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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個星期後,關鴻飛果真搬回了關家,而江別情也開始將自己的東西收拾裝箱,準備趁著明天週末搬進新租的公寓。

    看著她的東西一箱一箱堆在客廳地板上,關舜賢始終板著的一張臉更加難看了。「我真搞不懂-為什麼非要搬出去不可,是不是鴻飛那小子為難-?」

    「沒有的事。」江別情看了一眼樓上,趕忙堆起笑臉安撫老人家。「伯父,你別亂猜。我不是說了嗎?你和關大哥分開了這麼多年,是應該給你們多一些空間相處,如果我在的話,你們兩人一定無法好好敞開心懷面對彼此。」

    為了說服關伯父答應讓她搬出去,這是她唯一能想出來合理又不至於令他懷疑的理由。

    「哼!有問題的是那小子。」關舜賢硬著嘴說。「他愛搬回來就搬回來,我可不稀罕,犯不著要-為了我們父子倆傷神。」

    「伯父,你別又說這種孩子氣的話了。」擔心他的話讓在樓上整理行李的關鴻飛聽見,江別情難得凝肅起一張臉。「一個十年還不夠嗎?我知道你心裡其實很盼著關大哥回家的。現在他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千萬別又將他往外推開。」

    幾句話說得關舜賢眼神一黯,怒氣頓時消減不少,臉色也和緩了下來。

    「那……也不必非要-搬出去不可啊!」語氣仍有些悻悻然。「我就是不放心-一個人住在外面。」

    江別情笑了笑,拉著他的手撒嬌,「好好好,我答應你,只要你和關大哥早日和好,我一定再搬回來。」事到如今,她只能以善意的謊言暫時安撫關伯父了。

    話說完,關鴻飛正好從樓上走下來。

    父子倆對看了一眼,隨即又別開眼去。一個裝作毫不在乎的輕鬆樣,一個力持莊重地擺出大家長的威嚴。

    江別情見狀,輕輕地搖了下關舜賢的手臂,一臉期盼地望著他。

    「嗯哼……」拗不過她的眼神,關舜賢清了下喉嚨,放下父親的身段,先開口道:「行李……整理好了啊,缺什麼就跟阿彩說,讓她給你準備。」

    關鴻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雖然語調有些不大自然,神情也微顯僵硬,但他確實是先開口和自己說話了。

    「阿彩是負責打掃家裡的。王嫂年紀大了,所以多找了個人幫忙。」江別情趕緊補充說明。

    關鴻飛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王嫂一臉笑咪咪地走進客廳裡宣佈:「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飯了。」一邊說著,還特別朝關鴻飛眨了下眼。「少爺,這頓飯算是為你接風,我特別作了幾樣你愛吃的菜喲!」

    她的喜悅感染了其他人,江別情不由得笑開臉接口道:「知道你要搬回來,王嫂開心得不得了,幾天前就開始想菜單了呢!」

    望著她真誠無偽的甜美笑容,關鴻飛有一-間的微微閃神。為什麼……為什麼她總是如此燦笑地迎向他?不管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目光陡然一黯,勉強壓下心底的波動。有些事他必須好好沉澱、釐清。

    進了飯廳,迎接他的是一頓豐盛的晚餐,顯見王嫂確實花費了一番心思。

    席間,在江別情的鼓勵下,關舜賢首次為兒子夾菜,儘管動作有些僵澀不自然,但那份心意卻是真實的。

    「小情,-也要多吃一點,過了今晚,伯父就看顧不到-了。」舉箸的手有些感慨地垂下。得回了兒子,卻得送走一個好女兒,實在是不捨又心疼。

    「伯父,你別擔心,我這麼大的人了,會照顧自己的。」江別情淺笑盈盈。

    關舜賢點點頭,隨後說道:「明天搬家我讓鴻飛幫-,-一個女孩子,做不來那些粗活的。」

    「不必麻煩關大哥了,」江別情趕緊拒絕。「莊特助會過來幫我。」

    「莊彥翔啊,他還真是熱心啊。」關舜賢微微一笑。「不過我想,只要是-的事,他一定二話不說幫到底,人家對-,可真是用足了心。」

    話裡的暗示讓江別情驟然紅了臉,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尷尬。她在意的是關鴻飛會怎麼想,至於為什麼在意,她自己也不甚明白。

    「伯父,莊特助是基於同事之誼才幫我這個忙的,我們之間沒什麼。」她下意識地解釋,眼睛不由自主地瞄了下關鴻飛。

    她的說法讓關舜賢訝異地微微睜大了跟。「小情,-難道真的看不出來嗎?莊特助喜歡-,在公司裡已經不是秘密了。」這傻女孩不會對愛情這麼遲鈍吧?

    「我和他……真的不是那種關係!」關伯父這麼說,她更慌了,整個人方寸大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伯父,我們別再談這個話題了好不好?」目光不自覺地又飄向關鴻飛。

    「好好好,不談就不談。」難得看她失措,關舜賢只當她是害羞。

    江別情這才鬆了一口氣。一頓飯吃下來,氣氛還算溫馨愉悅。她心想,這應該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晚餐結束後,她藉口行李尚未整理完畢先回房裡去,把客廳留給關舜賢與關鴻飛父子倆,好讓他們單獨聊聊。

    花了好些時間把剩餘的東西完全整理打包好了之後,她讓自己悠閒地泡了個澡,等她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時,時間已經很晚了。

    輕輕一蹬,將自己拋向柔軟的大床,她愣愣地瞪著天花板發呆。

    明天她就要離開這裡了,離開這個她住了十一年、帶給她許多溫暖的房子。之所以不敢稱之為「家」,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闖入者。嚴格說來,關鴻飛會離家十年,她得負一半的責任。而現在,該是她將這個家還給他的時候了。

    只是,一想到要離開這裡,她心裡不免覺得難過;除了舍不下關伯父、王嫂以外,還有一股莫名所以、無法言喻的悵然梗在心頭。

    離開這裡,她就真的和關鴻飛沒了半點關係、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接觸了。此刻她心裡的感受就如同十年前他離家遠去的那個夜晚,胸口隱隱刺痛著,苦澀的滋味噎喉。

    是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這麼在乎他?心情的起伏跌宕也全為了他?

    最初,她只是想打破兩人之間的隔閡以及他對她的敵意,天真的想讓彼此像兄妹般相親相愛;等她察覺到自己心情的變化,一股陌生奇異的感情已在她心田生根成長。她不知道該將這份感情歸屬為何類,既不是兄妹之愛,也非朋友之情。

    ……那麼,還有別種可能嗎?

    十年了,唯一停留在她心裡、讓她牽掛的男人只有他,縱使他們之間的距離遙迢,縱使他從不曾給過隻字片語的問候。

    輕嘆了一口氣,她放棄思索這怎麼釐也釐不清的心緒,決定讓自己吹個涼風,好拂去心頭的悒悶。

    站起身,走出陽臺,抬頭望去,一彎弦月淡露清輝。閉上眼,放懷地深吸了一口氣,夜風輕輕拂過,帶來園裡的花香,也帶來了一股……淡淡的菸草味?

    疑惑地睜開眼,她直覺地側首望去,距離不遠的另一座陽臺上,一道修長的身影正倚著欄杆吞雲吐霧。淡柔的月光下,那雕刻般深峻的臉部線條在煙霧裡若隱若現,這一幕……感覺好熟悉呵!一如十年前那個她初到關家的夜晚。

    彷佛也察覺了她的出現,關鴻飛轉過身靜靜地凝視著她,而後緩緩朝她的方向靠近。隔著不到一臂寬的距離,他俊逸的眉眼剛好清晰地映入她眼底。

    「怎麼?睡不著啊?」令她驚訝的,他竟先開口和她說話。「捨不得離開這裡?」

    「是捨不得。」她沒有否認,淡淡地笑了笑。「有人關心、有人等著你回去的那種感覺真,永遠讓人留戀,一旦擁有過,難免會捨不得。」

    他沒說什麼,依然用那雙深邃的眼緊盯著她,彷佛要穿透她的心般。

    「你呢?也睡不著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只好繼續說話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無措。「剛回來難免會有點不習慣,我想,過幾天就會好多了。」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隨後抬頭對著夜空,又吐出一串菸圈。

    看著他的舉動,她宛如陷入回憶般,輕笑道:「你記不記得……我剛搬來的那一個晚上,我們也是像現在這樣站在陽臺上說話。」

    「我以為那對-而言,是一個很不愉快的回憶。」他抬高一邊眉毛說,言下之意好似認為她應該早就忘了。

    不愉快?她並不這麼認為。所有有關於他的回憶,對她而言都彌足珍貴。

    「在這房子裡發生的一切,對我而言都很珍貴,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愉快。」她垂眼看著下方的庭院,唇畔淺漾著笑意,若有所思地說著。真要說有什麼讓她覺得遺憾的地方,那就是她始終不能讓他敞開心懷接納她。

    關鴻飛眼色微沉,黯凝的目光鎖住月光下柔恬寧馨的側臉,眸底泛著一抹異樣的、深沉的情緒。

    依舊是這樣的心平氣和,依舊是溫婉的言語笑貌;她在他眼裡的樣子始終沒變過,輕易地就牽動了他的情緒。

    離開十年了,沒想到他唯一記得的、忘不掉的竟是她。

    無法否認,這些年來,她的身影始終刻在他心版上,他原以為那是出自於對她的氣憤與怨;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他慢慢地發現事實並非如此。他將自己長年受到父親忽視冷淡的怨氣發洩在她身上,還把自己的孤單、憤怒與矛盾歸咎於她;直到後來,他才發現,自己其實像個小男孩般撒賴,無限度地榨取她的包容與寬寵。

    十年前那一晚毅然決定離家,其實有一半是因為她的緣故。

    察覺到自己總是任性地對她要脾氣、擺臭臉,背後的理由不再只是單純的氣憤與怨恨,而是對她溫柔的討好、真心的關注上了癮,他不禁有些慌了。或許是因為沒有人這樣對待過他吧,致使他沉迷其中卻毫不自覺。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離開她的話,終有一天,一定會心甘情願地任老頭子擺佈,將他們倆撮合在一起;而那正是當時的他極力反抗的,他不想順了老頭子的心。

    「-一點都不覺得氣憤嗎?我逼得-不得不離開關家。」良久,他突來一問。

    他訝異地抬看看他,然後搖了搖頭。「我依賴了這裡這麼多年,是該離開獨立了。」她並不氣憤,只是傷心難過……他依然那麼排斥她……

    想起這一點,心緒不覺又黯淡了下來。

    「明天搬家是吧?」他突然又冒出一句話來。「記得把-公寓的住址、電話,還有手機號碼留下來。」

    她又是一訝,微張著嘴呆呆地看著他。她沒聽錯吧?

    「嘖!別一副蠢樣的表情。」他毫不留情地譏損她,藉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真不敢相信老頭子竟然會讓-當上什麼總經理,公司沒倒還真是奇蹟。我告訴-,要-留下住址電話是為了要應付老頭子的-哩叭嗦,-可別想歪了。」

    話說完,徑自轉身進屋裡去,留下她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陽臺上。

    想歪?片刻後,江別情苦笑了下。依他們倆這種相處的「模式」,她還能想歪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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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莊彥翔依照約定的時間準時到達,幫她將一箱箱的行李搬上車。

    她的東西說多不多,沒多久就全搬完了。

    關舜賢勉強撐起一張笑臉送到門外。「莊特助,真是麻煩你了。」

    莊彥翔爾雅一笑。「關董客氣了,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說著,溫柔的眼神投向江別情。

    江別情回以微笑,而後轉身看著關舜賢。「伯父,我走了,請你幫我跟關大哥說一聲。」早上起床後就一直沒看到他,心裡總覺得若有所失。

    關舜賢點了下頭,不捨地說:「小情,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有空就多回來走走,陪伯父一起吃個飯。」

    她含笑點頭答應,而後匆匆上車,沒敢再多看一眼,怕自己控制不住紅了眼眶。一坐上車後,又不禁為自己的反應感到好笑。她不過是搬到外面住罷了,平常還是可以在公司裡和伯父碰面,哪來這麼多傷感!

    看著車子消失在路口轉角處後,關舜賢這才收回目光,準備轉身走回屋裡。沒想到一轉身,就看到關鴻飛沉著一張臉站在門口,雙手抱胸注視著方才車子離去的方向。

    「你站在這裡多久了?」他一開口便問。「為什麼剛剛不出來?小情還在問起你呢。」語氣帶著點怨怪。

    似是沒將他的話聽進耳裡,關鴻飛的視線仍然望向路口,面無表情地問:「剛剛那個男人,就是你公司裡的莊特助?」

    關舜賢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他突然問起這個。

    「是啊,你看到的就是他。人家不過大你四歲,做人處事沒話說,工作能力也是一流的,是個難得的好青年。」既然他都問了,就順便趁這機會給他暗示一下,言下之意是要他好好反省。

    「他進你公司有多久了?和小情在一起工作幾年?」關鴻飛甩也不用他,接著又丟出問題。

    「他進公司三年了,是小情在一次商務會議中無意間挖角過來的。」難得兒子對公司的事有興趣,他也就樂於多講一些。「本來呢,依他的能力該給他經理級的位置坐,但他卻堅持當小情的特助輔助她。這幾年小情跟著他,成長了不少。」

    「聽起來,你好像對他很滿意?」聲音淡露著一絲微不可辨的酸味。

    「是啊,我是很滿意。」關舜賢也不否認。「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幫忙小情管理公司,我就更放心了。」

    「所以,你就想用老套的方法,利用小情拴住他,好讓他心甘情願繼續替你賣命?!」他的語氣尖刻了起來,臉色也顯得陰沉。

    「我利用小情?你在胡說什麼!」面對莫須有的指控,關舜賢一張老臉氣得通紅。「莊特助喜歡小情是他私人的事,人家光明磊落地追求,有什麼不對?至於小情接不接受,我從不干涉,你以為我會拿她的終身幸福富籌碼嗎?」

    忿忿地一口氣說完了一串話,他的腦子忽地閃過一道光--

    不對!他這「惜言如金」的兒子竟會跟他說這麼多話,他可沒忘記昨晚兩人坐在客廳裡默默相對無言的情景。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反常,還一亙抓著莊特助這個話題不放?

    驀地,他心裡有所領會,老眼綻出恍然的光芒。哼哼,他雖然人老了,腦袋卻還挺靈光的,這小子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嗯,姑且試他一試!

    「嗯哼,』他故作嚴肅地繼續說:「我不否認自己是很樂見他們倆在一起,畢竟,你無心接掌我的事業,讓小情一個人扛那麼重的擔子我又不忍心,如果莊彥翔娶了小情,我擔心的事情就全解決了。」

    「我勸你別打這個如意算盤。」關鴻飛-著眼,從齒縫裡擠出話來。「莊彥翔不會有那個機會!」

    關舜賢一雙老眼更晶亮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該不會你對小情……咦!不對不對,當初我想把你們兩個湊成一對,你明明反對激烈,應該是不可能對她有意思才對呀。」說著,還皺著眉苦思,自導自演好不暢快。

    關鴻飛臉色青紅交錯地瞪視著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從一個嚴肅刻板的老人變成老奸巨猾的模樣。

    瞥見他愈發難看的表情,卻又無法發作的樣子,關舜賢心裡想:自己這一著棋該是下對了吧?如果說,這十年來他有什麼改變的話,那麼,就是他明白了一件事--對付自己的兒子不能硬碰硬,以免兩敗俱傷。他這把老骨頭,是再也受不了那樣的折騰了。

    「唉!」他刻意地嘆了一口氣,祭出最後一招。「我想過了,過去我確實對你關心太少又要求太多,很多事都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便擅自為你做決定。但現在我不會這麼做了。你對接掌公司沒興趣,我不勉強你;你不喜歡小情,我也接受;以後你們男婚女嫁,我都樂見其成。」

    這番話是真也是假。如果鴻飛真對小情無意,他這個做父親的絕不會勉強他;可如果他只是因為賭氣,那麼,他有必要點醒他,以免他將來後悔。

    他對這唯一的兒子確實虧欠甚多,唯一能為他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話說到此,他也明白點到為止的道理,多說無益。沒再多看關鴻飛一眼,他越過他,微微佝僂地走進屋裡。

    門外,關鴻飛的臉色越發黯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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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走進空曠冷清的公寓,江別情心底的落寞惆悵更加濃重了。

    今後得一個人生活了!無聲地在心底輕嘆著,她認命地開始整理行李。

    「讓我幫-吧。」莊彥翔走到她身邊,溫柔地注視著她。「兩個人有個伴,效率也會比較好。」

    她抬頭看著他,本想拒絕,可此刻她又不想單獨一個人面對一屋子的冷清,於是點點頭。

    其實公寓的配備算滿齊全的,該有的基本傢俱都有,她只要將自己的私人物品安置好,再稍作打掃清理,就算OK了。

    她沉默地一個個打開箱子,將裡面的物品拿出來擺置妥當,像個機械人般動作著,直到取出一幀鑲在貝殼框裡的合照,整個人才恍然回神過來。

    相片是十年前拍的,裡頭的主角是她與關鴻飛,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雖然不同--一個是淺淺地微笑著,一個則死板著一張臭臉,但都同樣有著一抹稚氣。

    望著這幀照片,她臉上的表情不自覺有了變化,唇畔眉梢淡淡地染上了些許笑意。這是唯一一張她與關鴻飛的合照,還是在他一干學弟起鬨、和他百般不情願的情況下拍攝的。然而,對她而言,這不只是一張照片,它還收納了許多兩人共有的回憶,讓她格外珍惜。

    「很有意思的一張照片。」莊彥翔不知何時靠了過來。「和-合照的男孩是關董的兒子吧?」

    她微笑地點頭,將相框擺上書桌。

    「聽說他已經回國了,而且還成立了自己的攝影公司。」莊彥翔狀似隨意地閒聊著。「這幾年他在國外闖得不錯,還辦過幾場成功的攝影展,領域橫跨商業與藝術,成就斐然。」

    江別情訝異地看著他,沒想到他對關鴻飛的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

    彷佛能透視她的心思,他解釋道:「我有幾個藝文界的朋友,這類的訊息非常豐富。」事實上,他對關鴻飛也很好奇,除了因為他是關董的獨生子之外,一半是為了江別情。基於一種奇異的第六感,還有他敏銳的直覺,他很難不將關鴻飛視為感情上潛在的對手。

    她淡淡一笑,沒說什麼,繼續整理手邊的東西。

    「我知道-很捨不得離開關家。」看出她情緒低落,他接著又說:「但是我卻很高興-搬出關家。這麼多年了,-也該有-自己的生活,就算是報恩,也已經夠了。」關於她和關家的淵源與關係,他多少知道一些。

    聞言,她的動作遲緩了下來,勉強對他笑了笑。「原來你也知道我的事情,其實……說報恩太沉重了,我只是想多陪陪關伯父,為他分擔一些辛勞。」

    「但現在他兒子回來了,-難道不想好好過自己的人生?」莊彥翔定定地注視著她,突來一問。

    她愣了一下。「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是時候-該為自己打算了。」他語意深長地說,凝視她的眼神溫柔中帶著一抹熱切。「-難道從沒想過,找個懂-的男人,好好經營一段感情,建立屬於-自己的幸福家庭?」

    「我……」她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眼底閃爍的異樣光芒讓她心驚,更教她無措,隱隱約約知道他在暗示什麼,也明白他對自己的好,但是……她從沒想過要改變與他之間單純的同事關係。

    「小情,-應該明白我的心意。」他繼續柔聲說著。「我等了-三年,不介意再繼續等下去,只希望-能夠認真考慮我倆之間的事。」

    「你……我……」他明白的表示讓她完全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回應。

    「別緊張,我沒逼-的意思。」他安撫她。「我只是有些情難自已。」

    他一直是個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也有耐心等待。事業上的成功對他而言並不困難,他也不在乎從頭來過,唯一在乎的,是眼前的人兒。

    自第一次相遇,他便深受她吸引,進而做出了讓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跌破眼鏡的事--毅然辭去高位,投效她所在的公司。三年朝夕相處下來,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感情;他的愛意澎湃,卻得苦苦按捺,但為了她,一切都值得。

    聽了他的話,江別情只覺滿心歉疚。並非感覺不到他對自己的心意,只是她的心無法對他開啟,當然,問題並不在於他。老實說,這些年來不是沒遇過對她有意的男子,但卻沒有一個能走進她心裡。究其原因,自己竟是無法釐清。

    「莊特助,我想……我恐怕沒辦法回應你的感情。」半晌,她毅然狠心開口。「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莊彥翔依舊滿臉溫柔笑意。「我說過,我願意等待,只要-身邊沒有人,我仍然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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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飛,你終於出來了。走,到你的辦公室去,我有話問你。」

    一走出攝影棚,關鴻飛就被關禹能攔截下來。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難得看到脾氣一向溫和的叔叔臉色這麼難看,他頗感訝異地問。

    關禹能板著張臉沒回答,直到進了他的辦公室、關上門後,才神情凝肅地看著他說:「小情搬出關家的事和你有關吧?一定是你說了什麼,她才會這麼做。」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他挑眉笑了笑,一副悠閒自得的輕鬆樣。「沒錯,是我要她搬出關家的。」

    沒想到他會承認得這麼幹脆,關禹能愣了一瞬,隨即皺眉數落起他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欺負她、傷害她你心裡才會舒服是嗎?!她又沒做錯什麼,更沒欠你什麼,幹嘛平白無故當你的出氣筒?就算她真的欠你,這十年來她為你做的也應該夠了。替你盡孝,還替你扛下公司的擔子,任勞任怨做了這麼多年,你的氣難道還不能消嗎?你出國十年,她的關心從沒間斷,人家是真心把你當家人,你呢?到現在還當她是仇人看待,實在沒有良心!」

    一口氣劈哩啪拉罵了一串,關禹能是真的動怒了。

    「她之所以付出那麼多,是為了幫老頭子;而她對我好是因為她覺得虧欠我,你認為我應該覺得高興嗎?」他也冷下臉回了一串。

    說完,滿心煩躁地耙了下頭髮。他的情緒有些失控了。深吸了口氣,他轉身便要離開,跨出步伐前又丟下一句:「我和她的事誰也管不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看著他走出辦公室,關禹能微愣了愣。鴻飛剛才說的話有問題,可他卻一時找不出問題在哪裡。

    關鴻飛離開後,曹綾隨後走了進來。「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難得看你發那麼大的脾氣。」

    關禹能嘆了口氣。「我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他到底在不滿意什麼?!」聲音很是苦惱、困惑。

    「我知道。」曹綾接口道,露出神秘的笑。

    「-知道?」關禹能頗感驚訝地看著她。

    曹綾自信地點頭。「他不滿意小情只是為了報恩、為了自以為的虧欠,所以才對他好,這不是他要的。」

    「不是他要的?那他到底想要什麼?」關禹能更迷糊了。

    「你還不明白嗎?」她索性說白:「阿飛要的是她真正在乎的只是『他』這個人,沒有其它任何原因或理由,就只是他,你懂吧?」

    「-的意思是他……」關禹能恍然大悟,心裡卻仍是有些懷疑。「有可能嗎?」

    曹綾朝他眨眨眼。「走著瞧吧!別忘了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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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自己的辦公室,關鴻飛心情煩悶地坐在會客區的沙發裡抽菸。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公司裡的員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寥寥幾人在收拾器材。

    「阿飛,你還沒走啊?正好,我有東西給你瞧瞧。」從另一間攝影棚走出來的唐宇謙一看到他,立即咧開笑臉朝他走來,並揚高手裡拿著的刊物。

    關鴻飛沒什麼興致地瞥他一眼。

    唐宇謙坐到他身邊,攤開卷在手中的雜誌,興致高昂地說:「你看看,這週刊封面照片裡的女人是誰?」

    關鴻飛懶懶地瞄了一眼,這一瞄,整個人登時醒神過來,倏然一把搶過週刊,-眼細瞧了好一會,本就不佳的情緒這會兒更糟了。

    照片是在晚上拍攝的,雖然有些昏暗,但他仍一眼就認出了上頭巧笑倩兮的麗影屬於何人所有。令人礙眼的不是她的笑容,而是身旁男子輕放在她腰間的手!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半個月前幫江別情搬家的莊特助。

    這是一本專門報導名人八卦的刊物,可想而知,它報導的內容會是什麼。光看封面上聳動的標題就知道--

    寰亞工程總經理江別情與特助情人另築香巢!

    他一股氣突然冒了上來。

    陰沉著一張臉迅速翻開內頁,他用最快的速度瀏覽了下內文,又-眼細瞧了幾張有些模糊不清的照片。明知道這種週刊的報導不盡屬實,他還是氣怒得紅了眼,一手不覺緊握成拳。

    「唉!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我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唐宇謙誇張地捧著胸惋惜著。「我才計畫要開始展開追求,沒想到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話一出口,立即招來關鴻飛一記狠瞪。「要泡馬子找別人去,別想打她的主意!」聲色俱厲地。

    「喂,你這麼說很不夠意思喲。」沒想到好友的反應竟是如此,唐宇謙有些受傷地說:「你是認為我配不上你乾妹妹嗎?」

    沒理會他哇哇叫的抗議聲,關鴻飛臭著一張臉將週刊甩在桌上,而後猛然站起身,怒氣騰騰地走出公司。

    被他的舉動嚇愣了下的唐宇謙,回神後,忍不住委屈地低聲咕噥:

    「搞什麼啊,發那麼大脾氣給誰看呀,乾妹子都那麼大一個人了,還不能有交友自由啊?當乾哥哥的權限有這麼大嗎?」

    「小唐,你在碎碎念什麼?」曹綾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身旁還跟著關禹能。「咦!阿飛呢?剛剛還看到他在這裡呀。」

    唐宇謙無辜地聳了聳肩。「那傢伙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看到乾妹妹的八卦緋聞,就氣沖沖地跑出去了。」說著,用眼光瞥了瞥桌上的八卦週刊。

    聞言,曹綾眼睛陡地一亮,伸手拿起週刊看了一下,而後轉過臉,朝關禹能得意一笑。「你自己看吧,果然被我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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