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沒有人會這樣對自己愛的人。”她把他的衣物全都塞進行李箱內,吃力地將兩隻鼓囊囊的行李箱拖到門口,打開沉重的鐵門,厲聲地低喊道:“你走吧,我們之間結束了。”
“我以為你會支持我的夢想——”他幾乎是被她半推往門口。
“我是很想支持你的夢想,但你的夢想里根本沒有我,在你心中永遠有比我更重要的選擇!”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任憑委屈的淚水漫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是一個醫生,救人是我的職責……”蔚呈韜對她的指控略有不滿,他以為她能夠體諒他的難處。
“那就去當你偉大的醫師,去實踐你的夢想吧!”她用力將他推出門外,重重地掩上門。
她難過地跌坐在地板上,將臉埋入膝間,失控地大哭起來。
從今以後,她的未來不會有蔚呈韜,只剩下自己了……
翌晨。
維琤自睡夢中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摸到兩行溼溼的淚水。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夢到前的事,也學會再想起蔚呈韜的離去不再傷懷。
但他突來的造訪依然觸動了她的心,想起昨晚蔚呈韜在家過夜,她翻身下床,趿著拖鞋,走到客廳,只見三人座的沙發空蕩蕩的,薄毯整齊地折放在一旁。
他走了……
一股沒來由的失落感猛地襲上心頭。
驀地,半開放式的廚房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她納悶地轉過身,瞧見蔚呈韜穿著昨晚的衣服,襯衫上還有睡了一夜的摺痕,站在流理臺前,拿著鍋鏟俐落地翻著平底鍋內的炒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熱煮著白粥的淡淡香氣。
她望著他忙碌的背影,難以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懷疑自己還在作夢,否則蔚呈韜怎會下廚?
“早安。”蔚呈韜轉過身,向她打招呼,他關掉瓦斯,找了一個乾淨的瓷盤,將鍋裡的炒蛋盛起來,放在桌上。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她微訝地走了過去,注意到餐桌上除了炒蛋之外,還有兩、三樣炒青菜。
“你看不出來我在煮早餐嗎?”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拿著隔熱手套,將一鍋熱騰騰的白粥端到餐桌上。
她怔愣在一旁。
“你家的冰箱只剩下蛋和幾樣青菜,所以我只好隨便做了簡單的中式早餐。”他抱怨的話語中透著一絲寵溺的意味。
“我不知道你會做菜。”她聲音低低的,感覺很複雜,想起以前兩人在一起的那些年,他從來都沒有為她下廚過,一次都沒有。
反倒是她,很愛研究食譜,替他準備各式各樣的便當。
兩人分手後,少了下廚的對象,她幾乎不做菜,三餐都用調理包或在外面的餐館解決,也不曾再用嫻熟的廚藝去討好哪個男人。
看見蔚呈韜站在流理臺前忙碌的身影,一切的動作那麼熟悉又自然,彷彿他就屬於這個家的一部分。
她靜靜地凝看他,面對眼前的景象感覺很不真實,好像兩人未曾分開過,他沒有拋下她,他還是屬於她的。
但現實生活中,他已經不是她的。
一抹苦澀的隱痛浮上她的心頭。
蔚呈韜忙著拿出兩個乾淨的瓷碗,舀起粥,放在一旁待涼,又擺上兩副筷子,一副若無其事的與她閒聊。
“在美國的時候,當地中國菜味道不好,我又吃不慣漢堡和薯條,只得學著做一些簡單的料理。”
蔚呈韜凝視著她惺忪的睡臉,忍住想揉亂她長髮的衝動,內心升起一股想呵護她、寵溺她的渴望。
離開臺灣的那幾年,每晚從醫院下班,拖著疲累的步伐走過陌生的街頭,跟著人群挨擠在地鐵裡,回到空蕩蕩的屋子後,他格外懷念兩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
他想念她像只可愛的小貓咪般喜歡膩在他的懷裡撒嬌;想念她為他整燙襯衫時,賢慧的背影;想念她做菜的模樣;想念她身上的香水味;想念她枕躺在他手臂上,那甜蜜的重量……
但在想念她的同時,卻也氣惱她的任性,居然搬了家、換了電話,徹底與他斷絕一切的聯繫。
他不相信兩人沒有戀愛關係,成為陌路人是她能接受的距離,如果她能割捨下兩人的這段感情,不會就這樣單身下來。
所以,他謊稱自己有了未婚妻,想試探她的感覺,激起她的妒意。事實上,他在美國接受外科訓練那幾年,忙得連睡覺時間都不夠,違論去經營感情生活。
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忘不了她。
兩人在一起的那幾年,她把他愛得太好,照顧得無微不至,以至於就算有不錯的異性向他示好,他會忍不住拿那些女人和維琤做比較,這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一直為她留了個位置。
“我以為蔚大醫師的雙手只拿手術刀,不拿菜刀,既然想吃中國菜,何必大費周章自己學?叫你那個未婚妻做給你吃啊!”她的口氣酸了起來。
“你該不會在吃醋吧?”他瞅著她,半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怎麼可能會吃醋呢?”她倔強地輕瞪他一眼,嘴硬的不肯承認自己還在乎他。
“那就坐下來,吃早餐吧!”他貼心地替她拉開椅子,拉她入座。
她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的熱粥,有一種說不出的諷刺。在兩人交往時,他不曾為她下過廚,如今兩人沒了戀愛關係,反倒能嚐到他的手藝。
她心頭酸酸的,忍不住嫉妒起他的未婚妻。那個女人比她好嗎?比她更漂亮嗎?比她更懂得討好他嗎?
他是不是也在馬桶上跟未婚妻求婚的?還是有更甜蜜浪漫的花招?
他們是不是也養了一缸接吻魚呢?抑或有新的寵物,見證兩人的愛情?
在他去了美國之後,她搬離兩人的套房,斷絕和他聯絡,但依然能從同事的口中聽到他的相關動向,卻怎麼也沒有料到他竟然有了未婚妻。想想自己還真傻,竟然就這樣單身下來了。
“試看看我做的炒蛋。”他拿起湯匙,放在她的碗裡,十足討好的模樣。
“你很常做菜給你的未婚妻吃吧?”她試探地說。
“你是第一個吃到我做的菜的女人。”他意味深長地望著她,語氣中含著濃濃的寵溺。
她被蔚呈韜弄得一頭霧水,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他不曾為未婚妻下廚,卻反而做菜給她吃?
“你沒有做菜給柯海茵吃過?”從知道他有了未婚妻開始,她總不住揣測著那個人是柯海茵。
“沒有。”他搖搖頭。
“你的未婚妻是她嗎?”話剛出,她就後悔了,追問得這麼徹底,會不會讓他以為自己還在乎他?
“當然不是。”他失笑,旋即又問道:“怎麼會猜我的未婚妻是她?”
“我記得她很喜歡你……”她的聲音澀澀的。
“我跟她只是同學而已。”他解釋道,主動結束這個沉悶的話題。“這炒蛋是我的拿手菜之一,試試看吧。”
她挾起炒蛋,送入口中,細細地咀嚼著,味道還不差,比想像中滑嫩順口。
“好吃嗎?”他炯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嘴角勾著一抹得意的笑容說:“我的廚藝還及格嗎?這樣能不能稱得上是好男人?”
維琤愣了愣,沒來由的又想起了過去交往的細節。以前她曾抱怨過他是一位優秀的醫師,但卻是一名不及格的男朋友,連一碗泡麵都沒有替她煮過。
如今他變成更好的男人,卻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討好別的女人。
“只要你的未婚妻認為你合格,那就OK了,我的意見並不重要。”她的嘴角黏上一抹苦澀的笑容。
他們已經分手了,他的好、他的壞、他的體貼、他的溫柔,都與她無關了。
“但我發現你卻沒有像以前那麼體貼可愛了,你家的冰箱全都是一堆調理包和冷凍食品,好像很久沒有下廚,該不會單身很久,找不到可以下廚的對象吧?不如這樣,我委屈一點幫你試菜好了。”他笑得痞痞的。
她沉下臉,柔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是不是單身,關你什麼事。”
“我們也交往過好幾年,如果你得不到幸福,我會自責的。”他望著她,說得真心誠意。
如果兩人分開的這些年,她感情有了寄託,就算再捨不得她,他依然能大方的成全她的選擇。
但明明他們都是單身,實在沒有理由不復合。
“蔚大醫師,我的幸福才不用你負責,而且我也不是因為你才單身。”她昂起臉,不甘示弱地說:“我這幾年的空窗期是為了能全心衝刺事業,如今我工作穩定,也該是時候好好經營感情生活了。”
她站起身,走到客廳,從矮櫃的抽屜裡取出一份資料,遞給蔚呈韜。
蔚呈韜挑了挑眉,抽出牛皮紙袋裡的文件,瞧見上面寫著“戀愛勿語”四個大字,內頁還寫著入會資格、徵婚對象、單身男女聯誼活動等等。
“你該不會要去參加婚友社吧?”他微愕。
“不行嗎?”她挑了挑眉。
“相親矣,你有這麼著急把自己嫁出去嗎?”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感覺自己好像聰明反被聰明誤,把一塊屬於自己的‘肉’送到婚友社那群餓狼的面前。
“這叫婚活。”她故意擠出一抹甜笑,糾正他的說法。“專為現代單身男女設計的聯誼活動。”
“是婚活也好,相親也行,問題是這家婚友社可靠嗎?”
“這家婚友社是我大學學姐和幾個朋友一起成立的,我已經去參觀過了,感覺還不錯,見評也很好,重點是,下週末我就要參與人生的第一聲婚活。”她甜美的語氣含著濃濃的示威意味。
當年他自私的為了夢想,毫不留情地拋下她,如今她也該為了未來的幸福,割捨下羈絆自己的舊情。
“下週末?”他愣了一下。
“對。”她點了點頭。
“有必要這麼急嗎?”他頓了一下,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還年輕,沒有必要這麼快就定下來吧?”
“我已經二十九歲了,不是年輕的小妹妹,一眨眼二字頭就會過完了。”她垂下眸,語氣有些感傷。
曾經她給自己的人生訂下計劃表,希望二十五歲的時候走進禮堂,二十七歲時生一個長得像自己的可愛娃娃。
如今她二十九歲了,仍孑然一身,沒有婚姻,沒有愛情,更稱不上是敗犬女王,反倒比較像只流浪狗,孤單地穿梭在這座霓虹閃爍的城市裡,每每望著萬家燈火,心裡總有幾分說不出的感傷。
她找不到歸屬感,不知道如何才能擁有幸福。
“小琤……”蔚呈韜的心口澀澀的,陷在一種進退兩難的局面裡。謊稱自己有了未婚妻非但沒激起她的醋意,反而將她送往其他男人的懷裡。
“要是我積極一點,搞不好還能趕上百年熱潮呢!”她自嘲地說,企圖沖淡方才感傷的氛圍。
聞言,蔚呈韜的臉色更陰鬱了。好不容易他才回到她的身邊,要讓他親眼看著她和其他男人走進禮堂,除非先過他這一關!
星期六下午,維琤穿著一襲白色雪紡紗洋裝,斜肩的剪裁設計露出右側優美的肩膀錢條,一頭烏黑的長卷發垂放在肩上,增添了許多柔媚的氣息,清秀的臉龐上化了淡淡的彩妝,讓原本立體的五官看起來更加明顯。
剛出現在聯誼會場立即成為全場焦點,倒是陪同她一起來的葉敬媛一身素雅的襯衫配上牛仔褲,瓜子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少了那套嚴肅的白袍,看起來不像是教學醫院的醫師,比較像是大學裡的研究生。
兩人站在餐廳一隅,等待聯誼活動開始,不同於傳統婚友社採取一對一的排約方式,“戀愛勿語”的創辦人之一夏可鬱引進歐美流行的“十五分鐘約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