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踏出房門,一道人影不知打何處突然冒了出來,自身後緊緊圈住佟夫人的小蠻腰。
「心肝,-可想死我了!為什麼這麼多天都不來找我?」粗嘎的男子嗓音隨之響起,一張厚唇貪婪地襲擊著佟夫人的香頸,顯然沒瞧見她身後還跟著個人。
男子背對著馮雲衣,身形粗壯結實,從他的衣著看來,該是府裡的長工之類。
眼見這一幕,馮雲衣心裡一點訝異也無。見面兩次,佟夫人是怎樣的女人他已非常瞭然。看來,這佟夫人比起佟老爺是旗鼓相當,絲毫不遜色!
倒是佟夫人,沒想到會突然發生這種狀況,豔麗的臉龐很是氣惱,心也跟著有些慌了。瞧了一眼馮雲衣,她一邊掙扎著、一邊裝腔斥道:「什麼人!好大的膽子,還不趕快放開我!」
男子低低笑了,笑聲有些淫亂。「老子是誰,-還聽不出來嗎?」
「你……你胡說什麼,我聽不懂!」這急色鬼,真真要氣死人了!
「別裝了!這裡又沒其它人,老爺子出門喝花酒,少不得在外頭流連一宿,我陷-寂寞,趕緊放下工作來陪-,咱們今兒個盡情地大戰三百回合,別隻有老爺子一個人在外邊快活!」
男子的話讓她心裡又急又火!被他這麼一鬧,她非但在馮雲衣面前顏面無存,還得想辦法堵住他的嘴巴,更教人懊惱的是,要讓他成為她的入幕之賓恐怕是無法如願了。
「我叫你放開我,你聽到了沒?!」氣急敗壞地又低斥了聲,無奈男子一雙肥手抱得死緊,還嘖嘖有聲地親吻起來,動作極為淫蕩煽情。
眼見眼前的春宮戲大有愈演愈烈之勢,馮雲衣不得不出聲了。「嗯哼……佟夫人,既然-還有事要忙,馮某先行告退了。」
他一出聲,原本色急的男子登時愣住,而後猛地轉過身與他對視,瞧他不是府裡的人,略顯慌張的臉色瞬即轉為猙獰。「你是誰?在這裡幹什麼?!」
乍見男子的面貌,馮雲衣心神陡地一震!男子一臉橫肉,看來約莫四十多歲,細小的雙眼如蛇鼠般猥瑣陰險,最教人驚心的是,右臉上有一條醜陋的短疤,襯得他的容貌更顯兇惡狠戾……
是他!這張臉,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儘管歲月在那張臉上留下了一些痕跡,但他仍是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沒想到他竟然躲在這裡!
十多年了,夜夜侵擾他的惡夢從不曾間斷,而罪魁禍首就在他眼前……
不自覺地握緊雙拳,他微微-起眼,冷笑道:「原來你躲在這兒啊……」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男子惡狠地擰起兩道粗眉。「格老子的!你這酸書生胡扯什麼!老子幹嘛躲起來?!」確定他不是佟府的人,男子一點顧忌也無。
「哼,這就要問你自己了。」馮雲衣揚唇冷吟,一張俊臉變得陰沉晦暗莫測。;這些年,你可睡得好?手上沾滿鮮血的人,夜裡怕是不得安眠吧?」
男子聞言一愣,隨即推開懷裡的佟夫人,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惡狠狠地道:「你這小子再胡說八道的話,信不信老子一拳斃了你!」
佟夫人見狀,忙趨上前來,罵道:「你幹什麼?!還不趕快放開人!馮公子是佟府的貴客,他要有了損傷,你我都擔待不起!」
男子哼了一聲,而後悻悻地鬆開手,一雙三角眼仍是惡狠狠地瞪視著馮雲衣。
面對兇狠的注視,馮雲衣不再像多年前那一夜,嚇得心驚膽顫。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弱小無助的七歲孩童,此刻盈滿他心頭的,是滿滿的恨意與復仇之念。
然而,他只是輕鬆如常地拉整了一下衣襟,淡淡地勾唇一笑,道:
「仁兄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你從前是個屠夫,死在你手上的豬鴨牛羊沒有成幹也有上百,我這麼說哪裡錯了?瞧你緊張得好象我說你殺了人似。」
說罷,轉而向佟夫人道:「夫人,馮某真的該告辭了,我的夥計還在前頭等著呢。」欠身微一施禮後,轉身就要離開。
「馮公子!」佟夫人神色慌忙地喚住他,欲言又止地:「今天的事……你……」
馮雲衣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她想說什麼。「佟夫人儘管放心,馮某什麼都沒看到。」說完,即邁步向前,不再停留。
身後,男子望著他的背影,臉色一陣青白交錯。這小子到底是誰?竟然知道他以前是個屠夫!自從那件事情後,他便改名換姓輾轉躲至佟府做事,沒有人知曉他過去的事情,他更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為什麼剛才那酸書生會這麼清楚?
稍稍放下心的佟夫人收回視線,瞧見男子臉色不大對勁,不由得扭眉問道:「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你認識剛剛那位馮公子嗎?」
「馮公子?」男子瞬即收回視線,轉而瞧向她。「剛才那小子姓馮?」
佟夫人點點頭,走回房內,男子隨後跟進,關上房門。
「他是馮家莊的少爺,剛買下老爺子閒置多年的舊宅,和老爺子也有些生意上的往來。」
姓馮?這麼湊巧?!難不成他是……
哼!如果真是他的話……狹小的眼瞳瞬間閃過一抹殺機。
「喂,你在想什麼?」佟夫人伸手拍了他一記。「我瞧那馮公子話中有話似的……他說你從前是個屠夫,是不是真的啊?」
男子回過神,露出一臉淫笑,摟住她道:「老子從前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讓-快活。」說著,開始上下其手,惹得她嬌吟連連。
「你……你還說呢!」氣惱地瞪了他一眼,微喘著氣咒罵道:「你這該死的混帳,剛剛差點嚇死我了!幸好是被個外人瞧見,換成是府裡的人,你我都別想過安穩的太平日子了!」
「放心吧,憑-的本事,就算被府裡的人瞧見了,又能奈-何?」男子粗嘎地笑道。「想當初老爺子的元配夫人是怎麼栽在-手裡的,能從一名娼妓變成尊貴的佟家主母,-哪裡是省油的燈了?」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最痛恨被提及過往的佟夫人,瞬間變了臉色,憤憤扭身離開男子的懷抱。「別忘了當初那件事你也有份!」
「別生氣、別生氣,我是在讚美-呢!」肥手一撈,又將佟夫人給拉回懷裡來。「-不愛我提那件事,以後我不說就是了。不過,-可別忘了咱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將來我若出了什麼事,-可得幫著我點。」
聞言,佟夫人眉心微蹙,靜默了會後,挑眉道:「你會有什麼事?都在佟府裡安穩地過了十多年了,我幫得你還不夠!」
「嘿嘿,這十多年來-也得了不少『好處』啊!」露出淫邪的笑,一隻手跟著摸上飽滿的胸前。
不知怎地,他的話突然讓她生起一股厭惡的感覺。和馮雲衣一比較,眼前的男人不過是個粗俗的鄙夫,還極有可能是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屠夫。可馮雲衣就不同了,她這輩子從沒見過如他這般溫雅俊秀的翩翩美男子,若能得到他的話,可說是此生無憾了。
只可惜……唉!經過死色鬼這麼一鬧,她怕是沒有機會再接近他了。
想到一番盤算全被打亂,她不由得又氣惱了起來,享樂的興致全沒了。伸手拍開男子作怪的手,掙開他的懷抱,冷淡地道:「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感覺出她態度的轉變,男子微-起眼。「-該不會是看上了姓馮的小子吧?」
「你、你胡扯些什麼!」愕愣了下,她隨即開口斥道。「咱們的事被他撞見了,我得擔心他會不會去向老爺告狀,你還有心思說些有的沒的!」
「怕什麼!」男子邪惡地笑著。「-若真這麼擔心的話,我可以替-解決那姓馮的臭小子!」
「解決?什麼意思?」她猛地回頭瞪視他。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方才馮雲衣那些話語的影響,她突然覺得他的表情既陰森又可怕,他該不會是想……
「這-就不必知道了,現在先陪老子樂一樂吧!」男子邪惡地挑動粗眉,隨後迅速將她一把抱起,走進內廳廂房裡。
一路沉著臉回到府邸,馮雲衣一進門便將自己關在房裡。
激動憤恨的情緒尚未平息,他滿腦子都是那惡人的身影。十多年了,衙門早已放棄尋緝,沒想到,原來他藏躲在蘇州城裡,還聰明地選了佟府作為棲身之所,也難怪官爺們始終找他不著。
如今知道惡人落腳之處,他恨不得立即親手刀之,以慰雙親之靈。然而,他心裡也很清楚,佟府非是他可以任意而為之地,要想報仇,得另尋他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始終靜默地陪在一旁的莫桑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是掌燈時分,他仍是冷沉著一張臉,動也不動地,她不由得有些擔心。
就在這時候,房門外傳來幾聲輕敲。「少爺,晚膳時間到了,大小姐在前頭等著你一起用飯呢!」阿福在門外喊著。
馮雲衣只是微皺了下眉,頭也沒抬地道:「我不餓,叫大小姐不用等我了。」
「啊引少爺,你不吃飯怎麼行,我--」
「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別再來吵我!」一聲冷喝嚇得門外的阿福趕緊閉上嘴巴,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
房裡隨即又恢復一片安靜,片刻後,莫桑織終於忍不住開口。「馮公子……」
馮雲衣聞聲立刻抬起頭,臉色陰沉森冷,眼底盡是陰霾。「有什麼事嗎?」聲音有如嚴冬冰雪。
「我……」沒見過他這等模樣,她一時有些愣愕。「我……嗯,馮公子,我只是想問你……是否認識劉三?」她清楚記得在佟府裡見了劉三後,他倏然大變的眼神與表情。
「劉三?」他微挑起一眉。
「就是方才你在佟府裡撞見……呃,和佟夫人在一起的那名長工。」那一幕至今仍讓她感到震訝,她萬萬沒想到已成為佟家主母的「她」,會和府裡的長工發生不清不白的關係。
原來那惡人還改名換姓了!冷笑了聲,回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可不叫做劉三。」
「你……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黑瞳瞬間掠過一抹寒光,他緊抿著唇,卻是不語。
「他……便是你惡夢的來源,是不是?」無視他嚇人的臉色,她大著膽問道。
微-起眼,注視了她好半晌,他只輕輕哼了一聲,仍是不言不語。
已習慣他陰晴不定的脾性,她並不覺得生氣,只是擔心。「那個劉三……是個可怕的人,不管你有什麼打算,千萬要多加小心!」她感覺得出來他與劉三的對話很不尋常,那劉三的反應也有些怪異,一股不安的感覺自回來的路上便一直在她心頭盤旋著。
「-是在擔心我?」他終於開口了,眼裡有一絲嘲諷。「還是多想想-自個兒的事吧,我不知道-可以跟著我多久,不過,-總不能一直跟著我吧。我要睡了,別來吵我!」
說完,徑自掌著燈走向屏風後。
「啊?!」莫桑織微愣了愣,她記得他一向不到三更不上床,怎麼今天這麼早就要睡了?她還有話要跟他說呢。
忙跟進內室,見他已脫下外袍躺上床,雙眼也已閉上,原本想說的話不覺又吞了回去。
唉!輕嘆了一口氣,她倚著床邊悄悄坐下。他說得一點也沒錯,她不可能一直跟著他,事實上,她的時間所剩不多了,如果再不回到那個身體裡去,非但會害了一名無辜的少女,就連自己,只怕也將成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明明知道她該憂心的是自己的事,可不知怎地,她就是無法不去擔心他。真是古怪哪!原以為自己對男人是不可能再心存一點好感的,也很清楚他是一個性情彆扭又難以相處的人,但她對他卻無一絲一毫的討厭之情,原來,她的心並非如她所相i的死透了……
「唉……」幽幽地又嘆了一口氣,她仍繼續坐在床邊不打算離開,只因為心裡擔憂他每晚必受惡夢的襲擾,尤其今晚,她隱約有個預感,那惡夢將比尋常尤甚。
夜深沉,月暗星稀,夜露冷凝。
急促的喘息伴隨著慌亂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更顯清晰。
小男孩不要命地跑著真/心裡的恐懼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幾欲將他吞噬。
他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身後的追趕讓他無暇悲痛,與生俱來的本能告訴他,他必須繼續往前跑,努力地逃逃逃,逃出惡鬼般的追殺。
掩身在比他身子更高的草叢裡,他不斷奔跑著,任草葉割傷了他的臉頰,他渾然忘了疼痛的感覺,直至一串粗嘎的低吼傳來,他彷佛才恢復了知覺似,全身緊繃刺痛。
「臭小子!我看你要逃到哪裡去!聰明的話,乖乖出來讓老子一刀斃了你,老子會給你個痛快!」粗厲兇殘的嗓音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他的心臟彷佛要跳出胸口了,砰砰砰地幾乎要震聾他的耳朵。儘管快要喘不過氣,但他一點也不敢放慢腳步,反而更加賣力地往前跑,直到一腳踩了個空--
嚇!
馮雲衣一臉冷汗涔涔地自床上驚醒過來,混沌的神智如瞬間散去的濃霧般清晰起來,映進眼簾的是一片黑暗,燭火是何時滅了的?
抬眼往窗外一看,今晚月色全無,暗咬了下牙,他正要摸索起床,卻聽到一串輕微的細響,忽地,室內亮起淡淡的光影。
「你又作惡夢了。」輕柔的女聲響起,幽幽的語氣裡有著一絲憐惜,好似嘆息。將點燃的燭火安上燭臺,莫桑織轉身細瞧著他,澄澈的眸心裡清楚地寫著擔憂。「現在才剛過三更……你還好吧?」
他微訝,緩緩起身。「-在這裡多久了?」
暈黃的光線下,麗顏淡柔一笑。「我一直都在這兒,沒離開過。」
他隨即挑高一道眉。「-一整晚都待在這兒?嗤!我什麼時候請-當門神了!」歷經惡夢後的他如往常般,總是情緒不佳,說話習慣帶著刺。
「我……我是想,那個劉三……肯定讓你又作惡夢……」她難得結結巴巴地。「我怕你……怕你……」接下來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微蹙起眉,他抬眼看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錯了眼,映著燭光,他彷佛看見她白皙的瞼頰上微微泛紅。
「-在擔心我?」他低沉地道,譏誚的表情褪去了些,黑稜的眸深幽得讓人看不清楚蘊藏其中的情緒。
莫桑織紅了紅臉。「我……我只是想,你醒來時,身邊有人陪著你……比較妥當。」好奇怪呀,她只是一片好心,怎麼自己卻覺得怪不自在的。
凝注了她好片刻,他輕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低低地道:「我跟-提的那件事,-考慮得如何?」
啊?!他突然轉變話題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一臉迷惑地看著他,傻傻地問:「哪、哪件事?」
「-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作了什麼樣的惡夢嗎?」他的眼神微微一黯。「先說說-自己的故事吧。」
她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沉默了片刻後,神色黯淡地道:
「其實……我的故事很尋常。你猜得一點也沒錯,我生前確實是佟萬生的妻子……我和他是媒妁之言,一開始,夫妻尚稱恩愛,誰知不過一年,他便迷戀上青樓名妓豔容姑娘,還替她贖了身,迎她進門為妾,今日你所看到的佟夫人便是她。」
原來如此啊!難怪他總覺得佟夫人一身冶蕩氣息,沒想到竟真是出自青樓。
微微蹙眉,他開口問道:「現今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納妓為妾的事更是時有所聞,可為何她能鳩佔鵲巢,而-卻落得含冤自縊的下場?」縱使美色再如何惑人,一般人也不可能將之扶為正室,這道理佟萬生不會不明白。
莫桑織露出一抹苦笑。「進門後,她很得夫君寵愛,並不怎麼把我這個元配夫人放在眼裡;而我,也因為死了心,和夫君的關係愈形冷淡……豈料,一日醒來,卻被誣陷與下人有染,那劉三正是當時誣指作證的人,我百口莫辯,她卻在一旁揚風點火,夫君信她不信我,隔日……便給了我一紙休書……」
「還記得你問過我因何故被休離的嗎?」她抬眼看著他,神情有一絲悲傷自慚。「不貞不潔……揹負七出裡淫佚之惡名,我無處可去,孃家是回不得了,我怎忍心讓爹孃蒙受這樣的屈辱?」
「所以-便投繯自縊?」他接續她的話道。「-以為死了便一了百了?」
她慚愧地搖了搖頭。「我的死只是惹來更多非議,還連累了我的雙親,令他們抬不起頭來,落得抑鬱而終……」
「這才是-冤魂不散的原因吧?」他揚眉道,雙眸彷佛能看穿人似地直透她內心。「其實-並不是一個報復心重的女人,若不是為了-的爹孃,-不會這麼多年還在這宅子裡徘徊不去?」這女人就如他當初一眼斷定的,不是狠角色的料;作為一個含冤而死的女鬼,她實在太不稱職了。
聞言,她驚訝地望著他。「你、你怎麼會……會……」她想說的是,他是怎麼看出來的?可因為太驚訝了,一時無法把話說完整。
沒理會她訝然的表情,他繼續說道:「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想洗刷辱名怕是不可能了。」
他的話讓她眸光一黯,嘆息道:「你說得沒錯,要想洗刷我的冤辱是不可能了……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如果我是-的話,就直接採取報仇的行動。」他給了一個答案。
「報、報仇?!」她驀地睜大眼睛,這兩個字聽來有些嚇人哪!
「怎麼,-以為是要去殺人嗎?」看她的表情,他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不過是替-出一口怨氣罷了。」瞧她的樣子,哪像個女鬼!
「你……你要替我出怨氣?」莫桑織傻愣住了,他怎麼突然轉了性?
「怎麼?-不相信?」
她迷惑地搖了搖頭。「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討厭她?打一開始,他確實看她不順眼。她時而端莊有禮,時而輕浮撒潑,攪得他心煩意亂的,可現在……
「-不必管那麼多!總之,一句話,要或不要?」語氣微惱地。
她遲疑了一會兒後,小聲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你做?」她實在不相信他會無條件幫她,卻遭來他一記狠瞪。
「-真有本事惹我發火!」他-起眼,不悅道。頭一回無條件管閒事卻遭人質疑,這可惡的女鬼簡直太不知好歹了!既然如此,如果他不索求些報酬,還真是虧待自己呢。
二話不說地,他趴躺在床上,朝她招了招手。
莫桑織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忙趨前為他按摩。唉!她就說嘛,他怎麼可能無條件幫她。不過,話說回來,她其實一點也不介意,只要能讓他免於惡夢的侵擾,她很樂意天天這麼做。
邊按摩著,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我的故事已經說完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惡夢呢。」
他沒好氣地回她一句:「我現在沒有心情說了!」遲鈍又不知好歹的笨女鬼,他現在還一肚子火呢!
啊?!莫桑織呆愣了瞬。聽他的口氣好象很不高興,她又哪裡惹惱他了?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腦子裡忽地竄過一個想法,他這人這麼喜怒無常、難以伺候,將來哪家姑娘嫁給了他,恐怕要吃足苦頭呢。
慘了!少爺果真是中邪了……不不不,應該說是被鬼纏身了!
窗外,刻意等了大半夜的阿福,正一臉驚駭地拿眼對著窗紙上的一個洞口窺視著。
今兒個一入夜,等所有人都睡了,他便起身來到主子房外守著,為的就是想要印證白天裡那名家丁所說的話。
剛開始,一切都很正常,守到半夜,他忍不住昏昏欲睡了起來,忽然問,一聲濃重的驚喘響起,把他的瞌睡蟲全趕跑了,他整個人警醒過來,伸手朝窗紙戳了一個洞,適巧看見燭火自己莫名地亮了起來。
他心下一驚,又將洞口戳大了些,聽到自家少爺問道:「你在這裡多久了?」他心裡嚇了一跳,以為少爺發現他了。
可說也奇怪,少爺的目光卻不是望著他的方向,而且,他接下來所說的話愈來愈奇怪,像是有人在他房裡似地;到最後,他已十分確定,少爺並不知道他躲在窗外,當然,更不可能是在跟他說話。
這麼一想,他心裡一陣發毛,忍不住抖了一下。照這情形看來,少爺該是被鬼纏身了沒錯,那……可怎麼辦是好?
思索了片刻後,他心中很快有了答案。為今之計,他一定得把這件事向大小姐和姑爺稟明,然後請西街的王道士進府斬妖伏魔。
主意既定,他豪氣萬千地對著暗沉沉的天空撂話:「哼哼,誰都不許傷了我家少爺一根寒毛,就算是鬼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