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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10 永別了,米夏

    戴莫斯在一夜之間陷入了流言蜚語的包圍中,苔絲公主神秘的失蹤了,當巫師們呼喚過去的日子的時候,他們只看見苔絲公主在屋子裏喃喃自語,然後就使用了“空間轉換”,不知所蹤。沒有人知道苔絲去了哪裏,她是戴莫斯最強的法師,她的去向,從來沒有人可以推算的出來。

    唯一可以確定過的只是,苔絲公主的房間裏曾經有鬼魂出沒的蹤跡。為了避免鬼魂對王室的再次侵襲,法師們竭盡全力在王宮周圍佈置下了“結界”。

    最焦慮的無疑是胡裏安王子。苔絲會到哪裏去?他不相信她會不辭而別,難道會是遇到什麼危險?

    “空間轉換”是一種很難掌握的術法,在記憶中苔絲好象還從來沒有施展過……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空空蕩蕩的苔絲公主的寢宮裏,使女們噤若寒蟬,在一邊哆嗦。

    胡裏安坐在苔絲慣常靠在那裏讀書的一張大躺椅上,眉頭擰成了一團。

    匆匆忙忙的兩名衞兵跑來稟報道:“殿下……整個戴莫斯都找遍了,沒有。”

    “沒有?”胡裏安拍案而起:“繼續派人去血色沙漠找,去哭泣之地找,派探子去科納多找……”

    那名衞兵面上有了難色:“血色沙漠和哭泣之地……那都要大軍出動的,我們的人手可能不夠。”

    “抽邊防駐軍去!”胡裏安不假思索的道。

    “殿下……”那兩名衞兵忽然跪下,雖然沒有直接露出拒絕之色,臉上卻是無比堅毅的拒絕。

    胡裏安的拳頭忽然捏緊,骨節發出了可怕的咔噠咔噠的聲音,看得出他立即就要爆發了。但還是深深地呼吸一口氣,按捺心中的暴躁,嘆氣道:“罷了……是我一時失言。就帶着親兵給我找吧……”

    衞兵們低頭退下。

    心中的悶氣無從發泄,似乎愈來愈是膨脹、旋轉,令他不能呼吸。苔絲、苔絲、她的影子似乎一團烈火灼燒着自己的心,或許只有她這樣消失了,胡裏安才能感覺的到她的重要。他重重一拳打在裱花的牆壁上,裂紋象閃電一樣在牆壁上蔓延。

    在後窗外,安德魯在看着這一切,兒子幾乎癲狂的狀態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但無論如何,他還有理智,有一個君王所應有的風度和判斷力。

    那個丫頭……如何處置她才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如果説殺了她倒是一勞永逸,但是畢竟下不了手,難道要囚禁她一輩子麼?

    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轉身,決定去看看她怎麼樣了。

    回到寢宮,驅散了所有的侍從,安德魯將青銅牀柱上的百合花慢慢轉了三圈,窗户旁小小的角落露出一個鑰匙孔來。從懷裏取出鑰匙,微微轉動了半圈,牆角便現出一個僅容一人進出的小門來。安德魯又將青銅牀柱上的百合花轉了三圈,小門便無聲無息地開了。

    幽長、陰森的地牢,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之森嚴,天下無雙。

    “她怎麼樣?”安德魯並不轉身,只是低頭詢問這裏的侍衞隊長。

    這隊長約莫五十歲年紀,由於長年在地宮生活,不見陽光,面孔有些慘白。暗綠色的眸子在一雙細長的眼睛裏顯得深邃而陰沉。他自幼跟隨安德魯,其忠心的程度已經不需要懷疑。

    “公主她……”剛剛開口,侍衞隊長已經覺得自己的不妥:“陛下,她還好。本來昨天還不肯吃東西,今天倒是正常了很多。”

    安德魯點點頭,徑直向前走去。

    苔絲被囚禁在一間小小的囚室,雙手各自被一條長長的細鎖鏈固定在牆上,除此以外,倒也還算自由。

    他忽然眉頭一皺,一陣竊竊私語聲從苔絲的囚室裏傳來。聲音輕柔,似乎苔絲正在和什麼人説話——這樣的地方,她能和誰對話?

    囚室被打開了,苔絲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望着他。

    安德魯狐疑地四下打量——絕沒有任何人來到這裏的痕跡,本來也絕不可能有人能夠不被發現的來到這裏,即使是採用什麼術法。或許,她只是太鬱悶,自言自語,散散心吧。

    她是三歲那一年開始在他身邊的,小時候,苔絲是那麼美麗,就像是粉紅色的一粒小珍珠,每天大聲喊着“叔叔抱”,張着小手跑來跑去。哥哥胡裏安對她疼愛的不得了,經常讓小妹妹把自己當馬騎,看着兩個孩子在御花園裏玩耍,實在是無比幸福的事情……很快,孩子們都長大了,苔絲漸漸由小珍珠變成了一朵水嫩的花骨朵兒,喜歡炫耀新奇的術法與本領,在父兄的呵護下驕傲地長大……

    而現在,這個含着冷笑的女子是誰?

    這個身陷囹圄,看不見陽光和未來的女子又是誰?

    安德魯的心微微作痛了。

    “苔絲……”他的聲音有了重重的憐惜與無奈。

    苔絲站起身來,迎視他,目光中看不出憤怒也看不出痛苦,似乎一夜之間身體的温度全部消失,變得冰冷而堅硬。

    “安德魯。”她高傲地回答:“你準備什麼時候殺死我?”

    安德魯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為什麼要殺你?斬草除根?”

    苔絲沒有回答,眼神炯炯——而不回答通常就是默認——安德魯接着道:“我若是當真要斬草除根,何必等到今天?”

    苔絲猛地一揮手,鎖鏈已經被扯到極限,將她的手勢又拉了回去:“倘若不是天神垂憐,我恐怕會認賊作父一輩子吧。”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發現的,不過我本來就沒有興趣隱瞞你一輩子,苔絲。”安德魯不見怒意:“等我的兒子娶了皇后,我會放了你的……只不過,不會再讓你留着戴莫斯的任何回憶……我的侄女。”

    再也不願意面對苔絲,老安德魯轉身離去,他已經快六十歲了,再不是當年鐵血無情,義無反顧的親王……他要做的,只是把這頂王冠好好地交到兒子胡裏安手裏,胡裏安會是個好皇帝的……

    “他走了。”苔絲忽然轉過臉,對着身後虛無的空氣説。

    身後,米夏的影子漸漸幻化出輪廓,只是面容憔悴,甚至,雙手滿是血跡。他嘆着氣説:“那些巫師……他們結下的幻籬實在太厲害了,險些要了我的命。幸虧這兒在地下,陰氣還算重一些,不然,我真的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是嗎?苔絲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似乎會説話。

    安德魯的腳步遠去了,偌大的地宮又回覆了死一班的寂靜。沒有衞兵們的來回盤查,因為似乎每個人對這裏都太放心,從來還沒有人越獄過,更不要説成功。

    “謝謝你,米夏,有你的陪伴我舒服多了。”苔絲坐在一張矮牀上,低頭看着束縛自己雙腕的鎖鏈,也不知道是什麼質地,但恐怕即使自己一身法術尚在也不一定能掙脱它。被關在這裏已經兩天,手腕是一片紫青色,這僅僅是個開始,苔絲知道,老死在這裏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她沒有希望,她又能希望誰呢?胡裏安?難道她會指望胡裏安父子相殘?

    或許……與其窩囊的死在這兒,還不如死在神的祭壇上,苔絲心灰意冷的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米夏笑着,臉頰上又浮現出那種天使一樣的旋渦。看着那樣無邪的微笑,苔絲心裏忽然一動,那是在米夏死去的時候吧?他也是這樣笑着,真是個潔白無暇的孩子啊。

    為了來見她,米夏拒絕了天堂的誘惑與轉世的安排,從煉獄的火山口一重重地逃了出來,他早已不是生前那樣的強壯和勢不可擋,僅僅是為了“見到她”,米夏實在付出了非人所能想象的折磨。

    這就是他變得深沉的原因麼?

    那麼,現在……他又是為什麼微笑?

    “我是和哥哥一起長大的……”苔絲忽然説道,似乎在回憶什麼:“他對我很好,一直都很好,哥哥是一個善良的人,他質樸,剛烈,是整個戴莫斯熱愛的王子……我,即使真的出去,難道會奪他的位子麼?我如果真的出去,殺了叔叔,哥哥又能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米夏望着她:“我也是和哥哥一起長大的,他對我也很好,可是後來我也很矛盾,沒有辦法面對他……我不懂那麼多道理,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但是我知道,只要每一步都是對的,應該結局也不會錯;即使錯了,也不是我的責任,是麼?”

    苔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米夏純淨的藍眼睛正在盯着她。“如果我活着,苔絲我一定會向你去求婚,我們在一起,戴莫斯和科納多一定再也沒有戰爭……”

    求婚?叔叔好象也説過這樣的話吧,要把自己嫁給科納多的一個王子……苔絲不禁笑了笑。

    “可是……我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米夏接着説:“你知道,我很開心。我居然能和你單獨呆在一起兩天……這真是上蒼對我的補償嗎?説出來你可能會罵我,我心裏真的希望這樣的日子永遠都不結束,我永遠陪着你,逗你開心……”

    永遠?苔絲的臉色變了變,手腕上的擦傷隱隱作痛。

    看見了苔絲臉色的變化,米夏忽然嘿嘿笑了起來,他站起身:“我教你的聖箭的咒語記住了麼?”

    苔絲點頭,不知道他的意思。

    米夏慢慢把手伸了過去,他閉上眼睛,似乎是要感應苔絲雙手的温度,可是他終於又沮喪的睜開眼——徒勞的,他們是兩個不同空間的人,沒有交集,再也不會有接觸的一天。

    “那個聖箭……”米夏抑制着自己的聲音,儘量讓它聽起來愉悦些:“是隻有女人才可以使用的。我把自己的力量封印在裏面。苔絲,我希望它有一天可以發揮出來。”

    可能麼?自己再學會一樣咒語又有什麼用呢?苔絲早就聽説過“聖箭”,那是弓弩手的術法裏一種極其厲害的箭術,如果和使用者心中的力量合一,可以發揮出無窮大的威力。但是現在,她好像一個在山洞裏等死的飢餓的人,給她再多的金銀財寶又有什麼用處?

    米夏搖搖頭:“你永遠也不懂我的悲哀,好想……能吻你一下。”他不再多話,只是轉身離去。

    “你去哪裏?”苔絲緊張地問,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真的適應了有米夏陪伴的生活,一個人在這樣的地牢裏生活,即使一分鐘,也是莫大的煎熬。

    “我很快就回來。”米夏飄出了牢門,回頭輕聲道,眼睛湖水的波光一樣温柔。

    終於,苔絲面臨了真正的考驗,她算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可是畢竟是公主,嬌生慣養,養尊處優,還沒有學會對抗漫長的寂寞和肉體無盡的傷痛。

    為她準備的小小囚室還算乾淨,但是依舊令她感到齷齪和屈辱。真的就要這樣死了麼?年輕的生命畢竟渴望着陽光,渴望着奔跑,苔絲一點點的悒鬱下去,不知日夜,只是終日昏睡,醒來的時候就低低地唱着憂鬱的歌兒。

    她開始懷念米夏,那個年輕人好象不知道什麼是悲傷,好象看不清什麼是罪惡。和他在一起,總是象同月亮與露珠在一起一樣,讓人心曠神怡。

    不得不懷念米夏——她深深畏懼着再見胡裏安,兩人是什麼樣的地位和心態呢?她可以隨隨便便改口叫“安德魯”,但是哥哥……哥哥在心裏的位置卻似乎沒有受到一丁點的波及,難道,要讓他們在一起打殺個你死我活?

    與其這樣,倒不如我死在這裏,一了百了,苔絲厭倦的想。

    很久了吧……米夏再一次出現在她面前,幾乎已經筋疲力盡。

    那一刻苔絲正在瘋狂的抓着自己的頭髮,平日裏冷靜睿智的樣子當然無存,只覺得胸口堵得無法忍受。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身後有人輕輕喊了一聲:“苔絲?”

    苔絲一下子怔在當處,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往上湧。或許是幻音吧?這一段時間,她經常可以聽到各式各樣的人喊她的名字。

    隨後,身後傳來了一聲清晰到無法懷疑的呼喚:“苔絲!”

    苔絲慢慢回過頭,一頭凌亂的頭髮膨脹着,但由於人的憔悴,一雙眼睛更顯得大而且深,震人心魄地混亂而狂野地美麗着。

    而米夏,他的身形幾乎已經不能凝聚成整體的輪廓,臉龐在空氣中若隱若現,似乎剛剛從地獄裏爬出來一樣。

    “米夏!”苔絲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握米夏的手,但是依然抓了個空,只有自己的指甲刺痛手掌。她激動地問:“你究竟去了哪裏?”

    “如果我説,我去了科納多,找我的哥哥發兵攻打戴莫斯,苔絲,你會恨我麼?”

    “會!”苔絲本來想説“我會殺了你”,但是,她面對的已經是一個鬼魂。

    “我知道你會”,米夏嘆氣:“所以,我去找了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除了斐迪南,還有力量對抗安德魯的是誰?他……又能去找誰?苔絲驚疑地問:“胡裏安?”

    “是的。”米夏好象又變得淡薄了一點,但是激動中的苔絲並沒有看出來,他接着説:“我去找了他,苔絲,他不能置身事外,你們的事情不可以以你糊里糊塗的死亡來了結。”

    苔絲剛剛想反駁——反駁他的多管閒事和擅自做主,眼睛卻睜大了。米夏的雙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居然消失,從膝蓋一下再也沒有形體,連這個大腿也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你?”苔絲喊道。米夏制止了她的驚惶,細聲西語地解釋:“那個皇宮,被極厲害的法術包圍着,苔絲,我的元神已經耗盡了……我快要消失了,對不起,我不能陪到胡裏安來找你……”

    苔絲下意識地伸手去挽留他,可是米夏的腰身也漸漸消失了。他只是微笑、只是微笑,似乎要把最後的微笑留給苔絲一樣,他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去拉苔絲的雙手,但是一遍又一遍地落空,好象水中的月亮,可見而不可得。

    “我感覺不到你……”米夏的笑容象三月裏的鮮花一樣美麗,嘴角微微揚着,眼神折射出天使的光輝,他的“手”一次次在苔絲的身體穿過,似乎想要抓住最後的什麼,卻總是徒勞,“我想,我真想……真想牽一次你的手……”

    米夏像是被看不見的火焰劇烈的燃燒着,他的眼神開始絕望,死死盯着苔絲,嘴唇微微顫抖着説:“我……快要看不見你了。苔絲我不是你什麼人,我沒法子要求你好好活下去,但是你相信自己決不是命運安排的這樣,你一定要改變什麼。記住……聖箭的咒語……”

    “不……”苔絲被嚇壞了,從嘴唇中艱難的吐出這個詞來,她猛地上前擁抱米夏,但是一個踉蹌幾乎摔倒,看着這樣一個天使一樣的少年在自己面前一點點消失,實在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

    苔絲和米夏的手一次次在虛空中劃過,沒有交集,只有空氣的冰冷。胸中的煩躁隨着最後時刻的到來翻滾沸騰着,“我感覺不到你呵”,米夏幾乎帶着哭腔,那麼纖細、修長的指尖……怎麼可能不是實體?他伸出手,苔絲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裏,冰冷,虛無,米夏的眼神絕望到了極點。

    她愛他麼?她不知道,至少她一向是以為不愛他的,只是這短短歲月的相處,她已經不願意再一次失去他。如果可以用一個擁抱來告別,她願意擁抱;如果可以用一段生命去交換,她願意交換;如果一切都可以重來,她願意去認識那個少年,聽他説説和平和愛,憧憬一番再也沒有戰火的艾尼高。

    她糊塗地殺死了他,而代價就是清醒地再一次失去他麼?

    她奇蹟地重逢了他,而結局就是永別麼?

    永遠是什麼概念?這一生、來生,都再也看不見那熟悉的微笑,温柔的話語了麼?

    “我也感覺不到你……”苔絲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滿是淚痕。

    米夏的胸口也慢慢消失了,雙臂變成一個幻影,在他徒勞的掙扎中變成煙霧。

    他極力地靠近苔絲,眼神中的恐懼已消失了,他又一次微笑,金黃色的頭髮,純藍寶石的眼睛第一次那麼清晰地在苔絲面前。愛神一樣的無暇。

    還記得我問過你一個問題嗎?你給過我答案,可是我知道那是違心的。

    米夏的金髮飄揚着,迅速的消逝,只有那雙眼睛,堅定執着地盯着苔絲的雙眼。如果眼睛真的是靈魂的窗口,他一定已經達到了苔絲靈魂的深處。

    “我愛你。”苔絲毫不猶豫地説,或許是感動,或許那一刻她才承認了自己的心,但無論如何,她迎視着米夏的雙眼,勇敢、堅決,含着淚花的説。

    “我,可不可以吻你一下?”米夏的笑容綻放到了極致,在心愛的女孩面前,他不想留下悲傷與淚水,“就一下……”

    苔絲重重點頭,淚水傾泄着。

    她輕輕閉上了眼睛,微微揚起頭,米夏的臉也終於開始模糊,她知道,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上人間,再也不會有這個會温柔地喊她“苔絲”的天使了。

    不知是真實還是幻覺,苔絲真的感覺到嘴唇上一陣温暖,隨即臉上便是一涼。

    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瞬,米夏再也不能保持他的微笑,他憂傷的絕望的,在苔絲的唇上落下一吻,淚水奪眶而出……

    親愛的,我走了,

    不要為我悲傷……

    米夏那雙幽藍的眼睛似乎在訴説着內心的秘密,而苔絲的眼睛已經閉上。

    燃燒,燃燒……米夏的唇久久停留在苔絲的唇上,如同露珠落在花瓣上。

    不知是真實還是幻覺,他感覺到了苔絲的顫抖和温潤,原來女孩子的嘴唇如此柔軟,如此芬芳,真的和花一樣呢。

    燃燒,燃燒……就在那一個吻的瞬間,米夏的嘴唇也消失了。

    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看了苔絲最後一眼,她還是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她幾乎渾身都在顫抖。

    親愛的,我走了……

    這一回真的走了。

    米夏的眼神終於也在空氣中溶化,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冰冷的囚房。

    苔絲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頭微微揚起,似乎還在品味着那個吻。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睜開眼睛。

    額頭上已經濕潤,是米夏麼?幽靈的淚水又怎麼會落在人類身上?若不是幽靈的淚水,難道真的是天使的淚珠麼?

    苔絲任淚水縱橫着,她忽然跪了下去——再也沒有支撐自己的力量。

    她的臉埋在手裏,嘶聲喊出了那個名字:

    “米夏!”

    米夏,我感覺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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