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香風陣陣吹來,河中船舫笙樂處處,燈影朦朧。水波輕拍。槳聲輕柔。紀天寒獨自一人坐在酒樓,凝視着河中點點螢光,尋思:"下山已經一年多,中原幾乎快尋一轉了,絲毫沒有二師叔的消息。淡淡的香風吹拂,眼前蘇婉兒俏麗的面龐隱約浮現。當真是人如滄海之一粟,渺小而不可得嗎?"舉杯一飲而盡,豈知酒入愁腸心越亂,心事似潮湧般起伏不定。
此時忽然旁桌的笑聲打斷他的思緒,他側頭看了一下,三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正飲酒作樂,不知説到何事,三人一齊大笑。那三個書生見紀天寒看着他們,稍稍禁聲,只是不過一會兒,三人又忘形的大笑。
紀天寒心下好奇,於是凝神傾聽他們的談話。
其中一人道:“馬兄,那吳康畏妻如虎,這次竟然背妻潛逃,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另一人笑道:“齊兄不知,那吳康雖然懼內,但卻深愛他的髮妻。此次為了一個女子,甘願棄家而去,實是大出我等意料之外。”
那姓齊的笑道:“想必是該女有沈魚落雁之容。”
第三人道:“非也,該女我亦曾見過,容貌雖然稱的上美人,只是還稱不上絕世美人。
但是金陵城裏的公子哥兒,卻紛紛拜倒在她的石榴羣下,真是其也怪哉。
那姓馬的問道:“陸兄見過此女?”姓陸的道:“沒錯,那女子現在住在城西的萬紅山莊,每日慕名而去的人可真不少,只要進了去的人,十之八九都沒出來。”
姓齊的道:“那陸兄你怎麼回來了?”姓陸的訕訕笑道:“我是被趕出來的。”
那姓齊的和姓馬的齊聲大笑:"原來如此。”
姓陸的忽然一轉玩笑的語氣,低聲道:“最近城外忽然多了些無名,死狀悽慘,或許和那女子有關。”
那姓齊的笑道:“陸兄,你別胡亂冤枉別人。一個女子,怎麼做得出那麼殘忍的事。是不是你心有不甘啊!”姓陸的心胸倒是蠻開闊的,笑道:“大概是吧!我陸西星一表人才,怎麼看也比那些人強,是她不懂的欣賞罷了。"説完三人又是一陣大笑。
紀天寒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是事不關己,又喝了幾盅,踩着星月帶着茫茫的醉意回到客棧。
隔天清晨,紀天寒被牆外喧擾的聲音吵醒。宿醉未醒的他,忍着頭痛走到客棧前一看究竟。只見道路上行人匆匆,一頂頂的轎子往城外去。紀天寒不明所以,借問身旁一商賈般的中年人,道:“請問這位大爺,這般大清早的喧喧嚷嚷為的是什?"那商賈笑道:“這些天,金陵城裏許多少年公子,青年才俊不知為了什麼原因,都被城外的萬紅山莊莊主迷的有家不歸,這些夫人今個兒一齊去找回自己的丈夫。這許多女人找老公,真是天下奇觀,難得一見。”
紀天寒想起昨日酒樓中的對話,心想:“怎麼會有這種事。"探頭再看看街上,果然是許多家僕伴着一頂頂的轎子,手裏還拿着棍棒,鐵器之類的東西,顯見是有備而往。這些人後頭還有許多好事之徒跟在後面成數百之眾,這一眼望去,真如那商人所言,不僅難得一見,而且氣勢還頗為壯觀。
紀天寒好奇心大盛,回房取了寒冰劍綁在背上,混入人羣之中,將自己變成好事之徒的一份子。
萬紅山莊外,聚集了數百人。人聲嘈雜,怒罵之聲不斷。一個男子在大門上用力敲擊,道:“你這臭婆娘,使妖術害人,快把我哥哥放出來。”
忽然兩扇大門一開,一個着藍衫的男子走了出來。那敲門的男子大喜,上前抱住那男子道:“哥哥,那妖女把你放出來了。"眾人見狀,紛紛上前。
突然那藍衫人一腳將他的弟弟踢了個跟斗,冷冷的道:“誰要你來的?我在這兒和仙女一同享受至高無上的神仙生活,你竟敢來打擾。"説完走上前捉住其弟的衣襟,將他高高舉起,作勢將他摔下。人羣中一紅衫女子撲出來抱住他的腰,哭道:“相公,你別這樣,他是你弟弟啊!"那藍衫之人一腳踢開紅衫女子,將手上之人遠遠拋開。接着高舉右手,往自己夫人臉上打去。
眾人見他蠻橫,紛紛退開,眼見這一男一女將受重傷時,人羣中忽然躍出六個身影。只見一男子接着被拋擲之人,一女子揮掌打中藍衫人胸口,那藍衫人顯然武功極差,不及防禦之下中掌一個翻身滾入大門內。
那六人是一男五女,男的身穿石青色長杉,衣履精雅,服飾華貴,臉上白白淨淨,若不是他露了一手功夫,還會以為他是金陵城裏那位富商的少爺。
另外四女身穿鵝黃綠輕杉,年紀都不過十四五歲,滿臉稚氣,長相一般清秀可愛。
出掌襲擊的那女子,秀眉鳳目,玉頰櫻唇,容貌明無儔。一身白衫輕飄飄的擺動着,恍如凌波仙子。
那男子走到門前,雙手一拱道:“秋水山莊唐尚禮,寒星門蘇姑娘,峨眉四劍拜上。請莊主出來一見。”
大門緩緩打開,三十多名青年男子走了出來,後頭接着走出八名白衣女子。那些人排排站開兩側,大門內緩緩步出一名黃杉女子。
唐尚禮見那女子大約三十多歲不到,面容姣好,尤其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櫻唇紅似火,連自己看了心都怦怦跳。
羣眾裏跑出許多人,叫相公的叫相公,叫兄弟的叫兄弟。一時之間亂成一團。
那黃杉女子將披在肩上的輕紗退下,露出雪白的臂膀和酥胸,眾男子美景當前,看目不轉睛,口乾舌燥,混亂的場面剎時安靜了下來。
唐尚禮心中亦是狂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夫人就是萬紅山莊的莊主吧,請您高抬貴手,讓這些人得以回去和家人團聚。”
那女子笑道:“奴家又沒綁着他們,他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
唐尚禮聽那女子聲音又嬌又膩,幾乎甜到自己心坎裏,不由的全身微微發顫。結結巴巴道:“那……那……那麼請……請這些……人的家屬……將……他們帶……回去……莊主。
可否……同意?”那女子抿嘴笑道:“公子怎麼説話吞吞吐吐,是不是生病了?讓奴家幫你瞧瞧可好?”唐尚禮看着她的嘴唇,火熱燙人,腦中忽然一片空白,隨着她的話語,迷迷糊糊的往前走去。
那白衣女子見唐尚禮被迷惑,左手握住他的臂膀,右手將劍抽出道:“陸飄雲,你從哪裏學來這等妖術,為免你多傷人命,今日非殺了你不可。”
那峨眉四劍也抽出劍和白衣女子排成一列,狠狠的瞪着陸飄雪。
陸飄雲笑道:“原來是鳳如雪的徒弟,怎麼,你又想和我搶男人啊!”原來那白衣女子便是蘇婉兒,五年的時間她已經長的亭亭玉立,臉上稚氣不再,變成一位美麗的大姑娘了。
鳳如雪有意和武林世家秋水山莊結交,便想將蘇婉兒嫁給秋水山莊的少莊主。這次與峨眉四劍來金陵城是為了查一件案子,那唐尚禮趁機想多親近這位未來的媳婦兒,便自告奮勇的充作護花使者.蘇婉兒心知師父的想法,便不好意思婉拒唐尚禮同行的要求,沒想到一到這兒,唐尚禮便着了陸飄雲的道兒。
蘇婉兒聽她提起舊事,臉上一紅,道:“你別胡説,這些人都是中了你的妖術才神智不清。若不殺了你,不知還要害多少人。”
陸飄雲輕輕的道:“各位哥哥,這人要殺奴家,這可怎麼辦好?"語調充滿誘惑催促之意,這些失了神智的男子,連同唐尚禮在內,都雙眼充滿殺氣向蘇婉兒逼了過來。
蘇婉兒見那些人圍了上來,雖然心中不願傷害這些人,但是雙方交手起來,難免有所損傷。而且唐尚禮武功比自己強太多,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峨眉四劍看着蘇婉兒,心中也是沒了主意。蘇婉兒銀牙一咬,決定先離開再説。於是對峨眉四劍道:“四位妹妹先走,我來斷後。”
峨眉四劍其中一女道:“蘇姊姊別這樣説,我們一齊殺出重圍。"其她人皆道:"沒錯。”
蘇婉兒眼見唐尚禮越來越近,心中打定主意要先保護峨眉四劍離開。一場血戰無可避免。忽然一個灰色人影躍到自己身前。
紀天寒隱身在人羣裏,初時看見蘇婉兒只覺得眼熟,雖然容貌絕色,一時之間也沒想到是蘇婉兒。不過陸飄雲的容貌倒是沒多大改變,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只是他心中頗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明明陸飄雲並非擁有絕色容顏,怎麼這許多男人甘心為她而死。
陸飄雲開口誘惑唐尚禮時,紀天寒也是心頭狂跳,只是他對陸飄雲沒多大好感,所以一時間沒失了理智。紀天寒看陸飄雲的脱下披肩,猛然想起師父曾説古時有一種魅惑君王的勾魂之術,可以用聲音和眼神誘惑男人,只是那人心中必定先有邪念才行。師父説道只要抱元守一,這魅惑之術並不可怕。於是運起內力,心中儘想些山光明媚的景色。果然那陸飄雲的聲音不再牽動自己的心跳。
待得聽到陸飄雲提起往事,紀天寒心中一震,仔細端詳一下,終於認出那白衣女子便是蘇婉兒,可是奮興的心情隨着蘇婉兒和唐尚禮親密的神情,轉化為淡淡的酸意流過心頭。
就在紀天寒傷心失意的同時,局勢丕變。紀天寒眼見蘇婉兒身陷重圍,顧不得自怨自艾,雙足一點,從眾人頭頂躍過,落入圈內。
陸飄雲見來人露了一手上乘的輕功,臉上顯現詫異的神情,等看清來人的身影后,心中暗喜道:“這小夥子好俊,好像在哪裏見過。不管如何,今天非把他留下來不可。"心中得意之情浮在臉上,她笑眯眯的道:“這位小兄弟,你要做什麼?"勾魂攝魄的聲音,輕輕的傳到紀天寒耳中。
蘇婉兒見陸飄雲又來這招,急忙道:“公子,你千萬別中了她的妖術。”
紀天寒聽到她話中關懷的語氣,心中暗暗嘆息道:“她果然不記得我了。"其實紀天寒容貌身形變化頗大,又經歷一年多風塵洗禮,早已不是當年玩蟋蟀的少年.只是他心中已經認定蘇婉兒忘了他,心中難掩失望之情,所以才發出這種感嘆。
陸飄雲見他不答,又嗔道:“趕快過來姊姊這邊,讓姊姊好好疼你。"聲音比上一次更動人心絃。
蘇婉兒見紀天寒不語,以為紀天寒又中了她的邪術,連忙舉劍依仗胸前,以防紀天寒忽然施暴。
紀天寒被眼前白晃晃的劍光驚醒,兩眼直視陸飄雲道:“這種勾魂攝魄的邪術,只能騙騙心術不正之人,對我起不了什麼作用。”
他一開口,蘇婉兒又驚又喜,陸飄雲則又驚又怒。
蘇婉兒喜道:“原來你沒中妖術。”
陸飄雲則道:“好小子,果然有一套,這下子我非得到你不可了。”
紀天寒笑道:“可惜你上次沒捉走我,這次你可要倒楣了。”
陸飄雲一怔,仔細看了看紀天寒,喜道:“梅鎮一別,沒想到你越來越俊俏了.”蘇婉兒一聽,心兒差點從口腔跳了出來。心道:“原來他沒死,他真的沒死。”剎那間,好像一切都停頓了,蘇婉兒的一雙晶瑩的大眼睛,直直的盯在紀天寒臉上,已經模糊的記憶一瞬間又找了回來。兩張相差六年的臉孔,逐漸的合攏在一起,果然是他沒錯。蘇婉兒只覺得天旋地轉,渾然忘了大敵在側。
陸飄雲媚眼如絲,嬌笑道:“你答應留在我身邊,我就放了這些人,這樣交易好不好啊?”紀天寒冷笑道:“放了他們?那還不容易。"説完左手按住丹田,右手撫腰。一股內力凝聚在胸口,突然張口猛力一吼。眾人耳邊宛如響起一聲霹靂,身體震了一下。
陸飄雲臉色大變,怒道:“你這臭小子,竟敢破我的勾魂術。"原來那勾魂術只是簡單的催眠術而已。用獅子吼一類的功夫就可以將人震醒.雖然紀天寒不會這種佛門功夫,但是陸飄雲所用的只是最粗淺的勾魂術,紀天寒用內力一吼,只見眾人驚嚇後漸漸恢復神智,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唐尚禮恢復神智,看見身旁的人相擁而泣,自己前來救人,卻被人所救,一時感到羞憤難當,竟沒有向救命之人道謝,反而向陸飄雲撲去,想要一雪前恥。
紀天寒看他一掌拍向陸飄雲,心中怒道:“這周遭的人尚未散去,刀劍無眼,萬一失手,豈不傷及無辜。這人説話分明,做事怎這等莽撞。"但是錯誤已然造成,紀天寒轉頭向蘇婉兒和峨眉四劍道:“請姑娘幫忙疏散羣眾,免得波及旁人。
“話未説完,忽然峨眉四劍一齊驚叫,紀天寒急忙轉頭一看,陸飄雲和唐尚禮卻已經罷鬥,兩人相隔一丈有餘。
紀天寒看兩人臉色大變,神情恐懼不已,順着他們的眼光,只見兩人中間的地上赫然是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頭髏的顏面已經支離破碎無法辨認,但是一直滴落的血滴,表示這顆頭顱是剛剛被摘下的。忽然峨眉四劍又齊聲驚叫,一齊向後跳開。從人羣中竄出一人,滿身鮮血,手中還提了兩個頭顱。紀天寒看那人雙目赤紅,口中"呵呵呵"的咆哮,似乎已經發狂。只聽他大叫一聲將頭顱往峨眉四劍擲去,身子卻往蘇婉兒撲去。紀天寒不加思索,一招撥雲見日從那瘋子雙手穿過,左掌擊中他的小腹,右掌擊中他的胸口。紀天寒雙掌如擊巖壁,震的雙手發麻.那瘋子恍如不覺,前進之勢未停。紀天寒一轉身,一掌擊中那瘋子背上,那瘋子藉勢向前,眼看那瘋子五指要插入蘇婉兒背部,蘇婉兒還在怔怔的發呆。峨眉四劍持劍上前卻已不及,紀天寒大驚,往前一縱抱住蘇婉兒着地滾開,尚未起身,忽覺背後一股勁風襲到,背上一涼,寒冰劍被那人一把扯下,衣服也被撕下一大塊。蘇婉兒被紀天寒一抱一滾,腦中清醒後發覺被紀天寒抱住,紅暈雙頰,心頭怦怦的亂跳,完全不知剛才的兇險。
峨眉四劍刺向那瘋子,那人沒有閃躲,峨眉四劍正自高興,卻感覺劍尖處及之處,有如玉石般光滑,劍尖竟然往身邊滑了過去。四人大驚急忙回劍。那人雙手一擺,兩道剛猛的掌力將四人打的倒退數步。
那瘋子逼退峨眉四劍,轉身撲向唐尚禮,唐尚禮大駭,一招老樹盤根掃向瘋子的小腿,唐尚禮踢中瘋子小腿,猶如踢中鐵柱一般,痛的大叫一聲。那瘋子五指順勢往唐尚禮頸部抓去。
紀天寒見情勢危急,對蘇婉兒道:“你快帶着峨眉派的小姑娘走。"説完雙手在地上一拍,一招流星經天由半空中往下踢中瘋子的肩膀,那瘋子身子往前傾倒,站起身後撲向陸飄雪。
唐尚禮逃脱大難,鬥志全失,雙足一點往後一縱,拉住蘇婉兒的右臂道:“咱們快走。”
蘇婉兒在紀天寒躍起身時看見眼前情勢,心裏也是驚駭莫名.紀天寒救了唐尚禮的情形看在蘇婉兒眼裏,對於唐尚禮只顧自己逃命的舉動心下不恥,右手臂一甩,冷冷的道:“要逃你自己逃,我可不會棄友而去。"説完奔向峨眉四劍,將她們一一扶起。唐尚禮呆在原地,心中躊躇着是否要獨自逃命。
陸飄雲側身閃過那瘋子,反手一掌劈在瘋子頸部.此時紀天寒也一拳擊重瘋子的右頰。
瘋子呼的一轉身,掌風大盛,一掌劈向紀天寒,紀天寒見來勢兇猛,右腳在他掌上一踢,藉勢往後翻了個跟斗。陸飄雲見瘋子背部大空,一掌直擊過去,沒想到那瘋子突然大力往後一跳,背部迎上陸飄雲右掌,陸飄雲暗自慶幸,不料右掌甫接,一股驚濤駭浪般的內力洶湧而至,陸飄雲右臂喀啦數聲,斷成數截,瘋子後躍之勢不止,背部撞上陸飄雲胸口,陸飄雲眼前一黑,嘴中吐出一口血噴在瘋子的頸上。瘋子一轉身五指便往陸飄雲心口插落。陸飄雲胸口劇痛,眼見瘋子五指插向自己的心口,心中一苦,閉目待死。
紀天寒見狀大驚,心想與瘋子的距離過遠,使一招飛梭追月也救不了陸飄雲,該如何是好?心念飛快轉動之時,忽見瘋子身後不遠的寒冰劍,暗道:“賭一賭。
“於是雙足用力一蹬,左手使出控鶴功,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寒冰劍呼地飛入紀天寒左手,紀天寒右手抽出寒冰劍,一劍從背後刺入瘋子的心臟。
陸飄雲閉目不聞聲響,張開雙眼。只見那瘋子雙眼暴睜,一柄劍從心穿出,竟已死去。
紀天寒一擊成功,心中暗道僥倖。萬一寒冰劍也殺不了這瘋子,只怕自己都要逃命了。
想起剛剛這一戰,實是生平最兇險的一戰。雖然此人已死,但是心跳卻久久不能平靜。
峨眉四劍臉色慘白,站起身來向紀天寒道:“多謝公子相救。"四人聲音顫抖,餘悸猶存。
紀天寒向四人微微點頭,眼睛轉而看着陸飄雲.看見她由婢女攙扶進入萬紅山莊.此時眾人劫後餘生,再沒心思去理陸飄雲。峨眉四女畢竟是小孩天性好奇,一齊圍着紀天寒問長問短,蘇婉兒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只能在旁微笑看着紀天寒被四女輪流發問。紀天寒無奈,被四女硬拉回客店。其實紀天寒心中捨不得蘇婉兒,假裝被四女拉回客店,只是想多看蘇婉兒一眼而已。
唐尚禮心中羞慚,一路上跟着回客棧,途中竟不敢看蘇婉兒冰冷的眼神,更別説是和蘇婉兒説話。直到唐尚禮見蘇婉兒經過後花園,他呼住蘇婉兒,道:“蘇姑娘,今天之事,實屬意外,希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蘇婉兒不理會他悔恨的表情,冷冷的道:“怕死是人的天性,那也沒什麼。個人有個人的處事態度,我有什麼權力去指責別人。”
唐尚禮聽她語帶譏諷,陪笑道:“姑娘生氣是有道理的,不過就算是我要走,也是記掛着你,不是嗎?”蘇婉兒聽他猶自為自己辯護,心裏更怒,道:“我又不是你什麼人,你愛逃到那裏,自己去便是,何必牽扯到我。”
唐尚禮聽她奚落不停,心想美人還沒到手,只好先忍着點。
於是強按下心中的不滿,捧着一句句奉承的話,只希望先化解蘇婉兒心中的怒氣。
紀天寒將包袱放下後,將長劍放在桌上,往食堂的大廳走去。途經後花園,看見蘇婉兒和唐尚禮在月下相會,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陣酸楚。心想:“我何必杵在他們兩人中間,引起不必要的尷尬。還是過自己無拘無束的江湖生涯吧!”
於是轉回到房間拿起包袱和寒冰劍,一轉身看見鏡中自己身穿粗布衣裳,與唐尚禮的錦衣玉冠相比,有如天與地。紀天寒生平第一次感到窮富之別,心中不由的自慚形穢。紀天寒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開啓房門便欲離去。剛踏出一步正好遇到峨眉四劍中的宋若月。她看紀天寒揹着包袱準備離去,道:“紀公子您要上哪兒去?"紀天寒隨口答道:“今日那瘋子的來歷,我頗有興趣,或許陸飄雲會知道。我得先去問陸飄雲,萬一她傷重不治,豈不是失去一條唯一的線索。”
宋若月帶着懷疑的口吻道:“追問陸飄雲也不用連包袱都帶走,公子是不是想離開?”
紀天寒不想多留片刻,徒增傷心,於是道:“沒錯,我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説完後不理宋若月的追問,快步離去。
宋若月看着他的背影,自問自答道:“是誰惹他生氣了?是我嗎?”紀天寒一路直驅萬紅山莊,路上想起今日之事,只覺得事情透着古怪。武林中高手不乏,只是如此一身罕見的橫練功夫,行走江湖至今,未曾聽聞。慢慢走近萬紅山莊,花香陣陣,沁入心扉。想起蘇婉兒復見又失,心中多感失望無奈。
紀天寒敲門拜見,説明來意後,婢女引進內堂。堂上白紗四掛,風起飄飄。地上紅毯鮮麗,乾淨無暇。陸飄雲躺在萬花叢中,臉色蒼白,氣息奄奄。
她見紀天寒到來,雙唇微微一動。紀天寒伸出右手搭了搭她的脈,思索一下,點點頭道:“你傷得很重,但是並非無可救藥。只是醫治好後,功夫可能有損。”
紀天寒從懷中取出百草龍涎丸讓陸飄雲服下,伸出雙手掌心和陸飄雲雙手掌心相貼,用自己內力助她療傷。
陸飄雲眼中泛起淡淡淚光,漸漸的身體疼痛稍減,她感激的道:“多謝公子相救,公子日後若有需要我的地方,請儘管吩咐,我必定湧泉以報公子大恩。”
紀天寒問道:“今天與我們惡鬥的那人你可認識?”陸飄雲想了一下道:“那人自稱是江西六刀門弟子,早些時候被我趕了出去。沒想到他竟是深藏不露。"此時她忽然想到若是此人留在山莊內,恐怕萬紅山莊真的就變成名符其實的萬紅了,想到此處,恐懼之心油然而生。
紀天寒開了張藥方遞給陸飄雲,道:“依藥方服用,十天後傷勢應可痊癒,告辭。”
陸飄雲見他離去,忙道:“此時天候已晚,公子何不在此小歇,明日再行趕路。
紀天寒聞言回頭看了看她,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陸飄雲見他臉色怪異,臉上一紅道:“公子請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
紀天寒笑了笑道:“我可沒説什麼,只是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説完大步跨出內堂。
陸飄雲望着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心中突然有股失落的感覺。她安慰自己道:“只是一個功夫高強的年輕人罷了,江湖上多的是。"但是那種強烈的感覺,卻縈繞心頭,久久無法散去。
蘇婉兒走到桌子前面,聽着四女興高采烈的談論今天的事情。四女中的水靈道:
“婉兒姊姊,今天真的好險。這種場面,恐怕連我們師父都沒見過。”
另一女姚琳道:“對啊!好在紀公子出手相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婉兒姊姊,你説對不對。”
蘇婉兒微笑着坐下,道:“我以前遇到他的時候,他功夫還沒這麼好。沒想到幾年不見,他的功夫真令人可敬可佩。”
四女中最小的邵芸驚訝道:“婉兒姊姊,原來你認識他。你怎麼都沒跟我們説。”蘇婉兒道:“很久以前我就認識他了。”
姚琳對蘇婉兒做了個鬼臉道:“那就叫青梅竹馬了,對不對?”蘇婉兒想起以前和紀天寒在深夜林中獨處的旖旎風光,不禁俏臉生暈,臉頰發燙。
邵芸道:“師姐你別瞎説,唐公子聽了可會生氣的。”
姚琳嘟着嘴道:“唐公子,唐公子,名聲叫的響,跑得比別人快,婉兒姊姊怎麼會去喜歡這種人。”
邵芸不解的道:“可是師姐你以前不是説婉兒姊姊和唐公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怎麼你又説這種話。”
水靈代姚琳答道:“師父曾説,人越到緊要關頭,他的性格就越容易表現出來。
婉兒姊姊,你説對不對?”水靈見蘇婉兒紅着臉發呆,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婉兒姊姊,你在想什麼事想的這麼入神。”
蘇婉兒恍如大夢初醒般,道:“你剛説什麼,我沒聽到。”
水靈又説了一次,蘇婉兒道:“你説的沒錯,咦,你們怎麼沒請紀公子用膳?”宋若月道:“他早走了,姊姊你不知道嗎?”蘇婉兒聞言大驚,手一顫抖,杯子落地摔個粉碎。蘇婉兒顫聲道:“他走了,怎麼沒人告訴我。”
宋若月道:“那時你和唐公子在花園裏,紀公子可能是不想打擾你們吧!”蘇婉兒心中一痛,暗道:“他該不是誤會我而離去吧。"想到此處,急忙問道:
“紀公子有沒有説去哪裏?”宋若月轉述紀天寒的話,只見蘇婉兒聽完後飛身離去。四女楞在當地,不明所以.過不多久,又奚落起唐尚禮。唐尚禮本來想找蘇婉兒,聽得四女冷嘲熱諷,一怒之下,竟轉身離去。四女見他離去,又是一陣毒辣口舌。
紀天寒離開萬紅山莊,尋思:"一個六刀門怎麼會有如此強的功夫,有必要到江西去一趟。"晚風習習,明月當中。陣陣的花香飄來,紀天寒心想:“難怪這裏叫萬紅山莊。"心中正感愜意時,紀天寒警覺到前方有人。他反手握住寒冰劍,道:“來者何人?”那人道:
“是我。”
紀天寒聽那聲音是蘇婉兒,心頭一怔,道:“蘇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裏?”蘇婉兒不答反問道:“幾年不見,你功夫變的好厲害。”
紀天寒道:“我拜了老伯伯為師了。這些年不見,你變好多了。”
蘇婉兒道:“是嗎?”紀天寒聽她語氣冷冷的,氣氛不由的尷尬起來。紀天寒唯唯若若道:“這……這幾年,你過的還好嗎?”蘇婉兒悽然道:“你就只想對我説這些話而已嗎?”紀天寒一時之間不解她話中之意,吞吞吐吐的答道:“不然還要説些什麼?”蘇婉兒哽咽道:“那我沒什麼事了,打擾了。"語畢轉身離去。
蘇婉兒懷着滿滿的情意,卻只得到粗俗無比回答。既不提舊時情分,亦無半點柔情蜜意,是自己自作多情吧!想着多年的思念,竟是如此收場,心中苦痛,雙頰不自禁的緩緩流下兩行清淚。紀天寒目送她離去時的背影,萬籟俱寂中,聽到一許輕輕的啜泣聲。紀天寒聞聲內心突然明白,心道:“我真是個笨蛋,她深夜尋我至此,心意再明白不過。只是她是個女孩子,怎麼可以自剖心事。我不對她説些體己話兒,反而盡説些不着邊際的話,若是她的心裏還惦着以往的情分,我這樣做豈不是傷了她的心。”
想到此處,內心登時如水滾爐開般,整個沸騰起來。紀天寒邁開大步搶在蘇婉兒前頭,轉過身來看到蘇婉兒臉上涕淚縱痕,原本還有些猶豫不決的心,立時充滿無限悔恨之意,紀天寒大聲道:“蘇姑娘,我是個大笨蛋。我……我找了你一年多,我知道你身邊已有喜歡你的人,可是我真……真的很想你。我本來不該干擾你的生活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只想多見你一面。”
蘇婉兒對他突如其來的表白,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害羞,心想:“他終於明白我的心意了。若是他也喜歡我,為什麼他又要不辭而別呢?”紀天寒見她臉上表情變幻不定,心裏猜不透蘇婉兒是否如自己所想的般情意相系,不過既然話已經脱口,就算被她取笑,也要一吐心中的愁緒,於是續道:“我知道我既沒有顯赫家室,又是孓然一身,自知配不上你。但是我這些年來,確實是日夜思念着你,但是我只知道你的名字,人海茫茫,尋人諸多不易,今日能再見你,我的心裏只感謝上天可憐,我心中已無他求。"説完等待蘇婉兒反應,過了好一會兒,他見蘇婉兒依然低頭不語,心中一痛,心想:“剛才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或許她根本沒這意思。自己魯莽行事,弄得兩人尷尬不已。以後見面就更難自處了。"紀天寒難掩失望之情,道:“對不起,我胡言亂語一番,姑娘莫怪。我……即刻離去,"語畢轉身便欲離去。
蘇婉兒聽他意堅情濃的訴説心事,芳心早已完完全全的飛到他的身邊,眼見紀天寒離去,於是幽幽的道:“你以前就是個小乞丐,我還不是一樣跟着你。"語聲輕柔,幾不可聞。
紀天寒聞言倏然轉身,上前緊握柔荑,喜道:“你不嫌棄我?”蘇婉兒輕聲道:“你這樣看重我,也不枉我等了你這麼多年。"話中情意深長,紀天寒歡喜之情充塞胸中,雙臂一張,將蘇婉兒擁入懷中,道:“婉兒,婉兒,我這樣叫你的名字好嗎?”蘇婉兒靠在他厚實的胸膛,濃濃的男子氣息令她的如痴如醉,她伸手摟住紀天寒的頸子,道:“紀哥哥,上天讓我們再相聚,我的心中真是歡喜。”
紀天寒暖玉在懷,陣陣幽香薰的他臉紅心熱。蘇婉兒巧目流盼,臉上淚痕猶在,紀天寒心裏又是羞愧,又是憐惜,猛然左手一緊,右手輕輕扶起如花般的俏臉。
蘇婉兒感覺到紀天寒火熱的眼光,心中一緊,緩緩的閉上雙眼,櫻唇微微顫抖。
紀天寒心情激湯,感覺懷中人兒嬌喘細細,吐氣如蘭,再也把持不住,低頭往她唇上吻去。
四唇甫接,兩人身子一震,一時之間兩顆心如上雲端,如膠似漆,恩愛蜜憐,渾不知時間久長。紀天寒自小孤獨,雖然有師父陪伴,卻不如朋友般可傾訴心事,尤其寂寞的江湖行,感受更深。此時兩心相映,心中有了寄託,紀天寒興奮之情直要衝出胸膛,他雙手緊抱蘇婉兒柳腰,在原地如陀螺般的轉了起來,大聲叫道:"婉兒,我好快活。”
蘇婉兒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隨即格格嬌笑,兩手輕摟紀天寒的頸子。月下只見長髮飄飄,白衫迎風而起,輕盈笑語,回湯山林動人心絃。當晚兩人漫步田野,互訴相思之苦,直到明發方歸。
翌日清晨,峨眉四劍在店門口久候蘇婉兒不至,忍不住嘰嘰喳喳的發起牢騷姚琳首先發難,道:“婉兒姊姊在做什麼啊?她是不是忘了咱門今天要去福輪鏢局。萬一去晚了,靜慧師叔會罵我們的。”
水靈亦是滿肚子不滿,道:“婉兒姊姊昨天莫名其妙跑出去,好像一個晚上都沒回來,她是不是拋下我們自己走了。”
邵芸則有不同意見,她試探性的道:“婉兒姊姊會不會去找唐公子?我們昨天得罪了唐公子,説不定婉兒姊姊昨晚是去勸他回來。”
其他三女互看一眼,齊聲道:“如果他回來,我們就自己走,誰要跟那種人同行.”此時蘇婉兒從店內走了出來,聽到三人的言語,笑道:“你們説的是誰啊?”宋若月坐在面對店內方向,最先看到蘇婉兒,突然一愣,道:“婉兒姊姊,你今天好漂亮。"其餘三女聞言轉身,亦是一愣。
以往蘇婉兒對男子冷淡,面容不施花粉胭脂。今日遇得心繫之人,所謂女為悦己者容,本來雪白的面容,擦上淡淡的胭脂,顯的更為嬌,無怪乎四女一看之下便傻了眼。
蘇婉兒笑顏如花,道:“我好久沒擦胭脂了,不知道是不是會變的好看些?”四女圍了上來,用懷疑的眼光瞧着蘇婉兒。蘇婉兒被瞧的有些不好意思,輕吒道:"有什麼好看的。”
宋如月輕聲問道:“婉兒姊姊,你昨天去哪兒?怎麼一夜未歸?”蘇婉兒輕描淡寫的道:“到附近走走而已,有什麼好奇怪的。”
姚琳心直口快,直接問道:“你是一個人,還是有人陪你。”
蘇婉兒臉上一紅,道:“別問那麼多,行不行?我們還要趕到福輪鏢局,再晚就來不及了。”
姚琳續問道:“婉兒姊姊,別這樣嘛,你稍稍透露一點就好了。”
蘇婉兒不回答她的話,道:“你們不走,我自己先走了。"説完逕自走出店外。
四女急忙追出去,一路上不斷東問西扯的,吵的蘇婉兒好不心煩。一直走到福輪鏢局門前,四人頓時鴉雀無聲,因為大紅門前,怒吼石獅旁,紀天寒正引頸盼望着。
四女心下明瞭,姚琳道:“原來如此,婉兒姊姊找回青梅竹馬之人,難怪要裝扮裝扮了。”
蘇婉兒心中歡喜,也不否認道:“我叫他陪着我們,豈不是比唐公子好。”
水靈笑道:“可是他只會對你一個人好,我們跟着豈不無趣。”
蘇婉兒雙頰一紅,道:“小鬼頭兒,敢取笑我。"説着説着伸手欲打。
水靈笑着往前躲到紀天寒身後,道:“婉兒姊姊想打我,紀公子救救我.”紀天寒不明所以,被水靈一陣拉扯,忙道:“發生什麼事了。”
蘇婉兒微笑着走過來,臉上帶着淡淡的紅暈輕聲道:“紀公子你早。”
水靈調皮的道:“什麼公子不公子,是好哥哥吧!”蘇婉兒一聽心下害羞,伸出左手去捉水靈。紀天寒伸手握住柔荑,道:“婉兒妹妹,我們進去吧!"蘇婉兒對水靈吐了吐舌頭,欣喜之意全寫在臉上。
蘇婉兒走上階梯,叩門説明來意後,一個奴僕打開大門,引一行人入內。門內入眼所件是一個練武場,場邊各式武具琳琅滿目,福輪鏢局旗幟飄飄,奇怪的是場中卻無一人。
紀天寒心覺有異,往前走了幾步,果然大廳內傳來一聲大喝。
蘇婉兒心想是否來晚了,拉着紀天寒的手,道:“紀哥哥,我們快進去瞧瞧。”
峨眉四女聽她叫着紀天寒的親密模樣,互相對看一眼,心中都想:“果然昨晚是去談情説愛了。”
一行人進到大廳,果見兩邊人馬壁壘分明。蘇婉兒眼尖,看到鳳如雪和鳳如萍竟身在其中,急忙上前跪倒,道:“師父,徒兒來晚了,請師父責罰。”
鳳如雪哼的一聲,道:“現在大敵當前,以後再罰你,起來吧。”
蘇婉兒心下驚恐,急忙起身,一抬頭卻看到唐尚禮站在鳳如雪身邊,心中暗道:
“他一定會在師父面前説我的壞話,然後等師父責罰時再出口相助,我寧可受罰,也不領他的情。”
果然唐尚禮説道:“鳳門主切勿動怒,在下與蘇姑娘同行時真的有事耽擱了,若您要處罰蘇姑娘,請連在下一起責罰吧!”蘇婉兒一聽,又跪下道:“我跟唐公子一點關係都沒有,請師父責罰我一人就好了。”
唐尚禮聽她這麼説,臉上無光,忙道:“請鳳門主看在秋水山莊的面子上,別為難蘇姑娘。”
蘇婉兒大聲道:“這是我們寒星門的事,與秋水山莊無關。”
峨眉四劍可不理鳳如雪,一齊往前扶起蘇婉兒,可是蘇婉兒堅決不起,鳳如雪看的又是生氣,又是好笑。心想:“一定是年輕人在路上起了彆扭,於是道:“你起來説話。"可是那蘇婉兒眼眶中淚水盈盈,就是不站起來。
紀天寒看她們師徒鬥氣,也是感到奇怪。只是他眼觀四方,對面一羣人都是滿臉兇相,並非善類。蘇婉兒如此糾纏,豈不墮了己方威風,於是走上前,伸出右手輕握蘇婉兒左臂,柔聲道:“婉兒妹妹,聽你師父的話,先起來再説吧!”
蘇婉兒見紀天寒軟聲相求,臉上一紅,順着紀天寒的牽引,慢慢站了起來。
鳳如雪看到眼前景象,心下詫異。轉頭看唐尚禮,只見他咬牙切齒,臉色發青。
對方見進來了一個大姑娘,立刻大聲喧嚷,穢言穢語不斷。
鳳如雪身旁走出一個身穿藏青藍衫的清瘦老者,他大聲道:“古幫主,你我今日就把帳算清楚。”
對面走出一個禿頭矮子,臉上一條長長的刀疤,右手持着一根齊眉棍。但是那人實在太矮了,齊眉棍還高出了他頭頂一節。只聽他道:“別説我三江幫古齊欺負你們福輪鏢局。你們殺了我兒子,本來該將你們福輪鏢局殺個片甲不留的。”
説到此處,他的眼睛在鳳如萍和蘇婉兒臉上一轉,帶着淫邪的笑臉道:“不過只要你將那幾個姑娘交出來,幫我多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兒子,那殺了我兒子的帳,就此一筆勾消。”
鳳如雪冷笑道:“古齊,你別以為逞口舌之辯就走得出福輪鏢局,手底下見真張吧!"説完向唐尚禮使個眼色。
唐尚禮知道鳳如雪要他表現給蘇婉兒看,往前一站,道:“秋水山莊唐尚禮,請各位賜教。”
古齊身後一人持長槍站了出來,道:“三江幫田四受教。"説完長槍一顫,槍頭紅櫻一散,向唐尚禮攢了過去。唐尚禮有意一展身手給蘇婉兒看,使出家傳"白鶴散手"和田四鬥了起來。田四槍法雖未臻上乘,但打,挑,攔,架之間,頗有火喉,兼之唐尚禮想藉他殺殺紀天寒的威風,是故一時之間不分勝負。
鳳如雪見唐尚禮明明遊刃有餘,卻遲遲不下殺手的作法感到不解。忽然一眼瞧見唐尚禮的眼光惡狠狠的看着蘇婉兒,心中明白。心想:“婉兒這丫頭不知去哪兒搭上個小白臉,需得點醒她不可。"於是右手放在脖子上,對唐尚禮比了個殺頭的手勢。原本鳳如雪的意思是要唐尚禮先殺了使長槍的人,然後自己再推婉兒身旁之人出去應戰,這樣一來,就算那人死了,婉兒也不會怪到別人身上。
可是唐尚禮以為鳳如雪是要自己想辦法殺了紀天寒,眼見田四一槍刺到眼前,一招白鶴掠翅,將槍身打斷,槍尖一偏竟朝蘇婉兒飛去。蘇婉兒一顆心都放在紀天寒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兩方交手情形。槍頭來勢又急,鳳如雪眼見蘇婉兒便要血濺當場,卻見蘇婉兒身旁之人身出右手,輕輕在槍尖一彈,槍尖倒飛更急,唐尚禮將田四往前一推,斷槍插入田四胸口。
鳳如雪見紀天寒露了一手功夫,暗道:“這手功夫可俊的很,不知這年輕人是那個門派的。"雖然心中疑惑,但是他救了蘇婉兒卻也令鳳如雪露出難得的温和眼光。
古齊見田四受創,心下大怒,也不管江湖規矩,大喝道:“留下女的,殺了男的.”蘇婉兒被古齊一喝驚醒,眼見一場混戰將起,於是道:“紀哥哥,我們一起上。
紀天寒笑着搖搖頭道:“不用,你有沒有銅錢,小乞丐向你討一些。”
蘇婉兒嗔道:“什麼時候了,還説這些話。"雖然心中有些埋怨,但是左手還是伸入懷中拿出銅錢遞給紀天寒。
紀天寒對蘇婉兒道:“你看着。"説完説雙足一點,翻身上了大廳上的橫樑,大喝一聲,手中銅錢撒將下來,三江幫眾人有的被打中穴道倒地不起,沒被打中穴道的也痛楚難當大聲哀嚎。
古齊肩膀被打中一枚銅錢,痛徹心扉,環視四方,眾兄弟倒的倒,慘叫的慘叫,怒道:
“今天咱們認栽了,沒想到你們竟請了這等高手,這筆帳就此記下,我們走。"雖然話中頗有一幫之主的味道,但語氣中畏懼之意油然而生。
紀天寒翻身下來,擋在古齊身前,道:“帳還沒算完,您老怎麼這麼快就走。”
古齊見紀天寒拋着手中銅錢,心想:“萬一他這錢全往我身上砸,我豈不一命嗚呼。"古齊本屬老奸巨猾之人,眼看局勢不利,便道:“算我認了,不會再找福輪鏢局麻煩了。”
紀天寒點點頭道:“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你走吧!”古齊狠狠的看了紀天寒一眼,竟然不理自己的幫眾,飛快的走出大廳。福輪鏢局的人將其他人抬到外頭療傷。順便收拾殘局。
眼看一場殺竟然如此收場,全部的人都感到驚喜莫名,蘇婉兒更是感到高興,舉步往紀天寒走去。忽然一人拉住她的臂膀,蘇婉兒回頭一看,竟然是唐尚禮。
唐尚禮見蘇婉兒和紀天寒神態親密,早已是妒火攻心,此時又見紀天寒搶了自己鋒頭,更是胸中一把無名火起。他眼見蘇婉兒從自己身前走過,竟不看自己一眼,一怒之下竟握住蘇婉兒臂膀,舉止之間顯然失了法度。
蘇婉兒被他握住臂膀,又驚又怒,道:“請你放手。”
唐尚禮恨恨的道:“我只不過離開你一會兒,你竟然就勾搭上其他男人,知不知道羞恥。”
蘇婉兒氣的全身顫抖,臉色慘白,道:“你胡説些什麼?”紀天寒見蘇婉兒受辱,怒道:“放開她。"掌風隨聲而到。
唐尚禮冷笑一聲,放開蘇婉兒,五指一張,往紀天寒臂膀抓去。
紀天寒心繫蘇婉兒,不管唐尚禮的虎爪,左手將蘇婉兒輕輕一推,紀天寒右臂嘶的一聲,衣服抓破了一個洞。
紀天寒心下甚怒,出手毫不留情。他見唐尚禮雙拳直擊過來,硬碰硬的四拳交接,砰的一聲,唐尚禮登登登的退了三步,紀天寒冷笑道:“秋水山莊不過如此。
唐尚禮羞憤交集,跳起來直撲過去,竟是全然不顧性命的打法。紀天寒冷笑一聲,等待唐尚禮五指着身時,猛然後退,右掌撥去唐尚禮的勁道,一回身左掌在他背上一拍,喝道:
“送你一程。"唐尚禮直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站起身來,滿臉通紅怒道:“秋水山莊與你勢不兩立。"轉頭飛奔而去。本來唐尚禮功夫雖較紀天寒略遜一籌,卻也是一流好手。
只是怒極攻心之下,竟爾出手無度,轉眼便分勝負。
紀天寒叱道:“無恥小人。"轉頭看到蘇婉兒臉色蒼白,知道她還在為唐尚禮的無理生氣,急忙走過去安慰她道:“這種小人,婉兒妹妹不用和他計較這麼多。
蘇婉兒聽他親密稱呼自己,想起師父還在旁邊,不由得滿臉通紅。蘇婉兒拉着紀天寒,上前稟明紀天寒的身份,鳳如雪驚道:“原來你沒死,功夫還變的這麼好,當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鳳如萍則想起當初醫治之情,臉上一陣紅暈,心道:“原來他就是那個少年。”
當晚福輪鏢局設宴在城外的梨園別館,席間當然對紀天寒大力稱頌,峨眉四劍則不斷數落唐尚禮,一點都不像武林名門正派的弟子。四女如此作法,當然是為了想讓鳳如雪改變初衷,間接幫紀天寒説話。
席間紀天寒和蘇婉兒兩人四目交投含情脈脈,鳳如雪則心有所思,三人都沒注意其他人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