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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原振夥剛想叫他,他已經跳進了小艇的駕駛位,在小艇的劇烈震湯中,一上來,就以極高的速度向前駛出,簡直是橫衝直撞,像是瘋了的野馬一樣!

    那個被他推落水的人,本來十分氣惱地在罵,可是看到這種情形,也呆住了,遊近了原振俠的船,攀了上來,面色了白。身子不由自主發着抖:“豪特先生瘋了,你們全看到的,他瘋了!”

    這時,玫塊一面抹着濕頭髮,也來到了甲板上,那人説着,突然看到了玫瑰那樣的美女,不禁張大了口,出氣多、入氣少,像是呆子一樣,原振俠不理會他,指着正在駕艇遠去的豪特,向玫瑰道:“豪特這時才回來,行為十分怪異!”

    那人到這時才緩過一口氣:“豈止怪異,簡直想殺人,他一上船,就推我下水,又駕着艇向我衝過來!”

    玫瑰皺着眉,小艇的去勢極快,轉眼之間,已變成了一個小白點,看不見了。玫瑰的聲音之中充滿了疑惑:“會是他在海水中看到了什麼?”

    原振挾道:“如果他看到了什麼。我們也應該看得到!”

    玫瑰搖頭:“時間上有差別--他住在什麼地方?我覺得事情不對,他現在的情形,和卓克自海中上來之後,很有點相似!”

    原振俠心中一凜,向那人望去,那人仍然愣愣地望着玫瑰,連一臉是水,都沒有用手去抹一下,像是中了魔一樣,原振俠大聲呼叫了一下,他才如夢初醒,卻又不知是為什麼遭到了呼喝。

    原振俠問:“你知道豪特先生住在那裏?”

    那人道:“知道,很好找,上岸向西,他有一幢極美麗的白色房子,經常請養殖場的職工在那裏開舞會。你們要人陪去?”

    他説着,又向玫瑰目不轉睛地看,玫瑰表現出習慣的泰然,原振俠則現出厭惡的神情:“如果你不想再落一次水,趕快離去!”

    那人喃喃地道:“對不起,你的……太太真美!”

    原振俠吩咐了水手,解下一隻小艇,供那人離去,他們發動了船隻,駛向岸。豪特先生在當地是相當出名的人物,上了岸之後,又問了兩個人,都説屋子離碼頭不是很遠,玫瑰租來的車子停在碼頭,上了車,不到十分鐘,就看到了那棟白色的洋房。

    那的確是十分美麗的一幢房子,他們也可以肯定豪特是回家了,因為在碼頭上,他們向一個碼頭工人問豪特的住址時,那工人就曾説:“豪特先生不知道有什麼急事,一上岸。就搶了一個小夥子的吉普車,往他家的那個方向駛,駛得好快!”

    原振俠覺得事情更不對勁,反問了一句:“搶了一個小夥子的車?”

    那工人向一旁指了一指:“就是他!”

    原振俠和玫瑰循那工人所指着去,只見一個小夥子,正懶洋洋地在一堆繩索上斜倚着抽煙,玫瑰向另一邊指了一下:“我去把車子駛過來。”

    原振俠來到那小夥子身前:“聽説你的吉普車--”那小夥於縱笑了起來:“我的破吉普車成了寶貝了?你出多少倍的價錢?豪特先生把我從車上拉下來時,説付我十倍的價錢!”

    原振俠沒好氣:“你相信?”

    小夥子聳肩:“沒有理由不相信,他是大人物,而且,他給的定金,已經是車價的三倍了!”

    小夥子説着,自緊繃的褲袋中,取出一疊大額鈔票來,有點耀武揚威地蘸着口水數起來。

    原振俠沒有再問什麼,他轉過身,看到玫瑰已駕着車過來,玫瑰轉頭,向外打了一個招呼。原振俠只聽得身後傳來了一下怪叫聲,回頭一看。那小夥子多半是正在數着錢的時候,忽然鬆了一下手,恰好一陣風過,把他手中的鈔票吹得五花散飛,可是他都還愣愣地望定了玫瑰,不懂得去搶拾!

    原振俠上了車,嘆了一聲:“玫瑰,現在我才知道什麼叫(顛倒眾生)!”

    玫瑰的口角掠過一個淡然的笑容:“誰都可以顛倒眾生,豈止一個?”

    原振俠聽出玫瑰的弦外之音,所以一點不敢搭腔。過了幾分鐘,他才把豪特上了岸之後的情形説了一遍:“看來,他十分着急地要趕回家去,照説,他自己的車子一定在碼頭附近,可是他連找車子的時間都不想浪費!”

    玫瑰抿着嘴,提高車速,不多久,就看到了豪恃的屋於,轉了一個彎,看到圍牆的鐵門洞開,一進門,就看到那輛吉普車,以一種十分古怪的姿勢停在房子的門口--門口有三級石階,車子是衝上了這三級石階才停下來的,所以車身傾斜,由此可知,豪特是如何心急!

    玫瑰悶哼了一聲:“我倒也懂得一句成語的真正意義了:歸心似箭!”

    原振俠用力揮了一下手,玫瑰先按了一下喇叭,才和原振俠下車,精緻的、鑲嵌着花紋的桃木大門半掩着--從這扇門,就可以知道屋主人十分懂得生活藝術,這一類人。大都性格開朗、豪爽,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他們和豪特相識雖然不久,可是也可以肯定,豪特正是這樣的人,也正由於如此,所以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更加不可思議和離奇!

    上了石階,原振俠注意到,吉普車的引擎還未熄滅,他順手把車匙扭了一下。

    熄了引擎,也注意到座位上很濕--豪特穿着潛水衣從海中冒上來,時問短,未能乾透。

    玫瑰來到了門口,猶豫了一下。原振俠道:“不必敲門了,我看事情十分不對--”他才晚到這裏,在屋子中已經傳來了“砰”地一聲響--那一聲響,並不是十分響亮,若是別人聽到了,可能還不容易立刻判定那是什麼聲音,但以原振俠和玫瑰兩人的經驗,立時可以肯定那是槍聲!

    玫瑰更是各型大小武器的專家,她一面向前奔去,一面叫:“點二五口往左輪。快,可能爭得到一秒鐘!”

    原振俠緊跟在她的後面,房子中有回聲,槍聲究竟是從哪一個方向傳來,不是十分容易確定,他們先闖進了一個佈置得極豪奢的起居室,空無一人,接着,兩人便一左一右分了開來。

    原振俠才跨進餐廳,就聽得身後玫瑰在叫:“在這裏了!”

    原振挾一轉身,看到玫瑰推開門,進了一間書房,他也忙奔了進去,正好看到豪特伏在書桌上。手向下垂,槍已落在地上,他的左太陽穴上,有一個可怕的黑黝黝的深洞,濃稠得異樣的血正在向外湧,像是因為血太濃了,不是很容易流得出來,所以並不是很多。

    玫瑰正托起豪特的頭來,這樣的一槍,中槍者連半秒鐘苟延殘喘的機會都不會有。

    只要他的手指一扳下去,死亡就立刻來臨,一點耽擱都不會有,那隻怕是最直截了當,也最沒有痛苦的自殺方法了!

    豪特一定是下定了必死的決心,而他之所以不在船上、車上了斷,當然是為了撞車、跳海,都會使死亡的過程延長,絕比不上一槍斃命來得乾脆!

    問題是,他為什麼要尋死?

    玫瑰輕輕放下了豪特的頭,豪特的神情並不痛苦,相反的,在他臨死之前,竟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一剎那之間,整個佈置精美的書房之中,靜到了極點,原振俠在緩過了一口氣之後,才聽到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循聲看去,是一具小錄音機,正在運作。按鈕顯示,正在錄音狀態之中!

    原振俠一伸手,令錄音機倒轉。再鬆開手,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聲響,又是一陣急促拉開抽屜的聲音,然後,就是豪特的聲音。

    豪特的聲音,聽來和他方從海中冒上來時,在快艇上對人呼喝時差不多,嘶啞而可怕。他在叫着的是:“天……卓克對!他對!我應該死,我要儘快死,我沒有時間説遺囑了,所有的人都快點死吧!”

    在説完最後一句話之後,又是一陣玻璃碰撞的聲音--原振俠和玫瑰都看到了酒瓶和碎裂了的酒杯,豪特在開槍自殺之前,顯然想藉大量酒精的麻醉作用來減輕死亡的痛楚。

    他還做了一些什麼,不得而知,錄音帶上接下來的是大約三分鐘的喘息聲、喝酒聲,豪特的喃喃自語聲:“卓克對!卓克對!他説得對!”

    接下來,便是一下汽車喇叭聲--那是原振俠他們到了門口之後按響的。接着,是一下金屬物落地的聲響,再緊接着,就是槍聲。和他們兩人衝進來的聲音。

    在聽到了有金屬物落地的聲音時,原振俠和玫瑰同時看到,在桌子邊上,就在伏在桌上的屍體的腳旁,有着一塊金屬牌。

    這塊金屬牌,他們對之並不陌生,豪特生前在酒店講述他的故事時,就曾提及過,而且還曾把照片拿出來給大家看。

    所以他們並不急於把它拾起來,只是互望了一眼,在那一刻間,他們兩人想到的一樣:在豪特生命的最後兩分鐘,他一手握槍,一手一定握着那塊金屬牌,而在他扳動槍機的同時,他才任由那塊金屬板落到了地上。

    由此也可知,他的死因(連帶地,卓克的死因),一定和這塊金屬板有某種程度的聯繫!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俯身拾起了那塊金屬板來,只覺得相當沉重,上面的圖案和照片上看到過的一樣--一部分,肯定是一隻人類的手,但是另一部分,卻無論如何設想,也想不出是什麼東西,整個金屬牌,雖然怪異。可是也絕不恐怖,更加難以和死亡聯繫在一起!

    玫瑰嘆了一聲:“通知警方吧!”

    原振俠把金屬板遞給了玫瑰,走過去撥電話,然後,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玫瑰舉起那塊金屬板,向原振俠揚了一揚,使了一個眼色,又將之收了起來。原振俠知道,那是要他別對警方提起有這塊金屬板的意思。

    那塊金屬板肯定有關鍵性的作用,而且原振俠也相信。豪特的真正死因,警方一定查不出來,所以他略點了點頭。沒有多久,警車的“嗚鳴”聲,已自遠而近,迅速移近!

    由於有豪特留下的錄音帶。他是自殺的,這一點毫無疑問,所以原振俠和玫瑰並沒有什麼麻煩,辦完了循例的手續。他們就離開了屋子,回到了酒店。

    才一進酒店大堂,就看到小郭手下的那三個調查員,神情十分緊張、慌亂,跟着他們進了電梯。

    這三個人都是身型魁偉的大漢。可是這時。由於他們的神情,使他們看來像是無助的兒童。一進了電梯,他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一個道:“聽説……豪特先生……自殺了?”

    原振俠沉聲回答:“是!”

    那調查員吸了一口氣:“原醫生,一個人失蹤,一個人自殺,我們感到整件事……神秘和不可思議……太怪異了,所以……我們已向郭先生辭職,退出對……這件事的調查了……”

    玫瑰像是根本未會聽到那番話一樣。原振俠也絕無阻止他們行動的意思,可是他卻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怎麼一回事,你們連起碼的好奇心也沒有?”

    那人囁嚅着:“比起好奇心來,生命……比較重要!”

    原振俠悶哼一聲:“沒有好奇心,人類的生命是死水,一點意義也沒有!”

    那三個調查員顯然無意和原振俠爭論下去,只是齊聲道:“我們決定退出了!”

    電梯已直達頂樓,原振俠挽着玫瑰跨出去,他甚至不回頭向那三人去看一眼,他也不掩飾心中對那三個人的鄙夷。玫瑰看出了他的心意,低嘆了一聲:“何必生氣,多數人,嗯,絕大多數人,都是那樣的!”

    玫瑰的聲音那麼輕柔動聽,那使得她講的話,不論什麼內容,都極其有理。

    原振俠低嘆了一聲,心中的那點不快也就化為烏有。他心想,或許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麼有好奇心,人類之中,只要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有好奇心。就足以使人類不斷進步了!所有的科學發明、生產方法的改進、種種神秘事件的被揭開,好奇心就是驅動力!

    原振俠所佩服的那位先生,好奇心之強烈,使得在他的一生之中。充滿了神秘詭異,而同樣的事,碰在一個沒有好奇心的人身上,一定輕易放過,再也發掘不出什麼怪事來。

    而現在,原振俠自然忍不住想:在追尋李文醫生的下落這件事上,可以發掘出什麼樣的怪事來?具體地説:豪特和卓克在海中,看到了什麼?

    原振俠和玫瑰都在想着同一問題,因此,當他們一抬頭,目光接觸時,兩人異口同聲説:“要知道在海中發生了什麼事,在這裏設想,是沒有用的。”

    他們在這樣説的時候,神色都十分凝重。因為他們都已決定了再到海中去探索。未知的是不知海中有什麼,已知的是有兩個人在海中不知遇到了什麼,而覺得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那位先生……在他早年的經歷之中,有一次,在海中看到了一個怪現象心而令他發瘋,在瘋人院中住了半年之久!”

    玫瑰的聲音之中有着掩不住的恐懼:“是,他只不過看到了一搜沈船中,有一個鬚髮怒張的活人……就嚇成這樣,人的神經難道那麼脆弱?那位先生已經是極堅強的人了!”

    原振俠側着頭:“你的意思是,蒙特和卓克在海底看到的景象,其實相當普通,只不過由於意外,所以才感到極度的震駭?”

    玫瑰的聲音遲疑:“有可能。”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能不能根據所知的線索,推測一下在海底發生了什麼事?”

    玫瑰把那塊金屬牌取了出來。放在桌上。原振俠去斟了兩杯酒來。遞了一杯給玫瑰,兩人都盯着金屬牌上的圖案看着。

    玫瑰指着金屬牌:“那隻手看來十分有力,和那個怪東西……好像是互握着!”

    原振俠喝了一口酒:在酒帶起一股暖流順喉而下之際,他心中突然一動,指着金屬牌上的那怪東西問:“如果把那怪東西也換成了另一雙手的話--”玫瑰立時接上去:“那就是兩隻緊握的手--”然後,是他們兩人的異口同聲:“通常,兩隻互握的手。代表互助、團結一致或友誼。”

    他們的想法一樣,這令原振俠感到十分高興,他伸手在玫瑰的手背上輕輕碰了一下,並且一副準備迎接玫瑰呵責的神情。

    可是玫瑰卻渾若未覺,這反而令原振俠感到失望,她繼續道:“如果一隻手是黑色的,一隻白色,那就像黑人和白人的互相合作。”

    原振俠點頭:“可以用任何顏色的手來替代,如果是一紅一白,那就表示白種人和印第安人之間,從此再也沒有衝突了。”

    玫瑰緩緩吸了一口氣:“可是如今,一雙手,卻握住了一個不知名物體,根據我們剛才的推理,這圖案可以代表”手“和怪東西的合作。”

    原振俠明白了玫瑰的暗示,不由自主震動了一下,以致杯中的酒也濺出了少許來。

    他望向致瑰,她也有駭然的神色。

    原振俠大大喝了一口酒:“手是人類的手,怪東西不知是什麼,那……這塊金屬牌上的圖案,是代表了人類和一種怪東西的合作、團結?”

    玫瑰微低着頭:“看來只能是這樣,那怪東西……可以假設是一種異星人。”

    原振俠低呼一聲:“異星人和地球人的合作團結!”

    玫瑰一揚眉:“那使你聯想起了什麼?”

    原振挾苦笑:“日本帝國和所謂滿洲國的合作團結!”

    玫瑰也苦笑:“一方面太強,一方面太弱?”

    原振俠點了點頭,突然,又在心中冒起了一股寒意,以致他的聲音聽來也有點走調:”卓克在醉中曾告訴豪特説,他寧願死,所有的人都應該死,也比做那種奴隸好!他真正提到了”奴隸“這個詞,是不是在海中,他看到了地球人遭奴役?”

    玫瑰的臉色煞白:“一大羣地球人在被奴役,被奴役的情景,一定悽慘之極,可怕之極,所以才令看到那種情景的人,覺得這種命運極有可能降臨到自己的身上,真有那一天,還不如早點死了的好!”

    原振俠喃喃地道:“一大羣地球人……會不會就是我們在追尋的那一羣?”

    原振俠在説了這句話之後,靜了下來,玫瑰也抿着嘴不出聲。

    玫瑰早就説過,她感到福沃海峽中發生的怪事,和他們在進行的事有關連。但是當她那樣説的時候。只不過是一個模糊的概念,直到這時。原振俠的那一句話,才將之具體起來。

    兩人都迅速地轉着念。把已知的線索整理了一遍,玫瑰不由自主握住了原振俠的手p她的手冷得可以,原振俠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中,玫瑰道:“我的父母……父母……如果正在接受那種可怕的奴役……”

    原振俠的聲音堅決之極:“不論力量多麼懸殊,都可以令情形改變,至少。他們那麼怕人發現,一直在保守秘密,這就證明他們沒有明目張膽的條件,不是那樣全無敵手!”

    原振俠的聲調十分慷慨激昂,簡直有點像向異星人宣戰的味道。

    玫瑰的神情也十分嚴肅,他們兩個人的手,也握得更緊,剎那間,他們想到的是,地球上,知道有了這樣可怕、嚴重危機的人,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想到這一點,兩人在心理上的距離,自然而然拉得極近,他們都可以在對方的眼神之中,感到這一點。

    然後,他們又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怎麼辦?”

    真要向異星人宣戰,那應該由誰來主持?地球上有將近兩百個國家,雖然有一個組織叫做“聯合國”,可是聯合國真的能聯合起來做什麼大事?地球上的國度與國度之間,在為了各種不同的觀念,為了爭奪利益而爭鬥不休。甚至在同一個國度之間,也因為不同的觀念和爭奪利益權利。而殘殺不休!

    做為生活在一個星體上的人,地球人只是一個總稱,在那個總稱之下,不知包括了多少人性醜惡所造成的分裂,若是外星人想奴役地球人,比奴役一羣螞蟻更容易--螞蟻由於本能的驅使,會前仆後繼,不顧一切地去反抗,而地球人不會,反倒會幫着外星人來對付自己人--這種例子,在國度和國度的爭鬥中,人們在歷史上,已經看得太多了!

    他們的神情都很沮喪,他們本來都一直知道地球幾乎是一個不設防的星球,但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那樣,感到過地球是那麼脆弱--地球人不能好好地掌握自己的命運。就會由別的星體上的人來掌握!

    過了好一會,玫瑰才道:“到現在為止,還只是我們的設想,我想,再到海中去探索一下,十分必要--卓克和豪特看到的是什麼,我們也有機會看到。”

    原振俠苦笑:“我就是擔心這一點,要是我們兩人,一樣無法承受着到的可怕景象,也產生強烈的速求死亡的意念,那麼--”玫瑰緊抿着嘴,過了好一會:“我們的神經,會那麼不堪一擊?”

    原振俠嘆息:“別忘了那位先生,也曾瘋了半年!”

    玫瑰揚了揚眉:“事情發展到如今。還能停止?我看可以折衷一下,不要兩個人一起下水,我去!”

    原振俠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玫瑰這樣提議,是什麼意思。玫瑰補充:“那樣,我受不住震慄。想尋死,你卻保持清醒,可以設法阻止我,總比兩個人都想死好一些!”

    原振俠用力揮着手,笑得有點悽然:“這算是什麼辦法!別説我無法防止你自殺,就算能,我能不再去探索?結果還不是一樣,倒不如兩個人同時感到不想活了,反正是死,或許還可以在死亡之前,做些瘋狂的事,追尋臨死前一剎那的快樂!”

    原振俠在這樣説的時候,雙眼之中,還射着異樣的光采,直視着玫瑰。玫瑰自然熟知原振俠浪漫的性格,這種性格,若是沒有了羈束,可以到近乎瘋狂的地步,説不定他還會有意去追求那種死亡!

    而他急速的呼吸,那樣直接逼視對方的眼光,他心中在想着的“死亡前一剎那的快樂”是指什麼而言,再明顯也沒有,玫瑰的心中,也不禁一陣狂亂,心跳得十分劇烈,她先把目光移開去--不那樣做,她知道自己必然會受原振俠狂熱情緒的影向,然後,她調勻呼吸,勉力便自己鎮定下來。原振俠又開了口,他的聲音並不很高,可是他的話,卻震得玫瑰的耳際嗡嗡作響。

    原振俠的話,那麼直接,那麼咄咄逼人:“説!總要作最壤的打算。而且有卓克和豪特的例子放在那裏,不算是杞人憂天。説!真要是我們兩人都感到非死不可了,你想做什麼?”

    原振俠並沒有什麼動作,他絕不會把玫瑰的身子扳過來,可是他的話,卻令玫瑰緩緩轉身,又和他的目光相接觸。

    原振俠目光灼熱,而玫瑰知道自己的目光多半也相類,所以,才會在她誘人的朱唇之中,吐出這樣的話來:“你想做什麼,我也就想做什麼!”

    玫瑰的話才一出口,剎那之間,像是一切都靜止了下來。(地球停頓了?)他們互相注視着的目光,由狂熱而漸漸變得平靜,原振俠有極度的舒暢感,玫瑰顯然也一樣,因為他們兩人竟不約而同,同時伸了一個懶腰,發出了一陣輕笑聲。

    剛才在他們兩人之間,進行了一次真正的心靈交流--全然沒有安排,沒有刻意。

    沒有做作,只是在那樣的情形、那樣的條件之下,自然而然迸發,這是真正難得之極的經歷,只怕一生之中,再世不會有第二次這樣的經歷了!

    原振俠一副心滿意足的神情,雙手交叉,託在腦後,玫瑰也全身放鬆地坐着,姿態優雅動人,兩人又互望着,各自淺笑,他們向對方伸出手,中指和中指抵在一起,身體只有那麼一點接觸,但心靈卻是毫無保留的交融!

    他們兩人齊聲道:“既然是這樣,那就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了!”

    原振俠“呵呵”笑着,補充了一句:“本來無怯心,何處有害怕?”

    玫瑰微笑:“明天一早?”

    原振俠點頭,表示同意,他又伸了一個懶腰,時近午夜,他真的有點疲倦。

    玫瑰仍然用優雅的姿勢坐着,突然之間,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一起皺了皺眉--剛才的氣氛十分奇特,奇特得有一點曖昧,雖然不能言傳,但是兩人都可以意會。

    他們都很享受沉浸在那樣的氣氛之中,可是電話鈴聲卻破壞了一切。他們各自皺眉,無可奈何地笑,玫瑰欠了欠身子,按下了身邊一個電話的掣鈕,一個有禮貌的聲音傳來:“原醫生,有一位訪客,堅持要見你,由於正是午夜,所以我們必須徵求你的意見,我是大堂經理。”

    原振俠苦笑一下,心想,要是講受打擾,電話和訪客,也就沒有什麼不同。但人家是一片好意,他當然也不好説什麼,只是用不很熱烈的聲音問:“那位訪客的姓名和身分是--”他的話還沒有説完,電話中就傳出了一個轉來很熱烈的聲音:“原!是我們!李文和淑芬!”

    原振俠陡然跳了起來--他是真正跳起來的,跳得極高,而玫瑰像是在和他進行跳高比賽一樣,跳得比他還要高許多--縱使玫瑰的一舉一動,是那麼美麗動人,但這時她這一個動作,若是沒有防備,也會叫她身邊的人嚇一跳。

    一時之間,兩人都説不出話來,電話中傳來大堂經理和李文的聲音。都在叫着原振俠,原振俠只覺得耳際嗡嗡直響,玫瑰比他先鎮定下來。急叫:“快!快請上來!”

    原振俠的耳朵自從聽到了“李文和淑芬d之後,簡直震動得無法再聽到別的聲音。所以他也聽不到玫瑰在叫,他也叫:“快!快請上來!”

    電話中沒有了聲音,玫瑰向原振俠望來,原振俠也望向她,他們想交換一下意見,可是實在不知説什麼才好!

    他們才作出的假設是,李文、淑芬、玫瑰急欲想見的父母,以及接近兩百個各行各業的人,都處在極悲慘的一種被奴役的境界之中--其悲慘的程度,到了令人見到,就感到人類已到了末日,不如早日自殺,以免日後淪落到那情形的地步!

    可是,就在他們正詳細分析、推測,得到了他們認為最接近事實的結論之後,李文和淑芬,這兩個理論上已是外星人奴隸的人卻出現了,而且,他的聲音聽來十分愉快健康,絕不像是被虐待折磨得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奴隸!

    這的確令人驚訝之極,自然也是他們進行“跳高比賽”的原因。

    他們在十秒鐘之後,才自極度的驚愕之中,恢復了過來,玫瑰先是一愣,以很快的動作拿起了那塊金屬牌。原振俠也想到。三年音訊全無的李文,忽然在現在這種情形下出現,不無可疑之處,他也急急向玫瑰作了一個手勢,示意見機行事。

    電梯來得很快,這時已經到達,門也打開。

    原振俠和玫瑰的神態,和李文、淑芬相比,顯得有點目定口呆,李文神采飛揚,淑芬和原振俠幾年前見到她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她本來就是內向型的女性,這時也沒有改變。

    兩人都容光煥發,精神狀態,或者還可以偽裝和掩飾。但原振俠是醫生,健康狀況如何,他一看就可以看得出來,他一看到兩人,就可以知道他們的健康正常之至!

    李文看到了原振俠,“啊哈”一聲,雙臂張開,待要來擁抱原振俠,可是也就在那一剎那,他看到了玫瑰。

    和所有第一次見到玫瑰的男性一樣,縱使他嬌妻在側,他也不由自主停止了動作。

    停止了呼吸(甚至有的男人,自稱在那一霎間,連心臟跳動也停止了的)。事實上。不但是他,連淑芬也是一樣,為玫瑰的美麗而感到剎那間的震呆!

    李文呆了並沒有多久,就揮着手,發出沒有意義的“哦哦”聲,望着玫瑰,又望向原振俠,直到淑芬走了過來,拉了拉他的手臂,他才如夢初醒,連聲道:“恭喜!恭喜!真正恭喜!”

    原振俠知道他誤會了,又好氣,又好笑:“喜從何來?”

    李文指着玫瑰:“你們不是……新婚蜜月?”

    玫瑰大方地淡然笑道:“你誤會了,事實上,我和原醫生才認識不久!”

    原振快的心頭閃過一絲澀意,但是他卻也同意玫瑰的話:“對,認識不久,不過--也不能説是陌生人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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