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秋似是個非常外向爽朗的女子,目光流轉之間,先問了一聲:“他們呢?”接著,
便一拍李中元肩頭,笑道:“老五,想不到你長得真像一個大人了!”
李中元哈哈大笑道:“大人……我還是流鼻涕的小孩子哩!”
徐素秋一陣風般掠過李中元身旁,來到周吉人身前,打量了簡又青一眼,行禮笑道:
“大哥,你有了嫂哩!恭喜!恭喜!”
她不問青紅皂白,就把簡又青當成了周吉人的夫人,之羞得簡又青螓首一垂,不知如何
答話才好。
徐素秋格格一笑道:“還是新嫂子哩!害羞!”
李中元笑著擠身過來,道:“三姐你這嘴巴,還是和從前一樣,快得毫沒遮攔,這次我
看你怎樣下臺。”
徐素秋一怔,道:“什麼?我有什麼不好下臺?”
周吉人笑道:“三妹,簡姑娘是我們的弟妹啦!”
徐素秋“啊!”了一聲,朗笑道:“這有什麼不好下臺,弟妹又不是外人,還好意思怪
我三姐麼!弟妹,你說是不是。”向前握住了簡又青玉手,搖個不停。
簡又青輕輕地叫了一聲:“三姐!”
徐素秋回頭又向李中元笑道:“老五,你這小子一向沒出息,想不到你現在,比我們誰
都強,你到底發了什麼大財……”
話聲忽然一頓,接著臉上笑容也消失了,秀目之內凝光如刀,盯在李中元臉上有頃,才
又凜然道:“你可要把話說清楚,不然三姐人是來了,你們祭你們的,我祭我的,我們是各
自為祭。”
李中元一嘆道:“三姐,你就這樣不相信小弟。”
徐素秋看起來為人外向爽朗,想不到卻是一位一絲不苟的人物,一點不給面子,冷然道:
“三姐不是沒長耳朵,你一向作為,三姐多少有點耳聞,只是沒有時間找你罷了,今天三姐
之來,除了叩祭思師立外,第二件大事.就是要你給三姐一句話。”
周吉人一笑道:“三妹,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徐素秋截口道:“不行,不把話說清楚,我不與祭。”
這位徐素秋人是硬到了極點,卻叫李中元又是敬服只是感慨,叫了一聲,道:“三姐,
小弟是糊塗了一陣子,可是現在真的改過了,而且師父已經寬恕過小弟,因此小弟也絕不會
以不義之財,為師父蓋這墓廬,使師父泉下含羞。
周吉人掠目一轉,道:“師弟,好在這裡沒有外人,你就向三姐直說了吧!”
李中元點了一點頭,道:“三姐,事實是這樣的,小弟因機緣遇合,獲得了‘翠谷之
秘’,因此才能為師父蓋下這座墓廬。”
徐素秋妙目之中激起兩道稜芒,但覺一閃而逝,令人出奇地發出一聲冷關,臉上還是一
片不滿之色。
周吉人只道她不相信李中元的話,接口道:“三妹,老五說的是真活。”
徐素秋一嘆道:“小妹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頭一回,又冷冷地問李中元道:“你得了‘翠谷之秘’,除了師父這墓廬之外,還做了
些什麼事?”
李中元道:“小弟在長安買了一間房子……。”
徐素秋冷笑一聲,接口道:“又討了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是不是!”
她也不管簡又青站在一旁聽了受不受得住,想到就衝口而出。
周吉人暗中一搖頭,忙接口道:“五弟還在長安捐了一千萬兩銀子,賑濟黃河水災。”
徐素秋“哼!”了一聲,道:“一千萬兩銀子倒不是一個小數目,但不知佔整個‘翠谷
藏珍’的幾牛之一毛?”
李中元對這位師姐實在是又怕又敬,本來有很多事情,他不想說出來的,但是現在不說。
只怕這位師姐還有得纏,當下劍眉一軒,道:“師姐,你的意思小弟明白了。”
徐素秋道:“你知道了就好。”
李中元道:“而且,小弟已經盡力做了。”
徐素秋冷言譏笑道:“我也相信你已經盡了力!”
李中元曉得她的脾氣,反正準備把話說清楚。微微一笑,接著道:“小弟的意思是說,
翠谷藏珍之中,但凡實用可以換錢的東西,小弟都已將它換成了現金,而且,都已用作黃河
水災賑款了。”
徐素秋一笑道:“就只一千萬兩銀子,還是二千萬兩錢子?”
李中元道:“小弟盡其所能一共換了五億兩銀子,這還是派人分地出售,才湊得此數,
當然,那些東西或許不止僅值五億兩銀子,但因為急需銀子的關係,所以只有賤賣了,而且
有些東西一時之間也無法脫手。”
徐素秋一怔道:“那五億兩銀子你都捐出去了?”
李中元點頭道:“小弟都命人就地捐出去了。”
徐素秋展顏一笑,說道:“這還差不多!”
李中元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三姐,有你這句‘差不多’,我也心滿意足了。”
徐素秋縱聲大笑道:“老五,你難道要你三姐把你棒上天麼。”
李中元插手道:“不敢!不敢!”
“哼!今天是什麼日子,虧你們還笑得出口!”
又有人挑眼了……
徐素秋明眸一眨道:“二哥來了。”飛也似的內門外掠去。
老二曹百海身體魁梧奇偉,皮膚髮放著紫銅色的光輝,海口虯髯,虎步生風,令人一見
之下,便有威不可擋之感。
他一臉威色。進入墓廬之後,先向周吉人大禮下拜道:“小弟參見大師兄。”
他拜罷起來,這才虎目一掠,望向李中元。
李中元這四位同門兄弟,各有各的個性。大師兄謙抑隨和,不拘小節,最易親近。二師
兄長像威猛,有似大老粗一個,卻是一位守禮君子,持躬嚴謹之人,三師姐口直心快,說過
就完的人。四師兄卻是一位聰明絕頂,才華洋溢的人。
_二師兄這一掠目望來,李中元心裡已是有數,一步向前,曲膝下拜。道:“小弟參見
二師兄。”
曹百海肅然一揮道:“束禮!”
李中元向曹百海行過參見之禮,轉身招呼簡又青,說道:“青妹,過來見過二師兄。”
簡又青冷眼旁觀,已看出這位二師兄最重禮儀,當下不敢怠慢,口稱:“小妹叩見二師
兄。”人也拜了下去。
曹百海讓身愣然道:“這……”
徐素秋一旁拉住他道:“二哥,她是老五……我們的弟妹哩!”
曹百海“啊!”了一聲,欠身還禮,道:“弟妹請起。”
接著,伸手懷中,摸了半天,摸出一隻十兩重的小金錠,送給簡又青道:“愚兄一時疏
忽,未曾備得見面之利,區區之物,聊以暫代,請弟妹笑納。”
徐素秋沒有帶得見面孔,乾脆就不提,曹百海就完全不同,禮不可廢,就是俗如黃金,
少只十兩,他也非送不可。
簡又青欣然接了曹百海的見面禮,道:“多謝二師兄。”
曹百海見簡又青態度誠懇,並無輕視之色,深心之中也是非常高興,臉上微微掠過一道
笑容。
不過,今天是師父的忌辰,所以他臉上笑容一視而收,但對簡又青卻從此有了好印象。
曹百海掠目四顧問道:“老四呢?”
李中元回道:“四哥還沒有來。”
曹百海道:“時辰到了沒有?”
李中元:“已經到了。”
曹百海轉身向周吉人躬身退:“時辰已到,請大師兄下令開祭。”
周吉人向李中元揮手道:“開家。”
李中元輕喝一聲:“開祭。”
金眼神鵰蔡眇先關好大門,然後,打開另道門,侍立在門口
李中元欠身道:“請入祭堂!”
周吉人領先而入,依次緊隨著曹百海,徐素秋,李中元和簡又青。
金眼神鵰蔡眇沒有隨後跟入,卻在門外把堂門關了。
簡又青舉目一望,只見這座祭堂極為高大,牆上掛滿了當世武林耆宿哀輓。
靈桌之上三牲列祭,香菸繚繞中,現出一幅清癯老者畫像。
那就是乾坤一絕傅龍夫的遺像。
周吉人主祭,祭禮如儀,禮成之後,李中元又把自己迷途知返,與師父被害的經過情形,
向二師兄三師姐報告了一遍。
簡又青這才知道李中元傷心入別有懷抱。
李中元說完一般情形之後,接著又說:“小弟經過年來明查暗訪,雖然未曾查出殺害師
父仇人線索,卻發現江湖之上近來暗潮洶湧,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二師兄曹百海點頭截口道:“不錯,近來江湖上許多退隱已久的各色人物,都已紛紛再
現江湖,如今想來,只怕與你發現‘翠谷之秘’大有關連,常言道:“小人無罪,懷壁其
罪’,老五,你要特別小心才好。’
李中元道:“‘翠谷之秘’固然是大家追求的目標之一,但據小弟猜測,這極可能就是
我們的殺師仇人,在暗中搗的鬼,因為小弟獲得‘翠谷之秘’之事,只有我們的殺師仇人最
先知道,他把這消息散佈出去,一則暗合借刀殺人之計,再則更圖漁人之利,因此,小弟也
率性坦然承認,以身為餌,引他現出原形來。”
周吉人憂心忡忡地道:“你這種辦法,也許真能把仇人引出來,但是,只怕仇人未現身
之前,你自己已被天下群雄分裂了。”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小弟也想到了這一點,但其他的人與我們無怨無仇,其志不過是
‘翠谷藏珍’而已,但翠谷藏珍雖富,經小弟用以隕濟黃河水災之後,已是所剩有限,而且
小弟已有妥善安排,他們萬難獲得,諒他們未得到所求之前,尚不致對小弟速下毒手,其中
令人擔心的,倒不是小弟個人生死安全問題……”
話聲微微一頓,臉上泛起一層陰影,輕輕嘆息一聲,接道:“最最堪顧慮的,是怕有人
乘機而起,另生事端。”
徐素秋秀眉一顰道:“你莫非已有所見?”
李中元點頭道:“已經確有所見,譬如冷魂宮,七殺島,天毒谷……都已蠢蠢欲動。”
徐素秋咋舌道:“這可了不得。”
李中元道:“不管將來變化如何,總而言之,起因都在‘翠谷之秘’的出現,因此,小
弟很是惶恐而且也責無旁貸。”
曹百海刀眉一揚道:“我們兄弟當然要承擔下來!”
周吉人搖了搖頭道:“只怕我們擔不起啊!”
一個鬼影子查玄,在威公府就整得他們摻兮兮,他一想起來就餘悸猶存,別說還有七殺
島,天毒谷等……
他倒不是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事實上,就各大門派之中,能惹得起他們的,也沒
有幾派。
曹百海“嗯!”了一聲,沒有拍胸脯瞪眼,因為他並不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大師兄說得不錯,以常情而論,你我兄弟大非他們之敵,尚幸小
弟這次在翠谷之中,得了幾種武功絕學,練成之後可以加強實力不少。”
徐素秋道:“就有武功絕學,也不可能一蹴而成呀。”
李中元道:“據小弟估計,大約有七七四十九天,也就差不多了。”
曹百海微微一注目,道:“你都已有了準備?”
李中元道:“都已準備好了。”
徐素秋道:“什麼時候開始?”
李中元道:“就是現在。”說著,伸手一推靈前供桌,供桌向旁邊移動之際,乾坤一絕
傅龍夫的遺像也緩緩上升,後面現出一道門戶,門戶之內又是一間大廳。
李中元請大家進入那間大廳之內,只見大廳四周,對稱的開了六道門,門榻之上分別按
甲乙丙丁戊已列序。
李中元一指各門序列道:“大師兄請入甲門,二師兄請入乙門,三師姐請入丙門,入門
之後,各位就可立時開始了。”
周吉人點頭道好:“二弟三妹,我們就開始吧!”推開甲門,跨門而入。
曹百海與徐素秋同時各人進入各人門戶之中。
他們-一進入門中之後,李中元向簡又青歉然道:“青妹,你原來不在計劃之內,所以
沒有替你準備好,冒昧得很,我現在要先看看你一身所學,才能替你另作安排,你不會見怪
吧。”
簡又青對李中元原有著無比沉重的心事,卻想不到時來運轉。天大的事情,都因鬼影子
查玄自投羅網而解,她現在是因禍得福,心裡說不出的高興,嫣然而笑道:“小妹這幾手粗
淺功夫,那堪入目。”
李中元一笑道:“我們現在是就事論事,你也不要客氣。就在這裡,我們走幾招如何?”
簡又青一怔道:“你還要親自和我動手?”
李中元道:“我不但要和你親手相搏,而且還要你全力施為,使出你的拿手絕學,這樣
我才能針對你的所學,輔導你在這短短四十九天之內,更上層樓,成為我一個最得力的幫
手。”
簡義青忸怩地道:“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李中元笑道:“別客氣了,來吧!”
簡又青應聲道:“來啦!”忽然雙手齊出,幻起一片指影,向李中元全身罩到,她已知
道李中元之能,所以出手之下,就使出了全力,只聽指風颼颼,勁力如潮,極是凌厲。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一心神尼門下,果然不凡,來得好。”舉袖一揮,立時有一股強
勁之力,隨袖而出,把簡又青的攻勢逼住。
簡又青攻勢被阻,更激起了好勝之心,把一心神尼威震天下的六六三十六手“飛花落英
指”展開,身子微微一側,竟然閃過李中元袖風,滑溜無比地衝到了李中元身前。
李中元忽然輕喝一聲道:“當心了!”揮手而出,直迎而上。
簡又青穿過李中元掌力,得近李中元身前,心方一喜,但覺一股強大的潛力,有如泰山
壓頂般,當頭落下。
她只有奮起全力,舉起雙手,舞起一片掌影,迎住李中元。
室中突然捲起了一陣狂風,盤旋激盪,隨之只聽簡又青嬌呼一聲,身子向後急退,一屁
股坐在地上,半天站不起來。
李中元向前伸手扶起簡又青笑說:“夠了,你真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強哩!”
簡又青漲紅著瞼搖頭道:“不成!不成!”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拉鈴之聲,李中元道:“外面有人來了,我們先出去看看再
說。”
兩人退出外面,將靈堂恢復原狀,走出靈堂,金眼神鵰蔡眇道:“廬外來了一人,自稱
白……”
李中元“啊!”了一聲,回顧簡又青道:“四哥來了……”急急親自打開廬門,熟絡的
迎住了一位身穿淺藍色的英俊少年,一面向大家介紹,一面叫叫簡又青道:“青妹,快過來
見過四哥。”
簡又青暗中打量白義生,只見他人長得玉樹臨風般,不但英俊,而且滿面一團和氣,令
人一見,便有親切之感。
她移步向前,羞答答地萬福一禮,叫了一聲:“四哥!”
白義生端詳著簡又青一笑道:“老五,你的福氣真好啊!”
接著,忙掏口袋,取出一方紫色玉鳳,送給簡又青,笑道:“四哥是個兩肩扛著一張嘴
的人,全身家當,從來沒有超過十兩銀子,不過這塊玉佩,還有點來歷,自是四哥的一點小
意思請你不要見笑。”
見面禮,是用不著客氣的,一客氣反而失禮了,當下簡又青便道了一聲:“謝謝!”老
實不客氣的收下了。
李中元目光一掠那玉佩,笑問道:“四哥,你這王佩是那裡來的?”
白義生道:“前幾天,我在路上救了一個傷勢垂危的人,離開他之後。身上便多了這塊
玉佩,想必是他暗中以此相報,哈!哈!哈哈!即使這雖是儻來之物,但來得並不傷廉,弟
妹儘可放心留玩。”勉強的笑,顯得有點不高興了。
李中元笑道:“四哥,你會錯小弟的意思了,你知不知道,這塊王佩原是小弟之物,想
不到又珠還合捕了。”
白義生朗聲大笑道:“原來是這回事。我這份禮物送得更有意思了。……”
話聲忽然一頓,反問李中元:“五弟;你原來也和愚兄差不多呀,你又那來這種名貴的
玉佩?”
李小元微微一笑道:“小弟這類東西多的是啦!”
白義生一怔,道:“你……”
他的腦筋好快,馬上就想到了是怎樣一回事,但李中元也不慢,知道了他心意截口道:
“小弟得到了‘翠谷之秘’!”
白義生一愣道:“原來真是你呀!”
李中元笑了一笑道:“難道全是假的不成……”
話鋒一轉,接著又道:“大哥二哥三姐早已來了。”
白又生道:“他們在那裡?”
李小元請白義生進入靈堂,道:“四哥晚來片刻,我們已經祭過師靈。請四哥補禮之後,
小弟有話相告。”
白義生拜倒靈前,暢哭失聲,哀痛過人。經過一勸慰,白義生哀思之情稍減,李中元才
將自己一片心決說出,白義生聽了,說不出的激動與感慨,發誓道:“師仇不報,我白又生
誓不為人。”
一陣傷感唏噓之後,白義生接著又道:“五弟,恩師對你我兩人的愛護教導,煞費苦心,
遠出大哥二哥三姐之上,今後你我要特別盡心盡力才是。”
李中元想起自己一度迷途失足,更是不勝感慨地道:“如果不是恩師的寬宏愛護,給我
以自新的機會,小弟也不會有重新做人的今天……”
說著,劍眉猛然一挑,雙目之中,稜光陡射,筐手一劈,劈下一隻桌子角,慢聲道:
“小弟要不親手血洗帥仇,有如此桌。”
白義生反過來又寬慰了李中元一陣,站起身道:“五弟,惜時如惜金,我的練功房在那
裡?送我過去吧。”
李中元把白義生進入丁字門內,然後又把簡又青送入已字房內,先給她服了一粒丹丸,
道:“青味,這是一粒‘潛龍丸’。乃是‘翠谷藏珍’之中的奇寶,服之可以脫胎換骨,增
進功力,你服下之後,行功六七四十九個時辰,我再進來看你。”接著掩門而出。
卻說白義生進入丁字房後,只見門內是一間大不過一丈見方的房子,房子裡面,沒有床
鋪沒有桌椅,只有一隻蒲團放在中央,蒲團前面放著一隻托盤。
托盤之中,有一本薄薄的絹冊,絹皿之上,有一張紙條,紙條之上放著一顆紫光流轉的
藥丸
此外,房中一用還放了適量的飲食之物,如此而已。
白義生微微一笑,盤膝坐在蒲團之上移開藥丸,先看紙條。
只見紙條之上,分條寫著:
第一,先服用“潛力九”,然後坐息七七四十九時。
第二,絹冊之內,有三種曠古奇學,請先倒覽一通,先悟先練,練完一種之後,再練第
二種,取其專精有成,不可囫圇吞棗,反為所誤。
第三,期滿之日,請毀去絹冊出關。
白義生拾起“潛龍丸”又聞又看的端詳了半天,才將“潛龍龍”投入口中眼下,開始調
息。
“潛龍丸”入服,一經調息化開,便如一團烈火起自胸腹之間,由小而大,由溫而猛,
向全身四肢百穴,燃燒起來,只燒得血脈賁張,肌酥骨軟,苦不堪言。
迫得非用全身功力與之相護相抗不可,這樣過了大約三十六個時辰,那股烈焰才慢慢由
急而緩,由緩生涼,一絲清心涼意,從丹田之內,發射出來。
以後的十三個時辰,便是新生滋長,玉潤珠圓,快暢無比,眨眼而過。
這時,白義生好不高興,打開了絹冊,只見絹冊之內所列的三種武功,與他最具心得的
武功,至為接近,大有脈絡一貫,更上層樓之感。由此可見李中元在這次安排上,真是用盡
了心力。
白義生人本聰明絕頂,那三種武功,又都習性相近,一思即得,無不應心了語,因此一
帆風順,稱心如意。
這七七四十九天之中,李中元安排好簡又青之後,自己也入了關,在精進之中更求精進。
整個的墓廬便完全交給金眼神鵰蔡眇與鬼影於查玄兩人負責。
前面大門是關得緊緊的,進入靈堂的門也閉而不開,金眼神鵰蔡眇與鬼影子查玄兩人,
只能在前廳範圍之內活動。
最初幾天,門外是靜得如同隔世之境,但鬼影子查玄卻顯得心亂如麻,坐立不安,不知
他心中是何感受。
金眼神鵰蔡眇卻是一副自生自得的態度,冷眼觀察著鬼影子查玄,不諷刺他,也不打擾,
不冷落他,也不親熱他。
四五天之後,墓廬之外時不時的有發自武林人物的嘯聲呼叫,但那些嘯聲呼叫,只在墓
廬百十丈之外梭巡呼應,卻沒有一個人走近墓廬附近一步。
這也算是奇怪?
不過.鬼影子查玄倒是慢慢的恢復了正常,而且也深受金眼神鵰蔡眇的影響,變得心如
止水,無動於衷。
第四十六天了。
這天墓廬之外,忽然發生了劇變,轟!的一聲,有人往外面攻擊廬門了。
那攻門之人,內力深厚至極,掌力擊在廬門之上,整個墓廬之內都顫抖不已,充滿了震
耳的壓力。
可是這墓廬乃特殊材料所建造,攻門之人的掌力雖然威猛絕倫,除了發生一陣震動之外、
事實上卻絲毫無損固若金湯。
那攻門之人猛力打了七八掌,顯然耗費了不少功力,無力繼續攻打,最後終於自己住手。
那人住手之後,接下來便是一片沉寂,想是另想別的辦法去了。
這時,鬼影子查玄腦念飛旋,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如果他們用火藥來攻,這房子
擋得住麼?”
金眼神鵰蔡眇說道:“他們會有火藥麼?”
鬼影子查玄道;“外面如果是冷魂宮之人,他們有一種‘天雷子’,最是厲害不過。”
金眼神鵰蔡眇單著一隻獨眼,凝住他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此開門放他們進來?”
鬼影子查玄一聽他語氣不對,趕忙搖手道:“蔡兄,小弟絕無此意,小弟不過是知無不
言吧了,說出來,也好叫蔡兄有所準備。”
金眼神鵰蔡眇面色一舒,搖了一搖頭道:“其實,我們除了坐以待變之外,別無他法。”
鬼影子查玄微微一皺眉頭,乘機問道:“公子他們一進去就是幾十天,他們在做什麼?”
金眼神鵰坦然相告道:“坐關!今天已四十七天,再有兩天,就可以出關了,唉!這兩
天……”這才看出他內心之中,亦甚是憂心不止。
鬼影子查玄輕輕一嘆,道:“小弟出身‘冷魂宮’,這次任務失敗,本當取罰,那四個
老賤貨偏又與我作對。回它去勢必身受慘戮而死,所以只有託庇公子,以全蟻命……”
話聲至此一頓,睨目望了金眼神鵰蔡眇一眼,話鋒一轉,問道:“但你蔡兄可是自由之
身,怎樣又跟上公子的?”
金眼神鵰蔡眇笑了一笑道:“查兄,過去誰又知道你是‘冷魂宮’的人。”
鬼影子查玄目現驚訝之色,道:“難道你蔡兄也和小弟一樣,背後另有支持之人?”
金眼神鵰蔡眇點了一點頭道:“差不多,你也不想想,當今江湖之上,誰要沒有相當的
後盾,能像你我一樣,無往不利麼?”
鬼影子查玄苦笑一聲道:“可是小弟這次卻栽到家了。”
金眼神鵰蔡眇一笑,道:“那是因為你這次碰到了公子之故,小弟還不也是一樣。”
鬼影子查玄張目道:“你也有家歸不得?”
金眼神鵰蔡眇搖了搖頭道:“這一點小弟倒與你不同,我要回去還是一樣可以回去,不
過,小弟不想就此回去。”
鬼影子查玄暗暗“哦!”了一聲,心中動了千動,旅又問道:“蔡兄的來處,不知小弟
能否請問?”
金眼神鵰蔡眇一笑道:“我們現在都在公子的手下做事,已是一家人,有何不可。”
單眼一眯,接著道:“你聽說過‘四靈會’沒有?”
鬼影子直玄一怔道:“四靈會!小弟孤陋寡聞,來之所聞。”
金眼神鵰蔡眇笑了一笑道:“我想你也不會知道,不過我只能告訴你這名字,希望你能
諒解。”
鬼影子查玄當然知道江湖上種種忌諱,當下表示深切體諒地連聲道:“哪裡,小弟理會
得。”
驀地,門外忽然轟的發出一聲天搖地動的巨響,隨之,只見陣陣濃煙從門縫之內滲了進
來。
外面之人,果然用上了火藥,可是廬門依然牢不可破。
鬼影子查玄欣幸地笑道:“這座墓廬直牢固。”
“老蔡,打開門來!鬼影子查玄聞聲一震,回頭望去,不知什麼時候,李中元與白義生
已出關到了他們身後。
金眼神鵰蔡眇也是面色一喜,躬喏一聲,急步向前,打開了廬門。
打開廬門,煙霧塵天之中,只見廬門之外已被火藥炸開了一個又深又大的火坑,離開火
坑遠遠的站著有十幾個人。
那十幾個人之中,便有曾經一度出現過的四位黃袍婦人,不過他們只是雜在眾人之中,
領先為首的卻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鬼影子查玄臉色微微一震,悄聲道:“啟稟公子,那為首的一男一白便是冷魂宮老宮主
的愛孫,男的是兄長,叫廖士珍,女的叫廖小玫,公子可要小心了。”
李中元微微頷首一笑道:“多謝了!”與白義生並肩齊出,跨過大坑,立於廬門之外。
金眼神鵰蔡眇緊隨在他們兩人之後,鬼影於查玄則心存是忌。不敢走出廬門,藏身在門
後,向外張望。
李中元他們開門現身之後,那遠遠而立的“冷魂宮”人眾,突地躍身而前,到了近處。
一個黑袍白鬚,面如枯僵的老者忽然越眾而出,抬步之間,晃身到了李中元他們身前三
五尺不到之處站定,翻眼打量了李中元他們一陣,冷森森地道:“你們那一個是李中元。”
這種態度,不大客氣。
不待李中元答話,白義生劍眉一軒,冷笑一聲,道:“你自己報上名來。”相對的,更
是不客氣。
那老者鬚髮微顫,似是心間憤怒已極,雙目電射,緊盯在白義生瞼上,一指他道:“你
就是李中元?”
白又生冷冰冰地道:“先報上名來!”
那老者與白義生似是賭上了氣,冷冷一陣長笑道:“小子,看來老夫得教訓教訓你了。”
欺身進步,右手一探,五指如鉤,突然向白義生胸前抓到。
白義生臉上陡然露出一抹殺機,嘿嘿一笑。道:“說不定準教訓誰!”
搖身而上,兩人便因一言不合,開啟了戰端。
白義生資質高絕,不到四十九天,已將三種絕學完全練好,正是一試身手的時候,所以
抓到這個機會便不放過和那黑袍老人打了起來。
那黑袍老人一身“冷魂宮”奇功,遠出鬼影子查玄之上,放在江湖上,已是一等一的功
夫,出手之下,勁氣彌布,威不可當。
白義生要是平時,只怕連他一招之威都擋不住,可是地現在已脫胎換骨,功力陡增,又
練成了三種曠世奇學,一接之下,竟是毫無遜色,接住了這位“冷魂宮’冷的有數高手喪門
血手毛。
白義生當然不知道這位黑袍老人就是早已歸隱的喪門血手毛-,他要是知道的話,再有
恃仗,只怕也不敢輕於出手和他拼對了。
喪門血手毛-三招一過,未能奈何得了白義生,他自己心中的驚訝不說,他那一夥的人,
都現出了不敢置信的驚震之色,無不心神凝重。
白義生並不知道自己功力有多大長進,只覺這黑袍老人的內力,似是比自己稍強,但也
強不了多少,由於新學的絕術,奇妙無方,威力奇大,不但彌補了本身內力,而且搶盡先機,
不到二十招,便佔了上風。
李中元靜靜地看著他們拼鬥,臉上是一片滿意的微笑,能有這種成績,他這片苦心,算
是沒有白費。
五十招不到,忽聽白義生髮出一聲哈哈大笑,笑聲中,只見他們人影一分,白義生手中
多了一塊衣襟,喪門血手毛-右肩之上,衣裂聯規,血痕班班已是受了輕傷。
他傷勢雖輕,但在冷魂宮方面,卻引發了一陣驚異之聲。
尤其喪門血手毛-先是一片錯愕之色,接著老羞成怒,冷然一哼,雙手掌心向下,平提
而起。
白義生心中一動,暗笑一聲,道:“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撈本的本事……”
喪門血手毛-提足功力,還要再次出手之際,忽然那美麗的少女廖小玫清喝一聲道:
“大叔,算了!不要打了。”
喪門血手毛-勁力一收,惲俸地望著白義生,冷笑道:“小子,咱們這筆帳沒完。”
白義生道:“隨時候教。”
廖小玫喝止喪門血手毛-之後,接著身形飄然而起,向前走來。
她身形一動,廖士珍與那四個黃袍女人也緊隨身後而來。
喪門血手毛-一見廖小玫向前走來,身形再退,橫跨數步,位置正好轉到廖小玫稍後之
處。
廖小玫飄飄如仙,行到自義生面前,輕啟朱唇,玉面含笑地道:“公子想必就是李中元
了,小妹寥小玫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幸遇!幸遇!”
廖小玫長得嬌小玲錢,花顏玉貌又復笑瞼相向,早把白義生一腔鬥志勾銷,笑臉相迎道:
“小生白義生。李中元是小生師弟,他就立在身後。”回首向李中元虛引介紹。
廖小玫秀目轉向李中元望去,李中元迎著她的目光,跨步向前,點頭為禮道:“在下李
中元。”
廖小玫回首抬手一指廖士珍道:“這是家兄廖士珍。”
各自抱拳為禮,互道:“久仰!”之後,廖小玫再次萬福一禮道:“敝宮毛長老,出言
不遜,小妹深致歉意。”
白義主一笑道:“是小弟失禮,請姑娘海涵。”
秋波流轉,從白義生身上,轉到李中元身上,接著又道:“小妹專程而來拜候李兄,由
不得其門而入,一時情急,使用了火器,有毀勝景,亦請李兄原諒。”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姑娘客氣,是我們疏忽失察,不知姑娘駕到,未曾出迎,其罪在
我。見笑!見笑!……”
話聲微微一頓,接著雙拳一抱又道:“姑娘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賜教。”
廖小玫秀目流波,望了墓廬一眼,笑道:“李兄,你們就是這樣接待來客?”
李中元暗叫了一聲,忖道:“好一個刁鑽的姑娘.你就進了墓廬,又能怎樣!”當下一
笑,道:“姑娘請!”
廖小玫轉頭吩咐喪門血手毛-道:“大叔,你和四黃都留在外面好了。”
喪門血手毛-叫了一聲:“公主!”
廖小玫搖手截口,笑道:“不要說了,說出來叫人聽了多小氣,人家可是響噹噹的大俠,
難道會為難我們兄妹不成,退下去!”
她叫別人不說,自己卻說得語重千斤,白義生縱聲大笑道:“姑娘錦心繡口,舌燦蓮花,
佩服!佩服!”
笑語聲中,冷魂宮廖氏兄妹進入乾坤一絕傅龍夫墓廬。
李中元蓋造這座墓廬,原分明暗兩部份。
明的一部份,便是入門見到的那座大廳,和右左兩旁幾間房子。
暗處,便是李中元他們祭師的那間靈堂和他們坐關練功的那些房間.以及另外幾間密室,
這些地方,都深入山腹之內,外面不易察覺。
外面這間大廳,照樣設有乾坤一絕傅龍夫的靈位祭臺。
這時,鬼影子查玄已閃身避入一間房中,不與廖民兄妹見面。
廖小玫掠目打量了全廳一眼,一拉廖士珍道:“哥哥,傅老前輩靈位在上,我們兄妹理
當向前叩見。”
兄妹兩人並肩而上,向靈位之前拜了下去。
白義生與李中元只好一旁依禮回拜,拜罷請客人廳中落座。金眼神鵰蔡眇獻上香茗,廖
小玫眼珠一轉,四處一掃,笑問道:“鬼影子查玄那裡去?可否叫他出來,小妹問他兩句
話。”
李中元暗暗一皺眉頭,道:“關於鬼影子查玄的事,不知姑娘可否先聽在下一言?”
廖小玫笑盈盈地道:“門有門規,家有宏規,鬼影子查玄離幫叛教,對我們‘冷魂宮’
來說,是罪無可赦,李大俠可是要幫他說情?”
她笑中帶硬,不知她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李中元年紀不大,卻是在大江大浪裡浮沉過
的人,心裡明白,別看她笑不離口,她這種態度卻是厲害不過,一個大意,可能就要啞巴吃
虧,說不出口。
他心中打定主意,臉上也同樣帶笑道:“在下無意替他說情,只是想告訴姑娘,他現在
是在下的俘虜,姑娘要探望他可以,不過我們也有我們的規矩,請姑娘賞臉一二。”
如說替鬼影子查玄說情,人家以江湖規矩處置叛徒,這份情就在可準可不準之間了,如
說鬼影子查玄只是俘虜,其中出入就大了,“冷魂宮”是鬼影子查玄幕後主人,進而還可以
向“冷魂宮”討取公道,掌握主動。
廖小玫瞼上笑容僵了一僵,廖士珍卻忍不往口中發出一聲冷笑……
廖小玫轉念手快,幾乎叫人看不出她臉上笑容有異,接著嬌笑出聲,道:“說來鬼影子
查玄雖是‘冷魂宮’的人,但他已經數十年沒有回宮了,聽李大俠口氣,莫非他在外面胡作
非為,做了不應該做的事?”反應奇快,又把‘冷魂宮’的責任卸去了。
李中元笑了一笑道:“他做了什些什麼事,請姑娘自己問他把!”
頭一回,向金眼神鵰蔡眇喝道:“把鬼影子查玄帶出來。”
金眼神鵰蔡眇從一間房中帶出了鬼影子查玄,而且點住了他雙手穴道,使他行走之間,
雙臂下垂,不能擺動。使人一看就知道他已身手被制,正合了李中元口中“俘虜”的處境。
鬼影子查玄畏縮縮來到廖氏兄妹面前,雙膝跪倒在地,道:“小的查玄叩見二位少官
主。”
廖士珍鼻中冷“哼”了一聲。廖小玫玉面一寒道:“查玄,好呀你在外面胡作非為,到
底什麼地方得罪了李大俠,還不從實說來。”
鬼影子查玄說出了威公府所行所為,廖小玫氣得花容變色,嬌軀亂顫,說道:“該死的
東西,按門規,你該受挑筋處死之罪……”
話聲一頓,忽然轉向李中元做一欠身:“鬼影子查召所行所為,敝宮實是不知,他這種
惡行,就敝官來說,已經犯了挑筋處死大罪,不知李大俠可否看在小妹薄而,將他交回故宮,
由敞宮處置,以敬效尤。”
李中元面現猶豫之色,緩緩說道:“這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