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朗與米天香將那些屍體埋葬了後,夕陽已沉沒有西邊的雲山之下。
薄薄的暮靄就像一層輕紗般,悄然披掩下來,景物逐漸變得蒼茫起來,除了向晚投林的飛鳥偶爾傳來嗚叫聲外,四下裡都是靜悄悄的,顯得有點幽悽!
站在那座新墳前,黃天朗與米天香皆默然站著。
因為,此刻他們的心頭,皆沉沉的。
“呱”地一聲鴉叫,終於將兩人自沉默中驚轉過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黃天朗望著米天香道:
“米姑娘,咱們現在何去何從?”
米天香嘆口氣道:
“這時候,還有什麼地方好去?還是先回山上去吧。”
黃天朗卻道:
“米姑娘,只怕山上不安全,萬一那妖人算準了,咱們看到三聖宮被毀後,在無處可去的情形下,只好回到山上,那妖人因此匿伏在山上等咱們,那咱們豈不是送羊入虎口了?”
米天香想想,深覺黃天朗所說不無可能,但舉目茫然,實在不知到那裡去好,不禁悽然道:
“黃大哥,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了。”
黃天朗想一下,忽然拍拍腦袋道:
“米姑娘,若不嫌棄,到在下家中如何?在下正好可以探望一下孃親與妹子。”
米天香被他這一說,才想起,他這一次是回鄉看望白髮高堂與妹子的,而且家鄉就在附近,只是被扯入這淌渾水中,令他不能趕回去。而目前,也確是只有他的家鄉可以落腳了,於是點頭道:
“好啊,我也可以順便問候一下伯母與大妹子,天快黑了,咱們快動身吧!”
黃天朗卻不慌不急地道:
“米姑娘,不用心急……”
“黃大哥,你的家鄉離這裡很近的麼?”
米天香問。
“大概二三十里吧。”
黃天朗說。
“二三十里,那可不近啊。”
米天香焦急地道:
“還不快動身趕去。”
“二三十里路,在你那種‘千里虹飛’神法來說,算得了什麼?”
黃天朗終於忍不住笑起來。
米天香這才恍然明白,他為何不著急趕路了,當下啐道:
“我又不知道你的家鄉在那一個方向,如何施展千里虹飛神行法?”
黃天朗卻記性很好,
“你不是曾對在下說過,曾經到過在下那個村子麼?”
米天香眨眨眼,失笑道:
“我怎麼就想不起來?”
接催促道:
“快閉上眼睛,大概還趕得上吃晚飯的。”
黃天朗沒有再說什麼,立刻閉上雙眼……
口口口
近鄉情更怯。
這句話一點不錯,黃天朗此刻的心情,確是怯怯的,而且患得患失的。
那全是由於那種乍驚乍喜的心情引起的,既然很快便見到親人,但又不知親人是否無恙,在剎那的心情,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孃親身體安泰麼?妹子是否已出嫁了?”
黃天朗懷著這種乍驚乍喜,起伏不定的心情,與米天香一同走入村子。
米天香千里虹飛法確是神奇,就在黃天朗心念才動——想偷偷睜廾眼睛看一下到底是如何“飛行”的,那知耳邊便響起米天香的語聲:
“到了,睜開眼吧。”
果然,一睜眼,便看到滿眼盡是熟悉親切的景物,正是自己生長的家鄉,當然,他仍然弄不清楚米天香的神行法是如何施展的。
而他的心神,亦被鄉情與親情所填滿了,那裡還想到向米天香問個清楚明白。
夜色漸濃中,整條村子顯得份外靜謐,聽不到一聲犬吠,也不聞豬嚎雞鳴,這情形,有點異乎尋常。
在他的記憶中,這時候應該是村子中最熱鬧的時候,勞作了一天的鄉親,全已返村,村子裡滿是人的,孩童在跑叫追逐,驚得那些狗慌走吠叫,老婆婆則在餵雞,男子漢這時最清閒了,叨著旱菸杆,坐在堂屋或是門檻前,滋巴滋巴地吸著煙,婦女則在灶房中忙著燒火煮飯弄菜,稍大的孩子則在餵豬,家家的煙囪皆冒出縷縷炊煙來,這種情景,閉上眼睛,便可以想像出來。
可是,如今卻冷冷清清的,看不出有一絲生氣!
一念及此,他的心頭驚震了一下,一顆心也亂了起來,恨不得一步跨入家中,看一下孃親與妹子是否無恙!
這寸,米天香也察覺到有點不對了,雙眼張望著,她有點不安地道:
“黃大哥,怎麼這樣靜的?”
黃天朗被她這一問,心中陡地生出一股恐慌來。
“米姑娘,或許村子內的人,到附近村子去喝喜酒,或是看社戲什麼的,所以,村子才會這樣靜。”
黃天朗這樣說,是在安慰自己,但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因為,這時節根本不是看社戲的時候,喝喜酒,也不會整條村子的人都去的,他未離開家鄉前,就從未遇上過。
“黃大哥,進去看一下,不就清楚了麼?”
米天香沒來由地,心中生出一絲不祥之感來。
黃天朗點點頭,不再說什麼,懷著緊張不安的心情,快步向村口走去。
兩人走入村口,一直往內走,卻一個人也看不到,經過的人家,烏燈黑火的,一點聲息也沒有,門戶緊閉,村道上,連雞犬也不見一隻,越往內走,黃天朗的一顆心,便越加往下沉,那種不安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黃大哥,村子內的人似乎跑光了的?”
米天香心中一陣難過,那是替黃天朗感到難過的。
黃天朗沒有說話,緊抿著雙唇,一直往自己的家走
此刻,他的一顆心,全在孃親與妹子的身上。
老遠便望到家門前的那棵老槐樹,怎麼不見了那條大黑狗,黃天朗只覺心中亂麻麻的,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孃親,你在家麼?妹子,怎麼不點燈啊!他在心中直喊,銜步也由快步變成了疾奔。
到了,也看清楚了,那棵槐樹仍然生氣勃勃,那一條大黑狗卻不見了,而家門亦緊閉起來,還加了一把鎖,這剎那,黃天朗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腳下踉蹌了一下,幾乎站不穩身子,張口大叫一聲:
“娘——”
可是,卻聽不到娘那慈祥的應答聲,那剎那,他感到胸前像是被擊了一拳般,一陣悶窒。
“青妹——”
他像頭負了傷的野獸般,嘶叫聲。
依然沒有回應。
他的身子劇晃了一下,一下撲在門板上,雙拳一陣亂捶,口中不斷地呼喊著:
“孃親——青妹——”
叫聲在寂靜的村子中迴盪著,格外悽惶,令人聞之心酸。
米天香瞧到黃天朗那種心碎神傷的樣子,她也感到一陣心酸,眼中溼溼的,忙上前道:
“黃大哥,你冷靜一點,不要這樣。”
“孃親,青妹,你們去了哪裡,怎麼不在家啊!”
黃天朗兀自在嘶叫。
“黃大哥,何不進屋去看一下啊!”
米天香伸手輕撫著黃天朗的肩背。
黃天朗似乎被她那句話從極度的迷亂狂惘中驚醒過來,渾身震了一下,嘟喃一聲:
“對啊,怎不進去看一下!”
雙拳發力一推,那把銅鎖被他那一推,生生震脫開來,“嗆啷”一聲,兩扇門板應聲被震了開來。
這時候,天已全黑了,屋子內由於沒有燈火,所以,黑黝黝的,只能夠依稀看到一些抬椅之物。
黃天朗卻一頭便衝了進去,大叫:
“孃親——青妹——”
米天香連忙跟了進去,並從身上摸出一筒千里火來,將之晃亮,黑暗的屋子內,剎時光亮起來。
她拿著那筒千里火,跟著黃天朗走遍了屋子各處,只見蛛網塵封,就是不見一個人影。
黃天朗頹然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整個人就像痴呆了一般,口中翕動不停,卻聽不到他說些什麼。
米天香瞧到他那種樣子,不禁又急又慌,伸手搖搖黃天朗,帶哭道:
“黃大哥,你怎麼了?你說話啊!”
黃天朗卻聽而不聞。
“黃大哥,不要這樣啊,你想一下,門是鎖著的,說不定伯母與大妹子去了什麼地方啊!”米天香哭著在黃天朗的耳邊大叫。
這-次,黃天朗終於有了反應,渾身震悚了一下,霍然抬眼望著米天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聲道:
“你說什麼,孃親與妹子去了別處?對,孃親與妹子一定是去了別處!”
臉上露出狂喜之色來。
但隨之他又頹然道:
“但孃親與妹子去了什麼地方呢?”
米天香見他神智回覆過來,心中尋喜,急急說道:
“黃大哥,或許村子內還有人,何不到村子找人問一下,不就知道了麼?”
黃天朗聽米天香這樣說,神智完全清醒過來,虎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急不及待地道:
“說得對啊,怎麼我就想不到,快去找一下。”
話未說完,經已像一陣風般,奔了出去。
“黃大哥,等等我!”
米天香邊叫,邊跟著奔了出去。
口口口
兩人終於在村中一間低矮但卻異常牢固的屋子中,找到一位老人。
那還是從屋子內透出來的一絲燈光,發現了那間屋子內有人的。
那老人年紀已有七十了,鬚髮花白,但卻精神瞿鑠,腰不彎,背不駝,正在吃飯。
乍然看到有兩個人闖進來,那老人著實吃了一驚,霍然伸手抓起在桌上的一柄形狀古怪的鏽劍,睜著一雙老眼不花的牛眼,作出拼命的樣子。
但他臉上流露出來的驚恐之色,卻讓人一眼便看出,他的心中是很恐懼的。
但黃天朗一眼便認出那老人是誰來。
“三伯公,是我啊,你老還認得我麼?”
那被黃天朗稱作三伯公的老人卻一點也不放鬆,轉著眼珠,打量著黃天朗,好一會,才遲疑著道:
“你……你……是大毛?”
大毛正是黃天朗的乳名,天朗這個名字,還是他從師習藝後,其師為他取的,他見那老人認出他來,高興地道:
“三伯公,我正是大毛啊!”
“大毛,你真的就是大毛!”
老人那剎那激動得身子起了一陣顫抖,將手上的鏽劍放下來,抖著嘴唇,蹣跚地走上前,目光卻一直注視在黃天朗的身上。
黃天朗忙走上前去,伸手扶住老人。
“三伯公,見到你身子這麼硬朗,我好高興。”
老人定定地注視了黃天朗一會,終於咧開只剩幾枚牙齒的嘴巴,連聲道:
“你果然是大毛,你變了很多,我差一點認不出來,幸好我記得你眉梢有一點紅痣,才認出你來!”
黃天朗忙扶他坐下來,老人已指著米天香道:
“大毛,這位……可是你的媳婦兒?”
老人這一句“可是你的媳婦兒”,將兩人說得“刷”地紅了臉,米天香更是羞臊得連耳根也紅透了,垂下頭來,不敢見人。
黃天朗尷尬地道:
“三伯公,我還未娶媳婦兒,這一位是米姑娘,是我在路上認識的。”
三伯公這才“哦”了一聲,搖頭擺腦地道:
“這位姑娘,請恕老漢剛才說錯了話……”
米天香連忙抬起頭來,羞澀地道:
“老人家,我不會介意的,何況,你又不是故意說的。”
實則,她的心卻喜孜孜甜蜜蜜的,恨不得自己真的成了黃天朗的媳婦兒。
因為,她已經喜歡上他了。
男女之間的感情,確是奇妙,也是不可捉摸的,要來的,真是趕也趕不走,也所以才會有一見鍾情這回事。
老人呵呵笑了兩聲,轉對黃天朗道:
“大毛,你怎會忽然回來的?”
黃天朗忙道:
“三伯公,我是專程回來看我娘與小青的。”
一頓,迫不及待地道:
“三伯公,怎麼村子裡的人都不見了,我與米姑娘好不容易才找到您老人家,我娘與妹子去了那裡?”
三伯公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代之的是陰沉與恐懼,閉著嘴巴,不說話。
黃天朗心急地道:
“三伯公,你怎麼不說話啊?”
三伯公忽然揮手道:
“大毛,你與米姑娘走吧,立刻就走,什麼也不要再問,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頭,走啊!快走啊!”
黃天朗與米天香見老人忽然改變了態度,要趕他們走,不由愕住了,弄不清老人何以忽然這樣,兩人當然不肯離去,黃天朗急急道:
“三伯公,你這是怎麼了,為何忽然要咱們離開,你還未答我的問話啊!”
米天香在一旁也說道:
“老人家,你不是……”
她下面的話還未說完,老人已連連揮手道:
“不要問,我也不會說,快走吧,我是為你們好啊!”
黃天朗聽他這樣說,已猜到事出有因,自然更不會離開了。
“三伯公,就算是死,我也要知道,我娘與小青去了哪裡,是生還是死!”
老人聽得神情微震了一下,忽然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大毛啊,你不怕死,難道也不為這位姑娘想一下麼?”
米天香忙道:
“老人家,我與黃大哥一樣,不怕死!”
老人神色變動了一下,露出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樣子,朝兩人道:
“大毛,你們既然一定要知道村子的人及你娘與妹子去了那裡,那快坐下來再說。”
黃天朗聽老人答應說了,忙應了一聲,扯了米天香一把,示意她坐下來,他自己也拉過一條凳子,坐了下來。
這時候,他才發現,老人還未吃飯的,當下說道:
“三伯公,您請吃完飯再說吧。”
三伯公“哦”了一聲,也想起兩人可能未吃飯,於是道:
“大毛,你們還未吃飯吧,那麼快到灶下淘米生火,弄點醃菜什麼的,將就吃一頓吧,吃飽了,我才慢慢對你們說。”
黃天朗也確實餓了,也不客氣,站起身來。
“三伯公,那就老實不客氣了。”
說著,便向灶下走去。
米天香卻搶先站了起來:
“黃大哥,還是讓我來吧。”
兩人便向灶下走去,
對著那盞如豆般的燈火,三個人圍在桌前,黃天朗與米天香雖然心中焦急萬分,但也只好按捺著,靜等老人開口。
老人那癟癟的嘴巴緊緊地抿著,神色是沉肅的,但眼中卻轉變不定,顯示出他的內心頗不平靜。
足有一袋煙功夫,老人才語調低低地道:
“大毛,你知道我為何在你們忽然闖進來時,那樣驚恐緊張麼?”
一頓,接又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柄鏽劍,道:
“你知道這柄劍是殺不了人的,但我卻拿起了它,為什麼?”
黃天朗沒有出聲,只是看著老人,因為他知道老人必會自動解答那些問題的,而且他亦看出,那柄劍是用銅錢串疊相連而成的,根本就沒有刀口,而且鏽跡斑斑,不要說是殺人了,連殺雞也不成!
米天香也是個聰明人,見黃天朗不說話,她也緊閉著嘴巴,等老人說話。
老人果然說下去:
“這柄劍雖然不能殺人,但卻可以辟邪驅妖……”
米天香再也忍不住了,插口問道:
“是不是村中出現了妖魅鬼怪的異物?”
老人帶點訝異的望了米天香一眼。
“米姑娘,你猜對了,村子內的人,確是因為近來出現了妖異之物,而離開了村子,到別的地方謀生去了。”
黃天朗急忙問道:
“三伯公,我娘與小青是否也隨鄉親們到了別處地方?”
老人那剎那臉上露出駭怖悲傷的神色來,囁嚅著道:
“大毛,你妹子小青已嫁人,但你娘……你娘……”
“我娘怎樣了?”
黃天朗看到老人的神色與語氣,頓感不妙,心頭亂跳起來,慌急地向老人問。
老人悲沉地道:
“大毛,你娘……你娘是被那妖魅嚇死,並……並噬破喉頭,吸血……血……”
老人說著,語聲因了驚怖而顫抖起來,臉上滿是駭怖的神色。
黃天朗只覺“轟”地一聲,眼前發黑,大叫一聲:“娘!你死得好慘啊!”
身軀一軟,便向前仆倒。
幸好米天香眼急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他,並伸手在他的背心上拍了一掌。
黃天朗即時張口吐出一口痰來,眼淚從他的眼中湧流出來,嘶聲叫道:
“娘啊,你怎麼不等孩兒回來啊……”
米天香聽得眼中也流下淚來,安慰他道:
“黃大哥,你不要那樣傷心,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啊,你這樣子,伯母也不能復生的啊!”
黃天朗這才稍抑悲傷,含淚對老人道:
“三伯公,請您老人家將我孃親遭害的詳情述說一遍好麼?”
老人沉沉地點點頭,說道:
“大毛,你孃親是在月前的一個晚上,大約二更左右時,大概是被什麼聲音驚動了,起床出去看一下,就在屋子側面的豬欄前,被那妖魅嚇暈過去,附近的二栓子等人聽到你娘那一聲驚怖的駭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紛紛起床出來察看,當時你妹子已嫁到五十里外的張橋鎮,二栓子他們在豬欄前,看到有一個人正撲在你孃的身上,還以為是盜賊,呼喝著向前撲上去,豈料那‘人’一下子蹦跳起來,發出一聲尖厲的叫聲,朝二栓子等人撲去,二栓子等人這才看清了,那‘人’雙眼發出幽幽綠光,指甲足有三寸長,臉上長滿了寸許長的綠毛,身穿壽衣,滿嘴鮮血,身上散發出一股腥羶的惡臭氣味,中人慾嘔,才知道那是殭屍來村中作祟,當場便有人被嚇暈過去,二栓子等人驚叫駭呼著四散逃避,村子裡的人都被驚醒了……後來,各人明火執仗的,並從村頭的關帝廟中將關聖帝君及張冀德的法身請了出來,再拿了馬桶等穢物,再到你家豬欄,那異物竟然還未走,正伏在被嚇暈過去的大根那渾家的身上……後來,虧得關聖帝與張冀德的法身,將那異物嚇走……事後,卻發現你娘與大根的渾家喉頭被噬破,被那異物吸乾了體內的血!”
老人說到這裡,臉上又泛起了驚怖的神色來,可見當時的情形,是何等驚怖詭異了。
黃天朗聽得緊緊咬著牙關,雙手也拳握起來,老人說完好一會,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悲沉地道:
“那一定是那妖人豢養的妖魅!三伯公,我娘葬在那裡?”
老人嘆息著道:
“你妹子接到噩耗後,與她的漢子一齊趕來,將你孃的後事辦理了。你娘就葬在村後那片填崗上你家的祖墳旁邊!”
“三伯公,我妹子的夫家姓什麼?”
黃天朗強抑制悲痛問。
“你妹子夫家姓張。”
老人慶幸道:
“你妹子可是嫁了一頭好人家,聽你娘生前說,你妹子的漢子是開騾馬行的,就叫張全記騾馬行,很容易找的。”
“老人家,後來那妖異有沒有再到村中作案?”
米天香問。
“怎麼沒有!”
老人才回覆的神態又變了。
“此後,村子中不時有雞豬等的牲畜被發現吸乾血死去,並且再有幾個鄉親被那妖魅噬殺吸血,鄉親們大起恐慌,特地到十多里外的大聖廟請來兩位道長,作法驅妖,那知道,那兩位道長在第一次與那妖魅交手時,確是將之驅退,但卻降服不了,翌晚,那妖魅又來了,不知怎的,竟然厲害非常,而且還帶來了一隻同伴,結果,那兩位道長不但降服不了,反而慘遭那兩隻妖魅撲噬而亡,身上的血,也被吸光了。”
老人頓了一下,續道:
“此後,也還再請過法力高強的道人及僧人回來降妖驅邪,但是都死在那兩隻異物的爪下,從此,沒有人再敢來驅邪降妖,鄉親們眼見如此,深恐成了那妖魅的採練之物,於是紛紛搬離村子,投親靠友的,到別處謀生去了。”
“三伯公,你為何不走?”
黃天朗替老人擔心起來。
“大毛,你以為我不想走?”
老人喟嘆一聲。
“只是,我無親無故的,往那裡走?還不是死?何況,我已七十多歲了,不算短壽,死了也就算了,只好留下來,幸好祖上留下這把銅錢劍,據說可以驅邪治鬼降妖,我便取了出來,每到晚上,便放在身邊,也不知是此劍真的可以驅邪降妖,這些日子以來,皆不再見那妖魅來作案,平平安安的,老漢正準備再過一些日子,仍然沒有動靜的話,便到二十里外的蓮花坪,要等到他們回來,然後陸續知會別的鄉親。”
一頓,接深沉地道:
“說真格的,他鄉雖好,卻那有故鄉親,鄉親們都是迫不得已,才離開的啊,他們哪一個不希望,有回來的一日!”
黃天朗聽著老人充滿感情的話語,心中也翻湧起一片激情。
“三伯公,為了替我孃親報仇,也為了鄉親們能重回家園,安居樂業,我就算死了,也要將那些妖魅除去!”
老人讚許地望著黃天朗。
“大毛,你不愧是咱村子的人,只是,那妖魅可不是尋常之物,你又不懂法術,如何降服得了呢?”
“老人家,你不用擔憂,我有本領驅除得了那些異物的。”
米天香插口說。
“姑娘懂得降妖除魔之術?”
老人有點不大相信地訝然望著米天香。
米天香只是笑了,沒有說話,黃天郎卻道:
“三伯公,米姑娘的法力很高強,我親眼目睹,不瞞你老人家,我在雞爪山下,要不是米姑娘的師父出手相救,在下早已死在那妖異的撲噬之下!”
接將那晚的驚險經歷,向老人述說了一遍。
老人聽得駭然動容不已。
“你這麼說來,那些妖異之物,是被那什麼妖人豢養驅策的了,那什麼妖人真可惡,姑娘本領這麼高強,可要為地方除害啊,老漢先在此代鄉親們向你叩謝!”
他可是說到就做,真的就要跪下來,向米天香叩頭!
米天香如何敢受他這般大禮,慌忙站起來,伸手一把托起老人。
“老人家,快不要這樣,我當受不起啊!”
黃天朗也上前將老人扶坐回椅上,“三伯公,米姑娘……一定會幫咱們除去男陛妖魅及殲殺那妖人的!”
老人仍然感激地對米天香道:
“米姑娘,老漢與鄉親們都不會忘記你的,待你除妖降邪之後,鄉親們回來,老漢要鄉親們為姑娘你建一座長生祠。”
米天香被老人那種懇切崇戴的說話感動得眼中溼溼的,心中也下了決心,縱使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也要竭盡所能,殲妖除怪,以報答老人那一份盛意!
“三伯公,時候已經不早了,你老人家也該歇息了,我與米姑娘回家打掃一下,你老人家千萬小心,,有什麼不對,大聲呼叫,我與米姑娘自會起來。”
黃天朗說著已站起來。
米天香也站起來。
對老人道:
“老人家,多謝你那一頓飯。”
“米姑娘,一頓飯算得了什麼。”
老人客氣地道:
“倒是慢待你了。”
說著,將兩人送出門外。
口口口
米天香黃天朗兩人辭別老人後,卻沒有立刻回返家中,在林子中走了一遍,再在林外繞了一圈,發覺不到有什麼異樣的事情,才返回家中,點上一盞油燈,動手將屋子打掃了一下,兩人也確實太累了,屋內有兩個房間,於是,兩人各自睡一間房,躺在床上,黃天朗卻怎麼也睡不著,睜著雙眼,望著屋頂直髮呆。
連孃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為人子者,那是何等的憾事,何況,孃親這是死於非命!想到這裡,他霍地從床上挺坐起來,胸膛一陣起伏。
“黃大哥,你怎麼哪?”
隔壁傳來米天香關切的語聲,大概是他從床上挺坐起來時,那一陣“吱吱”的床板聲,驚動了她。
這麼說,米天香也未入睡。
黃天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才說道:
“米姑娘,沒有什麼,你請睡吧。”
米天香“嗯”了一聲,便沒了聲息。
天色快亮的時候,黃天朗才困極朦朧入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黃大哥,你起床了麼?”
原來是米天香。
黃天朗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睡眼惺鬆地道:
“是米姑娘麼,在下這就起床了。”
說著,揉揉眼睛,下地穿了鞋子,走前去將房門打開。
米天香就站在房門前,已整整齊齊的,看樣子已起床好一會了。
米天香看一眼黃天朗,不好意思地道:
“黃大哥,你昨晚一定睡不著了,吵醒你,真不好意思。”
黃天朗望一眼外面,發覺已日上三竿,倒是他不好意思了。
“米姑娘,在下貪睡,要你叫醒,真不好意思。”
米天香朝他抿嘴笑笑。
“快去洗把臉吧,我已煮了一鍋粥,就等你吃。”
黃天朗聽她那樣說,更加不好意思,心頭一熱,脫口道:
“米姑娘,辛苦你了,你真好!”
米天香沒來由地臉上一紅,白了黃天朗一眼,一轉身,怩聲道:
“別說了,快去洗臉吧,我去盛粥。”
說著,已向灶下走去。
黃天朗瞧著米天香那婀娜的背影,目光不禁有點痴了。
吃罷米粥,黃天朗對米天香道:
“米姑娘,在下想到先母的墳上拜祭一番。”
米天香道:
“我陪你去吧,順便以拜祭伯母。”
黃天朗點點頭,在屋內找到一些香燭元寶,便與米天香向林後那座小小的山崗走去。
走在路上,望著一塊塊荒蕪了的田地,黃天朗不由又想起,自己未從師習藝之前,這時候,應該是滿眼翠綠,禾浪翻波的時節,處處可見的鄉親們在田中除草,那半大不小的小子則在田邊放牛,那一種欣欣向榮的景象,看得人心頭一陣舒坦,也充滿了喜悅。
如今,簡直不堪入目,不自禁地,他緊張地將雙手拳握起來,在心裡呼喊:
“除去妖人,縱使下地獄,落火海,我也要將你殲除,好讓鄉親們有好日子過!”
上到山上,看到墳旁邊,母親那座新墳經已長出短短的綠草來,想到母親之慈愛,臨行那句句的叮嚀,還有那一針一線密密縫的衣衫,他的眼中不由一片模糊,再也壓抑不住心中那種哀痛,“哇”地一聲,跪倒在墳前,淚水也順頰流了下來。“娘,孩兒來看你老人家。”語聲哽咽得幾不成聲。
米天香看到黃天朗那種悲痛欲絕的神情,不由也想起自己的師父來,不禁悲從中來,陪著黃天朗流下淚來,默默地將帶來的香燭取出來,一會,才含淚道:
“黃大哥,請給伯母上香吧。”
黃天朗這才稍抑悲傷,擦著火石,點上香燭,恭恭敬敬地插在墳前地上,叩拜起來。
米天香也點上了一柱香插上,拜了三拜。
口口口
坐在墳旁的石上,兩人皆默然不語。
足有頓飯時光,米天香才開聲道:
“黃大哥,別太過悲傷了,伯母泉下有知,看到你這樣子,也會心痛的。”
黃天朗感激地瞥了米天香一眼。
“米姑娘,在下在想,咱們雖然敵不過那妖人,但那妖人那日也受傷不輕,否則,他決不會放過咱們,必會四出搜尋咱們的下落,好斬草除根,但是這兩天來卻不見他有什麼動靜,說不定是在傷重之下,找地方躲起來養傷,咱們何不趁這時機,偷偷找上他,看看有沒有機會下手,殲殺那妖人!”
米天香卻眨貶睫毛,猶豫地道:
“黃大哥,不知那妖人會不會故技重施,誘咱們踏入他佈下的陷阱中?”
黃天朗報仇心切。
“米姑娘,那妖道斷去一臂,流了不少的血,其精元一定大損,這是假不了的,縱使他再施奸計,在下也要與他拼上一拼的,否則,待到他傷勢痊癒之後,只怕連與他一拼的機會也沒有,便死在他的手下!”
米天香見他一副豁出去的神態,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若不趁他受傷精元大損之下,與他一拼,待他傷好之後,那真是連拼的機會也沒有。連師父陽山神姥及法光道長也不是那妖人的對手,更別說自己與黃天朗了,當下膽氣陡壯,說道:
“黃大哥,你說得有道理,趁他受傷精元大損,與他一拼,還有些微希望,可以殲殺那妖人!就這樣決定吧。”
黃天朗又搖搖頭道:
“米姑娘,在下不能與他硬拼。”
米天香聽得不由一怔,詫道:
“黃大哥,你不是改變了主意吧?”
黃天朗深沉地道:
“米姑娘,在下只是說不與那妖人硬拼,你明白在下的意思麼?”
米天香不是個笨人,眼珠一轉,便恍然明白了。
“黃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智取?”
黃天朗頷首道:
“不錯,憑咱們兩人的本領,縱使那妖人受傷不輕,但是硬拼之下,肯定不是他的敵手,只有智取之一途!”
米天香佩服地道:
“黃大哥,還是你想得到。”
黃天朗道:
“米姑娘,黑狗血是不是真的能夠破除邪法的?”
米天香點頭道:
“不錯,否則法光道長也不會蒐集黑狗血了!”
“除了黑狗血之外,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破除邪法的?”
“糞溺之類的穢物,也可以的。”
“好,在下想到一個辦法,說給你聽聽,看看可不可以實行。”
黃天朗那剎那眼中閃射出光芒來。
“黃大哥,快說吧。”
米天香一聽他想到一個好辦法,興奮得急聲催促黃天朗。
黃天朗於是將他的辦法,詳細地向米天香說出來。
米天香靜靜地聽著,眼中也漸漸神采閃射,待黃天朗說完,她不由拍掌道:
“黃大哥,這個辦法好啊,你是怎樣想出來的?”
黃天朗笑笑道:
“逼著想出來的。”
“我不懂……”
米天香側望著黃天朗,那種嬌憨之態,看得黃天朗的心頭一蕩。
“在下一心只想報仇,便這樣想出來的。”
黃天朗瞧著米天香的目光,竟然捨不得移開去。
米天香也察覺到他的目光有異,心頭剛跳了一下,臉上發臊起來,有點手足無措的,忙垂下頭來。
“米姑娘,你在想些什麼呢?”
黃天朗見米天香垂頭不語,還以為她在想著什麼事情。
米天香自然不會直說,目光一抬,掩飾地道:
“黃大哥,我在想,怎樣才能找到那妖人,又令他上當。”
黃天朗被她一言提醒,伸手拍拍膝頭道:
“是啊,若是無法找到那妖人,辦法再好,也是白費!”
凝眸想了一下,陡地目光一亮。
“米姑娘,有辦法了!”
米天香喜道:
“快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
黃天朗道:
“那妖人豢養的妖異,可能已被你師父與法光道長殲除殆盡了,他必會再豢養一些的,而那些異物是要吸血才能練成氣候的,所以,他必會驅策那些異物到附近的鄉村中作案害人吸血,咱們只要到附近的鄉村去打聽一下,那處地方發現有異物出沒,咱們便到那裡伺伏……那不是就可以從中查出那妖人的藏匿之處麼?”
“對啊!”
米天香佩服地道:
“還有,野狼崗是他的老巢,咱們可以偷偷到那裡去找一下,說不定,他還匿在老巢也說不定!”
“還有。”
黃天朗又接上道:
“說不定,他就匿在陽山上,那可是出人意料的啊。”
“黃大哥,就這樣決定吧。”米天香道:
“咱們先到野狼山及陽山去看一下,若是找不到那妖人,才到附近一帶的鄉村去打聽。”
“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黃天朗說著站起身來,籲出一口氣來。
“米姑娘,咱們回去吧!”
口口口
翌日,黃天朗與米天香辭別了老人——三伯公,便向野狼崗走去。
仍然是米天香施展出千里虹飛神行法,來到了野狼崗下!
兩人望著眼前的情景,不由互相望了一眼,咋舌不已。
眼前,令到他們幾乎不相信,那傾塌崩裂,形貌全改的地方,就是野狼崗!
因為,整個野狼崗已變成一片亂七八糟的大土堆,現出一道道裂坑來,彷彿渾沌初開,天地初綻一般。
兩人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異景,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為,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天若非法光道人捨命相救,只怕這時已灰飛煙滅,化作泥塵,怎不心顫神悸!
“米姑娘,想不到那妖人的法力這般厲害,設下的禁制發動之後,具有如此大的威力,令到山崩地裂,真是令人魄動心驚!”
黃天朗說著不由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來。
米天香卻道:
“黃大哥,這還不算厲害,聽我師父說,要是修至法力通神的地步,可以移山填海,千里殺人!”
黃天朗可是聞所未聞,聽得咋舌不已。
“米姑娘,那豈不是傳說中的飛仙劍俠之流了麼?”
米天香認真地道:
“不錯,修道之士若是功行完滿,便能夠白日飛昇,登道成仙,這亦是每一個修道之士,最終嚮往的大成之道!”
黃天朗聽得神往不已,好奇地問:
“米姑娘,這麼說來,你最終也會白日飛昇,登道成仙的了。”
說時,臉上露出一絲惆悵失望之色。
米天香嬌怯地道:
“黃大哥,不是每一個修練之士皆能登道成仙的,那要看一個人的資智及際遇,還有修練之法是否得法……像我,只是初入門,離登道成仙還遠,根本還未登堂入室,說不定我根本就練不到登道成仙的境界,你擔心什麼?”
最後那句話出口,不但她自己臉紅,連黃天朗的那張臉,也紅了起來。
一時間,兩人皆感到心頭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誰也沒有說話,都在體味著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聲獸嗥將兩人驚醒過來,忙往嗥聲傳來處望過去,原來不知在什麼,有五六隻餓狼悄然掩迫至兩人的身前不到二丈的地方,虎視著兩人,作出隨時撲噬之勢。
米天香乍見之下,被那幾頭兇猛樣子驚得心頭悸動了一下,慌叫一聲,一頭偎入黃天朗的懷中。
黃天朗很自然地伸手將她輕摟住,安慰道:
“不要怕,只是幾頭野狼,待在下打發了他們!”
說著,發出一聲烈嘯。
那幾頭野狼被那聲烈嘯驚得慌張地扭回身四散奔竄,眨眼間,便消失在墳堆野草間;
米天香一直偎在黃天朗的身上,那樣子,與其說是驚怕,倒不如說是陶醉。
黃天朗待那些野狼奔竄得無影無蹤後,才放輕了語聲道:
“米姑娘,沒事了,那些野狼走得無影無蹤了。”
米天香卻沒應他,依舊依偎在他的懷中。
“米姑娘,你怎麼哪?”
黃天朗還以為米天香有什麼事,慌忙低頭看一下。
這才發覺,米天香什麼事也沒有,只見她雙眼微閉著,臉上泛起一種甜蜜陶醉的神色。
這剎那,就是傻子,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他才發覺到,原來自己一直摟著米天香的嬌軀,他想放開又捨不得,不放開,又有點那個,一顆心蹦蹦直跳,整個人也覺得燥熱起來,結果,他還是捨不得鬆開,摟著米天香的手反而一緊,摟得更緊了。
兩人便那樣無言摟抱著,相偎在一起,兩顆心也串在一起了……
口口口
“天朗哥,幾時到附近的村莊去探聽那妖人的蹤跡?”
米天香自經過在野狼崗下的親近後,連稱呼也改了,親暱地稱黃大哥為天朗哥。
而兩人也自野狼崗趕到陽山找尋了一遍,卻發現不到陰靈神君的蹤跡,兩人只好回到村子中,以便有個棲身的地方,同時,也希望能夠從三伯公的口中,探聽一下,這幾天來,是否又發現了那妖魅的蹤跡。
三伯公卻對兩人說,這幾晚毫無異樣,平靜得很。
兩人自然又高興又著急,高興的是,那種異物看樣子已不再到村子裡來作祟了,大概是知道村子內的人都走了吧;著急的是,仍然找不到那妖人的蹤跡,再拖延下去,那隻會對那妖人越有利,兩人怎會不著急?恨不得立刻就找到那妖人。
“香妹,現在已快天黑了,明天一早才去吧。”
黃天朗也改了稱呼,呢稱米天香為香妹。
米天香朝他甜甜一笑。
“那好吧,我去淘米燒飯。”
說著便向灶下走去。
黃天朗連忙說道:
“香妹,我幫你生火。”
米天香卻笑著阻止道:“不用了,這種事是我們女子乾的,你還是坐著歇一下吧。”
那種神態,那種語氣,十足是一位賢淑的妻子在對丈夫說話。
黃天朗聽得心頭熱乎乎的。
“香妹,辛苦你了。”
米天香朝他嫣然一笑,便走入灶間,動手燒飯。
黑夜過去,便是天明,這是千古不易的規律。
翌日天才亮,兩人便離開村子,先趕到最近的虎頭坪去探聽一下。
結果,令兩人很失望,據村民說,在日前,也曾出現過異物作祟殺害人畜,並將血吸乾的事,令到村民也恐慌得想離開村子,到別的地方謀生,幸好,這十天半月來,卻又平安無事了,村民也就不打算搬到別處了,他鄉那有故鄉好。
黃天朗兩人只好趕往另一個鄉村,結果,又是讓他們失望。
一連探訪了十多個鄉村,都打聽不到那妖人的絲毫蹤跡,兩人幾乎連腿也走斷了,黃昏的時候,他們來到一條僻處於一處山腳一個不知名的小山村。
兩人這時已不抱什麼希望,走入村子後,卻看到家家戶戶閉門關窗的,只有幾頭狗與一些雞隻,在樹道上走著,要不是看到那些雞狗,兩人真以為村子內的人,走了個精光。
這自然令兩人感到奇怪,對望了一眼,兩人腳步不停,一直往村內走去。
終於,兩人看到一間屋子是開著門的,而且,隱隱有哭聲傳出來,最觸目的是,門前掛了一對白紙藍字燈籠,不用說,那戶人家有人死了。
兩人也不怕觸上黴氣,見那戶人家有人,正好去問一下,為何家家戶戶皆關門閉戶的,現在才不過黃昏啊,正是弄晚飯的時候。
兩人走到那戶人家的門前,探頭往內看一眼。
屋內,就是堂屋,正中放了一張板床,床上躺著的人被一幅白布遮蓋著,床前腳下,點了一盞油燈,而床前對開的地上,鋪了一張席子,跪了幾個披麻戴孝的男女,顯得悽悽慘慘的,讓人感到鼻酸。
黃天朗看到這種情形,便想退回去,他實在不忍去打擾人家了。
但跪著的男女中,已有人驚覺他們的出現,其中一個年紀大約有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哭得眼腫鼻涕流的,抬起頭來,看了兩人一眼。
黃天朗只好朝那小夥子點點頭,但卻不知道怎樣開口才是,便僵在那裡。
那小夥子卻詫異地打量兩人,米天香靈機一觸,朝那小夥子招招手。
那小夥子狐疑地看著兩人,卻終於站了起來,走了出來。
黃天朗與米天香忙退到門旁牆邊,待那小夥子走出來,黃天朗歉然對那小夥子道:
“小兄弟……”
下面的話還未說出來,那小夥子已搶著問:
“你們是什麼人?”
黃天朗只好道:
“小兄弟,我是三坪鄉的人,這位是我妹子……”
豈料那小夥子不等他說下去,又打斷了他的活頭,問道:
“你們來這裡要幹什麼?”
米天香只好道:
“咱們是來打探一件事的!”
那小夥子又打量了兩人一眼,才道:“什麼事?”
黃天朗與米天香對望了一眼,才由米天香道:
“是這樣的,咱村子裡最近有人被那不知什麼地方來的妖魅作祟害死了,接連死了不少人畜,都是被吸乾了血!咱們想找那異物,將之除去了,但這十天半月,卻不見它再到村子來,咱們猜它必是到了別的地方去作祟,所以,便來你們村子探問一下。”
那小夥子聽著,一張臉全變了,脫口說道:
“原來你們村子也出現了妖異作祟,我孃親就是昨天晚上,被那妖魅害死了的!”
說著,嗚咽起來,眼中也流下淚來,黃天朗聽得心頭跳動了一下——這一次終於找到線索了!急聲問:
“小兄弟,看到那是什麼樣的妖魅麼?”
小夥子的臉上現出驚怖的神色來,吸口氣,才顫著聲道:“是殭屍!”
兩人一聽,幾乎同時問:
“那妖魅是什麼時候在你們村子出現的?”
小夥子道:“前天晚上!”
一頓,又道:
“前天晚上一頭豬死了,喉頭被噬破,吸乾了血……
想不到。昨天晚上,我孃親便……”下面的話,他嗚咽得說不下去了,直流淚。
至此,兩人明白了,為何村子內的人家家閉戶關門,大概是怕那妖異今晚又來害人,故此,天未黑,便躲在家中,大概也提早吃了晚飯,以為這樣,便可安全了。
黃天朗同情地道:
“小兄弟,別傷心,我孃親也是被妖魅害死的,所以,我才到處找那妖魅,誓要將它殲除!”
小夥子詫異地望著黃天朗,止哭道:
“請問這位大哥,你懂得降妖除魔的法術麼?”
黃天朗指指米天香道:
“不,是我這位妹子會!”
小夥子的眼睜得更大了,直直地望著米天香。
“這位姐姐,你真的會麼?”
米天香肅然點點頭道:
“小兄弟,我們騙你幹麼?”
小夥子倏地跪了下來。
“這位姐姐,求你替我娘報仇!”
米天香被他那一跪,可慌了手腳,幸好黃天朗手急眼快,一把將那小夥子拉起來。
“小兄弟,別這樣,那妖魅四處害人,咱叮既然知道它在此出沒,自然不會放過它,你放心吧,咱們一定會為你娘報仇的!”
小夥子感激得又想跪下去,但被黃天朗拉著,就是跪不下去,只好連聲道:
“多謝兩位,兩位快請進屋坐。”
口口口
今晚巧得很,天色黑沉沉的,月亮不知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只有疏落的星星,在深邃幽黑的夜空中,閃爍著。
時候大概是二更過後,快近三更了。
那條小小的山村,深深地被夜色所籠罩,寂謐得連蟲鳴聲也沒有,恍似死域一樣。
忽然間,從村後那片野地中,閃跳出一條魅影來,一跳一跳地,直向村子內飛跳。
那明明是一條人影,但卻不是家人般走動的,卻是一跳一跳的,在這死域似的地方,黑沉沉地夜晚出現,給人一種妖異恐怖的感覺。
是人,根本不會那樣走的,只有一種異物——殭屍,才會那樣走動。
不用說,那魅影一定是殭屍無疑了!
那個屍在快接近林子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似有所覺般,那兩道綠幽幽的目光四下亂射著,跟著一跳,轉了個身,朝左邊如飛跳去。
一陣飛跳,那異物終於來到林子側面的一個草棚前,“吱”地怪叫一聲,狀甚歡愉般,一躍撲入那草棚內。
而草棚之內,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來。
這就怪不得那妖魅朝這邊飛跳而來了,原來,它是嗅到了血腥味!
豈料,就在那異物撲近草棚的剎那,從棚子的側面閃現出兩條人影來,其中一人叱喝一聲:
“妖孽,還不受死!”
那妖孽似乎已有點怯,聞喝身形一停,那兩道綠幽幽的目光,直射向那兩條人影,並“吱”地厲叫了一聲。
那兩條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黃天朗與米天香,他們兩人在天黑前,著那小夥子與他的家人宰了幾隻雞,將雞血盛起來,天黑之後,便將雞血放在草棚內,兩人則匿在棚子側面的草堆後,利用血腥味來誘那妖魅朝這邊飛跳過來,省了一番找尋的功夫。
那妖魅對於血腥味有一種異常靈敏的感覺,老遠便嗅到了,它本是靠人畜的精血來“養”成氣候的,嗅到血喔味,那自然是不肯放過了。
“這孽障看來已頗具氣候,不知那妖人是從那裡搜覓到的,天朗哥,你要小心啊?”米天香斜斜踏前一步,半擋在黃天朗的身前。
而她的手上,早已暗中扣住了那柄天遁劍!
果然,那妖魅似頗具氣候,顯得比以前那幾只妖魅來得靈活,手臂居然可以屈曲,長滿了綠毛的臉上,形相也比以前那幾只妖物兇猛獰怖,那隻鳥爪也似的十指,指甲只有五寸長,但身上的屍臭,卻反而比較淡,齧著牙,現出撲噬之狀!
黃天朗雖然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仍然忍不住打了個抖顫,一陣噁心。
那妖魅卻沒有真的撲上去,卻忽然張口朝兩人噴了一口氣!
幸好米天香眼明手快,知道厲害,一掌劈出的同時,伸手一把將黃天朗向橫推了開去,疾喝一聲:
“快閉莊呼吸!”
只見一道淡淡瑩瑩的光華,從她的掌心中射出來,飛村向那妖魅的身上!
那妖魅也似乎懂得厲害,厲叫一聲,霍地斜跳開去,居然讓它避過那道瑩光。
而且,不但沒有將之嚇退,反而將它的兇性激發了,只見它張牙舞爪的,“吱吱”怪叫連聲,猛撲向米天香!
米天香似乎也料不到這異物這般靈活,愕了一愕,瞥見那妖魅不知死活地跳撲過來,打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扣在手中的天遁劍,終於發出了。
劍化一道青瑩的光華,電掣星飛般,閃射向那妖魅!
那妖魅竟然識得厲害,一見劍光閃耀,便顯得倉惶驚恐,“吱”地厲叫一聲,身形倏地向橫一跳,接向上一縱,居然伸手欲抓飛射而至的天遁劍!
米天香雙眼倏睜,嘴裡發出一聲冷叱:“好大膽的孽障!”
意念轉動間?那柄與她心意相通的天遁劍便猝然在空中劃了個半弧,電掣向那妖魅伸出的手臂!
那妖魅一抓落空,那道光華便向它的手臂上閃削而過,一條斷臂,連著一截衣袖,便自空中飛落下來,居然灑下一片血肉來。
可想而知,這妖魅“道行”已深,快成氣候,而且,不知吸了多少人畜的精血,才“滋養”出血肉來。
那妖魅受創之下,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聲,那獰惡的形態頓斂,身形一墜回地,眺著急轉身子,落荒飛眺而去!
這時候,米天香欲斬殺那妖魅可說易如反掌,只要她意念一轉,仍在空中閃掠的天遁劍便會回飛追擊那妖魅,將它絞成粉碎!
就在剛才,她也可以輕易地殺了那妖魅,只是,她與黃天朗早有安排,所以,才暫時放過那妖魅!
她不但沒有御劍斬殺那妖魅,反而將天遁劍收回,朝黃天朗道:
“咱們快追下去。”
黃天朗忙縱身一掠,落在米天香的身邊,仲手拉注她的手,兩人便飛掠著追在那妖魅的後面!
剛才,黃天朗要不是被米天香及時一掌推開去,只怕他便會中了那妖魅以本身的屍毒練成的毒氣,就算死不了,也會讓米天香一陣手忙腳亂,被那妖魅乘機逃去,白忙一場。
口口口
那妖魅一路落荒而逃,來到一處兩山對峙的狹窄谷口前,忽然發出一聲尖厲的怪叫。
剎寸,山谷中響起一聲怪異的嘯聲!
對於那聲怪嘯聲,兩人可說熟悉極了。
“天朗哥,原來那妖人就匿在這山谷中!”
米天香活聲出口,已揚手發出了天遁劍!
劍在一道瑩瑩的光華,矯天神龍般,飛射向那妖魅!
那妖魅馬上警覺,怪叫連聲,左縱右跳的,企圖閃避那道劍光。
但天遁劍似通靈神物,加上在米天香的意念操控之下恍似神龍飛舞,矯活疾捷異常,劍光飛繞之下,只一閃,便將那妖魅絞成粉碎!
一條人影,也就在這剎那飛落在谷口前的地上,恰好看到天遁劍將那妖魅絞成粉碎。
“女娃子,原來是你!”
那人影厲喝一聲,揚手發出一團綠芒,打向米天香!
那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陰靈神君那妖人。
米天香睹狀,連忙也發出一記掌雷,擊向那團綠芒。
兩下里一擊,發出“轟”的一下炸響,那團綠芒被炸碎開來,綠瑩般四散殞滅,但米天香卻妖軀一震,蹌退了一大步!
黃天朗大驚失色,忙搶撲過去,一把將米天香扶住。
米天香的嘴角溢出血來!
“嘎嘿!”那妖人左袖半截空蕩蕩的,那張死人臉陰沉得嚇人,那雙綠幽幽冷森森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米天香的身上,咬牙切齒地道:
“好啊,還有那野漢子,本神君不去找你們,你們竟然找到來了,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撞進來,省了本神君日後花功夫去找你們,本神君就成全你們,讓你們到幽冥地獄去見那老妖婆與雜毛老道吧!”
說著,作勢欲動!
黃天朗忽然像瘋了般,朝陰靈神君大罵道:
“陰靈妖人,你這邪惡的兇人,驅妖殺我孃親,我與你誓不兩立,我要殺你,替我孃親報仇!”
喝罵聲中,便不顧生死地撲向陰靈神君!
陰靈神君看著,嘴邊泛起一抹獰惡陰冷的笑意,等著黃天朗撲上來,好出手擊殺他!
但米天香卻及時伸手拉住了黃天朗,慌急急地道:
“天朗哥,你這是去送死,正好遂了那妖人斬草除恨之願,聽我說,別幹傻事,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
黃天朗果然被她說得清醒過來,但仍然怒視著陰靈神君!
陰靈神君對米天香簡直恨之入骨,陰狠地道:
“女娃子,別作夢了,你以為你與那野漢子,還能生離此地?”
米天香冷哼一聲:“要是沒有把握,咱們又怎會找上這裡來!”
一頓,忽然伸手一指:
“清立道長,還不動手!”
陰靈神君不知有詐,急忙循聲往米天香手指處望去,卻那裡有什麼人,才知道上了當,怒吼一聲,正欲出手,那知道米天香已乘那剎那,發出一顆天雷珠,激射過去,同時,一拉黃天朗,施展千里虹飛神行法,但見一道白虹罩住了兩人,化作一道飛虹,劃空飛射而去!
陰靈神君急忙發出一記陰雷,與那顆天雷珠在空中相擊,霹靂一聲,震天動地,要是常人,不被當聲震昏過去才怪,饒是陰靈神君法力高強,也被那震得耳鼓作鳴,當下更加憤怒,恨不得生吃了米天香,厲嘯一聲。
“本神君看你們逃得到那裡!”
身形一縱,化作一道綠芒掠空追去!
口口口
黃天朗與米天香身形才落在草棚內,一口氣才喘過,眼前綠芒閃墜,現出陰靈神君的身形來,獰厲地望著兩人,“嘎”著聲道:
“女娃子,今晚要是讓你與那野漢子逃脫出本神君的手掌,本神君便放過你們!”
黃天朗卻睜目怒喝道:
“妖人,我不殺你,誓不罷休!”
陰靈神君陰側側地道:
“野漢子,怎麼不動手啊!”
米天香腳下一頓,疾喝一聲:“走!”
身形向下一沉,與螢天朗“刷”地一聲,沒入地下!
陰靈神君睹狀之下,厲喝一聲:“還走得了!”
身形電疾而起,掠撲入草棚之內。
豈料陰靈神君的身形才撲入去,那座草棚便整座塌了下來,灑下一天的腥臭之物!
陰靈神君在草棚倒下時,雖然吃了一驚,卻不以為意,及至那灑下的腥臭之物落在身上頭上,他才驚覺到不好,心中駭驚之下,正欲施展鬼幻魅溟邪法,遁出棚外,卻驟感到一身法力頓失,一個身子重如鉛墜,直向下墜,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知道自己著了道兒,一身法力已被破解,身形下墜的剎那,還存僥念,希望著地之後,只要將身上沾了穢物的衣衫脫去,再抹去身上的穢物,那時候,法力恢復之下,便……
豈料,念頭未完,一個身形刷地一聲,撞破一層草鋪,直向下墜,緊接著“噗通”一聲,整個人墜落下一池臭薰薰、粘糊糊的物事中。
在那時,他驚悸得魄散魂飛,知道自己已經掉落了一個糞池之中,一身邪法,已全被破去,口鼻一窒之下,不由張口欲叫,那知卻灌了一口的糞溺,連叫也叫不出聲來,霎時腸翻胃倒,腦袋一陣迷糊,但仍拼命地掙扎著,雙手亂抓,希望能爬上去!
池子上面忽然燈火明亮的,人聲喧哨,一下子湧出數十名村民來,其中就有那小夥子,有的執鋤,有的持叉,有更多的人手上拿著大石,而沉沒在地上的黃天朗與米天香,早已從糞池邊的那個地洞中飛身掠了起來,在燈光照射下,看到陰靈神君就像一條蛆蟲般,在糞池中掙扎著,忙喝叫道:“鄉親們,快動手打殺那妖人,那些妖魅異物,正是他豢養的!”
那些村民一呼百應,呼喝轟應聲中,亂石如雨,擲落池中,連叉子鋤頭,也飛擲落去,“通通通”亂響聲中,響起陰靈神君的幾聲沉悶的慘嚎聲,跟著,便沉寂了。
“好了,可以停手了!”
黃天朗看到陰靈神君的屍體浮在糞面,一動不動,便喝叫村民停止擲石。
那些村民發出了一片歡呼之聲。
因為他們停手後,也看到浮在糞裡的陰靈神君那頭額破裂,肚穿手斷的軀體,絕無疑問的,已經死了!
這個兇邪惡毒的妖人,就這樣死在米天香與黃天朗設下的陷阱中,只怕他死也不瞑目。
原來,黃天朗米天香兩人,自知不是陰靈神君妖人的敵手,便依照黃天朗那天在墳前想出來的辦法,因地制宜,發現那草棚中有一個糞池,便決定利用來佈下一個陷阱,誘那陰靈神君跌下去。
事先,他們為了誘那妖人上當,便在糞池旁邊,挖了一個坑洞,然後用竹枝稻草將糞池與坑洞遮蓋起來,米天香不在那妖魅循味找到草棚前殺了它,只斷它了臂,正是想讓它帶他們找到陰靈神君,而在陰靈神君現身時,斬殺那妖魅,卻是要激起陰靈神君的怒火,繼之一個要拼命,一個說留得命在,總有報仇的機會,是進一步激發起陰靈神君斬草除根的惡念,從而誘使他不顧一切地去殺他們——結果,陰靈神君果然上當,說真的,他們的戲也演得夠逼真,在草棚內,兩人裝出要逃遁的樣子,墜破那層草鋪,落在坑洞內,正是要誘陰靈神君撲入來,而棚頂上,卻預先放置了一盆盆的黑狗血與糞溺,草棚的柱子也早已做了手腳——每根皆鋸斷了大半,卻用繩子綁著每根柱子斷口稍高的地方,連到那個坑洞口,打了個死結,其上鋪以稻草,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出破綻來,而這一切,皆是那小夥子招集了村民乾的,黃天朗兩人身形墜落草鋪向下沉落,便將那些繩子扯動,將那些柱子扯斷,整座刪子便倒塌下來,那些黑狗血與糞溺亦傾灑復瀉而下……就這樣,將陰靈神君殲除了!
口口口
“香妹,咱們幾時成親?”
黃天朗終於鼓起勇氣來,向米天香說。
這還是在三伯公的多番慫恿之下,又在隔壁二婆的催促之下,加上他又看到,青梅竹馬長大的秀姑,已嫁了給村子中的來福,他想一下,自己也應該成家立室了,才敢鼓起勇氣,向米天香求親。
自那妖人死後,鄉親們在聞訊後,已陸續返回村子中,霎時間,村子又顯得生氣勃勃,熱鬧興旺起來了。
米天香羞答答的,一顆心怦怦直跳,那張嬌靨比大紅布還要紅,簡直不敢抬起頭來,臊得她說不出話來,其實,她可是一千一萬個願意的。
黃天朗見她垂頭不語,又急又窘,脹紅了一張臉,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幸好屋子內只有他倆,否則,他真想一頭鑽入地縫中。
鼓足了勇氣,他囁嚅著問:
“香妹,你……是不是不……答應……你……你說呀!”
“傻蛋,叫我怎麼說出口啊!”
米天香忽然抬起頭來白了他一眼,吐出一句話,又羞赧難禁地將頭垂下!
“你……你答應嫁給我了,呵呵,你答應嫁給我了!”
黃天朗剎時高興得心花怒放,忘形地笑著叫著,忽然一下子將米天香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