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也是黃昏時候。
金陵城頭斜陽落日,餘暉映在城垛上泛著既紅又黃的色彩。
莫愁湖煙波茫茫。
秦淮畫坊的陣陣笙笛,隨著晚風飄來,令人有軟綿綿的感覺。
湖堤上,一輛蓬車,快速的奔過。
拉車的馬,身上發亮,分明是趕路兼程跑出了汗水來。
駕車的,是一個十分骯髒的窮和尚,一手勒著馬韁,一手不停的搖著枝破蒲扇,也似乎十分疲倦。
他正是“活濟公”賈大業。一連七天七夜兼程趕路,這位一殘二瘋二大怪之一的奇人,也不由有些疲倦。
他順著湖堤顛顛簸簸的駕車疾馳,片刻已瞧見了金陵世家門前斗大的氣死風燈籠,急忙收緊韁繩,勒馬停車。
那馬正跑得有勁,突然停住,不由前蹄人立,聿!發出一聲長嘶。
賈大業一面跳下大車,一面道:“畜牲!你是還沒有累是嗎,到了。”
金陵世家在武林中是塊金字招牌,本是無人不知的地方。
賈大業也不生疏,搶上前去,大嚷道:“常老夫人在家嗎?快去稟報,就說她的賈二哥來了,多準備一些好酒。”他這一嚷。常府大門裡湧出四個護院,人人手捧朴刀,分列兩旁。
常玉峰大步跨出,拱手道:“在下常玉峰,請問這位是賈老前輩嗎?”
賈人業咧嘴一樂道:“常玉峰,你是常玉嵐的什麼人?”
常玉峰忙道:“玉嵐是我三弟,他現在人在哪裡?”
賈大業緊接著道:“他現在躺在大車裡。”
“啊!”常玉峰失聲驚呼,雙眼發直,口中說可不出話來。
這時,大門內常老夫人匆匆忙忙的趕出來。
原來賈大業嚷嚷叫叫的喊著要見常老夫人,又口口聲聲自稱賈二哥,早有人傳入內宅,稟報老夫人。
而恰巧老夫人聽到賈大業說:“常玉嵐躺在大車內。”因此,常老夫的人未跨出內檻,戰抖抖的問道:“嵐兒他……他怎麼啦?”
賈大業一見,搶上半步,大嚷道:“趙家大妹子,還認得髒兮兮的賈和尚嗎?”
常老夫人揉揉眼睛,不由色然而喜道:“你呀,你瘋瘋顛顛的,燒成灰我也認識呀。怎麼,這多年你還沒死呀?”
常玉峰見老母與故人相見,喜孜孜的,趨前半步,低聲道:“娘,這位前輩說,二弟現在……”
一言提醒了常老夫人,忙道:“賈瘋子,你說我家嵐兒他……”
賈大業道:“他現在躺在大車裡,快叫人把他抬下來。”
常老夫人臉色大變,失聲道:“嵐兒他怎麼樣了?”
賈大業道:“放心!沒有什麼,只是中了毒。”
常老夫人愛子心切,急忙邁步下了石階,向人車走去,一面道:“中了什麼毒?是誰下的毒?要不要緊?”
這時,常玉嵐忽然掀起車蓬,探出一個頭來,笑嘻嘻的道:“娘,不要緊!孩兒已經好了。”
原來,百花夫人的解藥果然神效,七天七夜賈大業不敢投宿打店,星夜兼程,到了金陵。正好七天七夜。
常老夫人見愛子安然無恙,不由轉悲而喜,嗔聲道:“這孩子,都二十好幾了,還這麼頑皮,下車呀。”
常玉嵐道:“娘,孩兒還帶來了一位朋友。”說著,他與費天行雙雙躍下車來。
費天行先向常老夫人行禮道:“丐幫費天行,見過老夫人。”
常老夫人微微頷首,臉上毫不著色,因為費天行賣身投入司馬山莊充任總管,在武林中人盡皆知。
一般人認為能在司馬山莊擔任總管之職,乃是得來不易,甚且是求之不得的榮譽。但是,常老夫人乃是武林世家,父親是當年譽滿河朔的“一盞孤燈”趙四方。嫁到金陵世家,更是遠超過名門正派的武林門弟。
因此,對於費天行的“叛幫”,不免有不屑之感,所以才不敢顯著近乎,只是淡淡的道:“費幫主,你是忙人,連你令慈大人的事也沒功夫管,大概是既忙司馬山莊的事,又忙丐幫的事,真是大忙人。”
費天行不由臉上發燒,低頭道:“多承老夫人教誨,晚輩罪該萬死!”
常玉嵐怎能看不出母親的意思,更加覺著費天行難堪,急忙上前一步道:“娘,此事說來話長,一路上多承賈老前輩照顧,進大廳再謝過吧。”
賈大業道:“總算想到我瘋老頭子了,七天七夜都啃窩窩頭,該大喝一場了嗎?”
“饞嘴瘋子!”常老夫人笑著道:“少不了讓你黃湯灌飽,我來帶路。”說著,向大門內率先而行。
大廳上早已安排好豐盛的酒宴。
“活濟公”賈大業一蹦一跳像個頑皮的娃娃般,搶著上首座,半蹲半坐的道:“趙家大小姐,常老夫人,論什麼我都不能上座。
可是,我千里迢迢救了你的命根子回來,這論功勞嗎,我可是當仁不讓。來!大家圍著坐,圍著坐。啊呀!好香的酒!”他口中說著,手上也沒閒,一手執壺,一手抓了半隻雞,啃一口雞,喝一口酒。
常老夫人不由盈盈一笑道:“瘋子就是瘋子。”說著回頭對常玉嵐道:“嵐兒,你陪客人喝幾杯,我就不奉陪了。”
常王嵐卻道:“娘,你要到哪兒去?”
常老夫人瞄了費天行-眼,又道:”到後面陪費老太太去。”
費天行聞言,紅著臉,訕訕的道:“老夫人,家母她……”
常老夫人冷冷的道:“本來是在秀嵐上苑享福,前天接她到金陵城來散散心,怕她在郊野荒僻悶著了。”
費天行不由鼻酸,兩行清淚不由淌了下來。他趨前一步,撲地跪倒,匍伏當地,嘶啞聲道:“晚輩不孝,累及家母,多蒙老夫人收留,粉身碎骨難報大恩大德!”
常老夫人一見,連忙道:“這禮我可受不了,費總管,老身我不氣你別的,氣你以身事仇,你替司馬山莊做牛做馬,而司馬山莊卻把你娘囚禁在雨花臺的地牢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糊塗?”
這時,費天行已泣不成聲。
常玉嵐忙解說道:“娘,費天行是真的不知道。還有,他投靠司馬山莊,原也是為了打探母親的下落。”
費大行才忍住悲悽道:“我原疑惑家母是被司馬山莊擄來當成人質,怎奈狡兔三窟,幾年都沒打探出一點蛛絲馬跡。”
常老夫人道:“司馬山莊竟然如此神秘?”
常玉嵐正色道:“不錯,孩兒我親自進入秘道,的確機關重重,
外人固然難窺堂奧,就是他們本莊的人,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常老夫人聞言,緊張的道:“嵐兒,你為何要冒險進入,萬一……”
常玉嵐苦苦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常老夫人道:“你得到了什麼?”
常玉嵐搖頭道:“不但沒得到什麼,而且失去了一個道義之交的好友。”
常玉峰插嘴道:“誰?是紀無情?”
常玉嵐道:“不!是回疆探花沙無赦,他陷在地道之中,生死未卜。”
常老夫人擔心的道:“那你是怎麼出困的?”
常玉嵐指著兀自跪伏在地上的費天行道:“我觸動機關,引發了七彩煙毒。”
常老夫人大聲驚呼通:“啊!”
常玉嵐-見,忙笑著道:“娘,兒現在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你老人家面前嗎?”
“阿彌陀佛!”常老夫人唸了聲佛,才道:“真是菩薩保佑!”
“不是菩薩保佑。”常玉嵐笑著道:“是費天行把我救出來的。”
“哦!”常老夫人臉上有些尷尬,望望地上跪著的費天行,回頭對常玉峰道:“峰兒,還不把客人扶起來。”
常玉峰忙走了過去,拉起費天行。
常玉嵐又向老夫人道:“娘,費老太太現在哪裡?我們母子見面,也該讓他們母子團圓呀。”
“對!”常老夫人帶笑應了一聲,又道:“費老太太這兩天身子骨不太好,這回恐怕已經睡了。這樣,丫頭們,帶費幫主到後面靜室去,也好讓他們母子說幾句貼己的話。”
費天行巴不得立刻見到母親,聞言謝了一聲,隨著丫頭向後宅去了。
這時,首席上的“活濟公”賈大業已喝完了三、四壺玫瑰露,一面啃著半截魚,一面哼哼嘰嘰的道:“無聊!無聊!一個人喝悶酒,簡直是無聊透頂!”
常老夫人見他一臉風塵,滿嘴油汙,不由笑道:“賈瘋子,我看你是真瘋了。”
賈大業一仰脖子,幹了面前的酒,正色道:“好了!酒醉菜飽,該說出正經的了。”
常老夫人道:“你有正經的?恐怕這一輩子你不會有正經話吧。”
賈大業十分認真的道:“真個的,我聽說幾件事,不知真假,既然來到餘陵,不能不問個明白。”
常老夫人見他一本正經,不像他一貫玩世不恭的神情,才道:“哪幾件事情?”
賈大業凝神道:“聽說你們常老爺子半年前突然失蹤,不知此事當真嗎?今天又沒見到他,這件事……”他說著,一雙眼不停的翻動,掃視著常老夫人與常氏兄弟。
常老夫人不由眼角眨了幾眨,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常玉峰恭身起立道:“前輩,家母為了此事,寢食難安,幾至終日以淚洗面。”
常玉嵐悲慼的道:“只因晚輩不肖,在外與八大門派中的武當門起了誤會,家嚴外出查訪,誰料一去就渺如黃鶴石沉大海。”
“這……”賈大業又向常玉嵐問道:“聽說少俠你有意開山立萬,另成一支,並且與桃花林互相聲援,頒發桃花血令,意欲獨霸江湖,領袖武林,不知確否?”
此話一出,大廳上又沉寂下來。
因為組幫立派,乃是一樁大事,尤其是常玉嵐,乃是金陵世家,原本望重武林。
但是,常家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不是由於門派而起,一則常家歷代簪纓,均有武功,二則以道義為根廣結宇內武林健者,三則常家武庫冠蓋各大門派,對於江湖上來龍去脈,武學中起根發苗知之最詳,更因常家“斷腸劍法”列入海內一絕。
有這些條件,金陵世家不用組幫而蓋過幫,不用立派而優於派。
於今,一旦要組幫立派,不但壞了世家的清譽,而且必然在武林中引起軒然大波。
因此,常玉嵐一時未便回答。
常老夫人更加無法答覆,因為常玉嵐常年在外,音訊稀少,雖也有些耳聞兒子在外有此舉動,但始終無法求證事實的真相。而且,“活濟公”賈大業所問的,也正是常老夫人急欲要知道的。
故而,常老夫人淡淡一笑道:“嵐兒,賈瘋子雖然瘋瘋顛顛,與為孃的可是世交,不算外人。”她這話雖未說明什麼,實際上已經有追問常玉嵐的內涵,也就是說:有無此事但講無妨。
常玉嵐怎會聽不出母親的言外之意。他略一思索道:“孩兒不敢欺騙娘,江湖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他說到這裡,突然探手懷內摸下一把,快逾閃電追風的揚腕向三丈以外的檀木屏風抖去。
嗖!嗖!嗖!嗖!嗖!疾風掠過之處,刺耳驚魂。
黑漆漆的屏風正中,五片玲瓏血玉,排成一朵桃花,每片間隔如巧匠鑲嵌的一般,分釐不差,嬌豔欲滴的桃花栩棚如生。
常玉嵐道:“這是我第一次亮出桃花令符。”
他這突然而發的動作,實在太快了,也實在使在場之人出乎意料之外的吃驚。
賈大業愕然道:“如此說來,你組幫立派是半點不假-?”
常玉嵐面含冷笑道:“尚在未定之天,目前言之未免過早。”
這更是令人意外。
常老夫人也不由道:“嵐兒,連令符都定下來了,還說什麼言之過早?”
木吶的常玉峰也不禁道:“二弟,這種事茲事體大,應該三思而行,最少,要稟明娘首肯才行。”
常玉嵐點頭道:“大哥教訓得是,在世稟明母親之前,小弟不會冒然行事,這也是我在千驚萬險之時,也不敢檀發桃花令的原因。”
沉思不語的“活濟公”賈大業掀起一撮三角眉道:“常世兄,你可曾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話一出,常玉嵐不由有些不悅,豪氣干雲的道:“前輩這話含意何在?”
賈大業正色道:“武林門派各有淵源,不是任何人想上幫就立幫,想組派就組派。”
常玉嵐微微一笑道:“武林門派雖然各有淵源,但是替天行道一節,人人有心就好,況且人各有志,前輩以為如何?”這話不亢不卑,義正辭嚴。
賈大業雖然略略點頭,卻又道:“只怕武林各門不會隨便承認你的幫派。”
常玉嵐道:“我若真的另立幫派,並不在乎別人承認或不承認。”
賈大業追問一句道:“相反的要是海內武林群起而攻之,你自以為雙拳可敵四手?”
“哈哈……”常玉嵐豪邁的仰天一笑道,“既然開飯店,不怕大肚漢。我若一日組門立派,就不會顧及許多了。”
賈大業不由一愣,瞪眼望著常玉嵐,緩緩的將眼神移到常老人人的臉上。
常老夫人深知“宇內雙瘋”的性情是在善善惡惡之間,輕易不能得罪的棘手人物。因此,含笑道:“嵐兒年輕,賈瘋子,瞧在老婆子面子上,不要聽他狂妄之言,”常老夫人乃是一句場面上話。
誰知,大廳外聲嬌滴滴的道:“老大人不必謙同,既然組幫立派頒發令符,就能擔待一切的挑戰,雙瘋也好,三殘也好,兵來將擋,水水土掩!”說著,四個宮裝少女,跨步進了大廳。
藍秀蓮步款移,施施的也走了進來。
她淡掃蛾眉,薄施粉脂,一身水色宮裝,清雅出俗,直如天上凌波仙子,月裡蟬娟,微微向常老夫人襝衽為禮,卻不理會上席的“活濟公”賈大業,只顧對常玉嵐微露貝齒展顏一笑道:“算著你該回來了,有許多許多的話要向你說。”她好像眼睛沒看見別人似的,一面說,一面緩緩地向常玉嵐身邊走去。
常玉嵐也雙眼凝神,臉上色然而喜,那種既興奮又喜悅的樣子,真的無法形容。
賈大業一見,不由皺起眉頭,向常老夫人問道:“此是何人?”
沒等常老夫人回言,藍秀的柳眉微動,杏眼斜瞟道:“桃花林藍秀。”
賈大業何曾受過別人這等對待,因此,一按桌面,長起身子道:“沒聽說過。”
藍秀的風目突然暴睜,嬌聲道:“沒聽說過不打緊,要見識見識嗎?”
這是當面挑戰。
賈大業焉能忍耐,厲聲喝道:“丫頭,好狂!老夫今日是在常府做客,不然……”
“就看在你是常家的客人。”藍秀不等說完,搶著說道:“否則,沒見姑娘我的面,已有苦頭給你吃了。”
賈大業氣極反笑:“哈哈!五十年沒吃過苦頭了,真想嚐嚐苦頭的味道如何。”
“那就敬你一杯!”藍秀口中說著,右手離桌面足有五尺左右,不經意的遙遙一拂。
咻——破空之聲隱然而起,桌面上一隻純銀酒杯,像-只蝴蝶般,箭也似的向對桌首席的賈大業面門飛去,帶起勁風之聲,可知力道不凡。
賈大業冷冷一笑道:“叨攏你一杯,咦!”他探手去接憑空而來的酒杯,覺著虎口一震,雖沒疼痛難當,但卻覺著有千斤之重。
因此,他“咦”了一聲,立刻臉上變色。
這時,常老夫人忙道:“藍姑娘,賈瘋子不是外人,不要誤會。”
說著,又向賈大業道:“誤會!藍姑娘是我常家的恩人,她……”
“活濟公”賈大業老臉上可掛不下去,但是表面上笑了笑道:“這位姑娘實在高明,老瘋子倒要討教討教。來!來!大廳外寬敞。”
他說著,一個提腰,平空裡躍出大廳,當門而立,揚聲道:“藍姑娘,老瘋子在這候教。”
只急得常老夫人與常玉嵐、常玉峰兄弟無計可施,無法轉圈。
因為江湖人睹的是一口氣。
賈大業忍不下這口氣,但是他這種指名叫陣,常家母子也不能勸藍秀不出面。
藍秀若無其事的淡淡的一笑道:“要我動手,沒那麼容易的事。”她說著,人可沒停,在四個少女擁護之中,出了大廳,俏立在石階之上,又道:“要我動手,先得有一些份量才行。”
賈大業肺都要氣炸了,沉聲喝道:“什麼份量?你少耍貧嘴。”
藍秀道:“先要勝了我的老傭人。”
賈大業莫名其妙的道:“老傭人,你的老傭人在何處?”
藍秀並不問答,雙手輕拍兩下。大門外應聲躍出了“桃花老人”陶林。
陶林一躍而入,衝著藍秀恭謹的道:“老奴在此伺候,姑娘有何吩咐?”
藍秀略一頷首道:“這位要領教領教。”
陶林朗聲道:“交給老奴!”說完,一回身,面對插腰而立的“活濟公”賈大業。
賈大業一見陶林,不知怎的,忽然倒退一步,失聲驚呼道:“是你?”
陶林也彷彿十分意外道:“賈捕快!”
賈大業像洩了氣的皮球,先前兇巴巴的氣勢像已煙消雲散,墊步上前,恭聲道:“陶頭兒,四十年沒給你打躬行禮了。”
陶林也嘆息聲道:“咱們從前是名捕,現在是朋友。免了吧!”
賈大業低聲道:“頭兒,這位姑娘……”
“閒事少管!”陶林也低聲回答,然後提高嗓門大聲道:“要領教就動手,不然,請便吧。”賈大業咧嘴一笑道:“還領教個屁!改天見。”他的話末落,人已騰身而起,空中翻跌,穿過大門的屋頂絕塵而去。
常老夫人不由揚聲而笑。
常玉嵐兄弟也被賈大業的話逗得哈哈大笑。
笑聲,在夜風裡飄散四野。
月亮,羞得躲進雲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