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我不憨了,以後我來保護你,不讓別人再欺負我們。”八兒笑得燦爛有神,露出一口雪白牙。
八兒……不,是喬灝,他如今已認祖歸宗,這名字是爺爺取的。當他說出不傻的豪語時,向來照顧他、疼他像親弟弟的喬淇感動得一塌糊塗,眼眶一紅差點哭出聲,十分寬慰地摸摸他的頭。
一夕之間……或者說喬灝從落湖後到死而復生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起了極大的變化,人不傻了,變得聰明,整個人從裡到外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眼神清明恍若從未傻過,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是潛伏的睡獅。
據朱角老前輩所言,他幼時曾受過腦傷,後腦勺有道陳年舊傷,可能顱內Y“;血久結成塊,導致氣血運行不通,這人才傻呼呼地,靈竅阻塞,怎麼也無法長智慧,致使心智猶如幼童般,難解世事。
老前輩神功蓋世,英明神武……察覺異樣便運功打通他任督二脈,再喂他兒顆金貴得要命又得來不易的聚靈丹,這才令傻八兒恢復神智……如常人般聰穎又健壯。
這話把喬家人唬得一愣一愣,但喬淇可是半信半疑,對她這個時空穿越來的現代人而言,這麼玄奇的事只會在小說裡發生。
不過她自己也穿越了,證明這世界無奇不有,或許朱角說的是真的也說不定。
朱角說的當然是假的,其實他說得天花亂墜,無非是想從喬淇手中多騙幾盤好料,他這人沒什麼大癖好,就是嘴饞,只要能端上桌的佳餚,管他是炸蟲子還是下水湯,他照樣吃得迴圈吞棗。
不過他也不懂,為何喬灝會起死回生,那龜息大法也是他隨口胡謅地,目的只是想堵住下人的嘴,詐屍說法太可怕,龜息大法雖荒誕可畢竟真有這武功,不巧他本人也練過。
沈子暘……他再次提醒自己,他現在是喬灝,很努力地適應目前這個新身分。
喬灝,大將軍喬繁之子的側室謝姨娘所出的庶子,十二歲,是喬府唯一有喬家血脈的男丁,父早亡,父親的元配柳氏育有二女喬清和喬淳,對他們母子倆極不友善。
不過不必擔憂,喬灝有個嫁入靖王府的王妃姊姊撐腰……現在要改稱姑姑了,因為爺爺收了姊姊當義女,這幾個不足為懼的威脅不敢動他分毫,頂多酸言酸語幾句,暗地裡做些絆人幾腳的小動作而已,傷不了人。
喬繁的繼室方氏過繼了一子喬艇,輩分高喬灝一輩,為人懦弱無能、一事無成,除了老擺出二老爺的架子耍耍威風外,還真沒本事扛起喬府重擔。
這些全是喬灝花了月餘才收集到的信息,喬灝的腦子不好使,原本就沒留什麼記憶,他隱隱約約只記得自己有個姊姊,捕捉到的也是近一年跟姊姊相依唯命討生活的片段場景。
而原本是喬府千金的喬淇並非真千金,喬灝才是正經的主子,因此在經過一番波折後他正式入籍喬家祖譜,成為名正言順的喬府大少爺。
“八兒……不,該改口喊你灝兒了,你現在變聰明瞭,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見,姑姑問你將來想做什麼,是跟著朱角前輩學武功,日後投身戎馬,和義爹一樣成為武將,還是想讀書,考個狀元公光耀門相?”文能治國,武能安邦,全看他自身意向,她不勉強,任憑發揮。
喬灝眉頭一蹙陷入深思,“只有這兩條路可以走嗎?沒有別的選擇,我想……”
他應該還能做別的事,入朝為官勢必會遇見馬家勢力,以他目前的實力和處境尚無法與之對抗,必須培植出更強大的力量,才能奪回失去的一切。
畢竟如今他這具軀體年方十二,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文不文、武不武地處在學習階段,而且出身朝廷重臣之家,他若是有個什麼大動作,恐怕第一個受衝擊的是喬府,他不能因死去的太子身分而做出使喬家蒙難的事端,幾事尚得從長計議,不可操之過急。
收鋒藏銳才不致啟人疑竇,他有得是時間成長,不必急於一時,該他的總會是他的,誰也搶不走。
“你想做什麼都不打緊,姑姑全力支持你,只要你認為這是你想要的就放膽去做,不要怕失敗和挫折,你的背後可有我們一堆人給你靠,誰敢動你一根寒毛或欺在你頭上,姑姑帶一群乞丐,拿著鍋碗瓢盆跟他們拼了。”喬淇說得豪氣干雲……副混黑社會的角頭大姊頭口吻。
她這穿越來的現代人,滿腦子現代思想,對古人食古不化的教條嗤之以鼻,所謂行行出狀元,不是非要當宰相還是大將軍才叫有本事。
“多謝姑姑。”喬灝心裡無比感動,在他還是太子時從未感受過的溫情,如今藉由喬灝的身軀全然領受,他內心感觸良多,同時也為擁有這份幸運而滿心感激。
再活一回的感覺真不差,雖然年紀小了些,不過身邊圍了一群關心他的人,他很知足,全無作假的關懷令人感到窩心,心暖暖地,他知道他就算走錯路、做錯事,他們還是會全力挺他到底,把他從岔路拉回來。
這就是一家人的感覺,即使沒有所謂的血濃於水,卻更勝血脈相連的至親,為此他感謝老天的安排,給了他擁有真性子的家人,讓他體會他不是一個人,而有家的溫暖。
“自己人客氣什麼,姑姑還欠你一聲謝嗎?看到你又活過來,我比誰都開心……”一想到他曾在自己面前沒了呼吸,她心有餘悸,總要一再摸摸他,感受他溫熱的體溫,才能確定他安好無恙。
“都過去了,姑姑,你看我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在稱跟前,沒缺胳臂少條腿,活蹦亂跳。”喬灝表情有些不自在,不太能適應她給予的溫情,畢竟這個姑姑年紀比他小,喬淇才十五、六歲,而他實際年歲已十八。他當然不知道,喬淇穿越前已是三十二歲的輕熟女,他喊她一聲姑姑不為過。
十五歲……“她”還差一年呢!澄撤的眸子黯了黯……抹苦澀浮上嘴角,曾允諾過的誓言還作數嗎?
他不是他,“她”還會是“她”嗎?他不敢去想,現在的他未來還是未知數,又怎麼給得起承諾?
“哎呀!我瞧你這會兒的模樣真不習慣,不傻也不憨,活像多長了幾歲似,讓我不知該疼你好還是瑞你幾腳,人太聰明就不可愛了。”有條有理的說話方式怪彆扭地,好像什麼事也騙不了他,以前的他多純真,她說什麼都相信……副崇拜她崇拜得要命的樣子。
喬淇很失落,感覺像丟失了一個弟弟,可是又欣慰他不笨了,只要再努力,將來一定有出息,矛盾的心情五味雜陳,酸酸澀澀地。
有時她常想,他該不會也是穿的吧!他言行舉止異於往昔,但她用現代詞彙試了幾回,又觀察了好一段時日,發現真是她多想了,除了腦子變靈光外,他根本就是個古人嘛!
言談行徑古到不行,還有一絲絲……嗯,不知道是她的錯覺或是對古人認識不深,墜湖醒來之後的八兒,身上有一股“貴族”的優雅,似乎天生貴氣。
喬灝失笑,對她話中的埋怨感到很無奈。“姑姑不希望我有所改變嗎?傻子難免受人欺負。”
喬淇不快地瞪了他一眼,好像一下子聰明佟俐全是他的錯。“可是也不要變得太快,循序漸進懂不懂,萬丈高樓平地起,又不是坐雲霄飛車瞬間衝到頂端。”
“雲霄飛車?”那是什麼東西?又來了,姑姑老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喬淇岔開話題地揮揮手。“別提雲霄飛車了,姑姑帶你到街上溜達溜達,順便吃點好料補一補,你還是太瘦了,光抽個子不長肉,想把人心疼死呀!我要用養豬法喂肥你。”
說到豬,果然就有頭豬滾過來。
“你們要到哪裡?我也要跟,我剛才聽見了要吃好料,不許落下我。”燉得軟嫩的冰糖肘子、滑溜溜的魚片粥……光想他的口水就流滿地了,恨不得吃遍山珍海味。
聽到喘呼呼的聲音,再看到圓滾滾的肉球,喬淇臉上的厭惡毫不掩飾。“吃什麼好料,餵你飼料還差不多,瞧你這橫向發展的寬度,再過幾個月就能宰了拜祖先。”
喬灝在心裡發笑,這位嘴上不饒人的姑姑損人不帶髒字,把喬艇損得一無是處,活像待宰的豬,她這本事要學起來,日後一定用得上,要對付殺害自己的仇人,口蜜腹劍猶勝過實心眼,寧當真小人,不做偽君子,這是他前世所學到的教訓,做人太坦率易受陷害。
“我就要跟就是要跟,我是喬府的主子爺,以後喬府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說的話你們一定要聽,否則有你們苦頭吃。”喬艇還當自己是喬府唯一的嫡傳子嗣,把母親方氏說過的話一字不漏的背得滾瓜爛。
喬淇一指戳向他眉心,皮笑肉不笑的道:“那邊那一位才是喬府的大少爺,捧喬家牌位的正統子孫,你哪邊涼快哪邊待,少作不切實際的春秋大夢,有我在的一天,喬府就由不得你盛氣凌人,耀武揚威!”將軍府的花園也不小了,這位不速之客最好有點自知之明,這座亭子地方小,容不下神豬。
“你……你敢對我無禮,別以為你是靖王妃我就不敢……呢,不敢對你不客氣……”他吃痛地撫著額,在喬淇冷厲的瞪視越顯氣弱,聲音越來越小,小到讓人以為他只是動動嘴皮子而已,並未開口說話。
“臭小子,無禮兩個字怎麼寫你知不知道?論身分,我是王妃,你一介平民百姓豈敢向皇室宗親言語放肆,論輩分,你還得喊我一聲姊姊呢!沒大沒小的態度,你想要爹請出家法打你個屁股開花,三天三夜下不了床是不是?”這混小子不嚇嚇他不成,被方氏慣得快爬上天了口“我……我……”他“我”了半天吭不出半口屁氣,漲紅了臉一副眼白快要往上吊的短命樣。
喬淇罵個痛快後……轉頭面對喬灝,又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阿灝,記得姑姑一句話,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以後遇到像他這種不學無術、趾高氣揚的縱挎子弟,你不需要給他好臉色,儘管端起架子,這年頭是有權有勢、財大氣粗的人說話大聲,我剛好兩樣都有。”
靖王王妃的頭銜還不夠嚇人嗎?這就是皇權,騰龍王朝裡有兒人不低頭,連才四歲的小太子都得奶聲奶氣地喊她一聲堂嫂,權勢快大過天了。
而她和莫香合開的“蓮香樓”更是日進斗金,她出一張嘴說菜,莫香則靠著一手好廚藝,做出料理來,推陳出新的菜餚不重複,天天有新菜色做為a頭,味美料好真開胃,賓客無不吮指留香、再三回味,吃慣了這一家就再也走不開,不時光顧,讓她賺飽了銀兩。
更別提丐幫那邊的情報網生意,唉,如果換到現代,早就人人有奔馳開、家家有別墅住,乞丐在騰龍王朝可以宣佈滅族了。
“嗯!姑姑,我曉得了,”看到喬艇有氣難吐,喬灝卻覺得有些難為情,欺負個“孩子”實在有些不夠光明磊落。
“姑姑再教你厚黑學,你學會了腹黑本事,以後便天下無難事,運籌帷握盡在掌中。”見他聰巧了,喬淇巴不得把二十一世紀的知識全教給他,讓他懂得防人和自保。
“厚黑學?”又是什麼怪名詞?
“就是外表一團和氣,見人笑咪咪地,好像完全無殺傷力,唔,就像你姑丈一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看他是好人,他偏偏不是人。”她是受害甚深的過來人,被他吃得死死的。
“不是人是什麼?”喬灝忍住逸到嘴邊的笑意,越過她肩膀看向她身後的某一處。
“是笑面虎,吃人不吐骨頭,他表面對你笑,你兄我弟大家好,砍他兩刀還向你說謝謝,可是這種人最陰險了,在你以為他能為你兩肋插刀時先在你兩肋插刀,義氣這玩意根本不值半文錢。”背後耍陰招令人防不勝防,而且往往還是最親近的人。
“不就是表裡不一,人前人後兩種臉。”滿宮廷是雙面人,隨手一捉是一大籮筐。
喬淇沒發現說話的聲音變得低沈,不像喬灝的語調,兀自說得開心,“沒錯,形容得真貼切,靖王最擅長的是變臉,你要提防他這類人,並要讓自己成為真正的腹黑,你不害人不代表別人不害你,多防點總是有益無害。”
“王妃的說法不是自打耳光嗎?又要笑面迎人、待人和善,又要捅人兒刀、屠宰任我……個人兩種迥異的性情不會把人逼瘋嗎?”做人雙面真辛苦,善人惡人一手包。
“那有什麼難的,人本來就有多面,加上七情六慾的影響,時鎮時怒,時哀時歡……”她微頓了一下,感覺不對勁。“喬灝,剛剛是你跟姑姑對話嗎?”
怎麼怪怪地,背後一陣涼意襲來,冷爬爬地。
想笑不敢笑的喬灝食指一比她身後。“姑丈是笑面虎,灝兒記下了,學他笑裡藏刀。”
“他……呢,在我後頭?”喬淇頭皮發麻,笑得有如身上爬滿螞蟻般痛苦,還不能不笑。他點頭。
她反應極快的反口。“其實腹黑的人最專情了,不愛則已……旦愛了便驚天動地,不只對所愛的人好得沒話說,還愛屋及烏的對妻子身邊的人一樣照顧有加,自己人不用防範,擋刀擋劍他衝第一。”
“嗯,王爺姑丈很愛姑姑。”這是眾所皆知的事,不用質疑,看他把妻子寵得無法無天就知道用情至深。
喬淇誇張的又道:“天底下找不到比他更愛我的男人了,就像我只愛他一人一樣,我們是月老牽的紅線,菩薩賜下的良緣,天作之合,天造地設,佳偶天成,天上人間一雙璧人,兩心成串不分離……”
喬灝快被她逼出笑聲了,不過有人比他快一步大笑出聲,爽朗的笑聲讓人打心底舒坦。
“夠了、夠了,再說下去我都替你臉紅了,本王王妃的臉皮之厚天下無敵,我要敢說她一句不是,夜裡就得頂水盆、跪算盤,連軟玉溫香都沒得抱。”一隻大掌從後伸向前,抱住喬淇不盈一握的腰身,往後拉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上。
“姑丈。”由堂兄變姑丈,喬灝喊得有些拗口。
沈天洛若有似無地一領首,眼中只有妻子一人。“拿我當範本教侄子是不是太過分了?”
“爹親孃親,姑姑最親,你是人家姑丈計較什麼,大不了我們到蓮香樓吃好菜讓你當個跟班。”她說得很大度,完全是有錢人撒大錢的嘴臉。
“跟班?你說得出口。”沈天洛佯怒地捏她粉頰。
喬淇一手挽著丈夫……手拉著侄兒,滿面桃花地笑道:“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你就認了吧!”
寒風一吹,冷得打哆嗦,睜著一雙悲憤眼兒的喬艇柞立在風中無人問津,他被落下了,沒人問他要不要同行。
熱炒一盤香炒肉片,豬後腿洗淨切成片,以獨家配方的調味料醃抓一下,鍋裡倒入三匙油燒熱,肉片快速翻炒到七八分熟撈起,瀝乾油分,接著鍋裡再放一大匙油燒熱,將甜蔥、酸黃瓜、肉片一起拌炒,等肉片熟透再加入醬油和鹽炒勻便可盛盤。
口感甜脆略帶一點酸,配飯最對味了,油油亮亮的色澤讓人一瞧胃口全開,大口扒飯大口菜,大快朵頤。
最難做的是藥膳,“一瓣心香”用的是豬心、蓮子、玉竹、降香、棗仁和黃酒,豬心剖開洗淨用沸水燙過,撈起後入鍋加姜、蔥、花椒和鹽煮熟。
蓮子去心,然後加水上籠蒸熟。煮熟的豬心加入玉竹、降香、棗仁和水再煮上半時辰,而後豬心取出切片,如盛放蓮瓣擺放盤內,湯汁留用,蓮子則放在盤心如蓮之花蕊,湯汁調味後淋上即可。
這道藥膳的功效在於養心,理氣止痛,對血脈虛弱、陰氣不足者特有奇效,豬心是清心,降香理氣止痛、棗仁養血安神,喬淇特意準備這一道是給喬灝補氣補神,他有陳年腦傷怕有後遺症,安神靜氣好養心肺。
“丫頭呀!這道“梅汁生蚵”是怎麼做的?鮮嫩肥美又沒腥味,輕輕一抿就滑入口裡,順喉而下,那滋味……嗯,美得很,舌頭都快要一塊兒吞下去啦……”鮮味回韻,在舌尖停留著蚵肉的鮮甜和梅香。
真應了那一句“哪裡有美食哪裡就瞧得見老乞丐樸素的身影”,他不只鼻子靈光,耳朵更是兔子尖吶!一聽人家要上蓮香樓大飽口腹之慾,他老人家不請自來,猴兒似的跳上八仙椅等人上菜,幸好蓮香樓上下都認得他,知道他是喊出名號的頭兒,沒當是吃白食的臭乞丐一棒子打出去。
蓮香樓其實算是乞丐們聚集的大本營,大老闆之一的喬淇是丐幫成立的推手,丐幫裡的老老少少她大多認得,若真沒飯吃來唱首“蓮花落”,還是會大開善門供其飽飯一餐,不叫乞丐們餓肚子。
而朱角正是丐幫幫主,第一任啦!
一行人為了吃,不惜路程得花上大半天時間,回到天涼城上蓮香樓,菜剛上桌老乞丐就到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若是直接由蚵田剝殼取食可不必沖洗,直接沾梅醬生食風味更佳,可是咱們離養蚵人家頗有一段距離,因此還是要用鹽水浸洗乾淨併除去砂石雜質,用滾水衝燙……”沒有汙染的水質養出的鮮蚵顆顆碩大,有她手掌的長度,有海味卻無泥土味。
中國人兩千多年前就開始養蚵了,明朝時還有“西施乳”的美稱,想不到騰龍王朝的養蚵技術不差,只是每日快馬運送到京城的成本還是高了些,只有富貴人家吃得起。
“哎呀!你的腦子不是動得很快,乾脆在自家後院挖個池子養蚵,到時要吃多少有多少,自個下池撈又快又便利。”老警的口吻,只求好吃不怕累死人。
朱角說得隨興,有口無心,不管別人要付出多少辛勞,反正他一張嘴就是用來吃的,優哉遊哉地過著閒人日子,不虧待他的胃便是天下太平。
但是聽者有心,他無意間隨口一說便開出一條財路,坐得端正的喬灝眉心一動,略微停一下著,神情似在深思其可行性,他不朝仕途走還能做些什麼……
耳邊盡是喧譁的談笑聲,絡繹不絕的食客一波接著一波,人滿為患的蓮香樓座無虛席,生意好到十來個夥計都忙不過來,櫃檯的銀子丟得叮咚作響。
若是多開幾間蓮香樓呢?還有,供應酒樓的食材能自個產出最好,酒也是,免去中盤的剝削,質量穩定還能確保貨源充足,不必擔心旱季雨季時商人藉機哄抬價格。
還是太子時的喬灝根本想不到民生問題,士、農、工、商以行商最不入流,大部分百姓看不起商人這一行業,可是又少不了它,無商生活多不便利。
讓他靈機一動想到“商道”是因為身邊的人,尤其是把食鋪經營得有聲有色的姑姑,她的經商才能激發了他對做生意的興趣,也指點了他一條明路。
有道是:有錢天下行,無錢寸步難,不管做什麼事都需要用到錢,買屋、買地、買馬匹,甚至是人心都能用銀子收買,無往而不利。
從商是累積財富最快的途徑,他有人脈—靖王,財力有喬府和姑姑,各方信息可由丐幫收集,天時、地利、人和,他擁有別人所沒有的優勢。
“老前輩說得輕鬆,站著說話不腰疼,養蚵的水質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取得,它要是活水,水裡得有小魚小蝦,鹽分極高才養得活……般池水泉水是辦不到的。”她本想說浮游生物,但一想古人的知識有限,肯定聽不懂,因此改口淺顯易懂的小魚小蝦。
“吠!還真是麻煩,趕明兒我弄艘小船出海去,自個兒跳到海里撈。”他嘀咕著,大口吞下肥碩的鮮蚵。
滿桌的佳餚美食,有翠玉蝦排、黃炯鮮鱔、百花蒸釀豆腐、三元藕盅、京醬魚香、松子糖醋黃魚……有魚有肉,還有甜食梅花棗泥餅、生煎圓小包和腦絲卷,總之應有盡有,讓人吃得搖頭晃腦,絕對滿意。
可吃遍天下美食的老乞丐仍有小小的不滿意,雞蛋裡挑骨頭,好還要再好,他塞滿食物的嘴巴仍嫌不滿足,找著破鍋子當鑼敲,叨唸幾句。
喬棋一聽,笑得前俯後仰,要不是沈天洛一手託著她後背,怕要笑翻過去了。“你到海里捉龍王爺呀!蚵架養在海邊,你頂多撩撩褲管涉水而過……腳踩在竹編架子就能拉起一大串。”
“那最好,我還省了一番工夫,叫小墨子施展輕功來回,給我拎幾串回來。”有事弟子服其勞,此時不用他更待何時?
不在場的墨盡日忽地打了個寒顫,他正勞心勞力的待在丐幫總部代偷懶的老乞丐處理幫務,有實無名的代幫主,要是知道朱角這麼算計他,鐵定馬上撂下責任走人。
“師父,小墨子師兄沒空,你忘了他正幫你管著一群小乞丐。”那原本是他的事,他嫌麻煩置之不理。
朱角眸光閃了閃,咧開賊兮兮的大嘴。“小子,你說老乞丐這張老是填不滿的饞嘴該怎麼醫,警臀吃山吞海,珍禽異獸全下肚,我肚小吃不了萬分之一,好歹填填牙縫。”
“天下美食盡在皇宮,皇上御廚不下百來名,百樣小點,千種精食湯鮮,更別提花樣百出的果品,時時推新,不愁筷箸無處下。”宮裡膳食上千種,樣樣精緻不嫌膩,永遠有變不完的花樣。
他微眯起眸,呵呵笑道:“你這小子才幾歲呀!怎知宮中佳餚千百種,莫非靖王帶你品嚐過?”
沈天洛剛好在和愛妻說話,沒聽清這對師徒說什麼。
喬灝面色一凝,心口微驚地垂目,暗忖:子嶽叔好敏銳的眼力。“我看書,喬府的書房不小。”
“呵……原來是好學的小子呀!多讀點書是好的,你傻了十二年,起步已經慢人一大截,多費點神才能迎頭趕上,多問多學多長智慧,別輸給喬艇那個胖小子。”他能多長點見識,來日必有幫助,只是……
他真是死而復生的傻八兒嗎?總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他沒聽錯他清醒時喊他的那一聲“子嶽叔”,這世上……以前只有一個人這麼喊過他……
那個人如今已魂魄離體,迴歸皇天后土。
“是的,我會用心。”艇哥兒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不足為懼……個擺設用不著撥空理會。喬灝的眼神超乎十二歲的深沈,幽深地宛如不見底的潭水。
“老前輩,我家灝哥兒還小,你別逼得太緊,堰苗助長得不償失,反而害了他,他這年紀應該開開心心地玩樂。”喬淇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孩子就該當個孩子,擁有一個充滿童趣的童年,享受當孩子的樂趣。
他哪裡小,個頭都比她高了。老乞丐在心裡咕味著。
“姑姑,我不小了,我可以學著幫你的忙,不讓你再這麼辛苦。”她嫁了人,成了靖王妃,不宜再拋頭露面,為酒樓奔波勞碌。
聞言,她喜孜孜地摸摸他的頭,“我家灝哥兒長大了啊!說起話來真中聽,不過姑姑捨不得你肩頭擔子過重,過幾年再說,虐待童工是有罪的。”
童工?“姑姑,我不會讓自己太累,你讓我邊看邊學,學久了我就上手了,到時你再放手交給我。”
眨了眨明亮清瞳,喬淇靜寂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眼中‘慢慢流露出傷感。“你讓我好懷念以前的八兒,在你身上我完全看不到曾經和我相依為命的八兒,這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喬灝正色地看向她,“有舍必有得,姑姑已嫁為人妻,不能時時刻刻護著我,我必須學著成長,以後才有能力保護自己,我不是以前的傻八兒。”
聽他條理分明的說著話,她舒眉一笑。“你說得沒錯,我該調整母雞心態,不能老當你是長不大的八兒,你是喬灝,將軍府的子嗣。”
一聽到“將軍府的子嗣”幾個字,朱角眉尾抽了一下。
“姑姑,我知道我將來的路了,我想學商。”商人無所不在,水路、陸路皆可通行。
“咦,你不跟爹一樣當武將嗎?”喬家軍威名揚天下,喬老將軍盼著後繼有人,在戰場上為國爭光。
他搖頭。“大概是泡在湖水裡過久傷著了心肺,我的胸口常常會莫名發疼,若從軍成就可能也有限,喬府到了我這一代不一定要當官,爺爺征戰多年只剩下我一個男丁。”言下之意很明白,若還有別的出路,他不想上戰場去冒不必要的風險。
“他想學商就讓他學商吧!喬老將軍一門人丁單薄,也要留一血脈傳嗣。”沈天洛淡淡地說道,不忍老將軍百年之後無人送佟,喬府的男子比金子還珍貴。
喬淇想了一下也就沒反對。“好吧!你想學我就教,從最淺顯的教起,明天你就跟著小伍學跑堂,多多觀察,學習別人的長處,你補自己的短處,人生百態,“人”能教你書本上得不到的道理,他們都是你的老師。”
“嗯!我不會讓姑姑失望,請姑姑用力地教,你教多少我學多少,絕對不讓你後悔庸才難上臺面。”
他會做到的,為了太子沈子暘,以及……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