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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石室秘議

    陶玉靜靜地站在一側,目睹霞琳和夢寰諸般親熱舉動,心中頓生妒意,但他是城府極深之人,內心雖然恨得想把楊夢寰活劈劍下,但外形仍然保持著平靜神色,絲毫看不出激動之情。

    楊夢寰轉臉望著朱若蘭,低聲說道:“姊姊數番相救之情,我只有深銘在肺腑之中,今生今世,只怕我無能報答了。”

    朱若蘭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什麼,萬千柔情蜜意,盡在那盈盈一笑中。

    陶玉冷眼旁觀,看兩人相對夢寰,一般的深情款款,再也忍不住心中妒忿,冷哼了一聲,道:“楊兄這場傷疼之苦,可算沒有白受,做兄弟的……”他在妒忿之下,幾乎說溜了嘴,趕忙輕咳兩聲,把後面幾句話,重又咽回肚中。

    朱若蘭目光湛湛地移注在陶玉臉上,冷冷接道:“不是你,他還不致於受那等慘重之傷,是也不是?”

    陶玉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道:“哪裡,哪裡,兄弟要有那樣大的本領,早就把楊兄救出峨嵋山了,也用不到朱姑娘救他。”

    朱若蘭道:“什麼兄弟兄弟的,你講話要有點分寸,哼!我雖然已答應你三月內不提舊事,不過你還是小心點好,要是想在我白雲峽搗什麼鬼,你就別想活著離開括蒼山。”

    陶玉格格一笑,道:“只怕你未必一定能殺得了我。”

    楊夢寰看兩人頂嘴愈來愈兇,只怕當真動起手來,使自己左右為難,趕忙勸道:“陶兄遠來是客,朱姑娘看在我的份上,相讓幾句吧。”

    朱若蘭輕輕一嘆,道:“往後你得要小心一些,別讓人家把你給計算了,你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呢。”

    楊夢寰素知她不肯隨便說話,此際,連番撩挑陶玉,決非無因,不覺轉過臉望了陶玉兩眼。

    金環二郎究竟是心機深沉之人,雖然處在大不利己的情勢之下,仍然毫無驚慌之色,淡淡一笑道:“我和楊兄一見如故,才不惜千里迢迢的跑到白雲峽來看他,朱姑娘連番挑撥,不知是何居心?咱們武林中人,最重信義二字,既是出口之言,自是不能反悔。”

    他怕朱若蘭把峨嵋山目睹之事,當面揭穿,故而又拿話把她扣住。

    朱若蘭冷笑一聲,拉著沈霞琳,一齊退去,左腳跨出石門,又陡然回過頭,對楊夢寰道:“你要小心自己,最好不要擅離此室一步。”說完,又隨手帶上石門。

    這時,楊夢寰已看出朱若蘭一切言行,不只是為了厭惡陶玉,再三警告要自己小心,定非無因,不禁提高了幾分警覺,暗中運氣戒備。

    但他這戒備之心,那裡能逃過陶玉一雙眼睛,只聽他格格一笑,道:“怎麼?楊兄真的對兄弟不放心了?”

    他這單刀直入的一問,反使楊夢寰大感尷尬,連聲答道:“哪裡,哪裡。”趕忙把提聚的真氣散去。

    陶玉目光流動,打量了石室一遍,笑道:“這石室之中,佈設倒還不錯,不知是何人臥室?”

    楊夢寰汕訕一笑,道:“兄弟身受重傷之後,被人送到這座石室中療治,說起來慚愧的很,這座石室,正是那位朱姑娘的臥室。”

    陶玉道:“她能把楊兄放在她臥室之中療傷,友情定非泛泛……”突然,他目光觸到木榻一角,放著一個精巧的石盒,心中一動,暗道:那精巧石盒內,定然放的異常珍貴之物,怎麼想個法子,取到手中,打開看看?也許正是我來此尋求之物。

    他心中雖在轉著念頭,目光卻迅速移開那精巧石盒,生怕引起夢寰注意。

    楊夢寰被陶玉說的臉上泛起紅暈,嘆口氣道:“她對我的確恩重如山……”

    陶玉格格一笑,接道:“情深似海,可是最難消受美人恩,不知楊兄在朱姑娘和令師妹間,作何取捨?”

    楊夢寰聽得一怔,暗道:這倒不錯,我這段時日之內,一直未想過這個問題……他一時想不出適當措辭回答,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童淑貞來,立時反問道:“陶兄,我童師姊哪裡去了?”

    陶玉似是早就想到他會有此一問,不慌不忙地答道:“她就在白雲峽外一處隱密的山谷中,極希望能見你一面……”他忽地黯然一嘆道:“不過,她這願望是無法達到了。”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這等事,還會有什麼為難不成?陶兄如果願我見她,咱們現在就去。”

    陶玉道:“兄弟冒著重重危險,到這石洞中來,固然大半是為探看楊兄傷勢情形,但另一半原因,也是為她而來,她甚望能和楊兄再見最後一面。”

    楊夢寰驚道:“最後一面,怎麼?難道她不想活了。”

    陶玉嘆息一聲,道:“不錯,不是兄弟提防得法,她恐怕早已死去多時了。”

    楊夢寰想到同門之誼,不禁默然神傷,沉默良久,才抬頭望著陶玉說道:“童師姊生性十分賢淑,兄弟甚望陶兄能好好待她。”陶玉微微一笑道:“我縱然能善為待她,只怕也不能挽回她必死之心。”

    楊夢寰道:“她為你冒武林大忌,背師欺祖,叛離師門,如非用情極深,決不會私逃下山……”

    陶玉道:“正因為她叛離師門,私逃下山,犯了武林大忌,心中才惶惶難安。你們崑崙派號稱九大武林主派之一,門規森嚴,對叛離師門弟子,決不肯輕輕放過,假如楊兄已奉得掌門之命,著擒你童師姊回山治罪,只怕咱們在川西相遇之時,你也不會放過我們了。”

    楊夢寰聽得一呆,暗自忖道:不錯,假如我已奉得掌門師叔令諭,再見她時,就不能放過她……

    陶玉見夢寰沉忖不語,又道:“楊兄難道不去見你師姐一面?想必對此事感到十分為難,既不忍和她動手,又不能違背師門令諭……”

    楊夢寰道:“唉!武林之中,最重師道,兄弟膽子再大,也不敢違抗師門令渝,不過,到目前為止,兄弟尚未接到師門搜擒童師姊的令諭,就算兄弟還不知此事,陶兄早些帶她走吧。”

    陶玉道:“這麼說來,你是不願再見她一面了?”

    楊夢寰苦笑道:“就請陶兄代我致意,說我實有為難之處,不便再和她相見了。”

    陶玉道:“楊兄這等決絕,兄弟自也不便勉強,我就去轉達楊兄之言,讓她死了這條心吧……”

    他話還未完,沈霞琳手捧飯菜推門而入,很仔細地把碗筷擺在夢寰面前,笑道:“這些飯菜都是黛姊姊親手作的,她要我告訴你不許吃的大多,等一下你餓了,再作給你吃。”

    忽聽陶玉輕輕一嘆道:“你師妹說的不錯,你在重傷之後,腸胃效能尚未盡復,不宜吃的大多。”

    沈霞琳轉臉望陶玉嫣然一笑道:“黛姊姊對我說,你是個很壞的人,不要我理你,但你對寰哥哥這樣好,我要不理你,心裡又很難過。”

    陶玉微微一笑,道:“你黛姊姊講的話,也許不錯,我陶玉也不願被人說成好人。”

    楊夢寰聽得一皺眉頭,暗自忖道:只看你帶我童師姊叛離師門一事,還會是什麼好人。但轉念又想到陶王對自己諸般好處,又不禁暗自責道:他雖不是好人,但對我一直視若知已,童師姊叛師離山一事,也許是出於她自己之願,未明真像之前,豈可加人以罪,縱然陶玉確屬寡情之人,我楊夢寰豈能和他一般不義

    心念一轉,賠笑說道:“我師妹素無心機,說話不知輕重,陶兄不要和她一般見識,開罪之處,兄弟代為賠禮了。”說完,起身深深一個長揖。

    陶玉急急還了一禮,說道:“兄弟一向很少和人論交,但和楊兄卻一見如故,唉!想不到……”

    只聽沈霞琳長長嘆息一聲,打斷了陶玉之言,顰起雙眉接道:“寰哥哥,我說錯了,他是你很要好的朋友,我怎麼能得罪他呢?”

    陶玉目睹沈霞琳對夢寰諸般遷就深情,忽生妒念,暗裡咬牙忖道:我如不把你們攪個天翻地覆,誓不罷休。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陶兄乃大量之人,決不會怪你……”

    陶玉格格一笑,接道:“沈姑娘但請放心,別說你是無心之言,就是有心辱罵兄弟,衝著我和你師兄一番交情,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沈霞琳展顏一笑,道:“你不生我的氣,我就放心啦!要不然,寰哥哥會責怪我不會說話,得罪了他的朋友。”說完話,端起夢寰吃剩的飯菜,退出石室。

    陶玉目睹霞琳去遠,低聲問道:“楊兄是決定不見她了?”

    楊夢寰霍然躍起,答道:“童師姊既然希望見我,兄弟就和陶兄走一趟吧。”

    陶玉故作一聲輕嘆,緩緩站起身子道:“楊兄既然願意見她,那是再好沒有,兄弟先走一步,通知她一聲,好讓她梳妝一下。唉!不瞞楊兄,這半月來,她不知為了什麼,每日不言不笑,頭也不梳,臉也不洗,兄弟雖然想盡方法逗她歡心,均歸無用……”

    楊夢寰心地忠厚,聽說童淑貞落得那般模樣,陡增懷念之情,急急截住陶玉的話,道:“急不如快,咱們現在就去吧!”

    陶玉道:“你們有同門之誼,即是看她披頭散髮,量也不致恥笑於她。”

    楊夢寰急道:“哪裡,哪裡,兄弟怎敢恥笑師姊!”

    陶玉裝出黯然神色,緩步出了石室,楊夢寰緊隨在陶玉身後,他心中急於會見童淑貞,恨不得放腿急奔,但陶玉卻不慌不忙毫無匆急樣子。

    兩人一前一後,大約走了十幾步,陶玉突然一摸口袋,低聲說道:“楊兄請在此稍候一刻,兄弟一塊手帕,遺落在石室中了。”

    楊夢寰還未及答話,陶玉已縱身躍返石室,楊夢寰一怔神間,陶玉已復出石室,手中果然拿著一塊白絹手帕,含笑躍迴夢寰身側,道:“咱們走快一點,別讓她等的心急。”

    他雖然覺得陶玉這一行動,太過突然,但一時間,卻無法想出原因,心中疑念未息,人已被陶玉拉著向前跑去。

    正奔行間,突聽沈霞琳嬌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寰哥哥,你要到哪到去,我也去好不好?”

    楊夢寰停步回頭,搖著手,道:“我和陶兄出去看一個人,馬上就要回來,你在這裡等我,不要去啦!”

    但聞颯颯風響動,沈霞琳已躍落夢寰面前,目光中愛憐橫溢,無限深情說道:“你的傷勢剛好,要是跑的累著了,怎麼辦呢?我和你一起去,可以扶著你跑,那你就不會累著了。”

    陶玉微微一笑接道:“不要緊,有我和他走在一起,決不會使他累著了。”

    沈霞琳一顰秀眉,似要說話,可是她幾次啟動櫻唇,始終未說出口。

    楊夢寰素知她胸無城府,想到什麼,非說不可,此刻情景,大異往常,不禁心頭一疑,問道:“你有話怎麼不說呢?”

    沈霞琳嘆道:“我想想還是不說的好,唉!要是說出來,怕要惹你生氣。”

    陶玉一拉夢寰,笑道:“咱們快去早回,免得讓她掛念不安。”

    楊夢寰一心惦念童淑貞,也無暇推想沈霞琳大異往昔神情的原因,低聲對霞琳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對我說,但現在我要和陶兄出去有事,等一下回來,再聽你說吧。”

    沈霞琳微微一笑,道:“不管你說什麼,我總是要依你的。”

    夢寰暗裡嘆息一聲,不再答話,轉身向前奔去。

    兩人出了谷民奔行到一個轉角之處,忽見三手羅剎彭秀葦,由路側一塊大山石後,躍落路中,陶玉和楊夢寰並肩奔行,一見彭秀葦躍擋去路,倏然搶前一步,左掌橫擊,右拳直攻,兩招一齊出手,口中還故意喝道:“什麼人,竟敢這般撒野……”

    此時陶玉的武功,已非昔年可比,出手一擊,不但迅快絕倫,而且手法奇奧難測,彭秀葦吃他左掌右拳橫擊直打的攻勢,迫得仰身倒翻而退,陶玉正待欺身而進,再下毒手,忽聽楊夢寰大聲叫道:“陶兄快請住手,這位姑娘是自己人。”

    他在峨嵋山臥虎嶺石室之中,曾經醒過一次,目睹彭秀葦和霞琳聯手拒擋強敵,那時,他神智雖已不很清醒,但因彭秀葦形貌特殊,是以留在心中印象很深,故而在一見彭秀葦後,立時辨認出是自己人。

    陶玉本想以迅速的手法,把彭秀葦傷在手下,但聞夢寰一叫,不得不停手,就這一緩之間,彭秀葦右手已套上鹿皮手套,探囊扣了一把沙,目光盯注陶玉,口中卻對夢寰說道:“楊相公,大傷初愈,快清回石室養息,這人邀你出去,決不會存著好心。”

    楊夢寰一皺眉頭,還未來及開口,三手羅剎似已預知他要說什麼?微微一笑,道:“楊相公不要多疑,婢子是奉朱姑娘之命而來,在此守候多時了。”

    陶玉倏然一上步,冷笑道:“我和楊兄交情甚深,你縱然存心挑撥,只怕未必能……”

    彭秀葦已得朱若蘭指示,知他武功怪異,出手毒辣無比,剛才讓他一招攻勢,已知不虛,見他向前,立時退後兩步,一揚手中毒沙,接道:“你如再敢逼進一步,就嘗一下我的七步追魂沙的味道如何?”

    陶玉已從她剛才閃避自己一擊的身法之中,看出這外貌醜陋的女人,武功亦非泛泛庸手,眼下兩人相距甚近,她手中毒沙,一發就是千百粹粒,讓避十分不易,倒也不敢再向前逼近,回頭望了夢寰一眼,道:“楊兄請回石洞去吧!兄弟要先走一步,只怕她已等得焦慮難耐了。”

    楊夢寰搶前兩步,和陶玉並肩而立,話還未說出口,忽見彭秀葦又向後疾退三步,搶先說道:“楊相公請向左側移動幾步,有什麼事,再吩咐婢子就是。”

    陶玉看彭秀葦處處謹慎,心知今日遇上了勁敵,自己籌思之計,只怕無法騙得過她,當下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原來三手羅剎怕陶玉借和楊夢寰說話機會,使自己無法打出毒沙,趁勢施展,故而先發制人,點破對方鬼計。

    楊夢寰已意會到彭秀葦話中含意,依言向左邊橫跨兩步,說道:“這位陶兄,和在下相交甚深,望姑娘看在我的份上,能予讓路放行?”

    彭秀葦微一沉吟,道:“非是婢子故意和相公為難,只因朱姑娘令諭森嚴,婢子未得姑娘允准之前,實不敢自作主張放行,這個,得請相公原諒。”

    楊夢寰聽得微微一怔,暗道:朱若蘭作事,一向持重,如無風吹草動,決不會派人攔路,想來這中間,只怕真有……

    他念頭還未轉完,忽聽陶玉冷笑一聲,道:“楊兄,此刻寸陰千金,豈是用口舌解釋之時,再說,你縱然不借口舌,只怕也無結果,咱們先闖過去,回頭你再對你們朱姑娘解說不遲……”話還未完,左手已扣住夢寰右腕,縱身向前衝去。

    彭秀葦手中雖扣一把絕毒無比的七步追魂沙,但怕連帶傷了夢寰,不敢打出,只得一揮左掌向陶玉擊去。

    陶玉冷哼了一聲,右手一招“揮麈清談”,向彭秀葦左臂掃去。

    彭秀葦被陶玉一招以攻制攻的反擊,失去先機,迫得向後躍退七尺,叫道:“楊相公快請站開,免得婢子無法……”

    陶玉那還容她緩過手腳,左手扣拿夢寰手腕微一加力,欺身直上,倏忽問踢出四腿,劈了三掌。

    這七招快攻,迅厲絕倫,彭秀葦根本就無法還手,被迫退到路側,陶玉卻借勢用力一帶,和夢寰一齊縱躍衝過,攜手向前疾奔而去。

    彭秀葦心頭大急,正要放腿追趕,忽聽朱若蘭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不要追他們吧,快些回去。目前,咱們這白雲峽周圍,已隱伏了不少強敵,靈鶴玄玉,已被人打傷,無法再巡空監視敵蹤,趙姑娘和沈姑娘,均是毫無江湖閱歷之人,陳葆,松芸,又被我遣派出去;石洞中已無干練之人,那姓陶的武功極高,你就是追上,也不是敵手,我要暗中追蹤,看看他究竟在搗什麼鬼?”說完,也不待彭秀葦回答,微微一挫柳腰,香風拂動,人已到四五丈外。

    彭秀葦目睹朱若蘭奇快的身法,心中又增了幾分敬服,把手中毒沙收回囊中,轉身返回石室。

    且說陶玉左手扣夢寰右腕,一口氣跑了四五里,才鬆手笑道:“楊兄請恕兄弟莽撞,如不硬闖過去,只怕現在還與那醜怪女人作口舌之辯呢。”

    楊夢寰已覺出陶玉武功,和一年前初度會面之時,增加何止一倍,心中甚感驚異,但一時間,不便詢問,點點頭答道:“這事也怪不得陶兄焦急,就是兄弟,也急欲早些會見師姊。”

    陶玉遙指前面一座滿生蒼松的山峰,笑道:“她就在那前面那山峰後一道幽谷中隱身,咱們快一點趕路,大概不要一頓飯工夫,就可以見到她了。”

    當下兩人一齊施展輕功,向前奔去。

    楊夢寰重傷初愈身體虛弱未復,奔行一陣,身上已現汗水。

    陶玉停步笑道:“楊兄身體尚未恢復,兄弟扶你趕路如何?”

    楊夢寰喘息一陣,抬頭望著前一片翠綠的山峰笑道:“咱們已趕過一半路程,兄弟還可支撐得住。”

    陶玉也不勉強,微微一笑,又繼續向前奔去。

    兩人又奔行一盞熱茶工夫,陶玉突然又停止腳步,轉臉向左側山崖邊一片亂草叢中望去。

    只見那草叢旁邊,伏臥著一個身著勁裝的大漢,身邊數尺處,放著一把單刀。

    陶玉一望之下,已看出是天龍幫中弟子,縱身一躍直搶過去,右腳微一用力,把那伏臥大漢翻轉過來,伸手一摸,鼻息早絕,原來已死去多時。

    楊夢寰看著那大漢,全身不見傷痕,耳鼻口目中,亦無溢血現象,既非兵刃拳掌所傷,亦非被內力震死,不知被人用什麼手法擊弊,橫屍這亂草叢邊。

    陶玉查看過死者之後,右腳一抬,把屍體挑拋入草叢深處,回頭對夢寰笑道:“這死去大漢,是被人用一種極高內家功夫,綿掌之類所傷,是以,外面毫無傷痕,耳目鼻中亦無溢血現象。”

    楊夢寰道:“兄弟聽家師講過,綿掌為武當派絕技。有不少門派,都有近乎綿掌之類的陰柔功夫,像崆峒派的陰風掌,華山派的竹葉手,都是擊人無痕,專傷體內脈穴的陰毒功夫。”說完話,又放腿向前奔去。

    兩人緊走一陣,已到那滿山蒼松的峰下,陶玉正要舉步攀登,忽然冷哼了一聲,停步不進。

    楊夢寰重傷初愈,耳目不如平時靈敏,聞聲望去,只見峰前兩株巨松之上,分吊兩個屍體懸空飄來蕩去。

    陶玉忽地一振雙臂,躍飛起兩丈多高,左手一探,抱著右面巨松上被吊之人腰際,右手掌緣橫向繩上一削,吊繩應手而斷,陶玉右手卻借勢抓住繩索,左臂一甩,把屍體向夢寰投去,口中叫道:“楊兄接著,別讓他摔得血肉模糊。”

    楊夢寰依言張開雙臂,接住陶玉投來屍體一看,但見舌吐眼暴,極似自溢而死。陶玉在拋出屍體的同時,人也隨著飛落夢寰身側,望了那屍體一眼,道:“他是先被人點了穴道,然後吊在樹上,再解他被點穴道,看上去似和自縊而死一般,哼!這點鬼虺技倆,豈能瞞得過人。”

    楊夢寰沉忖片刻,道:“陶兄所見極是,只是這死去之人,都似是江湖道上人物,而且死去時間不久……”

    陶玉冷笑一聲,接道:“不錯,這白雲峽中,恐即將掀起一場慘烈絕倫的搏鬥,也許在我們四周,正有著無數強敵暗伺。”說完,忽然從夢寰手中搶過屍體,雙臂一振拋到數丈外,一片濃蜜的林木之中,又道:“走!快去看你童師姊去。”

    楊夢寰默然無言,跟在陶玉身後,向上攀登,但暗中已凝神戒備。

    這座山峰,並不很高,只見蒼松蔽天,穿行林木深處,不見一點日光,地上寸草未生。

    陶玉躬身抓起一把紅土,在鼻上嗅了嗅,一語不發,又繼續向前奔去。又走了數刻之久,到了一處深澗旁邊,陶玉側臉望了夢寰一眼,笑道:“越過這道深澗就到了,楊兄體力未復,讓兄弟扶你一把如何?”

    陶玉探頭向澗底一看,笑道:“你先運氣試試,不可勉強,這溪澗深不見底,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著的,縱然是你自己摔入澗中,但你沈師妹眼看著我們一起出來,自然會懷疑兄弟有意加害的。”

    陶玉說完神秘一笑便縱身躍過。

    楊夢寰暗中試行運氣,只覺各脈暢通,立時心頭一寬,雙臂一抖,一鶴沖天,先把身子拔起來一丈多高,然後變式飛燕掠波,直著向對岸落去。

    他身子正在深澗上面之時,隱聞嗤嗤兩聲輕微破空之聲,緊接著呼地一聲輕響,似是兩個極小之物相撞一起。

    忽聽陶玉大聲喝道:“什麼人敢施暗算?”

    楊夢寰腳落實地,陶玉又縱身躍回深澗對岸,搜尋一陣,才重返回,臉上微現驚愕之色,低聲對夢寰道:“咱們現已是強敵監視之下,快走。”也不容夢寰答話,拉著他向前他心中雖在籌思毒計,但臉上微笑,卻愈是平和好看,毫無忿怒之色。

    疾奔。

    轉了幾個山角,景物忽然一變,只見滿地綠茵,稚草山花,兩道山壁,夾持著一道幽谷。

    陶玉帶夢寰深入谷中百丈左右,在一個大岩石旁停下,回頭望一陣,縱身躍飛那突巖之後。

    楊夢寰略一猶豫,緊隨著躍到突巖後面,但陶玉早已躍跡杳然。

    這突巖之後,是一道光滑如削的山壁,除了緊接地面,有一座三尺高低,尺許寬窄的山洞之外,左右百丈之內,都可一目瞭然,既無可以隱身的山石樹林,那削壁又無凹陷之處,陶玉身法再快上一倍,也不可能在剎那之間飛躍奔出百丈以外,唯一的可能,就是隱入那山洞之中。

    他微一沉忖,隨手撿起兩塊山石,低頭向洞中尋去。

    原來,他隨陶玉離開白雲峽時,走的慌急,連護身兵刃都沒有帶。

    山洞之中,異常黑暗,而且高低不平,走起來十分不便,好在他一年來,經歷不少驚險之事,也長了不少見識,知這深山之中,有很多天然石洞,深達數里,常常橫穿山腹而過,是以,他識行一段之後,逐漸加快速度,約走有二里左右,忽見前面現出天光,果然,這條石洞是橫穿山腹,通到另一條山谷之中,心頭一喜,腳下更快,片刻間已出洞。

    只見陶玉手執著金環劍,站在一座山石砌成的房子前面發呆,雙眉聳動,似正在用心思解什麼難題一般。

    楊夢寰仔細打量了眼前景物,心中暗自叫絕,忖道:好一處隱密所在,如再把那人口封堵起來,倒是一處最好的避難之地。原來石洞這端,並非山谷,而是四面峭壁,環圍四五丈方圓一塊平地,而且愈向上愈小,露天之處,只不過井口大小一個圓洞,直似由人工鑄成的一口石井。此時正值日麗中天,陽光由上面洞口直射而下,是以,洞中十分明亮。楊夢寰看清楚四周景物,立時一個箭步,躍到陶玉身側,問道:“陶兄,我童師姊可在那石屋裡嗎?”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把她送到這裡之後,就去找你,約定在這裡見面……”

    楊夢寰只聽得心頭一震,接道:“怎麼,她現在不在了?”

    陶玉道:“也許她等得不耐煩,先自走了。”

    楊夢寰心頭大急,縱身躍入石室,但見徒空四壁,哪裡還有童淑貞的影兒。

    細看石室,大約有兩間房子大小,靠石壁一角,生著一片柔細的茅草,地下也似經過打掃,異常乾淨,茅草上痕跡宛然,似有人睡過……

    只聽陶玉在室外叫道:“她也許等得肚子餓了,出洞去尋食用之物,咱們出去在附近找找再說!”

    楊夢寰想到一路上所見的三具屍體,心中忽生寒意,暗道:莫不是她遇上什麼壞人,遭了毒手?心裡在想,人卻翻身躍出石室。

    只見陶玉滿臉笑容還劍入鞘,說道:“她等候一日夜之久,仍不見我們到來,自難免心裡焦急,如不是出洞去尋食用之物,就是到白雲峽去找我們了。”

    楊夢寰一皺眉頭,道:“但願如此,希望他不要遇上麻煩……”

    陶玉道,“楊兄但請放心,她一身武功不算很弱,縱然遇上了武林中一流高手,也該有搏鬥痕跡可尋,但兄弟已仔細看過四周,絲毫看不出可疑之處。”

    楊夢寰心中突然一動,笑道:“兄弟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口來,望陶兄不要多心!”

    陶玉先是一呆,繼而微微一笑,道:“楊兄有什麼話,但請直說不妨,兄弟洗耳恭聽。”

    楊夢寰輕輕嘆息一聲,道:“我童師姊一向受我三師叔器重,不知為什麼,竟不惜身犯武林首戒,叛離師門,私逃下山?陶兄和她結伴同行,定然甚得我師姊傾心,想必把隱私告訴陶兄了吧。兄弟自知這幾句話問得有些唐突,但卻無一點指責陶兄之意,我只是想知道其中原因為何……”

    陶玉聽得心頭一震,但臉上卻毫無愧疚之色,格格一笑,接道:“楊兄這等探究根底,是不是懷疑兄弟勾引她叛離師門?”

    楊夢寰道:“唉!別說兄弟沒有這等想法,就算是我確有此念,但兄弟亦無絲毫責怪陶兄之心,因為她從小就在崑崙門下長大,對我們崑崙派門規戒律,自應熟記心中,這叛離師門之舉。實是大不應該,只此……”

    陶玉雙眉一揚,目光中殺機閒動,接道:“這麼說來,楊兄對令師姊私逃下山一事,也是懷恨很深了?”

    楊夢寰道:“師倫大道,豈容背棄?兄弟雖感童師姊所為不當,但並無懷恨之心,只望能為她略盡綿薄,乞求三叔答允她重返師門。”

    陶玉仰臉冷笑一陣,道:“楊兄用心,可算良苦,只是兄弟十分懷疑楊兄有無那份情面?”

    楊夢寰道,“不錯,這等重大之事,兄弟縱然不借身代受責,只怕也無能為力,但我想懇請朱姑娘代向三師叔說項,或有可為。”

    陶玉道:“這件事兄弟很難作主,只有楊兄自己去對她說了,如果她肯聽楊兄之言,願意重返師門,兄弟自是代她慶幸,如她不肯應允,那也是你崑崙派中之事,別人也無權干涉。”

    楊夢寰看他言詞之間,對童淑貞毫無關懷之情,不禁心生疑竇,暗自忖道:看他輕鬆神態,似對我童師姊毫無懷愛之情,看來此事,多半是童師姊自己之意,半點也怪不得別人了。

    心念一轉,忽生歉疚,嘆道:“兄弟適才之言,想來有些過份,陶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和她結伴同行,實有不對之處,也難怪楊兄多心。”

    楊夢寰本想再問陶玉何以會追蹤到白雲峽來,但因盤究童淑貞叛離師門一事,弄得十分尷尬,不便再多詢究,微微一笑,道:“咱們出洞去找我童師……”姊字尚未出口,突聞石道中傳來一陣步履之聲。

    陶玉一拉夢寰,低聲說道:“快些躲入石室。”說著話用力一帶,和夢寰聯袂躍入石室。

    兩人不過剛才隱起身子,來人已然進了洞口,白鬚過胸,背插長劍,五旬左右的中年道人。

    只聽聞公泰大笑說道:“道兄來的正好,兄弟已和雪山派掌門人談過,並已得滕兄允諾,如果道兄再一答應,咱們眼下實力就超過天龍幫了,不管那《歸元秘笈》出世的傳言是真是假,倒不妨藉此機會,先把天龍幫派遣來此的人,一鼓殲滅。”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聞兄高見,貧道十分贊同,近幾年來,天龍幫大肆擴展勢力,到處設立分舵,看樣子大有橫掃武林各派,獨霸江湖的用心。據聞李滄瀾準備柬邀武林九大門派,在黔北天龍幫總壇比劍,貧道已二十年未履江湖,想不到短短二十年中,武林形勢有這樣大的變化。”

    聞公泰笑道:“天龍幫柬邀咱們九大門派比劍之事,兄弟是親耳聽得,李滄瀾手下的五旗壇主,更是到處大放厥詞,此事早已盛傳大江南北,只要是武林道上人物,大概是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了。”

    兩人談笑之間,直對著石室走來,但聞步履之聲愈來愈近,剎那間已到石室門外。

    楊夢寰四顧石室,無一處可以隱藏身子,轉臉向陶玉望去,只見他已然運氣蓄勢,準備施襲。

    處此情形之下,楊夢寰也只得凝神運氣,以備迎擊來人相犯。

    但聞步履之聲,倏然停住,八臂神翁聞公泰突然大聲喝道:“什麼人……”三個字剛說出口,已聞得長笑之聲隨來,倏忽之間,已到了石室外面。

    只聽聞公泰打了兩個哈哈,道:“滕兄來的巧極,我替你引見一位難得一晤的朋友!”

    這時,楊夢寰和陶玉全都是背貼石壁,屏息而立,自無法看得室外幾入相貌,但憑一雙耳朵,由幾人談話之中分辨來人身份。

    只聽後來一人乾笑了兩聲,道:“這位道兄,不知是不是點蒼三雁之首,人稱翻天雁的馬道長?”

    那中年人笑道:“不敢不敢,貧道俗名馬家宏,承武林朋友們抬愛,送一個翻天雁的綽號。兄臺可是雪山派掌門人,人稱白衣神君的膝雷兄嗎?”

    膝雷又是兩聲乾笑,道:“彼此彼此,都是武林朋友們抬愛,算不得什麼!”

    聞公泰哈哈大笑,道:“兩位不必這等謙讓了,馬兄自接掌門戶之後,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動過,膝兄也很少步履江南,這次能不期而遇,實在難得,只可惜這深山大澤無法替兩位大設筵席,慶賀一番。”

    翻天雁馬家宏微微一笑,道:“聞兄盛情,貧道心領了。這次貧道趕來浙東,只想一睹傳言武林數百年的奇書《歸無秘笈》究竟上面記載的什麼武功,能引得武林朋友們如瘋如狂,順便再訪晤海天一叟李滄瀾,替我兩位師弟討還一筆債務。”

    聞公泰笑道:“不是兄弟有意長天龍幫的威風,馬兄縱然身負絕世武功,只怕與沒有一個人敢深入天龍幫。它門下弟子無數,單純那紅、黃、藍、黑、白五旗壇主,哪一個人都是久負盛名的江湖怪傑,雙拳不敵四手,獨木難撐大廈,馬兄如果單人往訪,正不啻陷身龍潭虎穴。天龍幫數十年處心積慮,處處想法子對付我們九大門派中人,馬兄一人涉險,豈不正合他們心意,萬一受了他們暗算,不但馬兄不值,而它他日論劍之時,天龍幫也可減少個勁敵了,不知馬兄對兄弟這幾句無諱之言,是否感覺到有些道理?”

    白衣神君膝雷乾咳了一聲,道:“聞兄高論,在下十分佩服。”

    翻天雁馬家宏側臉望了滕雷一眼,笑道:“那以聞兄之見,貧道又當該如何?”

    聞公泰拂髯笑道:“天龍幫處處和咱們九大門派為難,而且方法極盡陰毒,挑拔離間,無所不用,咱們縱然想和他們講江湖上規矩,信義,也講不通……”話至此處,故意咳嗽一聲,住口不說。

    翻天雁馬家宏微微一笑,道:“聞兄想必已胸有成竹,貧道願聆高見。”

    聞公泰呵呵兩聲大笑,道:“兄弟已和滕兄商量過這件事情,覺著對付天龍幫大可不必講什麼仁義道德,藉此機會下手,把他們派來括蒼山中的人,一舉殲滅。”他乃一派宗師身份,幾句話出口之後,不禁臉上一紅。

    馬家宏轉臉望著白衣神君,問道:“不知膝兄對此事看法如何?貧道亦願聞高論。”

    膝雷一裂大嘴巴,乾笑一聲,暗裡罵道:好小子,真是個又好又滑,硬要迫我親口承認。他心裡在罵,口裡卻笑著答道:“兄弟久居絕峰,很少涉足中原,聞兄經常在大江南北走動,對天龍幫惡跡,想必已瞭如指掌,是以,兄弟以聞兄之言,毫無成見,不知馬道兄高見如何?”

    馬家宏笑道:“貧道已二十幾年未離開括蒼山一步,對近年江湖上一切人事變化,均甚隔膜,二位如覺著可行,貧道自當追隨二位之後,略效微勞,二位如覺著此法妥,不防再從長計議。”

    要知這三人,都是武林一派宗師地位,誰也不願擔上一個暗算別人的罪名,儘管滕雷、馬家宏贊同聞公泰的意見,但卻不願明白的表示出來。

    八臂神翁何等老辣,聽兩人言詞之間,雖然故意推倭,但心中卻無反對意思,心中在暗罵兩人可惡,口裡卻哈哈大笑道:“膝兄和馬道兄,既然都不知近年江湖形熱變化,天龍幫諸般惡跡,那就是信任兄弟之言了。”

    馬家宏笑道:“聞兄名重武林,一言九鼎,貧道素所仰慕,哪有懷疑的道理?”

    滕雷連著幾聲乾笑,道:“馬道兄說得不錯,兄弟也深信不疑。”

    聞公泰道:“既然是如此,兩位同意兄弟對付天龍幫的拙見了”

    滕雷、馬家宏相視一笑,道:“但請聞兄吩咐,我等無不遵從。”

    聞公泰拂髯沉吟一陣,道:“據兄弟觀察所得,天龍幫早在兩天之前,已在這白雲峽四周,布上暗樁,但遲遲不見行動,想必是李滄瀾等一般首腦人物未到之故,不願打草驚蛇,不瞞兩平位,兄弟行蹤,已被天龍幫幾處暗樁發現,兄弟不得不先下手掃除了他們幾處暗樁。”

    膝雷接道:“天龍幫弟子眾多,殺幾個於事何補?”

    聞公泰道:“咱們所以處處落在下風,著著被天龍幫搶去先機,就是因為他們人多勢眾,耳目銳敏,要想勝得他們一籌,必得先把耳目毀去,兄弟想盡半日一夜之力,先把天龍幫這附近的暗樁,全部掃除,這一來咱們就算搶先一步,待天龍幫幾個首腦到來,定要省事不少。”

    馬家宏笑道:“此乃兩全其美之策,高明!高明!”

    聞公泰淡淡一笑,道:“掃除天龍幫暗髒之後,咱們再集中三派之力,圍殲天龍幫中首腦人物,……”

    白衣神君滕雷一裂大嘴巴,接道:“聞兄之見,雖然不錯,但天龍幫幾個首腦,武功非凡,機智亦不在咱們之下,必需想出一個妥善辦法,先分散他們實力,然後再個別圍殲,始能收效。”

    聞公泰大笑道:“滕兄見地,和兄弟看法相同,如讓他們幾個首腦人物合在一起,不但不易得手,而且勢必有一番慘烈拼搏……”

    他略一沉吟,又道:“不過兄弟已想得一個辦法,只不知能否適用?”

    馬家宏道:“聞兄籌思之策,定然極具卓見,快請說出來,一開貧道茅塞!”

    聞公泰手拂長髯,笑道:“過獎,過獎,兄弟雖然想出一個誘分天龍幫道腦人物的辦法,但還得仰仗馬道兄大力,始能收效。”

    馬家宏道:“如有需用貧道之處,自當全力以赴。”

    聞公泰笑道:“兩位先看看咱們現在停身之處如何?”

    膝雷目光轉動,打量了四周一陣,道:“形勢險惡,隱密為佳。”

    聞公泰道:“兄弟想集中咱們三派實力,預伏在那石室之中,然後再故佈疑陣,把天龍幫幾個首腦人物分散,由馬道兄和兄弟故意互爭《歸元秘笈》,讓天龍幫人物看到……”

    馬家宏笑道:“辦法實在不錯,天龍幫幾個首腦人物,在看見《歸元秘笈》之後,必然緊追不捨,咱們再邊打邊走,使他們沒有時間知會同黨,只是……”

    聞公泰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精巧玉盒,道:“馬道兄,可是擔心沒有誘敵的《歸元秘笈》嗎?”說著話,打開了那精巧玉盒。

    只見那玉盒之中,放著幾本冊子,端端正正的楷書,寫著《歸元秘笈》四字。

    白衣神君滕雷,翻天雁馬家宏,雖明知聞公泰即使真有《歸元秘笈》,也不會當著兩人之面取出,但在驟見這武林奇書之時,亦不禁有些激動,雖然明知是偽仿之本,但仍雙雙向聞公泰逼近一步。

    膝雷微一躬身,正想撿起放在地上的玉盒,但瞥見馬家宏站在兩步之外,臉色肅穆,虎視眈眈,不禁心頭一禁,趕忙收回探出的右臂。

    翻天雁馬家宏和白衣神君滕雷,四雙眼睛,都盯在那《歸元秘笈》之上,但卻也不敢探臂撿取。

    要知兩人相距,只不過數步遠近,伸手之間,就可擊中對方,何況都知對方武功了得,出手一擊,非同小可,在這數步之隔的距離下,閃避極是不易,是故,兩人誰都想取得玉盒的《歸元秘笈》,但誰也不敢冒險撿取。

    但見聞公泰微微一笑,道:“滕兄先請過目,貧道晚一步再瞧也不遲。”

    白衣神君皮笑肉不笑一裂嘴,道:“客氣!客氣!還是滕道兄先看吧。”

    翻天雁滕家宏冷笑兩聲,仍然站著不動。

    聞公泰細看兩人,都已暗中運集了功力,蓄勢待發,不管哪一探臂去撿取玉盒中《歸元秘笈》,另一個即將以排山倒海的威勢擊向對方,心中暗自忖道:此刻如非需要兩人合力對付天龍幫,我只要稍作撩撥,便不難使兩人拼個你死我活,可惜呀!可惜!

    他心中雖在暗叫可惜,臉上卻堆滿笑容說道:“年前兄弟曾在這括蒼山中,親眼看過崑崙派一陽子道兄的偽仿《歸元秘笈》,回到華山之後,就依照所見,製成這部假書,滕兄和滕道兄如果不信,待兄弟打開給兩位瞧瞧。”

    膝雷,滕家宏同時側望著聞公泰淡然一笑,未發一言。

    八臂神翁怕自己探手翻書之際,遭兩人襲擊,便一伸手中青竹杖,挑開《歸元秘笈》。

    聞公泰指著第一面太極圖說:“這偽仿《歸元秘笈》雖是贗品,但上面記載武功,倒非故弄玄虛,如被一般江湖上朋友得到,對練氣技擊,不無小補,但如在滕道兄、膝兄眼中看來,只怕要笑掉大牙了。”一面說話,一面停用手中青竹杖翻動玉盒中《歸元秘笈》。

    兩人看了數眼之後,已證實聞公泰所言非虛,上面記載,果然是一般的拳掌練氣方法,滕家宏首先散去凝聚的功力,退後兩步笑道:“聞兄這偽仿奇書,如果流傳江湖,若干年後,恐亦將成為武林中另一部秘笈了。”

    膝雷乾笑兩聲接道:“滕道兄說的不錯,聞兄對這部偽書,當真是下了不少工夫。”

    聞公泰檢起玉盒笑道:“隨手揮毫塗鴉一通,兩位見笑了。”

    膝雷道:“這麼看來,聞兄是早有用心了,此本固然可以假亂真,但……”略一沉吟,又道:“只怕天龍幫中發現這一部偽書之後,一面緊迫,一面設法招呼同覺,合力趕來,咱們勢必得在山腹秘密洞之內,和他們有一場慘烈的拼膊,勝負之數,且不說它,但如這次傳言屬實,那真本《歸元秘笈》,確在此山之中,豈不留人以可乘之機!”

    滕家宏道:“膝兄之言甚是,貧道亦有同感,咱們在山腹之內,和天龍幫中幾人首腦人物拼命,卻留別人搶得真本《歸元秘笈》的機會,實是太不合算。”

    聞公泰道:“這一點,兄弟也曾想過,但必需滕道兄和膝兄能和兄弟合作無間才行。試問當今武林各門各派,哪一派能夠獨擋咱們三派聯手的實力,除了天龍幫盡出幫中首腦精銳或可抗拒之外,恐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天龍幫來,別說此傳言未必是真,就是那本《歸元秘笈》果在此山之中,被別人坐收魚利,憑咱們三派聯合實力,不難追蹤奪回。只要咱們能把天龍幫首腦傷他幾個,先去強敵,放眼當今江湖,誰還是咱們三聯合的敵手?”

    膝雷接道:“百密難免一疏,萬一聞兄算計有失,天龍幫首腦合力追人這山中,這一仗打下來,只怕難保慘重傷亡,在咱們元氣大損之際,再追蹤搶奪那《歸元秘笈》,實難穩操勝券!”

    聞公泰拂髯一陣哈哈大笑道:“膝兄但請放心,兄弟早已籌謀及此,如果天龍幫幾個首腦人物,分散追入山腹,咱們不妨以多為勝,個別圍殲,如果他們追來人多勢眾,難以力拼,那就不妨動點心機,借重火攻,把他們全數燒死在山腹之中。”

    馬家宏抬著望望大洞口,問道:“聞兄可是要利用那上面洞口,投下燃燒的枯枝,火把,……”聞公泰大笑接道:“佩服,佩服,兄弟費時一日之久籌想之策,卻被馬道兄一言道破。”

    馬家宏道:“如非聞兄提及火攻,貧道哪能想得出這等絕紗之策。”

    聞公泰微微一笑道:“此事看來雖易,但如真的做起來,也確有不少困難,最為重要的是時間要配合得恰到好處,在我們撤出之時,動作必需靈活迅快,即使他們看出情勢不對,也無法應變得及……”

    躲在石室中的楊夢寰、陶玉聽到此處,忽覺對方聲音低沉下去,以後幾人說些什麼再也無法聽得。

    大約過有一刻工夫,突聽聞公泰大聲笑道:“好!咱們就這樣決定,只是太辛苦滕兄了。”

    只聽滕雷一聲於笑,道:“好說,好說,馬道兄和聞兄這等抬愛兄弟,兄弟覺得榮幸至極。”

    但聞步履之聲,混合著三人大笑之聲由近而遠,瞬息消失。

    陶玉貼壁移到石門旁邊,探頭向外一看,幾人早已身影俱杳,立時一個翻身躍出石室,楊夢寰緊隨著一個飛鳥出林,跟蹤躍出。

    四雙眼睛先向四外搜望了陣,楊夢寰才皺皺眉頭,問道:“陶兄,貴幫……”

    陶玉格格一笑,截任了夢寰的話,道:“怎麼?楊兄懷疑兄弟是臥底的嗎?”

    楊夢寰道:“兄弟不敢存此用心,但貴幫在這白雲峽四周滿布伏樁暗卡,想來總是事實了?”

    陶玉笑道:“聽幾人之言,大概不會虛假。”

    楊夢寰道:“這麼說來,陶兄是不知道這件事了?”

    陶玉道:“兄弟千里趕來此處,只是為探望楊兄傷勢。”

    楊夢寰雖是聰明之人,但其心地忠厚,不願以小人之心,猜疑他人,當下笑道:“陶兄盛情,兄弟十分感激,只不知陶兄何以會知道兄弟行蹤?”

    陶玉淡淡一笑,道:“我們天龍幫分舵耳目,遍及大江南北,別說楊兄行蹤了,就是當今武林九大門派的一舉一動,都難逃我們天龍幫耳目監視。”

    他這麼故作坦然的幾句話,反而把楊夢寰心中存在的一些疑竇,消除很多,微微一笑,道:“貴幫耳目確是銳敏……”話至此處,忽覺失言,倏然住口。

    陶玉心中一動,道:“剛才三人,都是武林中一派宗師之尊,想來定不會隨口胡說,既然說起本幫在這白雲峽四周都安上暗樁,那自然是假不了,兄弟身為天龍幫中香主,自不能坐視不管,楊兄請先走一步,免得招惹上無謂的麻煩。”

    楊夢寰沉思一陣,十分為難他說道:“陶兄為兄弟不惜奔波數千裡,跋山涉水,遠赴祁連山中,此等情意,是何等深重,如今陶兄有事,兄弟如何能坐視不管?只是貴幫這次謀圖之人,是兄弟……”

    陶玉格格一笑接道:“是你的幾位紅粉知已,因而使你十分為難?”

    楊夢寰嘆道:“朱姑娘對兄弟,有數度救命之恩……”

    陶玉忽然一整臉色,截住了夢寰的話,說道:“楊兄不必為難,兄弟決無請楊兄助拳之心,但有一件疑難之事,想請問楊兄一句,不知楊兄是否願意告訴兄弟?”

    楊夢寰道:“陶兄但請吩咐,兄弟知無不言。”

    陶玉道:“適才聞公泰等三人一番對答之言,楊兄是親耳聽到的了?”

    楊夢寰點點頭。

    陶玉不待楊夢寰開口,又搶先說道:“他們計議對付我們天龍幫的手段,可算得十分陰歹毒辣,是也不是?”

    楊夢寰又點點頭。陶玉忽然嘆息一聲,道:“如非兄弟無意聽得聞公泰等陰謀,只怕我們天龍幫在這一戰之中,要損傷大部精英,這場即將掀起的江湖風波,都是為《歸元秘笈》而起,但那《歸元秘笈》是否在這白雲峽中?還很難說,這部傳言在江湖數百年的奇書,不知道害過多少人為它濺血送命……”

    他微微一頓,接道:“兄弟只想請楊兄告訴我一件事,就是那《歸元秘笈》是否真的在白雲峽中?”

    楊夢寰聽得一呆,良久之後,才苦笑一下,說道:“不敢相欺陶兄,兄弟倒是看到過那《歸元秘笈》一次,至於是真是假,放置何處?兄弟就不清楚了。”

    陶玉格格一笑,道:“此事想來不會有錯,以聞公泰等一派掌門之尊的身份肯移駕這括蒼山來,定然是得到了確實消息……”他微微一頓,又道:“楊兄暫請回白雲峽去吧,你大傷初愈,體力未復,實不宜為兄弟涉這趟混水。”

    楊夢寰也覺著應該早些把自己所見所聞,告訴朱若蘭,免得臨時措手不及,因為眼下敵人,都是當前武林中一流高手,個個身懷絕學,實不容再拖延時間,略一沉忖,拱手對陶玉說道:“既是如此,兄弟就先走一步了。”不待陶玉還禮,轉身向外奔去。

    金環二郎望著夢寰背影,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那山腹雨道之內,黑暗異常,我如緊隨在身後,出其不意,一掌把他擊斃,然後再把他屍體投入石洞外萬丈深壑之內,豈不是了無痕跡,而且眼下強敵雲集殺機瀰漫,沈霞琳縱是相疑,我也可藉口推諉。

    念頭一轉,立即施展上乘輕功,一語不發,疾向楊夢寰身後追

    那知楊夢寰奔行到山腹雨道人口之處,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陡然停步,轉過身子。

    這時,陶玉已到楊夢寰身後數尺之處,楊夢寰出其不意地一個轉身,幾乎和陶玉撞個滿懷。

    這大出意外的變化,使陶玉暗下毒手的陰謀落空,但他究竟是心思異常機敏之人,身軀一側,從夢寰身旁疾掠而過,口中叫道:“兄弟要趕緊先走一步,以求能早些通知本幫弟子……”話還未完,人已進了山腹甬道之內。

    楊夢寰本有事要間陶玉,但見他匆急行色,實不便再出言相喚,何況又知他此刻時間,異常寶貴,多上片刻,就可以多救下幾個天龍幫中弟子性命。

    他想到白雲峽雲集的強敵,不禁心中也急了起來,一提氣,向前疾奔而去。

    待他走出山腹雨道,早已不見陶玉蹤跡。

    仰臉看天色,只不過午時剛過,略一辨認方向,急向來路奔去。

    他急於要把剛才的見聞,通知朱若蘭,以便籌謀對策,是以不顧大傷初愈之身,用盡全身氣力,拼命急趕,不到半個時辰,已到了白雲峽口,但他人已累得滿身大汗,只得停下來準備略一喘息再走。他剛剛站好身子,忽覺一陣香風拂面,由身後伸過來一方雪白絹帕,替他擦試臉上汗水,耳際也同時響起了朱若蘭柔和嬌脆的聲音,說道:“你身體還未復元,這等急奔,如何使得,跑累了也該休息,你呀!一點也不愛惜自己!”

    楊夢寰轉臉望去,只見朱若蘭身著玄裝,發挽宮舍,輕顰黛眉,皓腕輕揮,拂試著他滿頭大汗,那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中,已不是威嚴逼人的湛湛神光,而是無限的溫柔借愛,楊夢寰第一次覺出這旁立身側高不可攀的玉人,是這般溫婉柔順,不禁微微一笑。

    朱若蘭微聳秀眉,輕輕地哼了一聲,道:“你笑什麼?差一點就丟了小命,人家提心的不得了,自己還在瞎高興呢。”

    楊夢寰聽得一怔,道:“我幾時遇上了危險,怎麼我自己一點也不知道?”

    朱若蘭道:“你自己要是知道了,人家也不用替你擔心了。”

    楊夢寰聽得越發糊塗,暗自沉忖道:我一直就和陶玉在一起。再未和別人照面,難道她說的會是陶玉不成?

    正待開口追問,忽聽一陣嬌呼之聲,說道:“在這裡啦!在這裡……”但聞衣袂飄風之聲,四個白衣裸腿美婢,倏然間一齊湧到,分守四個方向,把楊夢寰和朱若蘭圍在中間。

    朱若蘭看四人一個蓄勢待發,不由心頭火起,臉色一沉怒道:“你們要幹什麼?”

    其中一個年齡較長的美婢躬身答道:“婢子們奉小姐之命,找這個壞男人找了很久!不想竟和姑娘走在一起……”

    朱若蘭知這四婢,都是從小在深山大谷之中長大,人雖聰敏,但心地都很純潔,決不會編造謊言,臉色稍見緩和,但聲音仍甚冷漠地問道:“你們小姐找人幹什麼?她人呢?”

    適才答話的白衣小婢,伸手指著夢寰說道:“這壞男人偷了我們小姐的《歸元秘笈》。”

    楊夢寰急道:“什麼?我幾時偷了你們小姐的《歸元秘笈》?”

    四個白衣小婢,同時冷哼一聲,輕藐地望了夢寰一眼,滿臉不屑之色。

    楊夢寰正待爭辯,朱若蘭已搶先說道:“你們小姐在哪裡?快帶我去見她。”

    站在正北方位的一婢,搖搖頭,道:“我們小姐傳了我們破他“五行迷蹤步”的手法之後,就一個人出去找他去了。”

    朱若蘭略一揚黛眉,怒道:“我要你們分頭去找你們小姐回來,聽到沒有?”

    四蟬相互望了幾眼,一齊答道:“小姐已吩咐過我們,如要見著偷竊《歸元秘笈》的人,就把他捉住捆起來,然後再去找她。”

    朱若蘭看四婢不肯遵從自己吩咐,不禁火了,臉色一變,即待發作,忽聽夢寰嘆息一聲,說道:“姊姊暫請息怒,這件事不怪她們,既是那位姑娘吩咐下來,她們如何能作得主。”

    四婢聽楊夢寰反替自己辯護,不禁相顧微笑。

    要知道四人都是在深山絕壑之中長大,對人世問一切事物,均不甚瞭然,毫無心機城府,心中的快樂。痛苦全都形露在神色之間。

    朱若蘭微一沉付,道:“趙家妹子,似對你成見甚深,我雖知道你決不致取她《歸元秘笈》,但她亦不致編造謊言,這種神奇的武學秘笈,是天下所有武林中人,夢寐以求之物,不管落在什麼人手中,都很難原壁歸趙,她既然對你動了疑心,在未尋到那《歸元秘笈》之前,只怕難釋心中誤會……”

    楊夢寰道:“我們不去見她,自然更不易消除她心中疑念……”他略一停頓,接道:“姊姊,剛才我和陶玉在距十幾裡外,一處隱密的山腹洞穴之中,暗地聽得消息,江湖上各路高手,已經雲集浙東,而且已到了白雲峽外,只怕我們這附近數里的要道峰壑之內,都早已被人家安上伏樁。這次所來之人,大都是各門各派掌門宗師,姊姊要早謀對策才好。”

    朱若蘭道:“我亦想到武林中九大門派,和天龍幫在近日內都將傾盡高手,來我白雲峽搗亂,只是想不到他們發動的這樣迅速。趙家妹子,在東上途中遇劫時,《歸元秘笈》的秘密,早已洩露,她那時還不知自己身負武學,世無匹敵,也沒有想到那幾本薄薄的冊子,會引得武林中人物如瘋如狂,攪了三百年,仍未平息。是以,她不知好好的保管,致被綠林中人物發現,她隨身帶這四婢,武功雖都不錯,但都是毫無江湖經驗閱歷之人,只要人家略動心機,就不難使她們跌入謀算,如非師父及時出手,只怕那《歸元秘笈》早就被人偷盜去了……”

    只聽四婢女齊聲催道:“你這人講的話究竟是算也不算?既然你講過自己去見我家小姐,現在怎麼還不肯走?”

    朱若蘭輕輕一櫻唇,道:“走!我陪你去好了。”

    楊夢寰搖搖頭,道:“眼下強敵環伺,殺機四伏,姊姊雖然武功絕世,但來人都非泛泛弱手。我們人單勢孤,而且除姊姊之外,餘人武功大都非人敵手,勢難和人力拼,姊姊也該在遇敵之先準備一下才好。”

    朱若蘭還未接口,楊夢寰又搶先說道:“我知道,姊姊要和我一起去,是怕那位趙姑娘出手傷我,但這一來,反而會加重了她對我的疑心,以她武功而論,要傷我易如反掌,她只要有傷我之也舉手投足之間,就可以制我於死地,今天當姊姊之面,她也許不會出手把我擊傷,但姊姊,總不能一輩子都跟著我?我自問未偷竊她的《歸元秘笈》,大可不必擔憂她傷我。目前白雲峽已陷入武林高手環圍之下,形勢瞬急萬變,姊姊不宜多浪費時間,必須早作安排才好。”

    環繞兩人周圍的四婢,似已等得不耐,雖未出言催迫夢寰快走,但眉宇之間,已顯露焦急之色。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道:“你說的不錯,她要真存傷你之心,自然是防不勝防,她雖然肯聽這話,只不過是遵從翠姨遺命,如果真的講了武功,我決不是她的對手……”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那姊姊就不必再多浪費寶貴時間,還是讓我一個人去見她的好!”

    朱若蘭道:“她對你早已心存成見,你在見她之時,不防忍讓一些。”

    楊夢寰點頭微笑道:“她是對我有過救命之恩,只要不太羞辱於我,我自然會讓她幾分!”

    朱若蘭臉色微微一變,道:“就是她有羞辱你的地方,亦望你不要計較。”

    楊夢寰忽地一揚雙眉,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生死之事,也不算什麼!忍辱偷生,倒不如濺血埋骨。”

    一向堅強的朱若蘭,忽然間變得十分怯弱,顧不得身側有人,滿腹憂苦,柔聲說道:“你縱然不為自己,難道就不肯為琳妹妹受點委曲?自你受傷以來,她比誰都著急,你一但死了,想想看,她還能活嗎?”

    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姊姊也不必大為我擔心,想那趙姑娘還不致在未問明事情經過之前,就出手把我置於死地。再說,她總還得替姊姊留點情面,我只要言行小心一些,不觸怒她,諒也不致真的出事。”

    朱若蘭輕輕一嘆,道:“你能自知愛惜,我就放心了。趙家妹子,雖然對你心存成見,但她生性十分善良,又是極明事理之人,決不致出手傷你。最擔心的,就是你那種固執冷做的脾氣,要知道她心對你早存誤會,一兩句不當之言,就可能引起她的殺機……”

    她微微一頓後,又低聲說道:“你這次身受重傷,二十多天均在暈迷之中渡過,琳妹妹日夜坐守在你的病榻之旁,如痴如呆,既很少吃飯,也很少言笑,整日夜想著你死後之事,唉!其用情之深,惜愛之重,實足以……”

    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叫,遙遙傳來,音回空谷,經久不絕,打斷了朱若蘭未完之言。楊夢寰急道:“強敵恐已來到白雲峽外,姊妹也該早些調整幫派人手,準備一下,免得臨時措手不及!”

    朱若蘭點點頭,道:“你見著趙姑娘時,請她儘快回來,”話未完入已到了數丈之外。

    楊夢寰望著朱若蘭背影,長長吁一口氣,對四婢一拱手,笑道:“趙姑娘現在何處?有勞四位帶路了。”

    四婢相互使了一個眼色,分成兩前兩後,把夢寰夾在中間,向左面一峰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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