第二個人,那樣,秘密的漏網人員,才沒有法子再來找我,而這些事的進行,必須在極端秘密的情形下進行!”
高翔一面聽,一面點著頭,他本來還以為對方又要以什麼不可能條件刁難自己,所以剛才他才十分惱怒的,但如今聽來,對方的要求,尤疑是合情合理的。
高翔只考慮了十分鐘左右,便道:“我可以負全責,替你安排這一切,木蘭花和穆秀珍在什麼地方,你快講給我聽!”
“她們是在一個小島上,那島的位置是——”那中年人用十分低沉的聲音講著,從他的聲音聽來,他的確是存心將他所知道的一切事實,講出來的。高翔也在用心聽著。
他聽說木蘭花和穆秀珍是在一個小島上,心中便不禁一動,一個小島,只知道這一點,要找她們,便已經容易得多了。
而看那中年人的情形,顯然那個小島的位置,他是可以熟練地背出來的,高翔立即取出了筆記簿和筆,準備將之記載下來。
可是,那中年人才講到這裡,停了一停。
高翔打開了簿子,筆也準備好了,可是他卻沒有聽到那中年人再講下去,高翔奇怪地抬起頭來,只見那中年人正張大口望著他。
在那一剎間,高翔陡地一呆。
但是,他是一個十分機靈的人,在一呆之後,只不過十分之一秒的時間,他已經看出情形不妙來了,他立時後退了一步。
在他後退了了步之後,再猛地向後躍出了五六尺,躲到了一張。
沙發之後,他才一躲起,只見那中年人的身子一側,“砰”地跌倒在地。
高翔緊握著手中的槍,四面看看,窗外和門外,一點動靜也沒有,而這時,高翔向前看去,只見那中年人面上的表情,十分奇特,他張大了口,瞪大了眼,高翔第一眼去看他的時候,那中年人的手,還在地上,慢慢爬著,接著,他的五指,又漸漸地鬆了開來。
然後,高翔聽到那中年人的喉間,發出了“咯”地一聲響。這種情形,高翔一看就看得出,那中年人已經突然死了。
在那剎間,高翔心中所想的不是別的,他只是在想:那中年人是怎麼會死的!他並沒有看到那中年人是怎麼死的,因為那時候,他正集中精神,低著頭,準備那中年人說出那個小島的位置之後,將之記下來當他抬起頭來時,意外已經發生了。
那中年男子可是心臟病發的麼?
這個可能幾乎是沒有的,因為高翔可以肯定這中年人的健康十分良好,但當然也不是自殺,因為他已定下了周詳的計劃,準備脫離秘密黨了。這兩個可能被排除之後,剩下來的唯一可能,當然是這個人乃是被謀殺的了,然而,他是被使用什麼法子所謀殺了的?
而且,謀殺他的兇手,又在什麼地方?
高翔的心中,感到了一股寒意,因為這時,四周圍靜得出奇,他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什麼人也見不到,但是他卻可以肯定,有一個人遭謀殺了,有一個兇手正在近處,這個兇手也可能用同樣的方法來謀殺他的,這怎能不令得他心神緊張?
高翔屏住了氣息,為了安全起見,他拉著那張沙發,身子仍然蹲著,向後退出了幾步,來到了牆前,這樣,他背後有牆,前面有沙發阻擋著,總比較安全得多了。
然後,他定下神來,再次側耳細聽。
他實在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那兇手在什麼地方呢?
那兇手一定是在殺了一個人之後,也和他一樣地隱伏起來了,那兇手隱伏的目的,不問可知,是在尋找第二次殺人的機會!
高翔記得,那中年人的死亡,是突如其來的,他幾乎未曾聽到任何的聲響,那麼,不妨先想一想,兇手是用什麼辦法來殺死那中年人的。
高翔又向那中年人看了一眼,只見那中年人的膚色,已經轉變成為一種十分可怕的青紫色,毫無疑問,他是中毒而死的。
可能是一枚毒針,無聲無息地射了出來,令得他致命的!這個可能的成份十分高,這也使得高翔更加要小心防範,因為要注意毒針,比注意槍彈更難。
高翔先假定了這是一枚毒針取了那中年人的性命的,他下一步便接著想:兇手如今,應該在什麼地方呢?門未曾動過,窗子雖然開著,但因為高翔放映電影的原故,窗簾都拉攏著,當然不會有認從窗中爬進來的,最大的可能是,兇手在室外!
在室外發射毒針進室的,實不是難事,甚至房門的鎖匙孔,也可以用來作為毒針穿射的地方,但高翔卻肯定不是鎖匙孔,因為角度不對。
如果毒針是從鎖匙孔中穿進來的話只能在他們兩人的中間穿過,射到牆上所掛的一幅油畫之上!高翔一面想著,一面自然而然地轉頭,向牆上的那幅油畫看去。
一看之下,他不禁呆住了!
那幅油畫上,插著一枚鋼針!
那枚鋼針粗而短,有點像舊式飛機用的鋼針。
那顯然是一枚毒針,因為它的顏色是一種異樣的赤紅色,看到了這枚毒針,高翔知道自己一連串的推斷並沒有推測錯。
那一枚毒針,顯然是從鎖匙孔中穿進來的。
那個兇手並不是第一次下手就成功的,他第一次下手,將毒針從鎖匙孔中射進來,但是卻未曾射中任何人,第二次,或者甚至於是第三次下手,才射死了那中年人!
那兇手是在什麼角度放射出毒針,才射中那中年人的呢?
高翔幾乎立即肯定是在那中年人背後的窗子。
而且,他也立即找到了證明,因為在那扇窗簾上有一個小的圓洞,大約可以穿過一隻手指,那當然是兇手為了方便發射毒針而弄出來的。
由此可知,那兇手還在窗外!
高翔此際的心情十分亂,但尾他在心中千百次地告訴自己:必須將那兇手捉住了,那兇手一定是秘密黨中的人,是由A一號派出,來監視那中年人的行動的,他殺死了那中年人,一定還試圖和自己接觸,是絕個肯就此離去的,他還在窗外!
但是高用卻也知道,那兇手如果當他發覺處境危險之際,也毫無疑問地會將他射死!所以,他的行動,必須極其小心!
高翔的身子,慢慢地向旁移去,他的行動是如此之小心,以及一點聲音也未曾發出來,他移出了沙發的後面,立時伏在地上。
他的身子雖然是伏在地上,但是他的頭卻向上抬起,注視著窗口的一切,雖然有窗簾拉著,但是由於外面的光線強,室內的光線黑的原故,如果外面有人,一定會在窗簾上出現影子的,而且要在窗簾上出現人影,高翔是立時可以令得他負傷的。
但是,外面卻沒有人影。
高翔一面注意著窗外,一面小心地向前爬行著,來到了窗前,這才慢慢地蹲起身子來,用手槍頂開窗簾,向外看去。
他將窗簾頂開了兩三寸,外面的情形,已經可以完全看得到了,除非那個兇手和他一樣,是緊貼著牆蹲著的,那麼他才看不見他。
高翔向外看了兩三分鐘,外面十分安靜,高翔正準備站起身來,看看是不足有入緊靠著牆蹲著的時候,突然,門上傳來“卡”地一聲響。
那一聲響是十分輕微的,但是也足以令得高翔的身子,像觸電似地轉了過來,同時,他的手也突然所起,指向門口。
這一切,都是突如其來發生的,迅疾得幾乎連人的思想也追隨不上,高翔在轉過身來,房門突然被推開,而房門被推開之後,高翔只覺得眼前有異樣的暗紅色的光芒,閃了一閃,高翔連忙揚手去擋,“叮”地一聲響,一枚毒針,射在他的槍口上,落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門又“砰”地關上了。
高翔再不猶豫,他連連扳動槍機,隔著門,向外射了出去,他射了四槍才停止,槍聲在空屋中迴盪著,漸漸靜了下來。
等到恢復了寂靜之後,高翔才勉強定下神來。
他發覺自己的手心、全被汗水溼透了,以致他要將手槍交到左手去,在衣服上抹去手心中的汗。
那枚毒針,落在他身前尺許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湊巧揮動手槍,由於槍擋開了那一枚毒針的話,那麼他如今怎樣呢?高翔一想及此,又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他連發了四槍,但是並未曾聽到門外有人倒地的聲音,多半未曾射中那兇手,看來,他還不得不和那兇手對峙下去。
然而,他卻是不能在這裡久耽下去的,他必須設法回到警局去,去和方局長,以及各有關部門,去研究秘密黨的總部,也就是木蘭花和穆秀珍被囚禁的地方,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而立即展開營救行動!可是如今,他卻無法衝出去!
因為那兇手在外面!
高翔停了片刻,他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一個機會。
因為剛才,在他發出四槍之際,他是可以立即從窗口跳出去的,那麼,他至少可以不必再困守在這間房間之中了!
高翔再用槍口挑起窗簾,向外看著,他再轉過身來,又向門連開了兩槍,然後,換上了一夾子彈,可是,他在換上子彈之前,卻連扳了幾下空槍,發出“卡列”,“卡列”的聲音,同時,他發出一下“啊”的低呼聲。
他相信,那兇手一定就在離他極近的地方,那麼,當兇手聽到了那些聲音之後,他一定會以為自己的手槍已沒有子彈了。
高翔是十分有急智的,這時,他安排的誘敵之計,也是十分巧妙的,當對方知道了他的槍已沒有了子彈時,還會不立即現身麼?
果然,在高翔剛將一夾新的子彈推上槍膛之際,門破大力推了開未,同時,傳來了一陣十分妖冶的嬌笑聲,一個人已經在門口。
那站在門口的人,毫無疑問就是殺人兇手了!
可是,當高翔向那人看上了一眼之後,他卻完全呆住了,他絕未曾想到,那兇下是“她”。而且,她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郎!
她穿著一條緊身的,豔黃色的長褲,和一件黑、黃相間的運動衫,這樣的裝束,將她美麗的身材表露無遺,令人目眩!
她的頭髮黑而長,隨便披在肩頭上。
她的眼睛畫得十分藍,看來有著一股妖氣。
高翔本來是決定,自己的辦法如果可以將兇手引出來的話,那麼他將立即開槍,令得那兇手在大感意外之中受傷的。
但這時,他卻沒有開槍。
高翔之所以未曾開槍,當然不是因為對方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女郎,所以他才下不了這個毒手之故,而只是因為那女郎的口中,咬著一隻菸嘴。那菸嘴上並沒有香菸,毫無疑問,那種可以致人於死的毒針,是從那女郎的菸嘴中射出來的了,除非高翔準備一槍將她打死,否則,在受傷之後,她一定仍可以發射毒針的。
高翔只有在另一個情形下,才能發槍。
那另一個情形是,他必須一槍擊毀那個菸嘴!
但如果要一槍擊毀菸嘴,而又不傷及那女郎的話,那就必須在那個女郎以側面對著他的時候才行,不然是不可能的。
他必須等待!
而且,他必須裝出無可奈何,極其吃驚的神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