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嶽站起身子,來回在室中走動了一陣,道:“如是沈百濤把事情稟明瞭督帥,這位官場中的大人物,必然會有所措施,我們等等明天的消息,再作道理。”
方振遠站起身子,道:“大哥,你休息,小弟告退了。”拉著林大立而去。
一夜匆匆,第二天,中午時分沈百濤匆匆而至。
關中嶽迎人大廳,低聲說道:“沈兄,和督帥提過了嗎?”
沈百濤道:“兄弟上午,和督帥密談半日,內情盡告督帥。”
關中嶽心頭大為震驚,表面上仍然維持著平靜之容,道:“督帥怎麼說?”
沈百濤道:“督帥對關兄一直十分賞識,對關兄的一番用心,更是讚賞不已,他說雖然他極力在澄清吏治,使他佈政所及之地,民無怨言,但這連年軍荒,卻使他束手無策,縱傾帥府所有,也難救千里赤旱,如是牧羊圖的財富,真有那等龐大,他願意親赴少林一行,請託少林寺內高僧,出維護這筆財富,用於求助貧苦。”
關中嶽道:“唉!好官啊!好官。”
沈百濤微微一笑,道:“督帥對府中可能潛伏的綠林巨兇一事,極表愧疚,覺得是他德能鮮薄,才有此事。”
關中嶽道:“這個,這個……”
沈百濤道:“因此,督帥希望能和關兄長談一次。”
關中嶽沉吟了一陣,道:“這個麼?兄弟如何能擔當得起,但督帥定要召見,兄弟如多推辭,未免有此不識抬舉了。”
沈百濤道:“督帥覺得帥府中既是可能潛伏有人,他要到鏢局來,探望關兄。”
關中嶽一下子跳了起來,道:“這怎麼行?”
沈百濤道:“督帥說,要攪擾你關中嶽一頓午飯……”
關中嶽接道:“明天來嗎?”
沈百濤道:“今天,也許督帥已經到了鏢局門外。”
關中嶽道:“這怎麼得了,咱們快去迎接。”
沈百濤道:“督帥是以私人身份,來鏢局拜訪關兄,事先已經交代了兄弟,要關兄把他視作一般的朋友,事實上,此事也不便張揚出去。”
關中嶽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兄弟是恭敬不如從命。”
沈百濤站起身子,道:“在下去帶路。”
轉身出室而去。
片刻之後,帶著青衣不帽的徐督帥快步入廳。
這時,關中嶽已作了緊刀的安排,楊四成、林大立等眾鏢師,都已暗中戒備,數十位匣弩箭手,也帶了匣弩,分佈在鏢局各處要道的捷徑上。
大廳裡,只有關中嶽和方振遠兩人垂手恭侯。
徐督帥進入廳時,搶先了一步,走在沈百濤前面,道:“關總鏢頭,別把我當官看,咱們是私人論交,快些請坐。”
關中嶽長揖肅客人座,才管方振遠引見。
方振遠整整衣帽,要行大禮,卻被徐督帥一把攔住,道:“咱們是私人論交,你們把我當官看,那我只好告辭了。”
關中嶽道:“兄弟,督帥既然吩咐了下來,你就從命吧!”
方振遠口中連聲應著,施了一個長揖,才退到關中嶽身側坐下。
徐督帥咳了一聲,道:“這兩天聽百濤說了很多事,才知道替你找了不少麻煩。”
關中嶽道:“關某無能,無法達到督帥之願,說來慚愧的很。”
徐督帥微微一笑,道:“百濤兄把大致情形告訴了我,你對蓉兒有些……”
突然住口不言。
關中嶽道:“四周都有安排,督帥有話,但請吩咐就是。”
徐督帥道:“百濤說明了諸般經過之後,我聽得也覺著有些可疑,不知我能如何幫你,可以查明此事。”
關中嶽道:“在下對劉姑娘確有一些懷疑,只不過是懷疑而已,無法找出證據。”
徐督帥沉思了片刻,道:“我明白了這件事,會慢慢想法於查問。”
語聲一頓,接道:“至於那幅牧羊圖,我已經想了一下,存心奪圖的人,都是高來高去的人物,就算調集大這,也未必能保護住牧羊圖,因此,本座覺著,應該把圖交給少林高僧。問題是,本座和少林並無淵源,不知他們是否會答應這件事情。”
關中嶽道:“督帥官聲清正,天下皆知,少林寺距此不遠,自然是早已知曉,只要方法得當,少林寺不會拒絕。”
徐督帥道:“百濤說,你這結日子內,遭遇了很多強敵。”
關中嶽道:“不錯,草民確遭遇了很多麻煩,而且,這些人物,都是極少在江湖上走動的人,所以,甚多事都出了草民的意料之外。”
徐督帥微微一笑,道:“那當真難為你了。”
關中嶽道:“草民無能,有負督帥重託。”
徐督帥搖搖頭,道:“不用太自謙,我說過,這次全是以私人身份造訪,什麼話,咱們都可以詳談……”
語聲一頓,接道:“關於帥府中潛伏有江湖大凶一事,本座希望能知曉的更為詳盡一些。”
關中嶽心中暗道:“事已至此,看來是非得說個明白不可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督帥想知曉什麼?”
徐督帥道:“經過的詳細情形,和那人的大約形貌,不知他們是否還會記得。”
關中嶽道:“大概不會忘……”
語聲稍頓,接道:“找楊鏢師來。”
片刻之後,揚四成進入廳中,欠身一禮,道:“總鏢頭有何吩咐?”
他心中雖已知曉,穿青衣的人是徐督帥,但卻放作不知。
關中嶽道:“你那日追蹤一個來咱們鏢局下書的人,可曾見他的去處?”
楊四成道:“屬下見到了,他先到一家雜貨店中,更衣而出,直回到督帥府中。”
徐督帥道:“你可記得那家雜貨店嗎?”
楊四成道:“自然是記得。”
徐督帥道:“那人的形貌呢?”
楊四成道:“在下的認人之能,在江湖縣有盛名,自是不會看錯。”
徐督帥道:“那很好,你能不能把那人的形貌,仔細地說給我聽聽?”
楊四成道:“在下丹青之術雖然不好,但也許可以畫出那人的八分形貌。”
徐督帥道:“那很好,你畫來瞧瞧。”
楊四成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幅圖形,道:“在下早已畫好了。”
徐督帥打量了楊四成一眼,微微頷首,接過圖形,仔細的瞧了一陣,道:“畫的很好。”
關中嶽道:“四成,圖畫留這裡你下去吧!”
楊四成一欠身,悄然退了出去。
關中嶽低聲說道:“徐大人瞧出了一點眉目沒有?”
徐督帥道:“這個人我似乎是見過,是我府中人,大約是不會錯了。”
沈百濤探過頭去,瞧了一陣,道:“好像是廚下的副手老張。”
徐督帥點點頭,道:“不錯,很像廚房的下手老張,但奇怪的是,這老張的督府中,做了十幾年了……”
關中嶽道:“那是說,這人和劉姑娘應該沒有什麼關連了。”
徐督帥道:“就事實而論似乎是確然如此。”
關中嶽道:“督帥是一位極明事理的人,關某人倒是不敢藏私了。”
徐督帥道:“關總鏢頭,但講不妨。”
關中嶽略一沉吟,把桔林之內,藏身雪中的經過之情,很仔細地說了一遍。
徐督帥、沈百濤,似乎都聽得十分神往。
聽完了經過之後,徐督帥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如是這兩下一印證,事情確然有些使人迷惑了。”
語聲微頓,回頭對沈百濤道:“百濤,你想個法子,去把那老張生擒送此。”
沈百濤道:“屬下回去試試。”
關中嶽道:“慢著……”
徐督帥道:“為什麼?”
關中嶽道:“如是府中那位廚下助手,不是強敵的耳目,擒他來此,冤枉了他;如是強敵耳目,很可能是位會武功的人物,打草驚蛇,反為不美。再說,真有江湖上大凶巨惡,潛伏帥府,這一來,必定會驚動他們。”
徐督帥道:“十分有理,但關總鏢頭,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
關中嶽道:“內奸不除,何以御外,但如督帥緊迫追逼,可能起蕭牆之禍,肘腋之變,所以,督帥最好裝作不知。”
徐督帥微微一笑,道:“你不用為我擔憂,為了千百萬的百姓,本認就是冒點兇險,也是很值得的。”
關中嶽道:“督帥有救世之心,但也不用冒險,請修一封秘函,再加上一封機密的公函,遣派一名心腹人物,兼程赴往少林寺,面見方丈,要他帶幾位高僧,在一定的地方會晤,地方以方便督帥為主。”
徐督帥點點頭,道:“這點很好,希望少林僧侶,會給我這個面子。”
關中嶽回顧了方振遠一眼,道:“就目下情形而言,他們當然是志在牧羊圖,大人暫時不用把圖帶回去了,你約好了少林寺僧之後,再派人通知在下一聲,區區攜圖趕往會晤之處。”
徐督帥道:“那豈不是又為你增加了不少的煩惱?”
關中嶽道:“關某並非畏懼,而是經過了連番的事故之後,在下覺著,傾盡我們虎威鏢局之力,也很難護住那幅牧羊圈了,草民盡力施為,萬一失去此圖,還大人勿怪。”
徐督帥笑道:“能從你手中搶走牧羊圖的人,江湖上,只怕還不多呢?”
關中嶽道:“過去,草民也確有此種想法,但現在,草民再也不敢存此唸了,開封府中,臥虎藏龍,不但很少在江湖上出現的高手,紛紛出現,而且還有很多後起之秀,身扶絕技而來,草民這點武功,實不足論了。”
徐督帥談談一笑,道:“說的也是,我打擾貴局一頓午飯,不知道沈百濤告訴你沒有。”
關中嶽說道:“沈兄說過,只是時間太倉促,我們準備不及,只好隨便吃一點了。”
關中嶽吩咐廚下,擺上酒菜,徐督帥放懷大吃了一頓,起身說道:“我要告退了。”
沈百濤接造:“關兄不用送,督帥是私離帥府,走的越隱秘越好。”
關中嶽抱拳應道:“關某是恭敬不如從命。”
徐督帥揮揮手,舉步而去。
沈百濤遠遠追隨,暗中保護。
方振遠目睹二人去遠之後,右手一拍大腿,伸了伸大拇指,道:“好官,好官。”
關中嶽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看樣子,咱們是無法置身事外了。”
方振遠道:“這等好官,就算是為他丟了性命,也是甘心情願。”
關中嶽道:“兄弟,小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是咱們能夠清到一個人相助,牧羊圈就萬無一失了。”
方振遠道:“什麼人?”
關中嶽道:“鐵夢秋,可是他居無定所,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咱們到何處可以找他。”
方振遠道:“就是找到了他,也未必能夠說服他。”
這當兒,突然有一個趟子手,行入廳中道:“見過總鏢頭,有個小叫化求見。”
關中嶽道:“快些請他進來。”
那趟子手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帶了一個衣服襤褸,蓬髮、革履的小叫化子,大步行了進來。
那小叫化子正是丐幫中兩位後起之秀之一,名動武林的天龍包青。
包青遙遙一抱拳,道:“關總鏢頭,咱們久違了。”
關中嶽大步迎了出來,道:“稀客,稀客,包少俠肯光臨虎威鏢局,真上蓬草生輝。”
包青微微一笑,道:“不敢,小叫化不速造訪,希望不要唐突了關總鏢頭。”
關中嶽抱拳肅客,把天龍包青讓入大廳,道:“包少俠請坐。”
包青落了座位,淡淡一笑,道:“小叫化奉命而來……”
關中嶽道:“何人之命?”
包青道:“弊幫幫主。”
關中嶽道:“好極了,在下也正想一見貴幫幫主。”
包青道:“那真是巧得很了,小叫化不早不晚的趕來。”
關中嶽道:“貴幫主現在何處?”
包青道:“弊幫主有要事他去,但三天之後,走回開封,特命小叫化子先來與關總鏢頭定下一個會面之約。”
關中嶽道:“目下情景,寸陰寸金,三天時間太長了,不知會有些什麼變化。”
包青輕輕一笑,道:“弊幫主離開開封時,曾以有所安排,但不知是否為關總鏢頭所需?”
關中嶽道:“願聞高見。”
包青道:“弊幫主臨去之際,交代小叫化子,召集丐幫中的高手,保護貴局,不讓受到任何外來的侵襲。”
關中嶽心中一動,道:“貴幫幾時開始保護虎威鏢局?”
包青道:“今天早晨開始,小叫化已在貴局安市下人手。”
關中嶽啊了一聲,心中付道:“你如是昨夜開始,貴幫就趕上一場熱鬧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多謝貴幫主的妥善安排。”
包青笑一笑,道:“還有一樁事,也要請關總鏢頭合作。”
關中嶽道:“什麼事?”
包青道:“貴鏢局中人最好也要減少外出。”
關中嶽哈哈一笑,道:“那是說把我們軟禁起來了。”
包責神情肅然的說道:“關總鏢頭和方副總鏢頭,都是武功高強的人,小叫化來此拜訪,一來是說明內情,二來是想和關總鏢頭商量一下,彼此之間,如何的配合。”
關中嶽道:“貴幫這些安排,想必是早有所見了。”
包青淡淡一笑,道:“詳細內情,小叫化子並不清楚,敝幫生重回開封府之時,定然會對你關總鏢頭有個滿意的說明。”
關中嶽道:“包少俠覺得咱們應該如何一個合作呢?”
包青道:“小叫化心中有了一個腹案,說出來之後,你關總鏢頭考慮,如是關兄不同意,咱們再作商量。”
關中嶽道:“好,關某人洗耳恭聽。”
包青道:“外面的事,全由我們丐幫中的人擋住,關總鏢頭召集屬下,在鏢局裡布成防敵之陣。”
關中嶽微微一笑,道:“貴幫這番好意,我們自然是心領身受,但卻有一點叫在下想不明白。”
包青道:“哪一點?”
關中嶽道:“貴幫中一向不喜和鏢局、官府中人來往,這次竟要保護我們虎威鏢局,這一點,兄弟有些想不明白。”
包青瞼色微微一變,道:“小收化也不明白,關總鏢頭只好存疑幾日,弊幫主重回開封府時,自會對你說明。”
關中嶽道:“目下也似乎只有這個辦法。”
包青一抱拳,道:“小叫化告退了。”
關中嶽道:“包少俠好走,關某不送了。”
包青轉身大步而去。
關中嶽目睹包青去後,突然放聲而笑。
方振遠奇道:“笑什麼?”
關中嶽收住笑聲,道:“看來,這幅牧羊圖當真是一件珍貴之物了,連丐幫也被牽入了這場漩渦之中了。”
方振遠道:“小弟也覺得奇怪,丐幫怎會派人保護咱們起來了。”
關中嶽道:“事情很明顯,他們恐咱們保不住牧羊圖,被人拿走。”
方振遠道:“大哥不是存有把圖交給丐幫的打算嗎?”
關中嶽道:“不錯,但他們自己找上門來,事情就有些不同了,我得先和他們幫主談談再說,何況,督帥已致書少林方丈,少林與丐幫之間,應以少林較好,但丐幫派人保護咱們的鏢局,恐怕亦非無因,這方面,咱們得仔細查查。”
方振遠輕輕咳了一聲,笑道:“大哥,小弟還有一個奇怪的感覺。”
關中嶽道:“什麼感覺?”
方振遠道:“事情鬧得這樣大,小弟反而沒有什麼畏懼感覺了。”
關中嶽道:“現在,咱們只有坐以待變了。”
語聲一頓,接道:“方兄弟,外面雖有丐幫中人把守,咱們也不能不作準備,你叫四成吩咐他們,各奪本位,牧羊圖替我們招來了無數麻煩,但目下它卻給咱們帶來很意外的保護力量,丐幫中人不是保護咱們,而是保護牧羊圖。”
方振遠站起身子道:“小弟親去佈置一下。”
關中嶽目睹方振遠離去之後,緩緩站起身子,來回踱步。
關中嶽半生之中,曾經歷過無數險惡的局勢,處理過得繁雜的事件,但卻從未遇到過像此刻這等處境,似敵非敵,似友非友,而且,很多人都是武林中身份極高的人,這就使得見識廣的關中嶽,也為之茫然不明。
如若單純是為了這牧羊圖上的財富,似乎是不至於引來這樣多的武林人物出手。
徒然間,關中嶽心中一動,覺著這幅牧羊圖,可能別有內情。
一念及此,正待起身行入臥室,再仔細地查看一下牧羊圖,但見一個趟子手,急步奔入廳中。
關中嶽一揮手,道:“急急忙忙的跑什麼?”
那趟子手,雖然聽到了關中嶽的講話,但卻收不住腳步硬向前衝去。
關中嶽覺著有異,一伸手,抓住了那趟子手的右腕。
但那趟子手身子仍然打了一個旋身,才停了下來,道:“總鏢頭。”
關中嶽道:“你是怎麼回事?”
那趟子手道:“小人被人在背上拍了一掌,就停不住腳步,直向前面奔來。”
關中嶽道:“什麼人?”
趟子手道:“不認識,李鏢頭和張鏢頭攔在門口,叫小的通報總鏢頭,那人說小的走的太慢,就推了我一掌。”
關中嶽徵了一怔,暗道:“這是什麼武功,如此厲害,推了一掌,就從大門口跑到大客廳來。”
心中念轉,口裡卻問道:“你身上有些什麼感覺?”
趟子手搖搖頭,道:“沒有什麼感覺。”
關中嶽道:“身上有什麼痛苦嗎?”
趟子手想了一陣,道:“由門口到大廳,要轉兩個大彎,小的一直的跑來,並無什麼不妥的感覺。”
關中嶽心知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一揮手,道:“你去吧!”
那趟子手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關中嶽仔細看去,只見趟子手步履如常,全無異樣,心裡暗暗震駭,人卻舉步向外行去。
行到大門處,只見李玉龍和張大豪並肩而立,擋在門口。
關中嶽沉聲喝道:“閃開。”
李玉龍、張大豪都聽出那是關中嶽的聲音,應聲而退。
關中嶽凝目望去,只見一個頭戴氈帽,身穿青衣的中年大漢,當門而立。
凝注良久,竟是素不相識。
青衣人輕輕咳了一聲,道:“你是關中嶽。”
關中嶽道:“正是關某,朋友尊姓大名,找關某有何見教?”
青衣人道:“久聞關中嶽好客之名,竟然把區區冷落在大門口處,這不是待客之道吧?”
關中嶽一抱拳,道:“關某失禮,朋友請入客廳待茶。”
青衣人重重的咳了一聲,大步向前行去。
關中嶽走在一側帶路,直入客廳。
青衣人大搖大擺地走入客廳,也不待關中嶽相讓,就自己坐了下去。
關中嶽招呼趟子手,獻上香茗,揮手令那趟子手退了出去,才緩緩說道:“朋友,很順利到了敝局大門口,足見高明瞭。”
青衣人道:“啊!你是說那些叫化子?”
關中嶽暗道:“好大的口氣啊!”口裡卻說道:“丐幫中人,奉了幫主之命,保護敝局。”
青衣人道:“黃幫主該留下幾個老叫化子,留幾個小叫化,能派上甚麼用場。”
關中嶽啊了一聲,付道:聽他的口氣,一派人以老賣老的味道,但自己連鬍子也未長。
心中念轉,不禁又多看那青衣人兩眼,只見他面色蒼白,有如敷粉,細眉鳳眼,不禁想起一個人來。
但見那青衣人笑一笑,道:“怎麼?關總鏢頭,可是瞧出在下的身份了。”
關中嶽道:“關某雖然未見過閣下,卻是慕名很久,如若關某人沒有猜錯……”
青衣人伸手攔住了關中嶽,道:“慢著,你如是心中沒有把握,最好是不要亂猜。”
關中嶽道:“難道猜錯了閣下的姓名,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麼?”
青衣人道:“不錯,很嚴重,嚴重到可以招致殺身之禍。”
關中嶽啊了一聲,道:“這規矩,是何人立下的?”
青衣人道:“在下本人。”
關中嶽道:“閣下對猜錯姓名的人,立下如此嚴肅的規矩,倒也是江湖上首創之例。”
青衣人冷冷說道:“咱們閒話談完了,似是應該說點正經事了。”
關中嶽道:“在下領教。”
青衣人道:“世間有一幅牧羊圖,聽說現在你們虎威鏢局中。”
關中嶽搖搖頭,道:“牧羊圖和虎威鏢局無關。”
青衣人道:“怎麼?那牧羊圖不在你的身上收藏?”
關中嶽道:“在。”
青衣人冷笑一聲,道:“你轉彎抹角的把我給說糊塗了,圖既在你的身上,為甚麼和虎威鏢局無關。”
關中嶽道:“牧羊圖,已是我關某人私人的了。”
青衣人冷笑一聲,道:“原來如此……”
語聲一頓,接道:“如是在下要殺你,虎威鏢局中人,也不會為你助拳了。”
關中嶽道:“就算助拳,那也是私人的事,和牧羊圖無關。”
青衣人道:“在下奉勸閣下一句話。”
關中嶽道:“甚麼話?”
青衣人道:“閣下最好是獻出牧羊圖,區夫無罪,懷壁其罪,一個人若是死去了,那牧羊圖縱有無可以擬的財富,對你也是無用了,錢再多,不能買回命來。”
關中嶽笑一笑,道:“關某開設虎威鏢局,聚積甚豐,足夠後半世的享受,牧羊圖著千萬財富,關某實也用不著……”
青衣人接道:“那好極了,知足常樂,明哲保身,關總鏢頭是一位知足的人,定可樂度餘年,休遊於林泉之間。”
關中嶽神情嚴肅地說道:“關某雖然用它不著,卻有無數貧苦百姓飢寒交迫,這筆財富,或可使他們豐衣足食……”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關總鏢頭,你自己能否保得住命,還難預料,你倒想救別人了。”
關中嶽道:“只要這批財富,能用予救助貧苦,關某死而無憾。”
青衣人道:“你想和我動手。”
關中嶽道:“不錯,在下不願不手就縛,只有反抗一途了。”
青衣人冷冷說道:“好!在下讓你出手,十招之內,我要你棄去兵刃。”
關中嶽道:“口氣很大。”
青衣人道:“去取你的金背大砍刀來,咱們當場試過。”
關中嶽道:“好!在下取兵刃去。”
心中忖道:“此人口氣託大,大概是真的有些本領,倒得小心一些才成。”
舉步出廳,片刻之後,手執金背大砍刀重又入廳。關中嶽乘著取兵對的機會,別作一番安排,囑咐了方振遠暗暗作準備。
青衣人目睹關中嶽懷抱著金背大砍刀的赳赳雄姿,亦不禁為之一愕,道:“關總鏢頭的盛名,看來亦非虛傳了。”
關中嶽金刀一展緩緩說道:“關某一生中做事,除非事逼上頭,無可選擇,從不願和人動手,關某未見過閣下,但卻聽人說過,但閣下忌人叫出名諱,在下就不願冒險,原因是不願和閣下結怨。”
青衣人笑一笑,道:“憑你關中嶽這一句話,在下要你一個活口。”
關中嶽心中已知曉他的身份,明白他並非全是託大之言,當下一橫舞刀,道:“你可取我之命,但卻無法逼我說那牧羊圖存放之處。”
青衣人道:“人非鐵鑄,我不信你能忍受非人所能忍受的苦刑折磨。”
關中嶽道:“如果只有一條路,閣下也清亮出兵刃。”
青衣人冷冷道:“我赤手空拳,接你的金背砍刀。”
關中嶽道:“好!在下是恭敬不如從命。”凝神運刀,刀在胸有泛出了一片金芒。
但他並未立刻攻向那青衣人。
青衣人冷冷說道:“關中嶽,你如是為了拖延時間,那是找錯主意了,在下出手,你就失去了先機。”
關中嶽未再答話,只是源源把同力貫注於刀身之上,泛起滿室殺機。
青衣人在跨前一步,呼的拍出一掌。
關中嶽右腳橫移,避開掌勢,回手劈出一刀。
這一刀勢力道猛烈,帶起一股森寒的刀風。
青衣人道:“好刀法。”
一吸氣,退出五尺,正待揮手進擊,卻聞一聲大喝道:“住手。”
關中嶽轉目望去,只見天龍包青,帶著兩個叫花子,站在大廳門口。
左面一人,年約三十,手中提著一條黑色的律,烏黑油光,不知是何物做成;右面一人,五旬以上,瘦骨鱗峋,雙目似睜如閉,右手提著一根細竹杆兒。
丐幫中人才眾多,除了特別有名的幾個人之外,大部分不為江湖中人知曉,平日裡,他們用補釘以別身份,今天似是有意的隱秘身份,幾人穿著衣服,都無補釘。
青衣人目光一掠三人,淡然一笑,道:“原來還有高手藏在暗中。”
天龍包青答非所問地道:“是閣下傷了我們丐幫中人?”
青衣人道:“不錯,正是區區所傷。”
天龍包青道:“閣下傷了弊幫中人,準備如何交代。”
青衣人道:“那要看貴幫中人,如何向在下討取這筆帳了。”
包青道:“閣下如何咱們的人,咱們要同樣的傷了閣下。”
青衣人道:“那要看三位的武功了。”
包青四顧一眼,道:“這地方是虎威鏢局,丐幫和閣下的事,似乎和虎威鏢局無關,不要在這裡動手。”
青衣人道:“閣下之意呢?”
包青道:“開封府郊外,有甚多清靜空曠之地,任何地方,都可以一決生死,而不妨害別人。”
青衣人冷冷產道:“丐幫可以嚇唬別人,但卻唬不住區區在下。”
包青道:“大家憑真功實學,一決勝負,誰也不用唬誰。”
青衣人回顧了關中嶽一眼,道:“關總鏢頭,你在鏢局中等我,在下去去就來。”
大步向外行去,一面向包青說道:“有勞帶路。”
關中嶽原本的想象之中,免不了要有一場激烈的惡戰,想不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目睹四人遠去之後,關中嶽長長吁了一口氣,還刀入鞘。
方振遠匆匆行入房中,道:“丐幫和那青衣人一場搏鬥,不知誰勝誰負?”
關中嶽道:“很難預料,丐幫中人多勢重,不知在開封府中,安排有多少的人手;至於那位青衣人,既是有備而來,而且亦是武林中一位大名鼎鼎的人……”
方振遠奇道:“大名鼎鼎的人,小弟怎麼認不出來。”
關中嶽道:“他名氣雖大,但卻極少在江湖上露面,因此,能夠識他之人,卻是不多,但他有一個特點,小兄聽人說過,只要咱們看的仔細一些,就不難認出他的身份。”
方振遠道:“他是誰?”
關中嶽道:“陰陽書生桑小幹。”
方振遠道:“是他。”
關中嶽道:“他本來是喜穿白衣,一向衣著整潔,這次,想是為了隱秘身份,換了裝束,可惜,他捨不得把自己的臉也塗黑,以致於留下破綻。”
方振遠道:“聽說那桑小幹武功奇高……”
關中嶽道:“不錯,所以,小兄在替丐幫中人擔憂,如若天龍包青,早已知曉了他的身份,還要挺身而出,包青也算得有膽量的人物了。”方振遠道:“他們這一場決鬥,不知哪方面勝了,對咱們有利一些。”
關中嶽道:“自然是丐幫勝了會好一些,但丐幫的企圖如何,目下,咱們還不明瞭。”
突然間,響起了一個清冷的聲音,道:“不見得吧!丐幫正遭遇著一次絕大的困難,他們急需牧羊圖。”
這聲音來自身後,叫關中嶽和方振遠背脊上直冒寒氣。
但兩人都覺著聲音有些熟悉,似是聽過。
關中嶽頭未轉顧,緩緩說道:“朋友是……”
那聲音應道:“兩位何不轉過臉來瞧瞧。”
原來,兩人聽那聲音,起自身後,照一般江湖情形而言,那人已控制了兩人背後要害大穴,一時之間同,兩人不敢貿然的轉過頭去。
聞聲回顧,只見那身後人黑衣佩劍,正是鐵夢秋。
方振遠道:“是鐵兄。”
鐵夢秋笑一笑,道:“兄弟來的很突然,方兄不要見責。”
方振遠道:“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哪有見責之理。”
輕輕咳了一聲,道:“鐵兄,怎麼過來的。”
鐵夢秋道:“丐幫中人,打破往例,易諮改裝,在貴局左右設下暗樁,監視貴局出入之人,在下心中好奇,暗裡探聽了一下,才得知部分內情,特來奉告方老前輩。”
他對方振遠有說有笑,而且態度亦十分恭敬,但對關中嶽卻是視若無睹。
關中嶽亦有著自知之明,站在一側,也不開口多問。
方振遠看看後面的門窗,說道:“鐵兄,得到了什麼內情。”
鐵夢秋微笑道:“看來,方老前輩對我進入廳中一事,一直耿耿於懷,晚輩還是先把此事說明的好。”
語音微微一頓,接造:“晚輩輕功不錯,又練過縮骨法,當時,兩位還和那陰陽書生桑小乾等爭執,是輩悄然混入,末為人所注意。”
方振遠道:“啊!是這樣的。”
鐵夢秋笑一笑,道:“晚輩說的是真實之言,希望老前輩能夠相信。”
方振遠連連點頭,道:“在下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