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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不死藥的後遺症

    那人毫無疑問地是死了,雖然他看來和生人無異,他是一個土人,膚色棕黑,頭髮捲曲,他坐着,看來十分之安詳。

    而在他的心口,卻有着兩個烏溜溜的洞。

    我是帶着衝鋒槍走來的,這時,那土人指了指槍口,又指了指死人胸前的兩個洞,面上現出了十分可怖的神情來。

    我立即明白了!

    這島上的士人,未必知道他們日常飲用的“不死藥”,可以導致他們走上永生之路,他們可以説根本不知道這人會死亡這件事的,這個人居然死了,這當然造成他們心中的恐怖。

    而這個人是怎樣死的,我也很明白,他是被衝鋒槍的子彈打死的。

    衝鋒槍的子彈,如果擊中了他別的地方,他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但是如果子彈穿過了心臟,那麼他就會死,也就是説,服用不死藥的人,並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難以使他致死的,他也有致命的弱點,那弱點便是心臟!!

    當然,駱致謙是知道這一點的,這個人,可能就是駱致謙所殺死的!

    駱致謙為什麼要我將他在死囚室中救出來,道理也十分明顯了,因為在高壓電流過人的身體之際,必然會引起心臟麻痹。

    換言之,電椅可以令駱致謙死亡!

    所以駱致謙當時的神情,才如此焦切,如此像一個將死的人,這也是他令我上當的原因之一!

    我後退了一步,和那土人,又一齊將那塊石板,蓋了上去,同時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瞭如何可以使波金和駱致謙死亡的法子。

    那土人又和我一齊下山去,在下山的途中,我故意伸手拍了拍他腰際的竹筒,可是他卻立即將竹筒移到了另一邊。

    我心中暗忖,這島上的士人,可能生性十分狡儈。

    他們要利用我來對付駱致謙和波金,可是卻不肯給那種白色的汁液給我喝。我當時就十分不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頭,等他回過頭來的時候,我揚了揚手中的槍,又向他的竹筒指了指,然後,我將衝鋒槍拋到了地上!我的意思,是誰都可以明白的,那便是,他如果不肯給“不死藥”,那麼,我將不用這柄槍去和他對付波金和駱致謙。我這樣做,其實是十分卑鄙的,因為對付波金和駱致謙,並不是和我完全無關的事情。但這時候,我認定了對方是十分狡儈的人,所以我也不妨用這些手段,趁此機會去威脅他。

    那土人頓時現出了手足無措的樣子來,現出了為難之極的神情。我則雙手叉着腰,等待着他的表示,同時心中不免在罵他拖延時間。

    他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因為只要他將不死藥給我飲用,我必然不會再要脅他的,可是看他的情形,卻絕沒有這樣的打算。

    我怕他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以又伸手向他腰際的竹筒指了指。

    他苦笑着,也指了指竹筒,作了一個飲用之狀,然後,伸直了手,直着眼,一動也不動。

    這個手勢,我看他做過好多次了,可是一直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我也曾思索過,他這樣做,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可是我卻想不出來,直到這時,我仍然不明白。但是,他這時又擺出了這樣的姿勢來,卻至少使我明白了一點,那就是他不給我喝“不死藥”的原因。

    難道説,喝了不死藥之後,人就會直挺挺地死去麼?他想用這種謊言來欺騙我,那實在非常幼稚,也只有使得我的怒火更熾。

    我堅決地伸手,向他腰際的竹筒指了一指,他這時,卻急得團團亂轉了起來,從他棕黑色的臉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來。

    我心中在想,我快要成功了!

    但同時,我卻實在不明白這傢伙何以那麼緊張,因為在這個島上,這種白色的汁液,是取之不盡,飲之不竭的天然所產生的東西,它絕不珍貴,就像是環繞着這個海島的海水一樣!

    他為什麼那樣小器,堅持不肯給我飲用?而且,顯然是由於他的通知,這島上的土人,沒有一個肯給我飲用這“不死藥”的。

    可以説,這也正是使我憤怒不已的原因之一。

    我仍然站立不動,那土人突然俯下身來,他口中一面説出我絕聽不懂的話,一面又在地上畫着。

    他先畫一個人在仰頭飲東西,手中持着一隻竹筒,接着,那人手中的竹筒不見了,我明白,這裏表示那人不再飲不死藥了。

    然後,他晝了第三個人,那人是躺在地上的。

    這三幅畫,和他幾次所作的手勢,是一樣的音思,也同樣地可惡,他是企圖使我相信,飲用不死藥,是會使我死亡的!

    我瞪着他,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商量的餘地。

    他急了起來,指着他所畫的三個人,又指了指他自己,而他也直挺挺地躺了下去,然後,雙眼發直,慢慢地坐了起來。當他坐了起來之後,他的雙眼仍然發直,身子也像僵了一樣。

    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間,我陡地想起了我曾經見過的一些事情來。

    我突然想起的,是我第一次潛進波金的住宅,闖進了一間房間時的情形。在那使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土人的意思,並不是説飲用這“不死藥”,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他是説,如果飲用了不死藥之後,又停止不飲,那便會造成這樣的惡果!

    因為當中有了這樣一個轉折,他要表達,當然困難得多,所以我不容易明白。

    我現在明白了,長期飲用不死藥,當然可以使人達到永生之路,但是如果一旦停止,還不知停止多少時間,那麼,人便會變成白痴,人還是活的,可是腦組織一定被破壞無遺!

    這種情形,我已經見過了,波金住所房間中的那一批土人,當然是因為得不到不死藥的供應,而變得如同死人一樣。

    同時,我也知道了波金和駱致謙害怕我的真正原因。

    因為他們計劃出售的“不死藥”,你必須不停地服食它們,如果一旦停止,那麼,人就會變成白痴了!

    那土人之所以無論如何不肯給我喝一點不死藥,當然也是這個原因。

    因為我除非永遠在這個島上居住下去,否則,絕不可能永無間斷地得到“不死藥”。

    在一間極大的房間之中,我曾看到很多士人。

    我曾在波金住宅內所見到的那些土人,和“漢同架”島上的士人顯然是同種,

    他們一定來自這個島上,那些土人,幾乎沒有一個像是生人,他們在長時間內,都維持同樣的姿勢不變,十足是白痴。

    而如今,僵直地坐在地上的那土人,看來和波金住宅中的那些土人,就十分相似。

    當我一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覺得有重新考慮那土人表達的意思的必要了。

    我又仔細地看他畫的那三幅圖,第一幅,一個人在喝不死藥,第二幅,只是一個人,第三幅,那人躺在地上不動了,而他為了強調這一點,他自己現身説法,也躺在地上不動。

    這當然是他要強調説明的一點,他是什麼意思,他想説明什麼!

    突然之間,我明白了!

    那是真正突如其來的,一秒鐘之前,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心中充滿了疑問,但是在一秒鐘之後,像是有一種巨大之極的力量,突然將所有一切迷霧,一齊撥開。

    如果永遠在這個島上生活的話,對我這個來自文明社會的人言,那是不可想像的,在那樣的情形下,即使得到了永生,又有什麼意思?

    而且,我更進一步地想到,不喝不死藥的間歇時間,一定相當短,説不定只有幾十小時。駱致謙固然對我講過,他是離開這個島後,曾有幾年時間,找不到這個島,但是他的話,定然是不可靠的。這正像他們擁有潛艇可以來這個島上,而他未曾向我提起過一樣。

    而且,在駱致謙被認為遭到了謀殺之後,在他的“遺物”之中,有一隻十分大的竹筒,當然,沒有人知道這個竹筒的用途,那是用來裝“不死藥”的。

    這可以證明,他一直未曾停止過飲用“不死藥”。

    就算他不怕電椅,他也有理由要逃出去,因為,他帶在身邊的不死藥,快要吃完了!

    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我想通了這許多問題,我心中的高興,實是難以形容的。

    我連忙將我的朋友從地上拉了起來,向他行着島上土人所行的禮節。

    而他自然也知道我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他咧着大嘴笑着。

    這時候,我的心中十分慚愧,因為我一直將對方當作是小器、狡儈的人,而未曾想到他是如此善良,處處在為我打算。

    我拾起了槍,跟着他一起下了山,回到了他們的村落之中。許多土人仍在曠地上等着,我的朋友走到眾人中間,大聲講起話來。

    直到此際,我才看出,我的朋友,原來是這個島上的統治者,他是士人的領袖!

    他發表了大約為時二十分鐘的“演説”,我全然不知他在講些什麼,只看到他在講話的時候,曾不斷地伸手指向我站的地方。

    而當他講完了話之後,所有的士人,忽然一齊轉過身,向我膜拜了起來。

    這種突如其來的榮幸,倒使我手足無措起來,使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就在這時候,在海灘的那一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擎天動地的槍聲。

    那七八下槍聲,由於島上全是岩石的緣故,是以引起了連續不斷的回聲,聽來之旁,指着竹子,要我跳進去。

    那段“竹子”,足有一抱粗腰,我人是可以躲在裏面的,我也想到,那七八下槍響,一定是波金或駱致謙發出來的,他們已經來了!

    他們自然是想不到我也會在島上的,我躲起來,要對付他們,當然是容易得多了。

    我爬進了那株“竹子”,站着不動。

    土人仍然坐着,鼓聲也持續着,而有不少士人,將一大筒一大筒封住了的竹筒,搬了出來。這些竹筒中,當然是載滿了不死藥的。

    半小時之後,我又聽到了一排槍聲,這一次,槍聲來得極近了。

    我小心地探頭出來,看到了駱致謙和波金兩人。

    別看波金是個大胖子,他的行動,卻也相當俐落,兩人的手中,都持着槍,但是,當土人開始向他們膜拜的時候,他們得意地笑着,放下了槍。

    衝鋒槍變成了掛在他們的身上了。

    我的朋友這時也躲了起來,另外有兩個土人迎了上來,駱致謙居然可以用土語和這兩個土人交談,那兩個士人十分恭敬地聽着。

    我在這時,心中覺得十分為難。

    如果我暴起發難,當然槍聲一響,子彈便可以在他們的心臟之中穿過,但是,我卻不想這樣做,至少,我要活捉駱致謙!

    因為,如果我將駱致謙也殺了的話,我將永遠無法回去了,我有什麼辦法證明我是無辜的呢?我唯一證實自己清白的方法,便是將他押回去。所以,我必須要指嚇他,使他故下武器,可是這又是十分困難的。雖然我躲在竹子中,他絕不知道我在,但是別忘記,我必須射中他的心臟,才能使他死亡!

    而駱致謙對我是了無顧忌的,我一出聲,他疾轉過身來,那麼我就凶多吉少——

    因為他對我絕無顧忌,而且,我也不是隻有心臟部位才是致命點,他射中我任何部份,都可以致我於死命,但是我卻必須直接射中他的心臟部份。

    如果,只有駱致謙一個人的話,那麼我或許還容易設法,但他卻是和波金一齊來,我實是沒有辦法同時以槍口指住兩個人的心臟部份的!

    所以,我只是藏匿着,在未曾想到了妥善的辦法之前,不能貿然行動。

    駱致謙在不斷地喝叫着,他的神態,像是他毫無疑問地是這個島上的統治者一樣。

    在土人的神情上,可以明顯地看出他們人人都敢怒而不敢言。

    我看了這種情形,心中也不禁暗暗嘆息。

    因為,駱致謙本來是絕無可能,也不應該在這島上佔統治地位的,土人全是服食過“不死藥”的,他們也只有心臟部位中槍,才能死亡。那也就是説,他們如果起而反抗的話,至多隻要犧牲一兩個人,便可以將駱致謙完全制服的了。

    但是我相信我的朋友帶我去看的那個死人,一定是駱致謙在全島士人之前,下手將之殺死的。這個島上的土人,是從來沒有“死亡”這個概念的,他們在突然之間,見到一個人忽然不動了,不講話了,僵硬了,他們心中的恐懼,實在難以形容。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們除了害怕之外,不及去想其它的事,當然,他們更不會想到,反抗駱致謙是十分容易的事!

    我的心中暗歎了一口氣,駱致謙只不過射死了一個人,便令得島上的人,全都懾伏在他的淫威之下,他可以説是一個聰明人!

    由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的心中,又為之陡地一動:駱致謙能夠用殺一個人的辦法,使得全島的士人,都屈服在他的勢力之下,那麼,我是不是可以如法泡製,也殺一個人,而令他屈服呢?

    我當然不會去槍殺土人的,但是我卻可以殺死一個該死的人。

    這個人,當然就是波金!

    我手中的槍,慢慢地提了起來。這時,波金正在駱致謙的身旁,背對着我,離我大約有二十步,我要一槍射中他的心臟部位,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是當我瞄準了之後,我卻暫時還不動手,我必須考慮到射死波金之後,駱致謙的反應如何!

    駱致謙當然是立時提槍,轉身,向發出槍聲之處,也就是向我藏身之處發射,我應該怎樣呢?

    我想了並沒有多久,便已想通了。

    而且,我也覺得,這時候,我非動手不可了,因為有好幾個土人,已經急不及待地向我的藏身之處望來,他們的這種動作,是必然會引起駱致謙的注意的,而如果駱致謙先發現了我,那就糟糕了。

    我將槍口對準了波金的後心,在人的背後放冷槍,這實在是一件十分卑鄙的事情,我的心中只好這樣想,波金和駱致謙兩人,本是十分卑鄙的傢伙,我用卑鄙的手法對付他們,似乎也不算太過份。

    我只有這樣想,我才有勇氣扳動了搶機。

    “砰”地一聲槍響,令得所有的人,都受了震動。所有的士人,都跳了起來,波金比駱致謙更快轉過身夾。在他的心臟部位,出現了一個深洞,但是卻不見有血從傷口處流出來。

    他的臉上現出了一種奇怪之極,不像哭,也不像笑的奇怪神情,他張大了口,身子像是電影的慢鏡頭也似,慢慢地向下,倒了下去。

    他的身子還未曾倒向地上,駱致謙也已疾轉過身來了,他的動作,一如我所料,他陡地提起了搶,準備向我的藏身處掃射。

    可是,他才一將槍提了起來,我第二發子彈,也已射了出來。

    又是“砰”地一聲,我的子彈,射中了他手中的槍,駱致謙雙手一震,他手中的槍落在地上,而且已經損壞,不能再用了!

    駱致謙應變十分快,他立即向後退出了一步,想去拾波金的槍。可是這時,我伸手一按,已然從藏身之處一躍而出。

    我一躍出來,駱致謙的面色,便變得比死人還難看,他一定以為我已經死在帝汶島上了,我的突然出現,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我的槍口直指着他的心口,再加上波金已然死在我的槍下,駱致謙是聰明人,實在不必我再開口講些什麼,他已知道,我明白令他致死的秘密了,所以他立時站定了不動,舉起了雙手來。

    我直到這時,自第一次被他受騙以來,在心中鬱結着的憤怒,才得到宣泄。

    我連聲冷笑起來,我的冷笑聲,在駱致謙看來,一定是十分殘酷的了,因為他的身子發起抖來,我冷冷地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説?”

    他顫聲道:“你不是要殺我吧,你,你不是想我死在這島上吧!”

    我本來是無意殺他的,但是他既然這樣想法,那就讓他去多害怕一陣也好,所以我並不出聲。

    他繼續哀求着:“波金死了,這不死藥的秘密,你和我,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我們是可以利用它來發大財的。我們可以合作!”

    我笑了起來:“駱先生,我看你的腦子不怎麼清醒了,如果要發大財的話,我一個人發,不要比與你合作更好麼?”

    駱致謙完全絕望了,他面上的肌肉開始跳動,我看出他像是準備反抗,我必須先制服他再説。

    我正在考慮,我該如何向土人通信息,要土人去制服他之際,我的朋友出現了,緊接着,一大羣土人一湧而上,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駱致謙的身體都被一種十分堅韌野藤緊緊地捆綁了起來。

    我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搶,向他走了過去,駱致謙在大叫:“你不能將我留在這裏,你不能讓這些土人來處罰我,你必須將我帶走!”

    我點了點頭:“的確,我會將你帶走的,我會將你帶回死囚室去。”

    駱致謙竟連連點頭:“好!好!可是,你得不斷供應不死藥給我!”

    我笑了起來,如今,我已徹底制服了一個狡猾之極的敵人,我心中的暢快,是難以形容的。

    我冷笑道:“當然會,在將你交回死囚室之前,我不想使你變成活死人也似的白痴!”

    駱致謙像捱了一棍也似地,不再出聲了。

    我又道:“但是,當你再被囚在死囚室中之後,我想,你的大嫂,只怕不會再有不死藥送來給你了,你在死前,先喪失了知覺,這不是很好的事情麼?活着知道自己何時要死去,這滋味總不怎麼好的。”駱致謙有氣致力地道:“你,原來什麼都知道了!”我哈哈大笑了起來道:“當然什麼都知道了,來,我們該走了!”我轉過身,來到了“我的朋友”面前,向他指手劃腳,表達我的意見,我要他派獨木舟,送我和駱致謙兩人離開這個島。

    他聽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後,卻只是斜睨駱致謙,並不回答我。

    駱致謙在他的凝視之下,急得怪叫了起來:“衞斯理,你……不能答應他將我留在這裏。”

    我故意道:“將你留在這裏?那也沒有什麼不好啊,你可以不斷獲得不死藥,你可以長生不死,我相信他們本是不死之人,當然不會有死刑的。”

    駱致謙喘着氣:“不,不,我寧願跟你走,跟你回到文明世界去。”

    我冷冷地道:“這裏本來就很文明,很寧靜,我想,就是從你來了以後,才開始亂起來的,他們要怎樣懲罰你,我當然不會阻止他們的,等他們懲罰了你之後,我再帶你回去好了。”

    駱致謙道:“別再拿我消遣了,我已寧願回去接受死刑了,你還捉弄我作甚。”

    我實是想不到為什麼害怕,因為他曾告訴過我,他是連痛的感覺都沒有的,那麼,他怕什麼呢?這裏的士人,會用什麼刑罰來對付他呢?我向他走了過去,向他提出了這個問題。

    他額上的汗珠,一滴滴地向下落來:“你別問,你再別問了。”

    我厲聲道:“不,我非但要問這個問題,而且還要問別的很多問題,除非你能夠一一回答我,要不然,我就先讓你留在這裏。”

    駱致謙立即屈服了,他一面喘氣,一面道:“在……這個島上,有一個山洞,山洞的裏面,有一個水潭,水潭中生着一種十分兇惡的小魚,是食人魚的一種,他們會將我的雙腿浸在水潭中!”

    我冷笑道:“那怕什麼,你根本連痛的感覺也沒有,而且,你的肌肉生長能力也十分快疾的。”

    駱致謙苦笑道:“不錯,我不怕痛,但是眼看着自己的腳一次又一次地變成了森森的白骨……不,你千萬別將我留在這裏!”

    我聽了之後,身子也不禁一震,打了一個寒顫!

    這種處罰,只是見於神話之中的,卻不料真的有這樣的事情,這的確是受不了的!

    我轉向我的朋友,再一次提出了要他立即派獨木舟送我和駱致謙離開這裏。那士人這次點了點頭,但是他卻走了過去,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吐在駱致謙的臉上,這才揮手高叫。可能由於我堅持要將駱致謙帶走,他對我也生氣了,並不睬我。

    但是那“統治老”的土人對我的生氣,並沒有維持了多久,便又開始向我比手勢了。

    有兩個士人,抬着駱致謙,我則和我的朋友一齊,向海灘走去。來到了海灘之後,已有一排獨木舟在,我的朋友親自上了一艘相當大的獨木舟,在那獨木舟的兩旁,有鳥翼也似的支架。

    有着這種支架的獨木舟,不會在波濤中翻倒。但是我想起我夾的時候所經過的巨浪,我的心中,仍不免駭然。

    我在臨登上獨木舟之前,仍未曾忘記向我的朋友要了一個竹筒“不死藥”。

    那一竹筒“不死藥”,和駱致謙一樣,被綁在獨木舟之上,我當然不是要用這一筒不死藥來牟利,而是我要使駱致謙保持清醒,假使他變了白痴,那無疑是我在自己找自己的麻煩。

    我已經完全替以後的行動作好了計劃,離開了這個島之後,我估計在海上飄流的時間不會太長,而我一獲救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設法通知在黃老先生家中避難的白素,告訴她,我要回來了,一切都可以恢復以前一樣!

    一個人,一直在過着那樣的日子,並不會覺得特別舒服的,但一旦失而復得,那就會覺得這種日子,格外可貴,格外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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