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悽清的墓園裡,江別情覺得既哀傷又疲累,全身的力氣彷佛被抽乾了般,連眼淚都無力掉下。
茫然失神地望著眼前的墓碑,很難接受那底下躺著她摯愛的雙親。不過幾日之隔,熟悉的溫聲軟語成了絕響,慈柔的面孔變成了冰冷蒼白的容顏;來得太過倉卒的死別至今仍讓她的心處於震愕之中,猶無法置信。
「小情,走吧,天色開始暗了,我們該回去了。」
始終守候在一旁的關舜賢喑啞地開口,眉目之間刻著同樣深濃的哀傷。
江別情輕點了下頭,看了墓碑上的遺像最後一眼,緩緩地轉過身面對他。
「關伯父,謝謝你……」聲音微微哽咽,她深吸了一口氣,試著讓自己堅強起來。雖然才十六歲,但她不能就這樣被生命中的挫折擊敗,未來的路還很長,她必須學會自立自強。
「傻瓜,跟伯父還說什麼謝。」關舜賢微笑地輕攬她的肩頭,當她是自己女兒般疼惜。「往後我們就要住在一起了,像家人一樣,我可不許-再這麼客氣。」
他試著以輕快的口吻說著,儘管心裡悲痛,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繼續沉溺在憂傷的情緒中。若薇將小情託給他照顧,他不能讓她失望。
夕陽已落到地平線下,遠處的天空在一片霞紅中暈染了絲絲縷縷的灰藍色彩,夜幕正在落下。
關舜賢輕攬著江別情,緩步走出墓園。在坐進車子之前,他不捨地又回頭望了一眼,刻滿風霜歷練的臉龐黯然而沉痛。生離變成了死別,猶更摧人心肝。
回關宅的一路上,兩人俱是默默無言,各自在心裡舔舐自己的哀傷。
初秋的傍晚,天色暗得快,不過片刻,大地已沉入一片昏暗中,不遠處城市的燈火逐一亮起。
江別情望著車窗外,任一幕幕景色自眼前迅速退離,思緒也隨之飛掠無法停止……直到此刻,她還是不相信導致她與父母天人永隔的那場死亡車禍是如外界所臆測的自殺行為。
一切該是由公司營運陷入困境開始的吧。這幾個月來她隱約感覺到家裡的氣氛很不尋常,父親變得很煩躁,母親眉間也隱隱鎖著憂愁,但他們什麼都沒跟她說。然後,事情來得好快,先是公司宣佈破產,跟著是債權人紛紛上門討債。親友間沒有人肯伸出援手,因為那畢竟是一個難以填補的無底洞,沒人救得了。
緊接著就發生了那一場車禍,因而導致外界產生這樣的聯想。母親臨終前把她託給了關伯父,並叮嚀她要乖乖聽話,跟伯父的兒子鴻飛哥哥好好相處,像兄妹般的相親相愛,長大後,更要好好孝順關伯父。
一連串的變故讓她大受衝擊,她不過才十六歲,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面對。要不是有關伯父出面處理一切事宜,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度過這一段日子。
今後,她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她的人生也將完全變得不一樣了。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勇敢堅定地繼續往前走,不能辜負關伯父對她的恩情。
回到關宅,關舜賢親自帶江別情上樓看他為她準備的房間。
粉藍的色系,明亮溫馨的佈置,看來似曾相識。
隨即,她恍然明白,這是關伯父特別用心為她營造的。他擔心她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會不習慣,也體貼她想家的心情;這一份心意,她會永遠牢記在心。
「還喜歡嗎?」關舜賢慈愛地問。
她點點頭,心裡很是感動,想說謝謝又及時收口。她沒忘關伯父說過不許她跟他客氣,況且,他為她做的一切,也已不是一個「謝」字道得盡的。將來,她一定要以行動來報答,她在心裡默默地這樣跟自己說。
「-的行李我已經請傭人幫-整理好了,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跟伯父說。」關舜賢接著說道。「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千萬別客氣,知道嗎?」
「嗯……」江別情感激得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候,門口突然傳來幾聲輕敲,兩人回頭望去。
「老闆,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傭人王嫂對他們笑著。她是個俐落有精神的中年婦人,福氣的圓臉很有親和力。
關舜賢輕點了下頭,轉而看向江別情,溫藹一笑。「小情,折騰了一整天,-也餓了,我們先下樓吃飯吧。」說罷,輕攬過她的肩頭,帶著她一起下樓。
餐桌上佈滿了豐盛的菜色,顯見又是關伯父的一番心意。
「來,小情,-要多吃一點。」關舜賢慈愛地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她碗裡。「這幾天我看-根本沒吃多少東西,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得好好補回來才行。」
接受他好意的同時,江別情發現餐桌邊還少了一個人。這個時候關伯父的兒子鴻飛哥哥應該已經放學了,為什麼沒看到他的人影?
「伯父,鴻飛哥哥他不回來吃飯嗎?」她關心地問。
提到自己的兒子,關舜賢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
「別理他!那小子自從他母親過世後就變了個樣,書也不好好念,成天在外頭鬼混,還學人家飈車、打架,我早當沒這個兒子了。」
聞言,江別情呆愣了下,無法相信關伯父口中說的和她所認識的鴻飛哥哥是同一個人。印象中,他是一個溫和有禮的大哥哥,成績也很優秀,雖然幾年不見了,但她沒想到他會變成關伯父口中的問題少年。
猶記得五年前關伯母同樣因車禍去世時,她隨父母至關家參加喪禮的情形,那也是她最後一次看到鴻飛哥哥;之後,他就不曾再出現在兩家人的聚會場所。
那時候,一身喪服的鴻飛哥哥看起來很孤獨、很哀傷。如果說,當時她年紀還小,尚不足以體會失去至親的痛苦,那麼,如今的她,可說是點點滴滴感受得深刻入骨了。
那時的鴻飛哥哥才剛進入叛逆的青春期,正需要更多的關懷,而身為一家大企業的負責人,關伯父難免因為太過忙碌而忽略了他。或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完全變了個樣吧。
突然,前院傳來重型機車震耳欲聾的引擎咆哮聲,驚醒了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一抬眼,關伯父暗沉的臉色、緊皺的眉頭讓她不禁偏首望向飯廳外。
不一會兒,王嫂匆匆來報:「老闆,少爺回來了。」說完,趕緊在餐桌上添了一副碗筷。
隨後,一道頤長勁瘦的身影步入飯廳,只消一眼,江別情便明白站在餐桌前的人是誰。
五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那個印象中斯文俊秀的鴻飛哥哥如今變成一個桀驁不馴的大男孩;飛揚的濃眉、深邃的雙眸招展著一股叛逆,高挺的鼻樑更彰顯出他的傲氣,一頭濃密的發刻意染了幾絲金黃,白衣藍褲的制服被他穿成一身頹廢,看似有些吊兒郎當,卻又隱藏著一股精悍之氣。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還真的無法相信方才關伯父所說的話。鴻飛哥哥真的變了好多,變得她幾乎要認不得了。
「喲,很溫馨嘛!難得看到有人回家吃晚飯,還真稀奇呢。」
充滿諷意的言語以輕浮的語調說出,此刻的關鴻飛,挑高一邊眉毛,斜勾的唇角噙著一抹冷笑,有意無意地瞧著坐在餐桌邊的兩人。他的目光最後停駐在江別情臉上,看似輕佻的注視卻隱閃著一抹犀利的幽芒,潛藏著一絲敵意。
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江別情不覺放下碗筷,緊張地朝他點頭微笑,然後一如多年前般輕喊了聲:「鴻飛哥哥。」
聽到她對他的稱呼,年輕俊臉上的譏嘲又加深了幾分。「哥哥?聽起來很刺耳,還是省省吧。」挑眉又撇嘴的,語氣相當不屑。
他的話不禁讓她感到有些錯愕和尷尬。從前,她也是這麼叫他的,而他非但不排斥,還會回以微笑;可現在的他,態度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不知怎地,她竟感覺到一股敵意自他身上發射出來。
正當她不知該如何回應時,關舜賢說話了。「既然回來了,就坐下來一起吃飯。」幾乎是板著臉命令道。
「不了。」關鴻飛冷淡地回應了聲。「我怕我這一坐下來,會害得你吃不下飯。」說完,將輕薄的書包往肩上一甩,轉身就要離開飯廳。
「你給我站住!」關舜賢猛然放下碗筷低喝一聲,瞪著兒子的後腦勺厲聲道:「從今天起,你最好給我收斂一下你的行為和態度,小情是咱們家的一分子了,我不希望你帶給她不良的影響!」
關鴻飛懶得回頭,只是頓了下身子,而後故意唱反調地舉起手向後比了箇中指的手勢,我行我素地走出飯廳。
關舜賢氣急敗壞地瞪著兒子的背影好一會,轉過臉,他朝江別情露出一抹苦笑。「小情,讓-看笑話了,我這做父親的實在很失敗,兒子怎麼教都教不好。」聲音裡難得流露出一絲疲憊與無力感。
「伯父,你別這麼說,我想鴻飛哥哥他只是有些叛逆而已。」江別情趕忙出聲安慰。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關舜賢凝著眉嘆息道。「算了,別提他了,趕快吃飯吧,菜都涼了。」
江別情聽話地拿起碗筷,心口卻無端地沉重起來。她一口一口漫不經心地吃著飯,一邊想著:為什麼鴻飛哥哥會完全變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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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帶著桂花香味的涼風從微微敞開的落地窗飄進來,拂動了雪白的窗簾,也拂動了江別情的心。
搬進來的第一夜,失眠是意料中事,她不以為苦地盯著天花板發呆,過往的種種一幕幕似電影畫面般在眼前飛快閃過。
她可以說是在一個幸福的家庭中長大,從小衣食無虞;而身為家中唯一的孩子,又是母親盼了許久、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兒,她自是備受父母疼愛。
然而,疼愛並不等於溺寵。在母親的教育之下,她和一般平凡的女孩子並無不同,富家千金小姐的脾氣、任性與奢華,她一點也沒沾染到。
也因此,在突遭家變、驟失父母怙恃的她,猶能勇敢面對;雖然也曾恐慌、也曾害怕,但母親過往的教誨她始終牢記在心裡,陪伴著她、鼓勵著她。
一想起母親,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原本以為不會再流淚的她,臉上傳來溼溼涼涼的感覺,伸手一摸,不知何時,眼淚已悄悄落下。
她急忙翻身起床,打開落地窗,走出陽臺靜立著,讓徐徐的夜風吹乾淚痕,也止住她的淚意。漸漸地,心情平靜了下來,這才發現天上高掛著一輪明月,皎潔的月光輕灑著,彷佛在撫慰她憂傷的心靈。
突然間,一股刺鼻的煙味傳來,她下意識地皺眉,左右張望了起來。
目光忽地凝在右手邊另一座突出的陽臺上,一道身影正倚著欄杆吞雲吐霧。在淡柔的月光照耀下,她看清了那張在煙霧裡顯得縹緲的臉孔,不自覺地微微睜大了眼,低呼了聲:「鴻飛哥哥!」
彷佛聽見了她的聲音,關鴻飛側過臉望向她所在的地方,瞧見是她後,表情倏地一冷,眼睛微微-起些許。
「我說過,別叫我哥哥,聽起來蠢斃了。」冷漠中帶著惡意的聲音迴盪在黑夜裡。「-無須巴結討好我,也別來惹我,最好能閃多遠就閃多遠。」跟著說出口的話,擺明了對她的態度,毫不掩飾他的排斥與憎惡。
江別情瑟縮了下,為他傷人的話語。此刻她真真確確感受到他的敵意,原來那並不是她的錯覺……他是真的不歡迎她,甚至討厭她。
這個事實不知怎地竟讓她覺得有些難過和落寞,還有一種受傷的感覺。從前他不是這樣對她的。
沒理會她怯縮愕然的模樣,關鴻飛徑自轉過身對著夜空繼續吞雲吐霧,稜角分明的側臉在月光剪影下,看來好似曠野一匹狼,遺世而孤獨,桀驁不馴地睥睨著自己眼下的世界。
江別情愣愣地瞧了他好一會。這種情況下,如果她識趣的話,就應該摸摸鼻子自動消失才對,可不知怎地,她的腳卻像自有意識般,不退反進。
走到陽臺最右側,拉近彼此的距離,她靠著欄杆面對著他,鼓起勇氣開口:「不叫你鴻飛哥哥,那……要怎麼稱呼你才好?」試著穿越他設立的屏障,不希望今後與他都是這樣冰冷陌生的相處模式。
「什麼稱呼都不必。」關鴻飛依舊維持原來的姿勢,看也沒看她一眼。「我跟-不熟,未來也不會有交集,-只要別出現在我面前就行了。」語氣明顯帶著不耐煩。
「可是……」
她仍然不放棄,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忽地教他突然轉身逼上前來的動作給嚇吞了所有的話。兩座陽臺的距離不大,只隔著一根方柱的寬度,他傾身向前的表情讓她看得一清二楚,俊帥有形的眉眼此刻兇狠地擰緊,一出口便是冰冷無情到令人膽寒怯縮的話語:
「誰讓-繼續在我面前-嗦,識相的話就給我滾遠點!」
江別情驟然白了一張臉。他惡聲惡氣的模樣真的很嚇人,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但她沒有掉頭就逃,依然與他對視而立,儘管一雙腳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她的表現讓他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不懷好意的興味取代了冷冷的怒意。他朝她露出惡魔般的微笑,刻意呷了一口煙,然後對著她秀致的臉蛋噴吐過去,嗆得她連連咳嗽起來。
滿意地看著她狼狽的模樣,他好整以暇地倚著欄杆繼續吐著菸圈,心情看似大好。
嗆咳了一陣,江別情紅著眼看向他,心裡突地湧起一股難過與委屈。她只是想要表達自己的友善、拉近彼此的距離,為什麼他卻對她這麼排斥?
初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就遭遇到充滿敵意的對待,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如果母親還在的話,一定會告訴她該怎麼做吧?這麼一想,眼眶瞬即盈滿了淚水。
她趕緊撇過頭擦拭,但還是讓眼尖的關鴻飛瞧見了。他撇了撇嘴,嘲笑她:「女人就是這樣,動不動就掉眼淚,嘖。」
他的話勾起了她的好勝心,睜著一雙猶帶溼意的眼正視著他,決心問清楚自己心裡的疑惑。「你……是不是不歡迎我住在這裡?」
他瞥了她一眼,嗤哼道:「我歡不歡迎-不重要,這個家的主人又不是我,我哪有權利表示意見。」
「可是你……好像很討厭我……」
「我是很討厭。」他冷冷地鎖住她的眼,表情配合話語,毫不留餘地的顯露對她的憎惡。
江別情臉色蒼白地咬了咬唇。他的回答無疑給了她最沉重的一擊。人家都這麼清楚明白的表示了,她何苦再自討沒趣。
默然半晌後,她低垂著頭走回房間,心裡卻是難過得要命。
看著她的身影沒入落地窗後,關鴻飛清冷的目光依然凝住不放;雖然清楚自己這種「遷怒』的行為很要不得,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其實,打從知道她要搬進關家以後,他就打定主意不給她好臉色看,將自己的不幸全算在她頭上,誰叫她是那女人的女兒!只要一想起十多年來沒人疼沒人愛的孤單與寂寞,他心底那股怨氣就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恨恨地-起雙眼,他將菸蒂拋落,狠狠地用腳踩熄,一邊在心底告訴自己:對於她,他不需要感到歉疚,活該是她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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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進關家的日子很快地上了軌道,江別情又恢復以往單純上下學的日子。
安適平淡的生活,她很知足也很珍惜,雖然她常常是自己一個人在家。這一個多月來,她最常看到的人是王嫂。
其實關伯父對她著實疼愛有加,只是忙碌的他,和她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他一星期裡總會抽出一、兩天陪她一起吃晚飯,還吩咐王嫂要好好照顧她。
倒是關鴻飛,自從那一晚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連晚飯時間他也不曾再出現;明明同住一個屋子裡,卻怎麼也碰不上面。
不過,話說回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他已經明白告訴過她不喜歡她出現在他面前,自然會避開與她碰面的機會。
只是,她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變得這麼討厭她?
自那一晚後,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幾乎是腦子一得空,就忍不住又思索起這個無解的問題,但想來想去,她還是怎麼也想不通。
這一天,上完課後輔導,她如同往常般在七點前準時回到關家。晚餐時間,飯廳裡照例只有她一個人。
「小姐,剛剛老闆打電話回來,說今晚又沒辦法回來陪-一起吃飯,要-先開動,別等他了。」王嫂端進最後一道菜,微笑地對她說。
江別情點點頭,看著桌上豐盛的五菜一湯,不由得又想起關鴻飛。他會不會是因為要避開她,所以才不回來吃晚飯?
猶豫了片刻,她忍不住開口問:「王嫂,關大哥他……從來不在家裡吃晚飯的嗎?」
一聽到這個問題,王嫂福氣的笑臉頓時換上一張憂愁感慨的臉。
「是呀。在小姐-來之前,老闆和少爺父子倆都很少在家裡吃飯呢。」王嫂皺著眉頭說。「唉!說到少爺這孩子,真教人擔心。他呀,早上出門上學後就像丟了人似,要嘛就不回家,不然就是三更半夜大家都睡了才進門,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些什麼;偏偏老闆老忙著公司裡的事,哪裡有時間管他。再這樣下去,真不知道少爺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搖頭嘆氣地說了一大串,她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個聽眾,趁這機會滔滔不絕地傾倒一籮筐。休息了一會,接著又說:
「其實,少爺本來是一個乖巧又聰明的小孩。小時候他很安靜的,即使太太每次和老闆吵架後總是拿他出氣,不是打就是罵,但他總是乖乖的不吭一聲,誰知道長大後會變成這個樣。」
「啊?!」江別情不覺輕訝了聲。「伯父他……以前常常和伯母吵架嗎?」
「是呀,幾乎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王嫂毫不避忌地對她坦言。看老闆對小姐那麼疼愛重視的模樣,應該是沒把她當外人看才是。「大人吵架,最可憐的就是小孩子了。一個索性把公司當成家,來個眼不見為淨;另一個天天外出玩樂,不到三更半夜不回家……唉,雖然身為人家的僱傭,我不好說些什麼,但老闆和太太實在稱不上是一對盡責的好父母。」
沒料到會聽到這麼讓人驚愕意外的事情,江別情完全怔愣住了。她一直以為,身為獨子的鴻飛哥哥應該跟她一樣備受父母疼愛的。
「王嫂,關大哥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忍不住想多瞭解一些他的事情。
王嫂努力想了一下。「好像是太太過世那一年吧。」
「關大哥他……是因為伯母過世的緣故,才變了一個人的嗎?」
「這我也不大清楚。」王嫂皺著眉頭說。「應該多少跟老闆有些關係吧。老實說,老闆對少爺的態度一直以來都是冷淡又嚴厲的,父子倆的感情並不親密。我還記得辦完太太喪事的那一晚,從來不曾發脾氣的少爺臉色非常難看地從老闆的書房裡跑出去,一整晚都沒回家呢。不過,父子倆到底在書房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話說完,王嫂又是一陣搖頭嘆氣,收拾好多餘的碗筷後,轉身離開飯廳,一邊還兀自喃喃感嘆著:「唉,好好的一個孩子卻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隨著聲音的消失,江別情不覺怔忡地發起呆來。方才王嫂所說的話猶在耳邊,她整個腦子裡想的都是關於關鴻飛的事情。如果鴻飛哥哥的童年真如王嫂所說的那樣,那他就真的太可憐了。
只是,她實在有些無法相信,伯父對她那麼好,又怎麼會冷淡自己的孩子?可他與鴻飛哥哥父子間的關係不睦又是事實,到底問題是出在哪裡呢?
這一晚開始,她又多了一個「課題」要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