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了辦公桌旁,一系列按鈕中的一個,落地長窗前的窗簾,就自動向兩旁分了開來。窗玻璃抹得一塵不染,窗簾一拉開,就可以看到大半個城市的景色。
王一恆的辦公室,在這幢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大廈的頂樓,七十八層高,他的辦公桌,就面對著那一幅高達四公尺,寬十二公尺的大窗。
王一恆很喜歡坐在辦公桌後,透過這個窗子,欣賞這個亞洲大城市的景色,同時心中對自己對這個大城市有極大的影響力而自傲。王一恆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又落在面前那張奇怪的請帖上,他習慣性地玩弄看金質的拆信刀,用刀尖輕敲著那份奇怪的請柬。
請柬使王一恆感到奇怪,當然不是沒有理由的。這的確是一份奇怪之極的請柬,王一恆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他了。
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王一恆收到這份請柬,也是在十二月三十日,一年結束的前一天,那是兩年前的事情,當時的情景,王一恆還記得非常清楚。
王一恆是一個龐大的企業集團的首腦,這個企業集團的業務極廣,包括了兩家在亞洲金融事務上有巨大影響力的銀行,一家遠洋輪船公司,世界各地的無數地產,大酒店和各種各樣的工廠,連王一恆自己也數不清他屬下的機構究竟有多少。
像這樣的一個人物,每天所收到的請柬之多,可想而知,他專門有一個秘書,處理每天收到的請柬。大多數的請柬,都根本不必王一恆過目,而直接由秘書答覆:“抱歉,本人業務繁忙,無法參加。”只有一些重要的請柬,才由秘書和王一恆商景,決定是不是參加。
這位秘書十分能幹,對王一恆很有幫助。有一次,收到的一張請柬,是由一個署名“亞尼達”的人發出來的,請王一恆去參加一個私人宴會,王一恆根本沒考慮,就表示拒絕,可是秘書卻查出了這位亞尼達先生,是中東一個小酋長國的重要人物。王一恆參加了那個私人宴會的結果是,他獲得了一份長期低價石油供應的合同,替他的企業帶來了鉅額的利潤。
秘書是一位已經超過了四十歲的老處女,整個企業上下對她都很尊敬,許小姐是大老闆重視的人物,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
兩年前的十二月三十日,許小姐照例在上午十時,捧著一疊請柬,進了王一恆的辦公室。每天,固定有半小時時間,他們處理有關請柬的事務。
當他們化了二十分鐘之後,決定接受了印尼商務部長的邀請,出席一個世界性的商業會議和參加他一個老朋友的婚禮之後,許小姐取出了一張純銀色的請柬來,道:“這不知道是什麼人在開玩笑!”
當天,王一恆的事情極忙,像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對於“開玩笑”這樣的事,真是陌生得如同乞丐對皇宮一樣,他揮著手,本來根本不想接下口去。可是,那份請柬的精緻,卻吸引了他的眼光,他順眼看了看,許小姐已經將請柬放在他的面前,而當他仔細看去的時候,他心中也興起了一股極度的好奇。
請柬是純銀色的,乍一看來,像是一片純銀的薄片,但事實上,是質量很好的塑膠片,塗上了銀色。在銀色上,是深黑色的字,文字並不很長,但是分成六段,用六種不同的文字來表達。王一恆只認得其中的中文、英文、日文和德文。西班牙文和阿拉伯文他不認得。從他認得的四種文字所表達的意義完全相同這一點上,他可以肯定,西班牙文和阿拉伯文表達的,也是同樣的意思。
其中,中文文字如下:
“敬請臺端於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十一時五十九分,獨自準時到達夏威夷群島中之毛夷島著名風景區針尖峰下,屆時,臺端將會見到意想不到,又樂於與之見面的人物,和發生意料不到而必然極之樂於發生的事。請柬送達的時間並非故意延遲,而是假設接到請柬的朋友,都擁有私人噴射機,可以在三十小時之內,到達世界上任何角落之故。樂意見到臺端出現。敬祝新年快樂。”
請柬的下面,並沒有具名。
王一恆看著請柬,心中十分好奇。他當然有私人噴射機,就算明天下午出發,他也可以準時到達請柬所邀請去的地方。
許小姐看到王一恆全神貫注地望著那張請柬,她用十分訝異的語氣問道:“王先生,你不是……想要去吧!”
王一恆已經快六十歲了,從三十多年前,他開始為他的事業奮鬥起,一直到現在,已經攀上了事業的頂峰。在旁人的眼中看來,他是一個極度成功的人物。在他自己而言,究竟事業的成功,是苦還是樂,連他自己也答不上來,只知道一旦開始,就沒有休止。
這張看來充滿了神秘的請柬,不但打動了他的好奇心,而且,也令得他感到,或許應邀前往,真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可能只是一些極其有趣的事情!他真的想去赴約!
可是他隨即嘆了一口氣,他的生活雜冒險和追尋樂趣,畢竟相去太遠了。
他拿起那張請柬,拉開抽屜,順手放了進去,道:“當然我不去,還有什麼重要的邀請?”
他只不過想了一想,就恢復了正常,再也沒有理會那張請柬的事。那張請柬,就在他的抽屜中放了一年,繁忙的事務,使他也根本忘記了有這麼一回事。一直到了一年前,又是十二月三十日上午十時,許小姐又帶看同樣的請柬,來到他的辦公室中,王一恆才感到事情多少有點不尋常。
許小姐的話和神態,或許有點誇張,她把同樣的請柬放在辦公桌上之後,逼尖了聲音,道:“看,又來了,這個開玩笑的人,他究竟想達到什麼目的?”
王一恆拉開抽屜,將去年的那張請柬,取了出來,兩張請柬,是一模一樣的。王一恆皺了皺眉,道:“信封呢?是從哪裡寄出來的?”
許小姐取出了信封來。信封也是漂亮的銀色,印著黑色的字,沒有郵票,是專人送來的。
這一次,王一恆沉吟思索了三分鐘,結果還是把兩張請柬一起放進了抽屜中。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在這一年之中,王一恆曾經好幾次想起過這個怪異的邀請。在這一年的夏天,王一恆曾到過一次夏威夷,參加一個國際性的經濟會議。他還特地抽出了大半天的時間,到毛夷島去了一次。
毛夷島是組成夏威夷群島的七個主要島嶼中的一個,面積僅次於主島夏威夷島,從高空看下來,形狀像是一個俯首的人頭,針尖峰在島的近北端,是一個遊客常去的風景區。
王一恆本來準備到針尖峰去走一走的,可是由於他實在太忙,所以他只是在毛夷島的機場上,搭乘直升機,飛到針尖峰的上空,盤旋了一回。
當他決定要這樣做的時候,已經令得別人很訝異。連他自己也有點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是為了好奇?連續兩年收到了這樣怪異的請柬,令得他實在想去看一看那個約會地點的情形。
從直升機上看下來,那針尖峰實在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山峰並不尖,只不過和四周圍其他的山峰相比,顯得相當特出。山勢連綿,看起來形勢很是峻偉。
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異,這樣的山區,白天雖然多遊客,到了晚上,一定寂靜無人,王一恆心想除了自己之外不知道還有誰收到同樣的請柬?看來,不論是誰,都一笑置之,不會應邀前來的。自己竟然為了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張請柬,浪費了幾小時時間,真是傻得可以!
所以,從夏威夷回來之後,王一恆再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一年很快過去,同樣的請柬,第三次出現了!
這一次,許小姐沒有說什麼,只是在處理了事情之後,將這張請柬放在桌上,就走了出去。王一恆在許少姐走了之後,按鈕令窗簾打開,注視著請柬,心中的疑惑,也達到了頂點。
王一恆先吩咐了秘書,暫時不接聽任何電話,連約定了的電話,也推遲十分鐘。他需要十分鐘時間來考慮這件事。
當然,他還不是打算去接受邀請,但是他卻告訴自己,他需認真考慮一下。
如果是開玩笑的話,接連三年開這樣的玩笑?開玩笑的人,有甚麼目的?他實在不想自己去想,但是又忍不住去想請柬上那充滿了誘惑的字眼:“意料不到而必然極之樂於發生的事”!
那會是甚麼事?王一恆將身子向後仰了一仰,像他那樣的人,如果說還有甚麼能夠吸引他的話,就是完全不可測的意外的快樂。物質上的一切,他已經全都有了。他缺少甚麼呢?可以說甚麼也不缺少,他等於已擁有了一切,然而,是真正擁有一切嗎?
王一恆突然覺得煩躁起來。一共是三張請柬,每年一次,一次比一次誘惑力強,他甚至真的想去赴邀,看看到時會遇到甚麼人,發生甚麼事!
然而他又嘆了一口氣,這種事對他來說,真是太奢侈了,他根本沒有時間去做這極胡鬧的事。
他又打開了抽屜,將三張請柬,一起放了進去,在他合上抽屜的那一剎間,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立時按下了對講機,把他的一個主要助手叫了進來。那是一個極能幹的年輕人。
當這個年輕人走進辦公室之後,王一恆就吩咐:“你去問一下,用我的名義去問,詢問的對象是國際上有地位的人,至少要像我那樣,問他們是不是曾經收到過請柬,請他們在除夕夜到夏威夷的毛夷島去。我給你三小時的時間去辦這件事!”
能幹的人有能幹的人的好處,那年輕人聽了之後,連問也沒有問是為甚麼,就答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王一恆吁了一口氣,不再理會這件事,開始接見預先約好了的人,主持一個重要的會議。
中午,當他在他自己特別的房間中,和一位美麗的女郎,共進了一頓豐富的午餐之後,回到了休息室中,享受著濃香撲鼻的臺維道夫牌的雪茄之際,安樂椅邊上的電話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了電話,是那個年輕人打來的,那年輕人道:“董事長,你吩咐的事,已經有結果,我問到有四個人,有這樣的邀請。”
王一恆直了直身子,道:“你到我的辦公室去等我,我立刻就來。”
午餐之後,王一恆本來有半小時的固定休息時間,但是他縮短了十五分鐘,提前到了他的辦公室,那年輕人已等在那裡,一見到王一恆,就道:“我一共詢問了二十個人,四個人的答覆是肯定的,他們的名單在這裡!”他把一張紙遞給王一恆。
王一恆看著,皺著眉,四個人的名字,他都很熟悉。一個是美國的大油商,德克薩斯州的豪富;一個是日本重工業的巨擘;一個是西歐著名的工業家,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就是軍火輸出的主要人物的工業世家的唯一傳人;一個是在南美洲擁有比世界上許多國王還要多土地的富豪。
王一恆心中想:不錯,這四個人的地位,可以說和自己差不多,請柬上說的不錯,假設被邀請的人,都擁有私人噴射機。
這四個人,是不是曾經赴約?王一恆的心中,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好奇。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替我安排和這四個人的電話合議,一小時之後,我要和他們商談一些事!”
那年輕人略為猶豫一下,但是他的猶豫不會超過半秒鐘,立即又答應著,走了出去。
在世界上各個不同地點的人,通過電話傳訊系統,經由人造衛星,舉行會議,已經是一件相當尋常的事情了。
但是困難是在於那四個人本身全是超級大亨,要他們接聽電話,已經需要好幾天時間的預約,一小時的時間去安排要他們參加電話合議,聽起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但是,旁人做不到的事,用王一恆的名義去做,卻可以做得到,因為王一恆本身也是超級大亨!
王一恆的超過十位以上的秘書,忙著替王一恆推掉原來的約會,一小時之後,王一恆走進了電話會議室,坐了下來。有四具經過特殊儀器處理的電話,在他的面前。連他在內五個人處在世界不同的角落,但是他們相互之間,卻可以聽到對方聲音。
時間一到,首先是美國德州石油大王的聲音,美國南部的口音,濃重得像是化不開的原油一樣,他叫道:“王,不是想告訴我你的企業已找到了石油的代用品了吧?”
接著,是其餘三個人的聲音。南美富豪一面在講話,一面打著呵欠。
王一恆道:“對不起,今次的會議,我是想討論一下那一份請柬的事!”
那四個人都不約而同,沉默了片刻。
德州油王首先“哼”地一聲,道:“那請柬,誰會真的去理會它?”
王一恆道:“另外不家多少人,收到過這份請柬,我還不清楚,我們五個人是會有這份請柬的。”
歐洲工業家笑道:“王,你不是準備去赴約吧!”
日本人的英語相當生硬,道:“這是一種惡作劇,可以不必理睬。王先生,你去赴過約?”
王一恆道:“我沒有,你們之中,誰赴過約?”
王一恆的詢問,惹來一陣笑聲,笑聲最大的是德州油王,南美人不耐煩地道:“王,別浪費時間了,有七個美女正等著我!”
王一恆有點惱怒,大聲道:“你們沒有想到過要去赴約?從來也沒有想到過?”
歐洲工業家道:“為什麼要去想這種無聊的事?”
王一恆嘆了一聲,道:“或許,真會有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其餘四個靜了一會,日本人首先道:“也許,但是一切在我們的掌握和意料之中,這不是更好?何必還要去追求意料不到的?”德州油王立時響應:“對,何必?這樣的邀請,是決不會有人參加的!”
王一恆沉默了一會,道:“實在對不起,耽擱了各位寶貴的時間──”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那歐洲工業家突然叫了起來,道:“等一等,我們收到的請柬上,有六種不同的文字,其中五種文字,正和我們每個人的國籍一樣!”
又是一個短暫的沉默,顯然是每一個在想:對,正好五個不同國籍的人習慣使用的文字,都在請柬上。日本人最先發言,道:“阿拉伯文,如果說接到請柬的一共應該是六個人的話,還有一個是阿拉伯人?”
德州油王笑著,道:“那該是誰?不見得是沙地的雅曼尼王子吧!”王一恆向一直在他身邊的那個年輕人作一下手勢,南美人道:“我們不妨來比賽一下,誰先查到那個有請柬的阿拉伯人是什麼人!”
歐洲工業家的聲音傳過來,道:“我贏了,我的助手已經開始和道吉酋長國的尼格酋長聯絡了。”
王一恆“哼”地一聲,道:“是他!”
接下來,便是一個女性的流利的英語:“尼格酋長的秘書室。”
另一個純正英語的男性聲音也傳了過來,那當然是歐洲工業家的助手的聲音:“這裡是歐洲國際工業集團董事長室,請尼格酋長參加一項國際性的會議。”
那女性的聲音道:“真抱歉,酋長才在半小時之前,離開了國境!”
王一恆震動了一下,忙問:“請問,酋長是不是到夏威夷去了?”
那女性的聲音猶豫了一下,才道:“是!”
王一恆清楚地聽到了每一個人的吸氣聲。同樣也有這種怪請柬的尼格酋長,中東一個盛產石油的小酋長國,國土幾乎是全部浮在石油上的,有著數不盡財富的尼格酋長,到夏威夷去了。
一個阿拉伯豪富到夏威夷去,本來不是什麼新聞,但是所有的人立即想到的是:尼格酋長一定是到毛夷島去赴約了。
又是日本人先開口:“我們是不是也要接受這個邀請?尼格酋長已經──”
南美人叫了起來,道:“我才不會去!各位,我沒有興趣冉討論下去了!”
德州油王,歐洲工業家和日本人也先後表示了同樣的意見,並且還調侃王一恆,道:”王,要是你也去的話,請將結果告訴我們!”
電話會議結束了。
王一恆皺著眉,向他的助手吩咐:“去追查尼格酋長的行蹤。我們在夏威夷的機構中的人員,隨便你調動,我要有十分詳盡的報告!”
那年輕人答應著,王一恆離開了會議室,並沒有回到辦公室,而且直接到了他私人的休息室中,一個美麗的女郎替他進行按摩,他半躺著,看來像是享受著寧靜,但是他的思緒卻十分紊亂。
對於那份怪請柬,他已經多少有了一點概念:請柬上的六種文字,是特地為收到請柬的六個人而設的。六個人都是足以左右世界上一個地區經濟局勢的超級大亨,六個人都一連三年,接到了這樣的請柬。這樣的請柬,無可避免地會引發人類與生俱來的好奇心。
王一恆知道自己的好奇心,幾乎已到了忍受的極限,而其餘四個人,一經接洽,就肯參加電話會議,雖然他們口頭上表示了冷淡,但是他們的心中,同樣表示好奇。六個人之中,尼格酋長已經受不住好奇心的引誘,出發到夏威夷去了。
王一恆是一個極其成功的企業家,作為一個如此成功的人物,自然有性格上的優點。不怕冒險,放大膽地接受挑戰,正是這類成功人物性格上的優點。王一恆可以感到,這份神秘的請柬,有著極其濃厚的挑戰意味,他是不是應該去接受這種挑戰呢?
尼格酋長的行動,表明了他已經接受了挑戰,他是應該看看尼格酋長接受挑戰的結果如何再行決定,還是現在就下決定呢?
看看人家的行動如何,再下決定,這絕不是王一恆這種成功人物的性格,要是什麼事都跟在人家的後面,他也決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成功。那麼,是不是他應該出發到夏威夷去呢?
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使他在約定的除夕夜十一時五十九分到達約會的地點!
王一恆沉浸在紊亂的思緒之中,足有半小時之久,才霍地站了起來,自己在自己的頭上,重重拍了一下,為他自己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請柬而不知所措,感到生氣。他離開了休息室,決定根本不再去想這件事。他以一種看來精神十分飽滿的狀態,走進了辦公室,開始處理被延誤了的公務,一直到晚上九點才離開。
第二天,當他又回到辦公窒之際,他那位年輕的助手已拿著報告書在等著他。王一恆擺了擺手,示意年輕人將報告書放下,然後,日常繁忙的工作又開始。
到了中午,年輕人第二次拿著報告書進來。王一恆嘆了一口氣,他本來已經決定,不論尼格酋長在夏威夷幹什麼,他都不加理會。
可是報告書一次又一次送來,等到下午,工作告一段落之際,他忍不住打開了報告書。
XXX
報告書把尼格酋長的行蹤,列得十分詳細。
尼格酋長並沒有帶任何隨從,他的私人座駕機,在夏威夷時間,十二月三十一日凌晨四時二十七分,降落在檀香山機場。檀香山市政府的一個高級官員,在機場和他見面,尼格酋長只是在擅香山略為逗留了一會,就直接飛向毛夷島的機場。
他抵達毛夷島的時間,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早上七時零三分。
毛夷島機場相當小,候機室更小得可憐,整個建築物,實際上只是一個有著柱子和頂蓋的“棚”。
尼格酋長在檀香山的時候,已經通知毛夷島方面,替他準備了一架性能超卓的跑車。
尼路酋長到達檀杏山,他在檀香山的行蹤,是王一恆屬下機構在檀香山的幾個人員報告的,當他們知道了尼格酋長的下一站是毛夷島的時候,就通過電話聯絡,將追蹤尼格酋長行蹤任務,交給了機構在毛夷島的另一個工作人員。
王一恆的機構,最近正在夏威夷發展一系列的地產事業,駐在毛夷島的那個代表,是一個日裔美國人,相當精明能幹,他的名字叫三橋武也。王一恆這時已收到三份報告書,其中兩份,是三橋用無線電傳真設備傳來的。這兩份報告的內容,都很詳盡。
第一份報告的內容如下:
“接到檀香山方面的電話之後,我立即趕赴機場,在我到達的時候,看到為尼格酋長準備的那輛跑車。通過關係,和機場控制室方面聯絡,知道了尼格酋長座駕機正確的降落時間。我在機場跑道盡頭等,帶去的兩個助手,在車子中等。
尼格酋長的座駕機,在比預定時間早兩分降落,有專人驅車在跑道上接他,他和一個看來是座駕機駕駛員的人一起下機,上了車,直駛回機場的建築物,才又下了車。在機場的建築物中,尼格酋長和那個駕駛員,發生了小小的爭執。
那時,我也眼看到了機場的建築物中,尼格酋長和駕駛員,在一株榕樹旁開始爭執。必須解釋一下的是,毛夷島機場建築,相當簡陋,保持著一種接近原始的風格,在建築的時候,由於當地有一棵樹,建築師將這棵樹保留了下來,在建築物的頂部,開了一個人圓洞,讓那棵樹可以繼續生長。所以,這棵樹的樹幹部份,是在建築物之內的。
尼格酋長和駕駛員就在那榕樹的樹幹之旁,開始爭執,我故意靠近他們,聽得駕駛員在說:『酋長,你絕不能單獨行動,我有責任。不論你到哪裡,我都應該跟在你的身邊!』
酋長十分生氣,道:『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你留在機場等我!』
那駕駛員的神情十分為難,道:『酋長──』
他方叫了一聲,酋長已經大怒,一腳踢在那株榕樹上,將榕樹的樹皮也踢破了一塊。
駕駛員不敢再說什麼,一個前來迎接的當地官員向酋長道:『閣下是準備到哪裡去?』
酋長道:『到針尖峰。』
那官員聽了,連忙向酋長解釋到針尖峰去的路途,該怎麼行走。”
王一恆看報告看到這裡,“嗖”地吸了一口涼氣:千真萬確,尼格酋長是要到針尖峰去,去赴那個神秘的約會了。
王一恆又看了看時間,算了一下,夏威夷時間是下午六時三刻,離那個約會的時間還有幾小時,他在考慮,如果自己立即出發,直飛毛夷島,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只好看看尼格酋長赴約的結果如何了。
王一恆續續看報告書:
“到針尖峰的路途我十分熟悉,既然知道尼格酋長是要去針尖峰,跟蹤的工作自然容易得多,我離開,和兩個助手先在車上等,不久,我看到尼格酋長登上了那輛跑車,等他駛開去之後,我就開始跟蹤的。
尼格酋長的行蹤如何,在跟蹤途中會繼續不斷地報告。報告人:三橋武也。”
王一恆合上了報告書,想:現在,尼格酋長應該是在赴針尖峰的途中,三橋和他的兩個助手在跟蹤他。午夜時分,尼格會到針尖峰下,三橋就可以知道尼格會和甚麼人見面了。
王一恆感到滿意,這樣,比他自己去赴約好得多了。人心理測,誰知道發那種請柬的人,安的是甚麼心!
在王一恆又耽擱了一會,準備離開的時候,另一份三橋的報告又來了:
“尼格酋長在赴針尖峰途中,在一家酒店休息,租了一間豪華的套房,到如今為止,他進了房間之後,未曾出來。既然他的目的地是針尖峰,跟蹤應該不會有任何困難。我的一個助手就守在他的房門口,一個守在電梯口,我本人在酒店門口,只要尼格酋長一出現,就可以繼續跟蹤。
酒店離針尖峰,大約有兩小時的車程。報告人:三橋武也。”
王一恆問他的助手道:“晚上我有一個宴會,那個三橋有報告來,立即送到宴會場所來!”
王一恆離開了辦公室,直接去赴那個宴會,兩小時後,助手又送來了三橋的報告:“尼格酋長離開了酒店,駕車直赴針尖峰,正在順利跟蹤中。”
王一恆離開了宴會場所之後,回到了他的豪華住宅之中。自從中年喪偶之後,他一直未曾再娶,也沒有子女,每次回到家裡,屋子中的陳設再豪華,他也行有一種寂寞之感。
當他換上了睡袍,在床上半躺下來之際,電話的鈴音響了起來。
王一恆伸手按下了一個掣,電話中就傳出了他的助手,那個年輕人的聲音,道:“王先生,三橋的報告又來了!”
王一恆“嗯”地一聲,陡然震動了一下,夏威夷時間該是幾點錢了?已接近午夜了吧!那年輕人的聲音聽來有點急促,道:“是不是要我將報告立即送來?”
王一恆感到相當疲倦,打了一個呵欠,道:“不必了,你念給我聽好了!”
那年輕人道:“是!是!”他的聲音顯得很驚惶:“三橋報告說:尼格酋長在針尖峰途中,本來跟蹤一直非常順利,到針尖峰去,也只有一條路可供汽車行駕,可是在十一時零三分,突然失去了尼格酋長的蹤跡,報告發出的時間是十一時十二分,仍然沒有發現尼格酋長的車子!”
王一恆聽到這裡,已經坐直了身子。
那年輕人繼續在唸三橋的報告:“由於知道他的目的地是針尖峰,所以雖然半途不見了他的行蹤,但估計仍然不成問題,可以在到達目的地之後發現他。除非酋長忽然改變了主意!”
王一恆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到了相當程度的不滿,道:“三橋做事太不負責了!”
他的助手連忙道:“是!是!我想三橋進一步的報告立即會來。”
王一恆道:“報告一到,立刻通知我!”
王一恆的心中十分疑惑,他還不知道詳細的情形,何以在跟蹤途中,會突然失去了尼格酋長的蹤影?雖然是旅遊勝地,但是在接近午夜時分,不應該有太多的車輛,跟蹤應該是十分容易進行的!
時間慢慢過去,王一恆心中越來越感到事情的神秘。半小時之後電話又響了起來,他的助手的聲音更急促,道:“王先生,三橋的報告說,他已經到了針尖峰,一個人也沒有看到。他報告說:針尖峰下,一個人也沒有,正在設法繞著山峰行駕,看是不是能發現尼格酋長下落,俟後再報告。”
王一恆站了起來,來回踱步。接下來,每半小時,收到一次報告,報告的內容是一樣的:“針尖峰下,一個人也沒有,並沒有尼格酋長的下落。”
幾次這樣的報告之後,算來已是夏威夷時間凌晨二時了,那個神秘的約會如果存在,早已進行過了。王一恆十分惱怒地道:“不必再向我報告了,取消再跟蹤尼格酋長的行動。”
王一恆很不快樂,事情進行得不順利,尼格酋長究竟怎麼了?這個邀請為什麼那麼神秘?看來三橋武也並不是一個不中用的人,何以在跟蹤的中途不見了尼格酋長?是酋長髮現了有人跟蹤他?
當時,王一恆所想到的,只是這些,還未曾想到事情可能有別的發展。
但事實上,事情卻有了出乎意料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