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特乘機大口喝酒,一個曾發出低呼聲的人,用充滿了驚悸的聲音道:“那個叫卓克的潛水人失蹤了,我在報上看到過這新聞!在海底發生了什麼怪事?一隻大海怪吞噬了他?”
那個人的話,又引得幾個人一起點頭,顯然他們也記起曾在報上看過那則新聞。才一個多月之前的事。只要記性不是太壞,都會記得。
原振俠也望向豪特,可是豪特的話卻又出人意表:“不錯。卓克失蹤了,可是他不是在潛水行動中失蹤的。”
各人又“啊”地一聲,表示驚訝,原振俠和玫瑰互望一眼,玫瑰低聲道:“真有意思,一波三折!”
豪特的酒量看來很好,他又喝乾了一杯酒。
然後,吸了一口氣:“我遲了六、七分鐘,向前游去,游出了一百多公尺,海底沙上的痕跡已消失了!”
原振俠舉了舉手:“沙上痕跡消失,是由於沙粒的移動,還是重物突然上升?”
豪特點頭,像是在說原振俠這個問題,十分中肯:“我回頭看,身後也沒有了痕跡。所以可以肯定,是由於沙粒的移動而消失的。”
沙上的痕跡消失,就無法肯定重物被人拖向何方,豪特只好假定還是筆直向前,他又保持方向不變,再向前游出了一百多公尺,可是不但什麼都沒有發現,連卓克也沒有追上。
這就有點很不尋常,通常,潛水人不會在海底游出那麼遠,就算有需要,也一定會和同伴保持聯絡,因為海底有著各種各樣不可測的危機,單獨行動,在安全上會大打折扣。
所以,豪特不再向前遊,折了回來,當他往回遊了六十公尺左右時,就著到了卓克自他的右手邊迅速遊了過來,卓克不但遊得快,而且,大量的氣泡不斷上升,這證明他的呼吸十分急促。
一個有經驗的潛水員,絕少在海中會激動得呼吸急促的,除非是有什麼事令他吃驚了。
卓克似乎沒有發現豪特,而且,他又像是不辨方向,並不是在游回去的方向上,豪特用力趕了過去,到了他的面前,卓克才停了下來。
豪特相他打了幾個手勢,一開始,卓克竟然沒有反應,豪特只覺得,在目鏡之後,卓克的雙眼睜得好大(那也有可能是在水中視物,特別放大的緣故),直到豪特推了他一下,卓克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作了一個要升上水面的手勢。
豪特看出卓克的情形有點不對勁,就扶著他,和他一起升上了水面。到了水面上,小艇把他們載回去,豪特浮上來的浮標,也早有人撈了上來,許多人七嘴八舌地問:“下面是什麼?那麼重的東西是什麼?”
豪特忍不住心中的怒意,罵出了一連串的粗話,才道:“什麼東西,叫人偷走了--還有什麼--”有的人還不相信,又去問卓克,卓克悶哼:“你們不信。可以自己下去看--”事實上,就算當時有人想下去看。幾小時之後。也打消了主意。因為大型起重船來到,輕而易舉地把那下半截木架子吊了起來,放在甲板上面,有經驗的人一看,就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家都看得出來。
的確,本來有什麼東西附在木架上,但已經被弄走了!那東西極重--這一點人人皆知,而下水的豪特和卓克兩人,自然沒有能力將之弄走,事情就更神秘,大家不但猜那東西是什麼,又紛紛議論東西是被誰弄走的,但議論了七、八天,不得要領,自然也沒有什麼人再注意了。
一直在注意的人是豪特,那天他和卓克一起升上水面,卓克什麼話也沒有說,上了船就找酒喝,一面喝酒,一面更換潛水衣。換好了衣服,豪特要找他說話時,他已登上一艘小艇上岸去了。
豪特覺得他的行動十分可疑--當時。他還沒有想到什麼。只是覺得可疑,但是他又要處理大型起重船的工作,等到處理完畢,已是黃昏時分,他仍然惦記著卓克,就找到了卓克的家裡。
卓克的家是一幢小小的石屋,標準單身漢的住所,凌亂而充滿了各種氣味的混合,酒氣之濃,甚至嗆鼻,豪特把卓克從一堆墊子上拉起來三次,都無法令他坐直,卓克已醉得不堪了。
豪特嘆了一口氣,在冰箱裡找到了一罐冰啤酒。打開來喝著。
他打算喝完啤酒就離開,而就在這時,忽然聽得卓克叫了起來:“我沒看到,我什麼也沒有看到--”豪特陡然愣了一愣,又看到卓克雙手在眼前亂揮亂舞,像是想將眼前的什麼揮開去。
這種情形,慣於潛水的豪特一看就知道只有兩個可能。
潛水人員在海底產生幻象--那是十分可怕的一種情形,往往導致潛水人喪失性命。而一旦潛水人在海底看到了幻象,那等於宣告了這個人潛水生命的結束。
所以,在很多情形下。潛水人都不願承認自已看到了幻象。
剛才,卓克高叫“什麼也沒有看到”,就可以理解他是看到了幻象,而不肯承認。
但是,能令有經驗的潛水人產生幻象的環境,一般來說,要就是潛水人在水中太久,要不就是潛得太深,而卓克當天的潛水,兩者都不是。
那就有第二個可能:他真的在海中看到了什麼。看到的東西或情景,一定十分可怕,使他不敢承認,或者他意識到,看到了那樣的東西或情景,會對他有十分不利的後果--例如看到了兇手行兇、販毒集團正在進行交易之類,都會惹來殺身之禍,但真要是有這種情形,否認又有什麼用?
豪特想了一想。來到卓克的身邊,大聲問:“你在海底看到了什麼?”
喝醉酒的人,總還保持著一點知覺的,儘管在酒醒之後,他對自己曾做過些什麼,可能一點記憶也沒有,但在當時,都還可以有本能的反應。
豪特大聲喝問,卓克陡然震動,雙手在身邊的墊子上亂抓,頭左右亂擺,神情十分恐怖:“沒有!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
豪特用力搖他,又把半罐冰冷的啤酒淋到了他的頭上,再連聲喝問。可是他說來說去,就是那一句話,再也沒有第二句。
蒙特無可奈何,只好離去。
蒙特在這裡,犯了一個錯誤。
豪特嘆了一口氣。神情黯然。
原振俠“啊”地一聲:“卓克就此失蹤?如果你不離開,守著他。到他酒醒,他玫瑰搖頭:“一樣的,一個人要有失蹤的理由。怎麼都會失蹤。而且。就算他酒醒了,也不會說出他在海中究竟看到了什麼--”蒙特嘆了一聲:“我想也是那樣,所以我並不責備自己,第二天中午,我再去看他,他已經不在了。而且再也沒有出現過。”第三天中午,通知了警方,一直找了十天,一點線索也沒有,這個人,就像是被他體內的酒精徹底溶化了,什麼也沒有留下--他也不可能到外地去,他的旅行證件,什麼--都在。“一個年輕人發表意見:“如果他真的曾在海中看到了什麼,那麼,他有可能去作進一步的探索。”
豪特點頭:“我也是這樣想,不過遲了幾天,甚至卓克失蹤之後的第四天,我才想到,又曾到那海城中,去作了一次潛水。”
蒙特講到這裡,現出了相當疑惑的神情來。
這證明他那次潛水行動,一定有一點收穫,不然,一句“什麼也沒有發現”就可以概括一切了。
原振俠想不到晚餐後的小聚,會聽到了一個相當怪異的故事,他不住在想,豪特所說的這件事,是不是和自己要進行的事有關連?看來,似乎什麼關連也沒有,但至少有一點相同:卓克失蹤了,包括李文、淑芳在內的超過一百人,也失蹤了,是不是真的有關連?
原振俠向玫瑰望去,玫瑰的神色疑惑,他又望向那三個調查員,三個調查員也同樣皺著眉。
有幾個人催蒙特說下去。
豪特比劃著:“落水的地點很容易追認。方向也記得,卓克當時在我回程時,由右邊出現,所以我落水後依方向游出了一百四十公尺八就轉而向左--卓克如果真的在海水中看到了什麼,就一定是在那個方向看到的。”
蒙特遊得並不快,因為他心中起疑。極有可能在海中發現了他全然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卓克因之而神秘失蹤,所以他的心中也十分緊張。
他轉向左之後,又遊了三十公尺,首先看到:在海沙之中,半埋著一堆東西,游過去一看,竟是一堆連結在一起的牡蠣!
在這一帶海域之中發現牡蠣,應該是十分普通的事,可是豪特一看到,就呆了半餉,覺得事情蹊蹺之極--牡蠣是附著在岩石,或別的堅硬的物體上,絕不會在柔軟的沙上生長。
而這些牡蠣,卻在沙上!
只有一個可能,他們原來不在沙上,是被移到這裡來的!豪特的頭腦十分靈敏,他立時想到,那沉在海底的半截木架。
假設木架上本來附有重物,而重物被弄走時,當然有許多、被弄下來,當重物被拖走時,連結在重物上的杆,也可能脫落,這一堆,就是在重物移動過程中脫落的!
豪特也立時想到,當日,卓克比他先循沙上的痕跡游出去六、七分鐘,沙上的痕跡消失得十分快,豪特一直向前遊,卓克一定來得及在痕跡未曾完全消失時,知道曾向左轉!所以,豪特才會沒追上他。
這也就是說,現在他遊的方向,正是卓克當日游出的方向。
有了這個發現,豪特十分興奮,繼續向前游去,不一會,看到了一大簇海帶,海底也不那麼平整。有許多岩石,他游過去,看到有一塊十分平整的大岩石--只有半個籃球場那麼大。
海底有岩石,本來也事屬平常,可是在那塊岩石上,卻有著一個圓圈的裂痕,豪特用手去摸了一下,深大約二十公分,寬十公分,奇的是,那圓形,竟然是一個正圓形。
絕對要動用儀器,才能得到這樣的正圓,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
這一道痕跡,很令人生奇。
豪特那時的燈訝,達於頂點。
海底一塊大岩石,一定是亙古以來就在那裡的,不可能被什麼人移動過,而且,要在右上弄出那麼正圓的鑿痕來,自然也非在海底進行不可。
那是相當艱鉅的工程--自然,要進行這樣的工程。也不是做不到,可是做了,又有什麼用處?
蒙特講到這裡,又開始喝酒。
原振俠用聽來十分淡然的聲音道:“我知道在大西洋一處海底,有一塊大岩石,上面有一幅刻成的畫,畫的是許多人向魔王呼叫,要求把自己的靈魂出費給魔王,來換取生活時的一切享受。”
原振俠的話,聽來有點突如其來,在座的許多人也未必明白,有人向他眨著眼,有人道:“啊,很好的寓言故事--”只有在原振俠身邊的玫瑰陡然震動了一下。原振俠立即向她望來,在她美麗的臉龐上現出十分迷惘的神情,但又有著極度的甜蜜。
她和原振俠目光相接,低聲問:“你還記得你說過的那兩句話?”
原振俠點頭道:“當然記得--我還以為你不願意想起過去的一切了--”玫瑰緩緩搖頭:“我竭力想做一個新的人,一切重新來過,從頭開始,但是,過去還是有許多事。是無法從記憶中消除的--”他們兩人急速交談著,自然只有他們才知道,在講的是什麼。
(讀者諸君其實也可以知道,只要看過原振俠在“魔女”這個故事中的經歷的話。)(看過“魔女”這個故事,自然也可以知道魔王收買人類靈魂的事是真的。)(原振俠直接參加了這件事,當時的海棠,只是間接接觸,在他們的一次相聚中。
曾有幾句對話,就是此刻的玫瑰剛才問原振俠的話。)(那兩句話是:“海棠。你才是真正的魔女,被魔法拘禁著。”--那時,海棠是嚴格培養出來的人形工具。)(原振俠又說:“如果,用我的鮮血塗遍你的全身,就能令你自魔法中解脫,我一定願意那麼做!”這是任何女性聽了再也不會忘記的話,玫瑰自然記得。)(海棠已不再存在,海棠已從魔法的拘禁中解脫出來,新生的是玫瑰。)(新生的玫瑰,卻也不能忘懷原振俠當年的允諾。)(這是什麼原因,是愛情,這千古以來,控制著人類一切情緒的愛情?)原振俠和玫瑰一直互望著,原振俠又想起當日和海棠親熱的情形,神馳天外,以致豪特叫了他幾次。他才“啊”地一聲,如夢初醒。
豪特在問:“海底大石上的刻畫?我看到的只是一個大圓圈,全然沒有別的。也不知有什麼用途。”
原振俠攤了攤手:“你沒有作進一步的觀察?”
豪特點頭:“有--”豪特在滿懷疑惑,繞著那塊大石遊了很久,仍然莫名究竟之後,記住了大石所在的方位,才升上水面。他弄了一艘船,駛到了大石上。獨自在海面上過了三天三夜--他這樣守候著,有什麼目的,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或許他想看看,究竟是誰在海底完成了這項不為人知又十分艱鉅的工程。
可是,三日三夜,一無所獲,他放棄了。
他的工作十分繁重。牡蠣的收穫一直在進行,失了蹤的卓克,音訊全無。
一直到收穫近尾聲時,才又在一個木架的下端。由牡蠣殼連結處,發現了一樣不應該在木架上的東西。
發現的經過不算特別,工人在吊起來的木架上敲打著附結在木架上的牡蠣,忽然,有工人發現在跌向甲板上的牡蠣中,有金屬的光芒閃耀,他叫了一聲,吸引了他人的注意,蒙特恰好也在。
敲開了所有附在上面的牡蠣,顯露出來的,發出金屬光芒的,是一塊方方正正的金屬板,有兩公分厚,二十公分見方,相當重,看來像不鏽鋼,上面有淺淺篆刻出來的一個標誌。
那標誌十分明顯,是一隻人手,握著一件東西,那東西卻不知是什麼。
這個發現,不能說太奇妙,因為一塊金屬板,如果在若干時日之前沉進海中,停在木架上,在牡蠣的生長過程中,被牡殼連結起來,事情就很簡單。
可是豪特得到了這塊金屬板之後,想弄清楚上而刻著的標誌是什麼意思,是屬於什麼人或是什麼船隻上的,卻一直沒結果。
這塊金屬板,也多少有了一點神秘的意味。估計它沉在海中的時間,大約是兩年到三年,這一點是根據牡蠣生長的過程估計出來的。
豪特說到這裡,從上衣袋中取出一個信封,從信封中取出幾張相片,分給各人:“各位,這就是那塊金屬板上刻著的標誌--那一定象徵著什麼,誰能告訴我,除了那隻人手之外,另外一件東西。和那隻人手糾纏在一起的是什麼東西?”
豪特用了“和人手糾纏在一起”這樣的語句,相當生動,在照片上,誰都可以看到那金屬板上刻著的標誌,是一隻人手--線條雖然簡單,但刻得很傳神,突起的指節骨、手指的形態。都顯示著這隻手正在用很大的氣力。
而和手“糾纏”在一起的,是一堆無以名狀的物事,看來有三個帶狀的分岔,像是某種植物的肥厚葉形,可是卻又作不規則的彎曲,看來,不單是人手握住了它,它也捲住了人的手。
那東西還有一個球形的部分--三片厚葉自那裡伸出來。
有人首先道:“看來像是一種熱帶的多肉植物--”蒙特道:“我也這樣想過。可是我託人查過世界仙人掌和多肉植物畫譜,連近似的都沒有。而且,各位請看--那東西……和那隻人手一樣。看來有生命--”那人立刻道:“植物本來就有生命--”原振俠支持豪特:“我想,豪特先生的意思是,那東西看來有活力--”豪特連連點頭:“是,正是這個意思。”
玫瑰輕輕說了一句:“這樣的金屬板,通常是用來釘在門上、車上或船頭上,作為一種標誌的!”
蒙特道:“是一個會所,或是一個什麼組織,甚至只是私人的一種標記,都無可查考,甚至它是不是和海底大石上的那個圓圈有關,也難作假設--”各人議論紛紛,不得結果。
原振俠和玫瑰最先告辭w回到酒店的豪華套房之中,他們在大廳的中間站了一會。
才齊聲道:“晚安!”
玫瑰回到了她的房間,原振俠遲疑了一下,才走進了另一間,洗了一個澡,斜倚在床上,思緒一片混亂間。電話鈴忽然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聽到了玫瑰的聲音:“原,你不覺得。那個農場主人所說的故事,有很多值得懷疑之處,我的意思是,他在說謊!他說謊的目的是想掩飾!”
原振俠由於思緒一直很亂,所以並沒有對豪特所說的多加思索,這時聽得玫瑰那樣說,不禁愣了一愣,隨口問:“他想掩飾什麼?”
玫瑰的聲音傳來:“我們可以面對面討論嗎?”
原振俠當然歡迎,他立時放下電話,打開房門,看到玫瑰也正從房中走出來,她穿著一件相當傳統的睡衣,長衣搖曳地走出來,清麗絕頂。
原振俠自然而然又想起了以前的海棠。心中大是悵然。
她先把放著許多酒的一架酒車推過來,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一面斟酒,一面道:“我認為他掩飾了卓克失蹤的真相。”
原振俠把豪特所說的迅速想了一遍,點頭道:“那是一個疑點,因為他是卓克失蹤之前,最後見過他的人,而且一切全是他的敘述。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
玫瑰呷了一口酒,又把一杯酒遞給原振俠:“所以,有可能,是他製造了卓克的失蹤,也有可能,他謀殺了卓克,毀屍減跡。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從事這一切--”原振挾的視線停留在玫瑰纖細均勻的足踝上,並且努力在記憶之中摸索,想把原來海棠的足踝是什麼樣子的想起來。
所以,他的回答是心不在焉的--他對現在玫瑰和他討論的事,並沒有什麼興趣,有興趣的是,他可以和玫瑰面對面坐著喝酒、講話,講話的內容是什麼,全然無關緊要。他隨口問:“目的是什麼?”
玫瑰也注意到了原振俠目光的所在,她只是暗中嘆了一聲--在她的身上,發生了那麼巨大的變化,但是她的思想,她的記憶都還保留著。這就無可避免地,她也會想到以前的情景。
她要努力剋制自己,才能不被過去所牽累,這是她努力要達到的目標--她暗歎了一聲,把自己的思緒集中起來:“卓克在海中,一定有所發現,他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蒙特,豪特為了某種原因,所以動了殺機--”原振俠笑了起來,他是笑玫瑰在作這種假設時,神態十分認真,而他卻一點也不明白玫瑰為什麼要作這樣的假設!玫瑰也發現了原振俠根本沒有集中精神和她在討論問題,所以秀眉略蹙:“我想到在這裡附近海域發生的事,極有可能和那批下落不明的人有關--他們就是在離開這裡之後,不知所蹤的。而在海中,又有不可解釋的怪事發生過!”
原振俠連忙坐直身子:“豪特所說的事,甚至不知是什麼性質--”玫瑰一字一頓:”有人在海底活動--”原振俠閉上眼睛一會,也用十分緩慢的語調回答:“有一批人,要建立一個理想的樂園,這批人下落不明,小姐,你想說,這批人把他們的理想樂園建在海底?”
玫瑰的笑容俏皮:“先生,我沒有這樣說過,那是你說的--”原振俠笑得爽朗:“雖然老土一點,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很多幻想電影和小說,都有這樣的情節,可以從這一點設想開去。”
玫瑰卻沒有作近一步的假設,她緩緩搖頭,抿著嘴,過了好一會,才道:“如果我有能力在海底建立一個樂園,沒有理由選擇福沃海峽,這個海峽有三十公里,船隻來往眾多,不是一個隱秘的理想場所--”她一面說著,一面用她水蔥似的手指,做著手勢,加強語氣,看來美妙之至,有幾次。她的手指就在原振俠的面前晃過,原振俠真想一張口,把她的指尖輕輕咬住!他吸了一口氣:“對,一定會再向南去,把海底樂園建設在南冰洋--嗯,把一座大冰山挖空。倒也十分理想!”
玫瑰瞪了原振俠一眼。原振俠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聽說過『金銀島』嗎?”
玫瑰神情訝異:“史蒂文生的小說,寫海盜的?”
原振俠搖頭:“不,還珠樓主的小說,說有一個人,能把一座島。憑法力令島隨意升出海面,和沉入海底。整個島,就象是一核潛艇,那個島,就叫金銀島,上面長滿了奇花異草、各種靈芝。”
玫瑰聽得悠然神往:“早就聽說過那部小說,想像力真豐富,你是想說,那批人的樂園,也有可能不在固定的所在,而是在一個……容器之中?”
原振俠又笑:“你用的名詞真古怪--容器?他們是人,不是物品!應該說,一艘相當大,可以沉入海底的船--也不必太大,他們的人數,應該在兩百人之內。”
玫瑰居然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大有可能,那和豪特的故事更有合榫之處。”
原振俠睜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已信口所說的假設,如何可以和豪特的故事搭上關係,他想聽玫瑰作進一步的解釋,所以自然而然,向玫瑰湊近,而玫瑰在這時,也顯然想到了什麼,是相當重要的,所以她也自然而然向原振俠靠近。
這樣一來,原振俠和玫塊兩人,面對面的距離極近,雙方都可以在對方的眼珠之中,看到自己,他們面對面凝視了片刻,玫瑰才道:“一叟能在海底移動的船,總有些廢物會拋擲出去。”
原振俠同意,他用豎起一隻手指來表示。
玫瑰又道:“其中的一件物體,有被拋出來時,恰好被養鯊的木架所阻,結果,日積月累。它就附在木殼上。”原振俠再豎起一隻手指。
玫瑰繼續道:“那東西極重,所以就有了豪特所說的情形。”
原振俠豎起了第三隻手指。
玫瑰停了一停:“在那重物沉進海底時,那艘船恰好在,他們一定感到那重物若是出水,就有暴露他們存在的可能,所以就把它弄走了--”玫瑰一面說,一面用她柔媚的目光徵求原振俠的意見,原振俠被她那種澄澈的目光,弄得有點意亂情迷。但是他仍然在用心聽著,這一次,他沒有豎起手指來,反倒微微搖頭。
玫瑰的目光立即轉為質詢,嬌媚的口角也向下垂。神情迷人。
原振俠道:“一、太湊巧;二、他們為什麼不讓別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玫瑰立時道:“湊巧,只不過是假設,也不是全無可能。他們建立一個樂園的事,一直極其秘密,甚至神秘,別忘了,這正是我們要來追查的原因--”原振俠側著頭,一面打量著玫瑰淺黃色睡袍下高聳的胸脯--當她說話說得激動時,可以隱約看到她雙乳輕微的顫動。
他心中暗歎了一聲,他甚至可以肯定,玫瑰向他求助,要他來到這裡,並不是尋找那批人的下落那麼簡單!她必然還想在他的身上,尋獲一點什麼。
那會是什麼呢?是他們以前所沒有得到過的愛情?
玫瑰,這個有了那麼多經歷的美女,她究竟想得到什麼?
原振挾一時想得出神,甚至忘了作反應,只是伸出三隻手指,愣愣地望著玫瑰,玫瑰伸過手,把他的手指再扳起一隻來。剎那之間,原振俠有被輕度電流通過全身的感覺,他也想到,能和玫瑰在這樣的環境中輕笑深談。大是賞心樂事!
玫瑰在繼續著:“所以,卓克在海底,應該見過那艘船……或是別的形狀的……容器--”原振俠震動了一下,他這時才感到,玫瑰一上來就用了“容器”這樣的名詞,十分有道理。他的假設是一艘船,那不如“容器”好。
因為,船的形狀幾乎是固定的,再變化,也還是船。但是容器卻可以是任何形狀,可以是方的、圓的、不規則的、三角形的……
卓克在水底,如果看到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容器,其中居然有許多人在活動,他大大受驚,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
原振俠伸出了五隻手指。
玫瑰長長吁了一口氣,雙手高舉。伸了一個懶腰,站了起來:“所以我的結論是,可以暫緩用直升機搜索史杜德島,先到海中進行搜索。”
原振俠收回手來,揮了揮手:“如果豪特在說謊,我們就無法知道正確的地點!”
玫瑰側著頭:“可以稍微用一點手段,使他講出真實的情形來!”
原振俠望著玫瑰,神情帶著疑惑,玫瑰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搖著頭:“當然是合法的手段!”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點頭:“現在就去找他?”
玫瑰又想了一會:“到他的牡蠣養殖場去,反正我們要出海的。”
當晚的討論,到比為止,在他們分別進入臥房之前。原振俠考慮了一下,是吻玫瑰的額呢,還是吻她的手。結果是他吻了她的指尖--剛才在討論時,他就不只一次想要做了。
第二天,他們準備了一艘船,先用電話和豪特聯絡,豪特表示十分歡迎--從這一點看來,他又不像是有什麼陰謀。
下午,他們在海面上和豪特相會。豪特由一艘小艇上了他們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