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宜未曾答話,卻是回顧了高無敵一眼,低聲道:“高兄,你適才那一拳捱到那女魔的掌心,顯然勁道全被魔女卸掉,不知高兄可曾運氣試過,對方掌心之中,是否蘊有什麼奇毒之物?”
高無敵呆了一呆道:“這個……兄弟不曾覺出有何異樣!”
方雪宜道:“那就好!高兄快快退在一邊,柳媚娘交給兄弟便是了。”
高無敵感激地向方雪宜抱拳道:“有勞方兄!……”大步退到丈許之外。
柳媚娘瞧著方雪宜這等從容神態,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人小小年紀,怎會如此鎮定,聽他口氣,倒好像不是四靈教中之人……
她尋思之間,方雪宜已微微一笑,抱拳道:“五大魔主之名,區區早已耳聞,今日幸會,果真不凡。”
柳媚娘眉頭揚一揚,格格地笑了幾聲,道:“小老弟,我剛才問你的話,你怎麼不答啊?”
方雪宜道:“魔主可是問的區區姓名嗎?”
柳媚娘道:“你肯不肯說?”聽她的口氣,倒是十分客氣。
方雪宜道:“在下姓方,草字雪宜,乃是中州人氏。”
柳媚娘笑道:“你師父呢?在江湖上定然很有名氣的了。”
方雪宜笑道,“家師山野隱士,不說也罷!”
柳媚娘一怔道:“瞧你的出手武功,好像得自名家指點,我不信山野隱士,能教出你這等好徒弟來。”
方雪宜道:“在下說的實話,魔主不信,也是沒法可想了。”
柳媚娘格格一笑道:“好啊,你這麼一點年紀,倒是學得固執得很……”笑聲一斂,接道:“你以為我不敢傷你嗎?”
方雪宜笑道:“在下並無此意。”
柳媚娘道:“你明白就好。”忽然掉頭向高無敵道:“童子奇自己不在,留下了你們這高矮兩個膿包,自己不敢出頭,卻找了這麼一個黃口乳子代你們出頭。瞧你們也不害臊嗎?”
這幾句話,只把高無敵和艾東海諷刺的無地容身,漲紅著臉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魔主不必諷刺他們,說來這事乃是在下自己找上身來的。”
柳媚娘怔了一怔,道:“小兄弟,你有多大的膽子?竟敢把這等大事攬在身上?”
方雪宜道:“增長見識,有何不可?”
柳媚娘道:“小兄弟,你年紀還輕,假以時日,如能好好力求上進,也許會有出人頭地之曰,但若像眼前這等冒失,只怕就難有善終了。”聽她說話,倒也不似什麼兇惡之人。
但方雪宜明白,柳媚娘這麼忍讓,只怕也有原因。
當下微微一笑,接道:“在下有否出人頭地之日,不勞魔主掛心,也許一日之間,就可名揚天下了哩!”
柳媚娘聞言一怔道:“你……好啊,敢情你小兄弟依舊是雄心萬丈,想要在五大魔主身上揚名闖萬嗎?”
方雪宜道:“尊駕倒是明白人……”
餘音未已,只聽得柳媚娘嬌笑連聲,道:“本座出道以來,這是頭一次碰到像你小兄弟這等狂人。”
方雪宜的用意,就是想觸怒那柳媚娘,以試五大魔主功力,究竟有多麼高明,因此,柳媚娘話音一落,他立即笑道:“在下與高兄弟有約在先,這三天之內,不論來的是什麼人,都不許他在四靈教川西分堂之前撤野,大丈夫一諾千金,自是不能說過不算的了。”
柳媚娘道:“小兄弟果然要代四靈教出頭。”
方雪宜道:“既已約走,在下自應勉力以赴。”
柳媚娘忽然嬌笑道:“好啊!我就瞧瞧你的能耐。”
玉手一揮,輕飄飄地拍出一掌。
方雪宜口中雖然說的十分自大,但心中可是謹慎得很,五大魔主既能在武林之中獲得那麼高的聲譽,豈非幸得而來,何況,連身為劍神的師父,也只能制服他們,稍斂他們的兇焰,而無從一一下手誅除,自己較恩師,相差甚遠。如今面對五大魔主之一,當然不敢大意。
柳媚娘玉手一揮,他立即撤劍橫在胸前,接道:“在下正要領教……”寒光乍閃,寶劍平平削出去。
這一招他用的是金頂神尼傳授的劍法,是以柳媚娘雖然看來十分眼熟,而且更是犀利無匹,迫得她連忙縮手後退,但卻未曾瞧出劍法的來歷。
方雪宜出手一劍,迫退了五大魔主的柳媚娘,不禁雄心大發,長嘯一聲,揮劍搶攻過去。
柳媚娘杏眼中掠過一絲驚訝的眼色,嬌笑了一聲,道:“好劍法。”皓腕輕舒,曲指如鉤,竟然用那空手奪白刃的招術,扣向方雪宜手中寶劍。
柳媚娘是五大魔主之一,功力運用由心,雖是一雙玉手,一旦施展開來,比那精鋼寶劍,也不稍遜色。
在她心念之中,像方雪宜這等初出茅廬的小輩,縱然得過名師指點,學會了幾招奇妙的劍法,那隻能對付一般武林角色,遇到自己,應是不出三招,就將束手束腳才對。
殊不料事實卻是大出柳媚孃的意料之外,她那一招空手入白刃的手勢尚未展開,方雪宜手中寶劍,竟是十分輕靈的一閃,錯過了她的五指,敲向她肘節穴道。
柳媚娘心中駭然道:“此人小小年紀,怎的練就了這等驚人的劍術?”她那驕敵之心,忽然一掃而空,迅快無比的向後退躍了三步,玉腕一揚,手中已多出一根翠玉蕭。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你早該取出玉蕭的了。”
話音一頓,寶劍一晃,欺身搶攻過去。
柳媚娘玉簫在手,臉上殺機陡現,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無知小輩,老孃縱有惜才之心,也無法容你多活下去了。”
青芒碧影暴現,但聞得一陣低嘯之聲入耳,方雪宜攻出的劍勢,竟然遇上了極大的阻力,壓得右臂幾乎伸不開去。
大驚之下,迅快的撤劍後退三尺,左手一揮,全力一掌,拍了過去。
方雪宜究竟年輕,對敵經驗又嫌不夠,遇到像柳媚娘這等高手,一身武功,十成只使得出五成,無形之中,就吃了大虧。
總算他臨危不亂,及時一掌,擋住了柳媚娘前衝之勢,緩了一口氣,長劍一領,一式龍行八劍中的“排雲吐霧”實則化成千萬朵銀花,罩住了身前丈許方園。
站在一旁的高無敵、艾東海,只感到那森森的劍氣,宛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駭然之下,各自飛身退了七尺。
宋孚則瞧得忍不住喝道:“龍行八劍。”敢情,他只知道陳希正的這一套劍法,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眼下方雪宜施展的乃是“龍行九劍”了。
這時,柳媚娘也已瞧出了方雪宜的劍法,心中大大一震,嬌叱了一聲,喝道:“小兄弟住手。”
方雪宜也知道一旦此式劍法出手,那柳媚娘必然會認出自己來歷,故而他也並未存下傷敵之心,聞言立即撤劍收招,淡淡一笑,道:“魔主還有什麼見教。”
柳媚娘目光凝注在方雪宜臉上,柔聲道:“小兄弟,你那劍法可是陳希正老人所授?”
方雪宜道:“這個……”他尚未決定是否把自己師父已死的事讓五大魔主知道,是以柳媚娘指名相詢,他不禁感到了猶豫。
柳媚娘瞧他沉吟不語,接道:“小兄弟,劍神陳大俠是你的師父嗎?”
方雪宜忖道:“我如若應是,只怕她還要問上更多的事了,到時自己就無法不把師父已死的事說將出來,五大魔主如是知道了師父的死訊,這世間之上,對他們已無具有威脅之人,眨眼之間,就可能造成無邊的殺劫了……”
原來他想到了一點,以自己眼下之力,一對一自可與五大魔主一較長短,但如他們合力對付自己,則勝負之機,就十分難測了。尋思之間,立即決定還是裝佯的好。
當下搖頭一笑道:“家師自稱東耳老人,是否就是劍神,在下從未回過。”
柳媚娘呆了一呆,道:“東耳老人,未曾聽說過啊!”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小兄弟,你剛才那一招劍法,可是龍行八劍中的第一招“排雲吐霧”?
方雪宜知道不承認也不行,笑道:“不錯,只是這套劍法並非叫做龍行八劍。”
柳媚娘道:“叫什麼,天下哪有那等相似的招式?”
方雪宜道:“龍行九劍。”
柳媚娘一怔,道:“八劍、九劍,那是同樣的劍法了。”
方雪宜笑道:“這個,在下不知。”
柳媚娘大為不解地一愣,道:“小兄弟,你這套劍法全是東耳老人所授嗎?”
方雪宜笑道:“不全是。”
他越是這等回答,越是引起了柳媚孃的疑慮,也同時越使她如墜五里霧中,必須查問一個明白。
方雪宜話音聲落,她立即笑道:“小兄弟,你拳講越離了譜了。這劍招明明是劍神陳大俠的龍行八劍中起手的第一式,你偏偏說是龍行九劍,而且……而且……還說不是一人所授,這話叫人怎生相信呢?”
方雪宜道:“你如不信,那也無法了,在下確是句句實言。”
柳媚娘怔了怔,忽然格格笑道:“小兄弟,除了東耳老人,還有誰教了你這一套劍法?”
方雪宜尋思道:“我如不說出師叔之名,只怕連自己也扯不圓這番謊言了。”當下接道:“金頂神尼。”
柳媚娘沉吟道:“金頂神尼?這又是誰呢?”
原來這魔女未曾聽說過神尼之名。
方雪宜道:“金頂神尼乃是世外高人,向不與聞問武林中的事,魔主沒有聽說過,那也不足為怪。”
柳媚娘微微一笑,接道:“小兄弟,我有一句話,不知道你願不願聽。”
方雪宜心想,這不是奇了?你要說的話,縱然我不想聽,只怕你也不會不說出來的啊!但他口中卻道:“什麼話?”
柳媚娘道:“劍神陳大俠,與我有著大恩,如若小兄弟乃是他的弟子,眼下的情勢,就大大地不同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好一個刁惡的魔婦,你居然想騙我嗎,明明你們對師父既畏又恨,反倒說他老人家與你有恩,想從我口中套話,那可辦不到。”動念之間,淡淡一笑道:“東耳老人是不是劍神,在下不知,魔主大可不必心中不安。”
顯然,方雪宜還有著跟她動手之意。
柳媚娘聞言,沉吟了良久,道:“除了劍神陳大俠,我實在想不出武林中,還有什麼人能會龍行八劍……”忽然間柳眉一揚,嬌笑道:“是了,我幾乎被他瞞了過去。”
方雪宜暗暗吃了一驚,付道:她莫非已然瞧出了其中原故嗎?
口中卻是接道:“陳大俠騙了魔主?”
柳媚娘冷冷地應道:“小兄弟,不但我受了騙,連你也上了他的當了啦!”
方雪宜心中失笑,暗道:“我會上當嗎?”
表面之上,他卻做作的十分木訥,呆呆地問道:“我上了當?在下從未見過陳大俠之面啊!”
柳媚娘忽然似是十分得意地格格笑道:“其實,小兄弟早就見過劍神啦!”語音一頓,接道:“小兄,你不妨再細心地想上一想,那東耳兩字,湊在一起,是不是一個陳字嗎?”
方雪宜微微一笑,付道:“這魔頭果然猜想出來了。”當下接道:“在下幾時見過劍神,怎的自己竟不知道?”
柳媚娘道:“小兄弟,那東耳老人,就是劍神,他姓陳,名叫陳希正。”
方雪宜道:“真的!”
他裝的十分像,是以柳媚娘倒也未瞧出破綻,接道:“小兄弟,你此刻已是劍神的傳人了,在武林之中,你的身份可不低呢?”
方雪宜道:“這個,在下覺著並無不同之處!”
柳媚娘杏目精光流轉,在方雪宜身上飄來飄去,陡然嬌笑了三聲,道:“你師父現在何處?”
方雪宜知她遲早必有這等問法,早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聞言笑道:“家師浪跡天涯,在下無法知曉他老人家何在!”
柳媚娘頗為意外地一怔道:“你不知道?”
方雪宜道:“家師授我武功,乃是屈身奴僕行中,天年之前,便已離去,在下這幾年行走江湖,也正是為了尋找家師……”
他一時福至心靈,說來竟是頭頭是道。
柳媚娘瞧他不似說謊,當下低聲道:“你在何處與劍神分手的?”
方雪宜道:“就在嘉定城中!”
柳媚娘陡然臉色一變,顯然,她大大吃了一驚。
須知五大魔主膽子再大,對於劍神陳大俠,還是畏之如同小鬼見了判官一般,雖然,這幾年之中,未曾見到陳希正露面,都知道他已毒傷發作死去,但此刻忽然聽得方雪宜說他與劍神乃是在嘉定分手,正是在自己的臥榻之旁,柳媚娘再鎮定,也不免心中大為震駭。
呆呆地瞧著方雪宜好久,方道:“小兄弟,你這話不是騙人吧!”
方雪宜在心中忍不住想笑,但他知道,自己如是一旦失笑,這先奪對方之氣的計劃就難以兌現了。
因此,他慨然應道:“在下沒有說謊的必要啊!”
柳媚娘倒是相信了他,沉吟了一陣,接道:“令師可曾告訴過你,他今後行止何方?”
方雪宜搖頭道:“這個……家師未曾提及!”
柳媚娘道:“令師也未約定和你見面的地點?”
方雪宜付道:“看來我得給她心中再找一點苦頭吃吃才是……”略一沉吟,道:
“有的地點。”
柳媚娘道:“在哪裡?”
方雪宜道:“峨嵋金頂!”
柳媚娘臉色倏然再變,急急喝道:“你去過了。”
方雪宜道:“去過了。”
柳媚娘大有迫不及待之勢接道:“見到了令師?”
方雪宜搖頭苦笑道:“沒有……”
忽然間,他想起了恩師已然陳屍邛峰,心中一慘,苦笑的臉色,剎那間變成了一片悲寂之容。
柳媚娘不知他心中想的乃是師父已死之事,只道他未曾見別陳希正而難過,當下略為放心,喝道:“那是說劍神不在峨嵋山中了。”
方雪宜道:“這……在下不知道了,不過……”
柳媚娘一怔道:“不過什麼?”
方雪宜道:“不過在下卻見著了金頂神尼!”
柳媚娘略為鬆一口氣,道:“那位金頂神尼,可就是傳你龍行九劍之人?”
方雪宜道:“不錯!”
柳媚娘沉吟道:“小兄弟,這麼看來,那金頂神尼與劍神陳大俠是有相當淵源的了。”
方雪宜道:“在下沒有問過!”
柳媚娘道:“那是不會鍺的啦!這龍行九劍,與劍神陳大俠的劍法如出一轍,若沒有淵源,怎會這麼相似。”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小兄弟,我本無與你為難之心,但是,眼下因為你是劍神的傳人,我可不得不將你留下來了。”
方雪宜道:“為什麼?魔主與劍神有仇?”
柳媚娘冷冷一笑道:“有仇?小兄弟,你忘了嗎?我曾說到劍神於我有恩啊!”
方雪宜接道:“既是劍神有恩於魔主,為何魔主竟要將在下留下?”
柳媚娘眉梢忽然一揚,道:“其中道理,容得陳希正來尋你之時,你自然就會明白。”語音忽然一頓,掉頭向高無敵喝道:“高無敵,你乾的好事。”
高無敵呆了一呆,道:“沒有啊!”
柳媚娘道:“那你就給我聽著!”忽然格格一笑,指著方雪宜道:“這位小兄弟乃是劍神的傳人,你先前知道嗎?”
高無敵道:“不知。”
柳媚娘笑道:“好一個不知道,高無敵,童子奇回來之後,只怕你這四靈教的首座之席,要搬一次家了。”
高無敵怔怔地道:“為什麼?”
柳媚娘道:“引狼入室,還不夠你殺身而有餘嗎?不過,你如聽我之命行事,我卻可以為你開脫。”
高無敵這會兒也明白了柳媚娘所指何事的了。
敢情陳希正乃是五大魔主不世之仇的事,他們自是知曉,適才自己還與艾東海爭執,艾東海說要與那柳媚娘聯手,拿下方雪宜,一來可以與柳媚娘釋怨,二來也好向教主邀功。
但高無敵的為人,卻是個地道的血性漢子,他對方雪宜可是真心交往,認作了朋友要他作那賣友之事,他可是不幹。
此刻,他聽得柳媚娘之言,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忖道:“這事果然是自己失策,不該把仇人弟子,當作了至友,若是教主知曉,自己當真是難逃毒刑加身之慘。”一時之間,高無故卻沒了主意,呆呆地望著柳媚娘道:“依魔主之見,高某該怎麼辦?”
柳媚娘道:“很容易,將功折罪而已!”
高無敵道:“怎生將功折罪?”
柳媚嬌笑道:“咱們化敵為友,同仇敵汽便是。”
高無敵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道:“魔主,你老是要高某與方老弟為敵嗎?”
柳媚娘道:“不錯,只怪他不該是那劍神的弟子!”
高無敵怔怔地道:“這……高無敵不是賣友之人。”
柳媚娘道:“好啊!你很講義氣啊!”
高無敵道:“方兄弟見危相助,答應留此三日之情,在高某心中,雲天高誼,雖殺我身,也是毫無怨尤。”
方雪宜在旁聽得心中大為感激,暗道:“這位高兄倒是一位漢子,好歹我得救他一救……”
他明知此刻自己已然陷入極端危機之中,但卻仍在想著如何挽那高無敵於魔道之中,這等捨己忘私之心,正是大仁俠,大豪傑的成功之基。
這時那宋孚心中,可是驚凜不已,一旦艾東海、高無敵真個與柳媚娘化敵為友,合力對付方雪宜,縱然方雪宜是那劍神傳人,只恐怕也難以應付。當下不知不覺之中,向前移進了三步。
柳媚娘目光閃爍不定地在高無敵身下轉動,冷冷一笑道:“高無敵,你該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高無敵微微一笑道:“高某自然是知道。”
柳媚娘冷哼一聲,道:“四靈教首座,如是犯了那叛教之行,童子奇會有何等惡毒手段相待,你總該心頭明白吧!”
高無敵似是吃了一驚,道:“這個……高某並無叛教之心,魔主不必這等危言聳聽啊!”
艾東海忽然一笑道:“高兄,魔主真正的用心,你難道還不曾明白嗎?”
高無敵道:“艾兄之意,可是要兄弟與魔主聯手對付這方老弟嗎?”
艾東海道:“高兄明白就好!”語音頓了一頓,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接道:“眼下的局勢,不必兄弟詳說,劍神既有傳人,咱們五大魔主的屬下,自應同仇敵汽才是啊!”
高無敵並非不知艾東海之言有理,但他心中卻是感念方雪宜,不願與之為敵。因此,他怔了一怔道:“艾兄,兄弟……”
艾東海不容他再說,正色道:“高兄,陳希正乃是我等大敵,高兄怎可這等敵友不分呢?”言下之意,是說高無敵不明是非敵我的下柳媚娘也格格一笑,道:“不錯啊!你高無敵既無叛教之心,就該嚴辨敵我才是。”
高無敵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大聲道:“艾兄不必多說了,兄弟已經作了決定,縱然高某背下那叛教之名,也不能對方兄弟出手。”
他瞧著艾東海詫然的神情,笑了一笑,接道:“艾兄莫要奇怪,兄弟感念方兄的臨危仗義之德,自是不便對他出手,但兄弟也不助方兄弟便是了。”敢情他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置身事外了。
艾東海呆了一呆,道:“高兄這等做法,只怕甚是不智吧!教主他……”
柳媚娘忽然嬌笑了三聲,道:“算了,你姓高的重義氣,本座是勉強不得你的了。”
回顧了艾東海一眼,道:“艾東海,你呢?想必不會也袖手旁觀吧!”
艾東海忙道:“那是自然,但憑魔主吩咐。”
柳媚娘點頭道:“很好,咱們就先將這姓方的拿下,然後再去找那陳希正。”
突然,宋孚哈哈一笑道:“柳媚娘你要拿下方老弟,只怕還得先要費上一番手腳!”
柳媚娘杏眼一閃,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對本座如此說話?”
宋孚道:“老夫宋孚。”
柳媚娘微微一怔道:“大漠鬼手嗎?”
宋孚道:“不錯,那正是老夫名號。”
柳媚娘忽然格格嬌笑道:“大漠鬼手四字,嚇不倒本座啊!”
宋孚笑道:“當然,老夫也有自知之明”話音一頓,接道:“但老夫相信,眼下局勢,有了老夫一人,定可使你難得如願以償。”
柳媚娘突然變色道:“你想怎麼樣?憑你大漠鬼手,也想跟本座作對嗎?”
宋孚大笑道:“不敢,老夫雖非柳姑娘之敵,何如牽制艾東海則自信綽綽有餘。”
那柳媚娘雖已年過三旬,但因她一直正式未曾嫁人,因此宋孚稱她一聲姑娘。
柳媚娘聞言,心中電轉,暗道:“這老鬼果然可惡得很,自己一人對付方雪宜還真拿不穩輸贏呢。”
原來她們五大魔主早被劍神嚇破了膽,對於陳希正那一套龍行八劍,花了多少年歲月,仍然想不出剋制之法,因此,要她一人與方雪宜博殺,她還真沒有信心。是以,宋孚話音一落,她不禁大為猶豫。
宋孚哈哈一笑,接道:“柳姑娘,老夫可是沒有說錯吧!目下的局面,姑娘應是明白。”
柳媚娘當然明白,但此刻她也感覺到,如是自己不趁此機會將這劍神的傳人拿下,此後就怕越來越不容易,當下心念一橫,冷笑道:“宋老哥,你自視很高啊!”
宋孚笑道:“老夫若與姑娘相較,也許有所不及,何如與艾老弟相比,倒可爭那一日之長!”
艾東海兩眼一翻,道:“宋兄如此小視艾某,實是叫人不服得很。”敢情這艾東海心中也有鬼,他知道自己倘不是與那方雪宜動手,準定難以逃過一劍之厄,故而,他寧可與大漠鬼手一拼。
宋孚聞言,大笑道:“艾老弟,你既然不服,咱們何不分一個高低呢?”話音甫歇,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艾東海雙目一瞪,回手就是一拳搗出。
但聞蓬蓬之聲傳來,顯然兩人已硬接了幾掌,一時間四周勁氣遍佈,倒也是個勢均力敵之戰。”
方雪宜見那宋孚的功力,不在艾東海之下,當下大為放心,轉身向柳媚娘道:“魔主,咱們是否也要分出一個高下呢?”
柳媚娘嬌笑道:“本座正要將你擒下,然後再找你那老鬼師父算帳呢!”玉手一揚,袖中的翠玉洞簫,一閃而出,但聞得鳳鳴之聲不絕,方雪宜前胸五處大穴,均罩在簫招之內。
方雪宜也曾聽得師父說過五大魔主的武功,這柳媚她的三十六路引風簫法,除了可點穴道之外,那簫孔劃空所震動的異聲,更可亂人心神。此刻一見,果然不假,若非他早已運起一口真氣,護住了心靈,就是那陣刺耳的怪聲,就會令人承受不了。
方雪宜凝神抱劍,容得柳媚孃的玉簫點向胸前“華蓋穴”不及三寸之地,這才揮劍擊了出去。
這一招他用的是龍行九劍中的第四式“怒龍出蚋”勢道之猛,具有石破天驚之勢,只見晶光電閃,劍氣騰雲,柳媚娘但感手中一震,碧玉簫幾乎脫手飛去。大驚之下,顧不得傷人,飄身斜掠五尺,厲喝一聲,道:“方雪宜,你的內力也不差啊!”
話音未已忽然簫攻指點,一連發出五招。
方雪宜微微一驚,暗道:“五大魔主之中,就算此女功力最差,但她出手力道之強,自己卻依然不能相比,那另外四位,自是更要難纏的了……”思慮之間,手中劍勢一變,一招“萬流歸宗”,暗含八式變化,電疾一般還擊過去。
柳媚娘玉簫一掄,忽然換到左手之中,右手十指纖纖,迅快地扣向方雪宜執劍的手腕部位。
顯然,她對方雪宜這招“萬流歸宗”,有著極大的認識,是故她才敢這等膽大的攻取他手腕部位。
方雪宜暗暗吃了一驚,只覺柳媚娘指上潛力泉湧,迫得自己頗有執劍不牢之勢。匆忙之下,方雪宜左手拍出一掌,藉著那彈震之力,飄向後退三尺,右手長劍一搖,施展了那招由師叔補授的第九招劍法“群龍朝天”,只見一片漩繞的晶光,宛如怒海揚波,直向那柳媚娘湧去。
那柳媚娘在方雪宜用出“萬流歸宗”一招之時,心中竊竊暗喜,敢情她當年就是在這一招劍法之下,吃了陳希正的大虧,故而二十年來,她不眠不休的都在揣摩著這一招劍法,思索著如何破解這招劍法,總算她才智不低,終於找出了其中破綻,不論這一招劍法虛實相生的變化,只取對方腕脈,果然迫的方雪宜退避不及。
試想,她居然能夠破解了劍神這神奇劍法,心中高興,自是可想而知,但她卻未料到,方雪宜這招“群龍朝天”比那“萬流歸宗”更要高明多多。她狂喜之餘,一時不免失神,等到發現方雪宜劍光似雪,狂湧而來,心中那份驚凜,可就非筆墨所能形容。
急迫間已無思忖餘地,玉簫真力貫注,一式“天外來鴻”帶起陣陣尖嘯之聲,護向自己的胸腹。
同時,柳媚娘殺機陡現,右手暗蓄真力,只等方雪宜劍勢一斂,她那藏在指甲之內的絕毒迷神藥粉,便可彈向對方面目,將方雪宜迷倒當地。
柳媚孃的算盤打得不謂不精,但她卻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方雪宜已然不容她再有喘息的機會。
龍行九劍中的這一招“群龍朝天”乃是方雪宜的師祖,劍聖龍超群仙去之前所悟出來的一招劍法,雖然眼下方雪宜真力不足,難以發揮其中諸般奧妙,但也不是柳媚娘所能折其鋒銳了。
柳媚娘玉簫方自攻了出去,只覺五指一震,噹的一聲,簫劍已然碰在一起。
分雪宜陡然大喝一聲道:“撤手!”但見一縷碧綠的光華飛閃而起,柳媚孃的那支碧玉簫業已脫手跌向丈外草叢之中。
方雪宜長劍寒芒乍吐,抵在媚娘咽喉之前,只要再向前分寸,柳媚娘那根喉管必將刺穿。
柳媚娘只嚇得面無人色,粉汗如雨,是以她那暗藏指甲之中的毒粉,也忘了使用了。
宋孚在旁只瞧的鼓掌大笑道:“好劍法!果然不愧劍聖傳人。”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過獎,這一招劍法不是恩師所授……”他話音一頓,突然向柳媚娘喝道:“五大魔主也不過爾爾,倒叫在下失笑了。”忽地一收長劍,向後退了五步。
宋孚暗狀大為惋借,笑道:“老弟,你放了這女魔頭嗎?”
方雪宜大笑道:“既非在下三劍之敵,殺了豈不是有些不值嗎?”
這等話,原也無可厚非,只是眼下的敵手,並非平凡之輩,在宋孚心目中言,五大魔主是何等人物?自然不可等閒視之的了。
所以,方雪宜話音一落,他只好苦笑道:“老弟豪爽之心,固是可嘉,但擒虎容易縱虎難的道理,老弟應是知曉啊!”
方雪宜笑道:“宋老,晚輩本無傷人之心,自是談不到擒虎、縱虎的利害得失,你老也不必為此耽心了。”
宋孚大概知道拗他不過,只好微微一笑,道:“老弟,看來是老朽多話了。”
柳媚娘陡然嬌笑道:“是啊!你宋老邪如是不服,姑娘和你一決勝負如何。”
宋孚只聽得大為氣惱,喝道:“柳媚娘,你當真是越來越目中無人了。宋某雖然比不上你們五大魔主的聲勢喧赫,但也不是挨人指點笑論之士啊!你既是有興在新敗之餘,鼓勇再戰,宋某說不得只好奉陪……”說話之間,挽起衣袖,當真就要動手。
但是那柳媚娘卻被他這幾句話說的粉臉霍然變色,那一雙杏眼,在方雪宜身上轉了幾轉。忽然又撲哧一笑。
宋孚皺眉道:“你笑什麼?”
柳媚娘嬌聲接道:“宋老邪,你這主意打的倒是不錯,只可惜你找錯了人哪!”
宋孚怔了一怔,道:“柳媚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柳媚娘格格一笑,道:“宋老邪。你少打如意算盤,我倘是跟你動手,那豈不是上了你的大當嗎?”
宋孚呆了一呆,顯然並未想出柳媚娘言下之意,故而只看著柳媚娘發愣,不知怎麼回答。
方雪宜目暗宋孚這等神情,忍不住笑道:“宋老,你老不必奇怪,柳魔主只是不想跟你動手而已。”
宋孚似是不信,但又不得不信的笑道:“為什麼?老朽……”
方雪宜不等宋孚說完,接道:“這事十分簡單,如是在下轉身而去,她就會答應與你一拼了。”
宋孚即令再迷糊,這時也明白方雪宜話中之意了,敢情那柳媚娘乃是擔心方雪宜插手其間啊!
方雪宜話音一落,宋孚陡然仰天大笑道:“老弟臺,這麼說,是老朽沾了你的光羅。”
方雪宜道:“宋老,這叫晚輩哪當得起啦!”
話音一頓,接:“不過,宋老也不必為此動怒,五大魔主不敢應你老挑戰的話,一旦傳了出去,也夠你老光彩的了。”
宋孚本是心中大大不樂,若非方雪宜接話甚快,宋孚早已就揮起老拳,向柳媚娘敲了過去。
他伸出的手臂剛到一半,竟然收了回來,大笑道:“不錯,老弟說的對,老夫果然夠光彩的了……”話音一頓,目光在柳媚娘身上一掃,喝道:“柳媚娘,老夫成全你了,你請吧!”
柳媚娘也不禁呆了一呆,道:“怎麼?你是在下那逐客令嗎?”
宋孚冷笑:“是又如何?”
柳媚娘冷冷哼了一聲,道:“宋老邪,你想支使我,只怕還早得很呢!”
宋孚笑道:“姑娘說得不錯,老夫並無支使姑娘之意,但方兄弟眼下已是劍神傳人,五大魔主要想在武林興風作浪,縱然陳大俠不再過問,方老弟可就不會不管,老夫要你早走,是要你去通知那幾位魔主,最好是立即銷聲斂跡,莫要自尋苦頭。”
柳媚娘只聽得臉上陰晴不定,久久沒有說話。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說的倒是實話,在下秉承師命,只怕不得不得罪五大魔主的了。”
艾東海在旁乾咳了一聲道:“方老弟,如此說來,四靈教也是老弟的敵人了。”
方雪宜笑道:“不一定!”
艾東海怔了一怔,道:“四靈教也是五大魔主中人,老弟這話,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嗎?”
方雪宜道:“敵友之分,只在一念之間,貴教掌教如是能夠造福武林,自然就不會是在下的敵人了。”
艾東海暗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四靈教只要謹慎將事,不怕你這黃毛乳子不上當……,當下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
高無敵為人耿直,聞言接道:“方兄弟,四靈教中的別人,兄弟也許無力兼顧,但兄弟所屬手下,自今而後,定將以武林正義為前提,作上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
方雪宜笑道:“高兄豪人快語在下感激得很!”語音一頓,向柳媚娘道:“你跟四靈教的過節,可否看在區區面上,休要提起呢?”
柳媚娘格格一笑道:“小兄弟,衝著你這位劍神傳人的面子,我不答應行嗎?好吧!
今日就算我沒來……”粉臉容色忽然一寒,向高無敵喝道:“姓高的,你往後可得給我當心一些。”但見她長嘯一聲,一扭嬌軀,走了個沒有蹤影。
柳媚娘來的突然,去的更是不著痕跡,宋孚只看得長長一嘆道:“這女魔頭果然厲害,今日容她離去,實是大大不智之舉!”
方雪宜淡談一笑,道:“宋老,五大魔主蟄居數十年,如今公然露面,必有極大陰謀,今日若是留下柳媚娘,也不見得有多大用處,倘是能因她之去,把五大魔主聚在一處,然後容晚輩趕去,一鼓而殲,豈不是大大的免去許多手腳嗎?”他說的也算心平氣和,但那堅忍豪爽的勇氣,卻是溢於言表之外。
宋孚呆了一呆,道:“老弟,你的確心不小啊!”
方雪宜道:“師父遺命,做弟子的自然要奉行唯謹的了。”
宋孚駭然一震,脫口道:“老弟,你……令師陳大俠可是已然仙去了嗎?”
敢情那師父遺命四字,無意之中被方雪宜說出來,劍神的死訊,也就等於正式向武林宣佈了。
方雪宜心中雖然大感懊惱,暗怪自己不該如此大意,但此刻卻已無法改口,只黯然接道:“先師已在月前,道成飛昇了。”
宋孚臉上神色慘淡,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頓足道:“老天為何無眼,好人怎地就難享長壽啊……”
艾東海卻是心中暗喜,大聲道:“方兄弟,劍神陳大俠仙歸道山之事,怎地武林中並不知曉,老弟不是詐作疑兵之計吧!”
方雪宜聞言心中大是不快,冷哼道:“文兄可是不信嗎?”
艾東海道:“這個……老朽知道以陳大俠的武功,花甲初度之中,正是如日中天之時,老弟忽說令師仙逝,確是叫人難以相信!”
方雪宜暗道:“他這等不相信師父已死,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呢?既是你不信,我何不將計就計,叫他們在心中疑神疑鬼?”
心念既定,竟然淡淡一笑,道:“不錯,先師武功,確已超凡入聖,如就常情而言,他老人家活上個百歲出頭,應是不會有問題……只是……”他故意頓住話音,不往下說。
艾東海果然未曾想到方雪宜這等乳子,也會對他使上這等疑兵之計,是以脫口急急問道:“只是什麼?”
方雪宜道:“只是先師也許厭倦了紅塵世事,早求解脫,那就另當別論了。”
艾東海道:“不錯以陳大俠那等超凡脫俗的性情,厭惡紅塵,也是意料中事……”
略一沉吟,忽然自作聰明地大笑道:“是了,老朽明白啦!”
方雪宜不禁一怔道:“尊駕明白了什麼?”
艾東海面色凝重地問道:“方兄弟,令師仙去之時,你可是守候在側嗎?”
方雪宜付道,他這麼慎重的問及此事,那對他必是十分重要的了,我如是直說,恐怕他就能看穿我的心意了。轉念之際,不覺地故作沉思,道:“這……區區只是見到先師留下的遺命!”
艾東海接道:“陳大俠的法體,可是老弟安的葬?”
方雪宜搖頭道:“先師遺命,對自己的一切,俱已作了適當安排,自是用不著在下操心的了。”
艾東海忽然大笑道:“這就是了。”
宋孚在旁傾聽,直到此刻,方始接道:“老弟臺,令師只是給你留下一紙遺命嗎?”
方雪宜道,“正是如此,晚輩對先師仙去,竟不容弟子見他最後一面,實是心中不安得很!”
宋孚微微一笑,道:“老弟,有一件事,老朽不知當不當問。”
方雪宜道:“宋老有話請講無妨!”
宋孚道:“老朽懷疑令師陳大俠尚在人間。”
他這等想法,正和艾東海不謀而臺,也與方雪宜疑兵之計相契,是故,方雪宜故意皺眉道:“晚輩對於長者之事,未曾目睹,不便妄作推測,先師既然留下遺命,弟子自是要穿孝發引的了。”
宋孚道:“老弟有這等孝心,自無不當。”
艾東海接道:“方兄弟,宋兄說的甚是合理啊!”
方雪宣怔怔他說道:“艾兄是說先師果然未曾仙去嗎?”
艾東海道:“以令師陳大俠的武功而言,欲求長生,乃是易扣反掌之事,陳大俠忽然仙去,自是不能不叫人心中犯疑的了。”
方雪宜付道:不怕你不上當。但口中卻道:“艾兄之言,兄弟也覺有理,不過,先師留有遺命,兄弟縱然疑慮,也不便宣諸於口。”
話音一頓,接道:“宋老,艾兄,此事尚盼兩位莫要把心中犯疑之事,傳說出去才好。”
艾東海道:“為什麼?”
方雪宜似是無可奈何地長長一嘆,道:“師父如是未曾仙去,此舉必有重大的意義,兩位如是將這事揭穿,那隻怕要誤了先師的大事了。”
艾東海接道:“方兄弟放心,老朽不會亂說的。”
宋孚笑道:“我老邪一向守口如瓶,老弟臺更是用不著擔心了。”
方雪宜目光一轉,抱拳道:“謝兩位成全!”
這時,高無敵忽然大笑道:“方兄弟,承你一片俠義之心,解了高某大危,此刻那柳媚娘已然離去,方兄弟可否請入茅舍之內小坐,容兄弟稍盡地主之誼呢?”
方雪宜聞言,心中暗道,這高無敵,尚可挽救,但如當著艾東海之面,只怕有許多話也不便說出,留在此間,倒不如離去的好了。心念一定,立即笑道:“不用了,高兄盛情,在下心領便是。”
話音略頓,向宋孚笑道:“宋老,晚輩急欲尋找大伯和大娘,不能再在川中逗留,你老關照之情,晚輩只好容圖後報了。”
宋孚哈哈一笑道:“老弟說哪裡話來,老朽這點能耐,可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啊!”
話音一頓,又道:“不過,老弟究竟年輕,今後行走江湖,難免要遇上許多奸詐詭祟之徒,老朽多少總早生了幾年,武功上談不到什麼用,但對付那牛鬼蛇神之輩的好計,卻是小有經驗,倘是老弟不嫌老朽拖累,就容得老朽伴你去至中州,稍盡綿薄如何。”
方雪宜聽得心中大為感激,但口中卻連連謝道:“這怎麼敢當,你老不必為晚輩之事奔波了。”
宋孚哈哈大笑道:“老弟啊!看來老朽要說真話才成了。”
方雪宜一怔道:“老前輩莫非別有意圖嗎?”
宋孚道:“不錯,老朽正是別有所求!”
方雪宜道:“請講!”
宋孚道:“老朽武功有限,今日得罪了那位柳姑娘,說不定她就在附近等著老朽,所以老朽追隨老弟,不過想託你之威,躲躲禍而已!”
方雪宜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決未想到來孚會如此滑稽,強忍著笑意,接道:“宋老,你太瞧得起晚輩了,這等知遇之德,晚輩真是感激得很!”
宋孚笑道:“老弟應允了?”
方雪宜慨然道:“你老這等自貶聲譽,折節下交之請,晚輩如是再不答應,豈不是要被人恥笑嗎?”
宋孚大笑道:“老朽知道老弟不會拒絕的!”
方雪宜道:“正是!”轉身向艾東海、高無敵一抱拳,道:“後會有期、就此告辭了!”大步向小徑之上行去。
宋老邪跟在他身後,連招呼也不向艾、高兩人招呼,好似對他們依然懷有敵視之心。
艾東海心計極深,睹狀卻是大笑道:“兩位慢走,恕老朽不送了!”
但高無敵卻大步趕了上去,走在方雪宜身畔,笑道:“方兄弟,容高某恭送一程吧!
唉!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兄弟可真是想跟你一起離去啊!”這等壯漢,忽然說出這等傷別的言語,看來叫人格外感受殊深。
方雪宜緩緩接道:“高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只要兄弟身在江湖,咱們將來見面的日子還多著嘲!只是小弟希望高兄別後能常保赤子之心,他日相聚,就更為風光動人了。”言下之意,不說出來,高無敵也有些明白,當下點頭道:“高某為人雖是粗魯,但自承兄弟你不棄,另眼相待,善意好歹,也分別得出來,兄弟這番金玉良言,高某自當永守不渝,方兄弟放心吧!”
方雪宜喟然嘆息道:“武林中不乏像高兄這等人物,兄弟今後倒要處處留心,多多為武林保留下一些豪傑之士……”
話音一頓,忽然站定,笑道:“高兄,請回去吧!”
原來三人腳程極快,就只這麼幾句話之間,已然走到方雪宜拴馬之處。
高無敵有些黯然,但卻故作豪壯地大笑道:“送君千里終須別,兄弟保重了。”雙手抱拳一揖,掉頭飛奔而去。
敢情他雙目淚光已現,如不迅快回轉,定要落下淚來,試想似他這等鐵漢,怎願讓人瞧見流淚。
方雪宜怔怔地瞧著高無敵高大的身影在草叢中消失,長長吁了一口氣,低聲道:
“好一個壯士!”
宋孚微微一笑,道:“不錯,此人果然是一條好漢,良知未泯,是非之念尚在,老弟仗義助他脫危之德,雖然是一著閒棋,今後必然有那開花結果之日。”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晚輩並無利用高無敵之心,他日挾恩圖報,並非晚輩本意……”
宋孚哈哈大笑道:“老弟誤會了,老朽怎會說你對他施恩了,只是,一旦你老弟與那童子奇有了正面衝突之時,老朽相信,高某人必可對你大有助益!”話音一頓,接道:
“何況,正道武林之士,多是保身自隱,無形之中,大大削弱了武林正義,老弟若能多在黑道桑雄身上挖來幾位心腹之士,此長彼消,不也等於替我正道陣營之中,多加了一份力量嗎?”
方雪宜笑道:“不錯,晚輩擔心的是,人微言輕,難以有多大的成就……”
宋孚大笑道:“老弟,不是老朽捧你,除非你老弟無心幹此,否則,以你老弟的這等心胸成事當是易如反掌一般。”
方雪宜道:“老前輩過獎了。”
話音一頓,竟然沉吟接道:“宋老,晚輩有心前去中原尋找在下的鄭大伯父,不知應該怎麼走法才對?”
敢情他初次出外,對於各處道路,都還不熟。
宋孚道:“老弟是要尋找中州三俠中的鄭大剛嗎?”
方雪宜道:“正是鄭大伯父。”
宋孚笑道:“如此咱們應取道襄樊,出漢中,轉趨中州了。”
笑道:“晚輩這還是頭一次獨自在外行走,一切都要你老費心了。”
宋孚笑道:“老弟,咱們這就回頭向東,過了萬縣,咱們買舟順江而下,順道也讓你看看三峽風光如何?”
方雪宜道:“晚輩一切聽命……”兩人出了那一帶山區,便順著驛道,直棄萬縣。
方雪宜和宋孚兩人,因無急事,因此,第六天正午,方始抵達萬縣碼頭。
宋孚未在這一帶,似是也甚熟悉,未費絲毫周章,就僱到了一隻獨桅江船,未時甫過,兩人便已順江而下。
二更時分,船過白帝城,即入瞿塘峽,照船家的規矩,絕少夜間在峽中行舟,所以,當晚便要在白帝城泊船,但宋孚卻力言瞿塘水路甚短,不妨趕到巫山城下,再行靠岸,船家無奈,只好冒險操舟,沿著石壁懸巖下駛。
方雪宜幾曾見過這等壯麗的山光水色,打木船入了峽口,他就站在船頭,仰望兩邊山石,和那時而當頭,時而被山巒遮斷的一彎新月,口中不住讚歎造物神奇,實非人之才智所能想象。
宋孚似是對三峽景色見過甚多,身雖停立般首,但卻全神貫注地在瞧著江面,幫著那船家,留神突出江邊的岩石,莫讓船身撞上去。
三更甫過,十多里的瞿塘峽已然渡過,船家一面揮汗,一面將纜繩系向巫山城的岸邊碼頭之上。
方雪宜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造物神奇,真不愧鬼斧神工之譽。”
宋孚淡淡一笑道:“老弟,長江三峽,最奇最險之處,還要到兵書寶劍峽中的青灘,明日正午,老弟就可見到水勢之急,江濤之險,舟行其中,宛如飄葉一般,瞬眼之間,直瀉千里,老朽往返川中,不下數十次之多,每到斯處,仍然驚心動魄……”
方雪宜道:“明日晚輩倒要仔細地瞧上一瞧了。”
宋孚笑道:“咱們先養養精神,明日也好一飽眼福。”
兩人說笑入艙,略作調息。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方雪宜忽然一驚而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