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黃而後來音訊全無,沒有能夠和他有進一步的交往。這個人非但有趣之至,而且奇特無比──如果要選世上十大奇人的話,他一定是其中之一。
他的奇特,簡直超乎想像之外,他非但證實了地球上的水是一個生命體,而且他可以與之溝通!
和水作思想上的交流溝通,是怎麼一回事,恕我想像力不夠豐富,實在是難以想像。
我從黃而這個人聯想開去,一時之間雜七雜八想了許多,陡然感到我能想那麼多,難道是我自己的意識已經開始回來了?
如果是這樣,那我至少應該知道我現在在甚麼地方才是。
在感覺上,我一直是睜着眼睛的,可是長時間看出來四周圍全是水,所以也沒有用心去辨別,是不是已經有了不同。
我一想到這裏,定了定神,想看清楚自己的處境如何,剛感到看出去迷迷糊糊,只知道已經和四周圍全是水大不相同,可是還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聲哈哈大笑聲,自遠而近,迅速傳來。
本來在這段感到四周圍全是水的時間裏,在聽覺上來説,我也被各種各樣的水聲所包圍。有的時候是溪水的混混聲,有的時候是急流的湍湍聲。
更多的時候是浩浩蕩蕩的浪濤聲和洶湧澎湃的汪洋大海聲,也有時耳際聽到的是涓涓細流聲,甚至於滴滴水點聲……等於是一首包括了所有水能發出的聲響所組成的交響樂。
聽覺上完全沉浸在水聲之中,由於十分悦耳,所以思想上也產生非常舒暢的感覺,覺得天地之間,理所當然應該充滿了這種聲音,才不枉了人具有如此精密的聽覺系統,也感到水聲是天籟之中和人性最接近的一種。
我甚至於想到,在天地之間,有各種各樣因為水的流動而發出的聲響,在人體之內,也有各種不同的液體在不斷地流動,應該也有各種不同的聲響發出來,只不過人聽不到而已。我感到人體內的那種聲響應該和天地之間的水聲屬於同一韻律,所以人在水聲的包圍下才會有和諧合一的感覺。
我曾一再強調,我在那段時間中,知道自己的意識受到了外來力量的控制,可是心情卻仍然十分平靜,主要的原因也是由於各種各樣的水聲不斷地在撫慰着我的心靈,像是有一向親密無間的親人,一直在告訴我:不必害怕,不必害怕……
在人的心靈和聲響之間,如此和諧地相處了一個時期之後,忽然又聽到了人聲,雖然是哈哈的笑聲,仍然感到很是突兀──好像是早已忘記了天地之間還有這種聲音一樣。
可是那哈哈大笑聲,也把我從迷糊的境界中,又拉出了一些,使我感到我是一個人,應該聽到人所發出的聲音。
我正想循聲看去,卻突然感到這一陣笑聲聽來十分耳熟──那正是我才想到的那個黃而的聲音!
我伸手用力在自己頭上重重拍了一下──我以為那一定是我的幻覺:才想到了黃而,就因此產生幻覺,聽到了他的笑聲。
可是我在打了自己一下之後,並沒有能夠把“幻覺”驅除掉,笑聲反而離我更近了,簡直就在我的身邊,我自然而然反手就抓,當我出手的時候,完全是自然的反應,並沒有預期可以抓到甚麼。
然而我手才伸出去,就真的碰到了人,我當然也立刻把他抓住,同時也轉過頭去,定睛一看,笑嘻嘻在我面前的人,不是黃而是誰!
雖然我已經看得清清楚楚,被我抓住了的那個人是黃而,可是我實在料想不到會在這種情形之下遇見他,所以瞪大了眼,仍然以為那是幻覺。
在我目瞪口呆之時,我又感到身子的另一邊,有人輕輕碰了我一下。
這時候,我自己的意識已經全回來了,所以那種極度空明平靜的感覺也就消失,我又變得十分警覺,一感到身邊有人在碰我,立刻抬肘就撞。
這是多年來冒險生活所養成的習慣,隨着這一撞,我立刻半轉過身去。也就在此時,我手臂已經被人托住,我也看到了在我身邊的不是別人,正是白素。
一看到了白素,我不但神智清醒,連記憶也全都回來了──從在古堡的湖邊,意志突然受了外來力量的控制開始,發生的事全在回憶之中。
我和白素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色,我首先想到的是:那種外來力量控制了我腦部的活動,目的似乎只是在於把我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過程雖然詭異之至,可是沒有對我造成甚麼損害,當然可以由此推論這種力量並沒有惡意。
我不是很願意接受這樣的結論──因為腦部活動受到外來力量的控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造成這種可怕事實的力量,居然毫無惡意,這實在不可思議。
在白素的眼神中,我也看到了她有同樣的想法。
我們還沒有交換意見,就先異口同聲地問一直笑嘻嘻望着我們的黃而:“你怎麼也來了?”
黃而雙手揮動,大聲叫嚷:“甚麼叫‘你也來了’?我在這裏等你們,等了很久了!”
聽得他這樣説,比看到他突然在眼前出現還要意外。
一時之間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白素已經先失聲問道:“你知道我們會到這裏來?”
白素一問,我腦中靈光一閃,疾伸手一把將他抓住,他也不掙扎,仍然笑容滿面。我厲聲問:“是你!你玩了甚麼花樣?怎麼會令我們喪失了自己的意識?”
在我厲聲責問之下,黃而看來一點也不感到事態嚴重,仍然一副嬉皮笑臉,而且答非所問:“看看你們自己的身上!”
雖然不知道他這樣説是甚麼意思,可是我們還是低頭去看自己的身上。
一看之下,看到了一個奇特無比的現象。
在感覺上,我感到自己才從水中冒出來,可是由於並沒有身子濕了的不舒服之感,所以也沒有在意。這時候低頭一看,看到了身上的衣服分明全部透濕。
這還不奇,怪的是,就在我一看之下,濕得可以滴水的衣服,在迅速地變乾,前後最多三秒鐘,身上的衣服就完全乾了!
若非親眼目睹,實在無法相信這會是事實!因為就算在攝氏一千度的高温之下,水分也不會蒸發得那樣快,更何況我連一點不適之感都沒有!
這情形,實在令我目瞪口呆,説不出話來。
而黃而看到了我的狼狽情形,樂不可支,以至於手舞足蹈!
黃而此人十分天真,此時看他的情形,就像一個作弄他人成功的小孩子一般,令人又好氣又好笑。
他拍着手笑道:“衞斯理,這下子,不但你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只怕連尊夫人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哈哈!”
他一直貶我而揚白素,連這時候也不例外。這時候我思緒紊亂,確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非但如此,我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所以面對得意非常的黃而,只好苦笑。
我也不以為白素會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所以當白素一開口,語氣充滿了自信時,我感到十分驚訝。
白素説道:“也沒有甚麼難明白的!”
黃而呆了一呆,忽然雙手抱拳,向白素一揖到地,很是認真地道:“本來我對兩位,已經十分欽佩,若是你能講出道理來,我更是要對你行五體投地大禮!”
我加了一句:“連我也在你的欽佩之列,當真不勝榮幸之至!”
黃而連望都不望我,只是盯着白素,等她的回答。
看黃而的神情如此嚴肅,我也不禁為白素擔心,因為看情形,白素如果説不出一個道理來,只怕黃兩會因此而看不起我們了。
我也向白素望去,只見白素氣定神閒,向黃而拱了拱手,先還了禮,然後才道:”恭喜恭喜!”
白素忽然恭喜起黃而來,不但黃而,連我也為之愕然。黃而打着戲腔:“喜從何來?”
白素笑盈盈道:“你已經成了‘乳’,這還不值得恭喜嗎?”
黃而的神情更是驚愕,伸手抓頭,一臉不解,賠着笑:“衞夫人的話莫測高深,能不能説明白些?”
白素學着剛才黃而捉弄了我們而感到高興的神情,笑了起來:“有一句成語,叫‘水乳交融’,你現在──“
白素的話還沒有説完,我已經直跳了起來──我也明白了!
剎那之間我對白素也當真佩服無比,在我還完全茫無頭緒之際,白素卻已經想到了最主要的關鍵。
她雖然還沒有把關鍵説出來,可是經她一提點,我自然也有了聯想,大致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果然白素接下來就道:“你現在已經可以和水溝通到了這種程度,稱你為‘乳’,以説明你和水之間,融洽無間的關係,豈不相宜?”
黃而聽得白素這樣説,瞪大了雙眼,幾乎連眼珠都要跌了出來,先是怪叫一聲:”不得了啦!”
緊接着,他竟然撲倒身軀便拜,當真要向白素行五體投地的大禮!
我和白素同時行動,一步搶過,將他抓了起來,黃而一面掙扎,一面大叫:“我説過要叩頭,別讓我言而無信!”
白素笑道:“你剛才倒下,已經五體投地了,想黃而是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會言而無信,自然説得出做得到!”
黃而一聽,高興起來,向白素伸出大拇指,真心誠意地道:“你真是了不起!”
他一面稱讚白素,一面斜着眼向我望來,大有不屑的神色。
我笑道:“剛才不知道是誰説欽佩我來?”
黃而搖頭:“不同,雖然欽佩,可是程度大大不同!”
我向他鞠躬:“能夠在閣下口中,得到欽佩二字,於願已足,不敢奢望太高。”
黃而笑道:“你很容易知足──這令我對你的欽佩程度,又增加了一分。”
這時候我心中的疑問之多,無以復加,當然沒有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要是和他糾纏下去,只怕三天三夜都不會有結果!
我心中的問題,最主要的當然是白素剛才所提出的,黃而和水之間的關係。
我完全明白白素想説些甚麼,可是下意識還是很難接受。
白素的意思是,我們在柳絮古堡的湖邊,意識受到了控制,那完全是“水”在作怪。我們的意識是受到了“水”的控制,而黃而是和“水”串通的,甚至於他還可能是主謀,“水”只不過是聽命行事而已。
對人類的生命來説,水當然重要之極,可是在人類的生活之中,水卻也普通之至。水──整個地球上的水是一個生命體,這樣的説法雖然怪異莫名,可是我還可以接受。
但如果説,水有能力可以控制人的意識,這實在已經超出了我的想像範圍之外,實在難以作進一步的想像!
這時候我的臉上一定充滿了疑惑的神情,反映了我心中有許多疑問,所以黃而笑嘻嘻地望着我,等我發問。在他的神情上,我也可以知道他並不準備正經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在找機會捉弄我──要説成年人具有頑童性格,黃而若是排了第二,絕不會再有人敢稱第一了。
而他對白素的態度,卻大不相同,所以如果要得正確的答案,不想和他兜圈子、猜謎語的話,就應該由白素髮問。
我想到這裏,雖然有許多問題塞在喉嚨,但也忍住了不出聲,只是向白素使了一個眼色。
白素自然會意,她先向右方指了一指,輕描淡寫地道:“這大廈是你的居所吧,怎麼不請我們進去詳談?四嫂她老人家是不是也在這裏?令兄近來可好?”
白素一開口,竟然問了一連串完全無關緊要的問題,急得我暗中連連頓足。
不過我還是自然而然循白素所指看去。
一看之下,我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
我自從在感覺上“從水中冒出來”之後,就聽到了黃而的笑聲,接着他和白素就在近距離出現,然後一連串的疑問,充滿了我的腦子,除了其間看到了自己的衣服,迅速由濕而乾之外,視線竟然完全沒有顧及其他,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
這時抬頭向遠處一看,才看清了四周圍的環境。而白素顯然早已注意到了周遭的環境,所以她才向黃而問了那些問題。
我看到我們都站在一片碧綠的草地之上,那草地的一邊,是大片疏落有數的各種奇花,只是約略看了一眼,就可以看到有許多是見所未見的。
草地的另一邊,是一個小湖,湖水清澈無比。再遠處則是起伏的高山,山頂上積着閃亮的白雪。從這種景象來看,我們還是身處在歐洲。
而白素所指的方向,有一所巨宅,毅然聳立,氣派非凡,雖然不是古堡,可是也看得出來,年代久遠,不是現代的建築。
這時候黃而已經開始回答白素的問題,他正正經經地回答:“娘和大哥都不在這裏,只有我住在那大房子裏,要不是我和他有説不完的話,早已經悶死了!”
這幾句話很容易明白,而且我也知道他話中的“他”,就是“水”。
也就是説,他和“水”,人水之間已經可以溝通,而且溝通的過程還很暢順。不過暢順到了甚麼程度,我仍然感到不可思議。是不是和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一樣,還是隻不過是人和某些動物之間的溝通那樣?
我仍然努力忍住了不發問,由得白素和他去交談。
白素的發問技巧顯然比我高得多──她並不直接發問,而是旁敲側擊,有時更加單刀直入,先把問題肯定了,就不容黃而不據實而言。
她搖了搖頭:“不會吧,屋子裏還有別的人,我相信他們都是極有趣的人,你怎麼會感到悶呢?”
聽得白素這樣説,我就知道白素一定已經想到了甚麼,不然她不會説得那樣肯定。我又伸手打了自己一下頭──怪我自己為甚麼想不到。
我這時候思緒真的紊亂之至,白素看到了我自責的行為,向我作了一個手勢,可是我竟然不能理會她的意思!
黃而已經在回答白素的問題,他道:“那些人雖然各有各的精采,可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他們沒有共同的話題,説不到一塊去。他們看到我整天瘋瘋癲癲,説是和水在説話,覺得我是神經病,我看到他們的行為,也是一樣──其中有一個胖子,老是抬頭看天,説是不知道有哪一顆星是他朋友!”
一聽得黃而這樣説,我靈光一閃,陡然想起,在一所巨宅之中,有若干人聚集,各有各的怪異,有的像黃而那樣可以和水溝通,有的如黃而所説,能和星星做朋友……等等。
那麼這個所在,唯一的可能,就是“非人協會”!
非人協會因為黃而有能和水溝通的能力,所以有意要把他吸收為會員──這一點我是早已知道的。其中的經過,我已經詳細地記述在《洪荒》這個故事之中。
可是我卻一直沒有把黃而和非人協會聯繫起來──白素當然是早已想到了,直到這時候,我才想起白素剛才的那個手勢,是比擬魚人都連加農的那一雙大腳!
都連加農是非人協會會員,黃而從小跟他長大,關係非比尋常,黃而加入非人協會,也是由於都連加農的推薦。
剎那之間我不但想到了這些,而且立刻聯想到,徵求生命配額的,莫非就是非人協會?
非人協會毫無疑問可以有這樣的財力,可是他們何來如此的神通,可以把那樣多的跟蹤者玩弄於股掌之上,又何來能力可以控制人類腦部的活動?
難道他們有了一個會員,具有這種超人的能力?
而且,要是徵求生命配額是非人協會玩的把戲,他們目的何在?他們要生命配額又有甚麼用處?
種種問題都沒有答案,不過這時候我也不心急,因為既然已來到了非人協會的總部,黃而也在這裏,不論有多少疑問,都可以逐步得到解決。
然而我還是問了一句:“徵求生命配額是你們玩的把戲?”
我在發問之時,白素想阻止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也知道應該由白素髮問,可是我沒有料到我只不過問了一聲,黃而的反應就會如此激烈。
他整個人直跳了起來,又叫又嚷,雙手揮舞,兩眼瞪得極大,而且不止跳了一下,而是和殭屍一樣,不斷地跳着。
他叫喊道:“甚麼把戲?就算是,也是人類自有歷史以來,最偉大的把戲!”
他叫到這裏,又指着自己的鼻尖,叫道:“這把戲,少了我還玩不成,你信不信?“
對於黃而忽然暴跳如雷,我並不感到怎樣──我早就知道黃而的性情像小孩子一樣,不可以把他當作成年人。
所以他看來雖然像真的發怒,我也不以為意,笑着正想回答我相信這把戲偉大,而且少了他又玩不成。可是我話沒有出口,黃而又指着我叫道:“他們説了,旁人都不怕,只有你衞斯理最麻煩,果然不錯。”
他説話有點無頭無腦,本來並不容易明白他的意思,可是這時我知道他口中的“他們”是指非人協會而言。
這就令得我無名火起──大家都知道,我和非人協會之間雖然沒有甚麼過節,可是我並不是很喜歡他們,他們顯然也並不歡迎我。本來相安無事,可是他們一再出言不遜,叫人有忍無可忍之感。現在他們又在黃而面前説我壞話,要知道黃而這個人沒有多少判斷是非的能力,先入為主,很容易就把他們對我的評語當成真的了。
所以我也怒道:“放他們的春秋大屁!我麻煩?我有甚麼麻煩?非人協會一直行事鬼頭鬼腦,非人非鬼!就説這次,鬧了個徵求生命配額,又藏頭露尾,沒有半分光明正大,搞得天下大亂,我只不過來查根究底,怎麼叫作麻煩?你是他們的一員,你倒得跟我好好解釋解釋!”
我一口氣説下來,黃而聽了不斷眨眼,臉漲得通紅,他顯然想反駁,可是由於他和人相處的經驗不是太多,當然也少和人辯論,所以情急之下,反倒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我仍然滿面怒容,等他回答。他着急之下,向那巨宅叫道:“你們快來,我説不過衞斯理!我早就説過,衞斯理不像你們説的那樣,你們要是相信我的話,我也不會捱罵了!”
他一面叫,一面現出十分委屈的神情──説他是個小孩子,他還只是五歲以下的小孩子!
看他的情狀,真叫人又好氣又好笑,而且我聽出他對我的觀感和非人協會大不相同,這自然也令我很感動。
我走向他,在他肩頭上拍了一下:“我們哥倆有甚麼好爭的!他們不出來,我們去找他們!”
我的意思很明白:這事情相當複雜,和黃而這個人説,很難説得清楚,非要和非人協會的負責人詳細説才行。
黃而拍手道:“正是!我也不是很明白他們究竟想怎樣,去問他們去!”
我們正説着,就聽得一陣相當刺耳的“嘶嘶”聲,自巨宅那邊傳出,迅速地自遠而近,循聲看去,只見三個人凌空飛來,來勢快絕,來的時候,離地約有十公尺高下,來到近處,直上直下,一下子就落在我們面前。
這三人的來勢古怪離奇,令人感到像是置身於《蜀山劍俠傳》所描繪的境界之中,一上來確然給他嚇了一跳。
不過隨即我就知道,這三人裝神弄鬼,無非是利用了小型的個人飛行器而已。這種東西,戈壁沙漠優為之──他們早就曾經給原振俠醫生做了一個,不足為奇。
所以在那三人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之事,我和白素,都沒有現出半分訝異之色──就像他們是緩步走向前來一樣。
那三人看來年紀不小,中間那個尤其老,至少在八十歲以上,滿臉皺紋,可是雙眼卻十分有神。他們才一停下,黃而這個妙人,當真妙不可言,他指着中間那個老者,叫道:“問他!師父吩咐我,甚麼都要聽他的,他説甚麼,我就照做,所以問他就行!”
我立刻趁勢疾聲問:“閣下徵求生命配額,打亂人類的固有生命方式,意欲何為?“
那老者還沒有回答,左旁一個高個子已經口出惡言:“衞斯理,難得你一輩子對任何事都尋根究底,也不感到厭倦!”
右方那個矮個子搭腔:“一個人若是喜歡尋根究底,結果總是找到煩惱,不會找到快樂。”
我本來就最討厭這種似是而非的所謂“有哲理”的狗屁話,再加上這時他們針對我,自然而然使我產生敵意。
我冷笑一聲:“在我尋根究底的行動下,確然會有大量煩惱產生,不過不在我這一邊,而是在行事鬼頭鬼腦的那一方!”
那一高一矮兩人臉色很難看,反倒是那老者神情平和,他笑道:“久仰衞先生、衞夫人大名,幸會,幸會!”
我還沒有回答,白素已經笑道:“好説,我們是被押解前來的,何幸之有?”
白素這樣一説,我感到大快人心,那老者卻也笑了起來,向黃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