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劉小芬的供詞,使他感到震驚。
王剛不想動用到禁軍的,邱光超雖然撥了三千人給他自由調度,他總是以為多此一舉,卻沒有想到立刻就要動用上了。
因為劉小芬是受武重光指使監視葉維善的。
武重光是英武大將軍武紹祖的兒子,也是個世襲的小侯爺,武紹祖是世襲一等英武侯,爵位與邱光超相等。
邱光超領禁軍兼-騎營總監,比武紹祖走紅一點,但武紹祖卻是四省兵馬大都督,同樣也煊赫一時。
他本人駐守潼關,他的將軍兼英武侯府卻在京師,府中的家將也在千名之數,由他的獨子武重光當家。
武重光正當三十歲,年輕、英俊,也是京師有名的花花公子,跟侯小棠等人走得很近,平時看來似乎稍嫌軟弱,沒有多少魄力,所以也沒受人注意。
這樣的一個世家公子,卻沒有想到會被百花門主拉攏了。
劉小芬的供詞中指認他是百花門主,但王剛卻知道他不是,最多隻是百花門中一個重要人員而已!
邱光超賦予王剛全權做主的,但是遇到了如此重大的干係,王剛也沒有主意了,只有去問邱光超。
邱光超的答覆卻更令他驚異:“只要能確知他是百花門中人,賢弟大可放手去做!”
“那對武紹祖不會有影響嗎?”
邱光超道:“應該不會,武將軍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國之干城,他的忠貞不會有問題,你抓了他的兒子,只要證據確實,他絕不會有異議的。
他不是個不明事理護短的人,每次他的兒子鬧了事,被我抓到營裡捱了一頓鞭笞後,送回家去,他自己都要再加處分,而且家信來向我道謝,謝我替他管教兒子!這位老友我知他頗深!”
“這個小弟就不明白了,他莫非不疼這個兒子?”
“他倒不是不疼兒子,而是這個孩子被他的妻子寵壞了,他妻子的孃家是吳國丈,跟皇帝是連襟。”
“國丈不是傅太師嗎?”
“傅後是十年前續絃的,吳後薨後,吳國丈也病故了,吳家的勢力才衰了下來,以前他們可是京師最有權威的一家,武紹祖是世襲英武侯,但因為娶了吳夫人才有出頭的機會。至於爬到現在的地位,則是他自己的努力。
吳夫人一直很跋扈,以前常壓著他,後來他站了起來,夫婦反目,吳夫人一氣搬回孃家去了。”
“原來有這重關係在!”
“吳家是很熱衷權勢的人,大權旁落,一直很不甘心,所以慫恿著武重光另作別圖也大有可能。
因為武紹祖對兒子儘管喜歡,卻並不溺愛,他知道武重光小有聰明,不足以成大器,立他為世子,卻不想把軍權也交給兒子。
那個人深明大義,並沒有把領軍的大權視為私產,他掌軍為的是國家,並不想建立私人的權威,可能他的妻子不作這樣想,因此武重光涉入百花門,倒不是不可能的事!”
“大哥是不是早有知覺了?”
“那倒沒有,這個花花公子,一向也沒受人注意,但是劉小芬供出他來,倒也不是空穴來風,百花門所拉攏的人,都是這一類的!”
知道武重光是百花門中的要員,剩下來是如何抓他的問題。
這個難不倒王剛的,他出身江湖,而且是在黑道中創出的聲名,要對付一個人,他有幾十種手段。
只是護國侯邱光超特別交代了,要掌握住實在的證據,這才是比較困難的。
武重光深居侯府兼國丈府第,門禁森嚴,而且家中有近千名家將,直接到他家中去搜證據是行不通的。
再說在他家中也不見得能搜出什麼有力的證據,百花門行事謹慎,組織嚴密,不會留下什麼直接證據的。
明探不行,只有暗中著手了。
王剛作了一個決定,他對劉小芬作了一番懇切的談話後,把她放了出去。
劉小芬也是老江湖,自然知道王剛是拿她作餌,想釣上別的大魚。
果然她稍加註意,就已發現了有三名幹探,穿了平常衣服,在後面吊著她。
那三名幹探的行動已很小心了,卻瞞不過老練的劉小芬。她故意在人群中轉了兩圈,然後突然閃入一家脂粉鋪中,說是借個地方要方便一下。
茅房在後面,是兩間用茅草蓋起的公廁,男女各一。
她進了女廁所,三名幹探中有一名是女的,也跟著進來了,但劉小芬早有準備,躲在門後,對方剛探身進來,被她一掌劈在後頸上,一聲低吭,昏倒了下來。
劉小芬迅速脫下了那身中年婦人的外衣披在身上,解下青布包頭包好,出了門去,看見兩名男探在遠處張望,她比比手勢,指著後牆,表示人從牆上出去了。
那兩名男探連忙轉身,由外面繞向後院去繼續盯梢,劉小芬卻冷笑一聲,改由側面走了。
她又繞了幾條回折的巷子,還故意躲在轉角處等了一陣,確知已經擺脫了追蹤者,才笑笑向著西邊走去。
那正是武重光所居的府第,但她沒有進門,只是從門口經過,有意無意地張了兩眼,一腳來到數十丈外的平房中,推門進去,大部分都是些女人,也有著小孩。
這是侯府中僕役的住宅,男人在侯府中做工當差,家小住在這兒,回家來方便些。
那些女人也紛紛向她打招呼,叫她碧桃姑娘,劉小芬居然也跟她們寒暄了一陣,然後進一間屋中。
這是一間女人的臥房,打掃得很乾淨,陳設也很漂亮。
劉小芬這才開始換衣服,梳頭,撲粉、勻脂,對著鏡子還勾了眉毛。敢情這是她自己的居所呢!
沒有多久,外面有招呼叫林總管的聲音,然後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進來了,劉小芬撲過去,倒在他的懷中,哽咽地道:“子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個男人是侯府的總管林子云,三十多歲年紀,高身材,長得很瀟灑,一副很能討女人喜歡的樣子,穿著也很漂亮。
他先把劉小芬抱住,在她臉上親了一親,然後才放下她,和氣地問道:“小芬,你怎麼出來了?我正準備託人上-騎營去保你出來呢!”
“王剛放我出來的!”
“王剛怎麼會放你出來呢?你刺殺葉維善是被他們當面抓住的,案子鬧得很大,很多人要為葉維善之死查究呢!你是殺人的兇手,他怎麼會放人呢?”
“當然是有條件的,葉維善在百花門中的身份洩漏了,他們那天是佈下陷阱要抓他的!”
“這個我知道,老葉太不小心了,我曉得他遲早會出問題,所以才設下了幾個暗線,隨時準備滅他的口,想不到卻碰在你的手中。
幾個地方以你那兒人手最單薄,我認為他在你那兒失陷的可能性最小,所以沒多作安排,幸好你沒使我失望,只是你自己也失了風!”
“王剛那傢伙奸猾似鬼,麗香院中兩個姑娘都是他佈下的暗線,我出手十分隱密,還是沒瞞過他的耳目!”
“那他一定知道你也是百花門中的人了?”
“我出手殺了葉維善,他不用問就知道了。”
“他是邱光超專聘來對付百花門的,而且乾得很出色,破了我們好幾個據點,居然會放你出來,倒是很意外!”
“子云,你好像希望我被關一輩子似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奇怪他為什麼肯把一個重要的人犯放走而已,你擔的關係實在不小,所以我託了很多有力人士,他們都不敢太明顯地出力!”
“當然是有條件的,他要找出百花門主是誰,我提供了線索,他釋放我自由!”
“他有那麼大的擔待嗎?”
“這一點他倒是很講道義,我說了之後,他果然依約放我自由了。邱光超對他信任得很,一切由他做主,而且全力為他擔待。
王剛把公文給我看了,把殺死葉維善的責任攬了過去,說成是他自己眼見事敗,畏罪自殺的!”
“那天有多少人目睹,這瞞得了嗎?”
“我是用淬毒追心針下手的,除了一兩個幹探外,誰都沒發現是我下手,這倒不用去擔心,所以我已經沒事了!”
“我想王剛的用意不會那麼簡單,他一定是另有陰謀!”
“這是當然了,他派了三個人盯住我,可是被我耍了個小手法就擺脫了!”
“你能確定嗎?王剛的-騎營中,把各地的幹探都調去了,那全是世代的老公事,一個個精得像鬼似的!”
“我也是個老江湖了,我那蛇蠍玉女的外號不是平白混到手的,六扇門中的那一套,瞞不過我去的,我花了兩個時辰才來到這兒,確信已真正地擺脫他們了!”
林子云沉思片刻才道:“我不懷疑你的能力,你這條小狐狸也得道多年,成了正果了!”
“子云,不許你把我說得那麼難聽,除了你之外,我沒有第二個男人!”
“但是你在王剛手中,畢竟是招供了!”
“他用什麼方法來迫你說話的?”
劉小芬憤然地道:“他是個畜生,簡直不像個人!”
她以憤然的口吻,把遭遇說了一遍。
林子云道:“原來是這種手段,你可上當了,-騎營中根本沒有死囚,那全是他們自己人!”
“怎麼會呢?那些死囚們個個都是一副待決的樣子,全無人性,幹探們做不出來的!”
“六扇門中本來就是什麼樣的人都齊全,扮龍像龍,扮虎像虎,要不怎麼被稱為幹探呢!你只要豁出去,表現得不在乎,他就沒咒唸了。”
“子云,這是你說的話?”
林子云微微一愕道:“我心理當然是在乎的,可是有時為了適應環境,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的。
我們是為了一個遠大的目標,暫時犧牲一下是值得的,等到我們成功之日,就輪到我們神氣,倒過來轉他們,那時你可以剝光他老婆的衣服,放到一群真正的死囚中間去!”
劉小芬憤然道:“我不會那樣子去對付一個女人,我自己也忍不了這一套!”
林子云見她神色不釋,又賠笑道:“我這不過是事後說說罷了,反正你已經出來了,對了,你把誰供出來了?”
“你放心,不會把你扯出來的!”
林子云笑道:“扯出我也沒用,沒有人相信我會是百花門主,我也沒那麼重要,你到底供出了誰?”
“你們的公子,武重光!”
林子云臉色一變道:“你怎麼會扯上他呢?”
“他根本不是百花門中的人,後臺靠山又硬,我讓王剛他們瞎碰去,碰得鼻青臉腫,才消得我心中之氣!”
林子云反手給她一個巴掌,罵道:“你是條豬,是頭母狗,你一腦子都是木屑,一肚子都是稻草!”
劉小芬被打得莫名其妙,再者,林子云也從沒有那樣罵她,使她怔住了。
林子云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著叫道:“你是怎麼會想到公子的,你知道了多少?”
劉小芬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門主是誰,我扯出武重光,只因為他有分量!”
“京中有分量的人那麼多,你為什麼偏偏選上了他?”
“因為我不認識別的人,我只知道他!”
林子云連連頓足,嘆氣,臉色青得像廟裡的鬼卒,只差沒有殺人。
劉小芬畏怯地道:“我做錯了什麼嗎?”
林子云冷笑道:“沒有,你做得對極了,提供了王剛一條最好的線索,招出了我門中的大秘密,也賠上了我這條命。媽的,你真能辦事!”
“什麼,公子他真是百花門主?”
“他是不是我不知道,他即使不是,地位也和門主一樣的重要,他是我的頂頭上司,更是我的前途。
他要是做了皇帝,我就是丞相,他當丞相,我也能當個大將軍。現在好了,叫你這賤女人一手斷送了!”
“子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沒告訴我!”
“我當然不能告訴你,這是門中最高的機密,不過用你的豬腦想一想,也該明白的,我是少林俗家弟子中技藝最高的一個,家中又有著千頃美田……”
“你不用向我背家世,我都知道!你家裡有錢,出身又好,我只是個江湖女子,配不上你!”
“小芬!你真是比豬八戒的妹妹還笨,我不是向你炫耀家世,只是要你明白,我有著這麼好的出身,又不是天生犯賤,跑來當這個總管!”
“你這個總管也不差呀,公子對你言聽計從,府中一呼百諾,比誰都神氣!”
“再神氣也是個下人,我林子云又豈是一輩子當下人的料,要不是有個貪圖,我怎麼會委屈自己!”
“這我怎麼知道呢?我看你在府中也不像個下人。”
“總管這個職務就是個下人頭兒,我管著所有的下人,但是我仍是個下人,有個像樣的客人來了,我就得站著。
一個五六品的芝麻官兒,都能跟公子平起平坐,我卻只有站著侍候,這是禮範,儘管私底下我可以操生殺大權,但名義上,我仍是個下人!”
劉小芬委屈地道:“我不懂這些,我沒有出生在官宦人家,哪裡懂得這些!”
林子云又皺眉沉思片刻才嘆口氣道:“這也怪不得你,因為你的確不懂,不過,有個現成的人,你可以往他身上推呀,幹嗎一定要扯上武重光呢?”
劉小芬道:“我知道你說的是侯小棠,那沒用的,他已經跟王剛一個鼻孔出氣了,王剛在盤問我的時候,他也過來,幫著王剛盤問我門主的真相呢!我扯出他來,只有自討苦吃。”
林子云恨恨地一拳擊掌道:“這個混賬東西,居然腳踩兩條船,我非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劉小芬道:“子云,那是以後的事了,目前你還是先管自己的事要緊,我供出了武重光,對你會有影響嗎?”
林子云道:“王剛會開始注意武重光,我當然會受牽連,不過影響不大,我只替他管家裡的事,沒有人知道我在百花門,也沒人知道你我的關係!”
“連武重光也不知道嗎?”
“他有事情,交付給我,我用些什麼人,如何辦事,都不必告訴他,這是百花門的傳統行事準則,所以王剛再厲害,只能一個個地破壞我們的據點,卻無法挖出百花門的根本!”
“可是一個個地破壞下去,力量越來越薄弱!”
“這個你不必擔心,他破得快,我們建立得更快,他破壞一個。我們已建立了十個,令人無從捉摸!”
“子云,百花門的勢力究竟有多大,你清楚嗎?”
林子云沉吟片刻才道:“不知道,除了門主之外,恐怕沒人知道,不過我們的勢力的確很大就是了。
我曾經作過一次試驗,曾經向門主提出一個請求,十分難辦,而且遠在千里之外,結果門主在一個月之內,就安排辦妥了!”
“門主是誰,你知道嗎?”
林子云道:“不知道,而且這是我們不該問的問題,在百花門中,這是最大的禁忌!”
“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這種禁忌,我們究竟是替誰出死力都不知道!”
“替我們自己,百花門的份子,上自王公卿相,下至販夫走卒,都是為了自己,像我,我將來的地位,可以有望得到一個將軍的缺,我就是為了這個將軍而努力。”
“那麼我呢?”
“你當然是將軍夫人嘍,我沒有娶老婆,也沒有那份閒情去找別的女人了,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就是這一句話使劉小芬陶醉了,她的身體與感情都付給了這一個男人,一心一意地跟著他,出死入生,死而無怨,所求的也只是這麼一點,女人有時是很犯賤的,一句溫言,就把先前的一巴掌與那些辱罵都忘了。
她靠在林子云的懷裡,感激地道:“子云,我只怕做不了一個好的將軍夫人,我既沒有文才,又不會治軍!”
“要你會那些幹嗎?帶兵有部屬,掌文有老夫子,你只要給我生幾個白胖兒子就行了。”
他抱住了她,她陶醉在夢情中,溫存了片刻,林子云道:“我聽說你無恙地出來了,從府中帶了瓶好酒來,也吩咐他們給我弄了幾味小菜,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不!子云,你還是快去見公子,告訴他王剛已經知道他了,請他小心防備去!”
“幹嗎?我不是發瘋了,公子不知道是你洩了底,我跑去一說,不是找我自己的麻煩!”
“可是公子垮了臺,你的將軍也當不成了!”
“那倒不至於,我是進了百花門才被派在公子身邊的,一方面跟著他,一方面也監視他,他垮了,我最多換個地方,我在百花門不會垮,我手中的班底不散,在百花門的地位就不會受影響!”
“可是再換個主兒,未必能像公子那樣對你器重了!”
“這倒也是,不過那不急,我會設法側面去通知他的,不把你說出來就是,那也不必急在一時,此刻公子也未必在家,我們還是先慶祝一下,喝了酒,我們還可以親熱一下,我們有好久沒見面了!”
對於心愛的男人如此的要求,女人是很少會拒絕的。
林子云是總管,在下人中的權力很大的,那些同居一院的女人們十分巴結,早就替他們把酒菜端治好了,而且還在旁邊侍候著。
兩人喝完了一壺酒,立刻又燙上了第二壺,林子云執著酒壺道:“小芬,我要敬你一杯,祝你大難不死!”
劉小芬含笑地接受了,端杯待飲,斜裡一塊石子飛來,噹的一聲,把酒杯擊破了,酒汁濺在她的手上,把皮膚炙得火辣辣地痛,而餘下的酒濺在地板上,冒起了一陣陣的白煙。
劉小芬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愕然地看著林子云道:“酒中有毒,你要毒死我?”
林子云也變色道:“沒有的事,這是誰在搗鬼!”
他衝出門外,卻是葉如倩持劍等在門外,林子云回頭怒聲道:“劉小芬,你帶著王剛的老婆來算計我!”
劉小芬忙道:“我沒有,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來的!”
林子云冷笑道:“誰相信,她來得倒真巧!”
說著身子朝外衝,葉如倩一挺劍道:“留下來,別走!”
林子云欺身空手進拳,拳勢十分凌厲,這傢伙不愧為少林高徒,空手入白刃技擊到家,葉如倩一支劍居然攔不住他,被他逼開一條路跑了。
葉如倩大叫道:“大哥,你快出來呀,他要跑了!”
王剛由另一處現身笑道:“別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要網的並不是這種小魚,讓他跑好了!”
他進入到屋裡,看見劉小芬還在發呆,望著那壺毒酒流淚。
王剛嘆了口氣道:“劉姑娘,對不起!”
劉小芬垂淚道:“王剛,你好卑鄙,派人悄悄地盯著我,現在他一定以為我是跟你們串通一氣了!”
王剛道:“劉姑娘,我們派人盯你的梢,只是做個樣子,使你的心理鬆懈而已,也使百花門對你的戒意減輕,事實上我們早知道你會上這兒來,早就在這兒等著你了!”
劉小芬道:“你胡說,沒有人知道我在這兒!”
“那你就太小看我們了,-騎營看住一個人時,一天之內就可以刨出他的根來,你不妨問問這位送菜的嫂子。我們是不是早就來了?”
那個送菜的僕婦低頭不響,劉小芬相信這是真的,不禁傷心地道:“王剛,你苦苦地逼我幹嗎?”
王剛道:“我不是逼你,而是救你,我也知道能從你口中挖出的消息實在有限,只是我更瞭解百花門對人的手段,一定不會讓你活下去。
在-騎營中,我們對你的保護太周密了,他們無從下手,你一出-騎營,不僅有我們的人盯著你,百花門的人也盯著你!”
“你胡說,他們盯著我幹嗎?”
王剛冷笑道:“要你的命,如果我沒派人盯著你,他們恐怕在路上就下手了,你如果不是甩脫了我派出的人,林子云不會來見你,對你們的關係,我早就打聽出來了。”
劉小芬低下了頭,王剛又道:“我知道百花門不放過你,卻沒有想到是林子云來下手,毒酒是他帶來的,吩咐在燙第二壺時送進去,這個我絕沒有冤枉他,你可以問的。”
劉小芬沒有問,她從林子云走時的神情已經知道了,一時悲從中來,號啕大哭。
王剛等她哭定了,才婉聲道:“劉姑娘,我知道林子云跟你的感情很好,不忍心破壞你的迷夢,但我必須要告訴你,你受了他的騙了。
你不是他惟一的女人,他跟武重光的表妹吳夢梅定了親,那是他母親的姨侄女兒,也是冷落了的吳國丈家!”
劉小芬猛地抬頭,睜圓眼睛道:“真的?”
“這還假得了,你可以問這宅子裡的每一個人,他跟武重光是表郎舅,關係十分密切,林子云是百花門中的人已無疑問。
現在我只要求證實一下,你招供的武重光是否真的涉嫌,你願意說就告訴我,不願說,我也不會逼你!”
女人最受不了一件事就是感情的欺騙,她們報復的手段也十分可怕。
劉小芬終於將她與林子云的那段談話一字不遺地吐了出來,卻使王剛震驚不已。
他已調查過武重光,發現他涉嫌的可能性的確不大,但又不無可疑,所以才玩了一手,把劉小芬放了出來,想不到這一放的收穫還真不小。
武重光的確是涉嫌重大,否則林子云不會在暴怒之下打劉小芬的,他可能不是門主,但他的地位卻很高。
王剛證實了這個線索固然很興奮,但是也感到十分的困擾。
因為要動武重光,光靠一兩個人證是不夠的,必須要找到切實的證據,而取得這種證據卻著實不容易。
武重光小事不管,只處理大事,那一定是十分秘密地,而且都是口頭上交付,不會留下什麼書面記錄的。
王剛一面思索,一面觀察,足足有好幾天,終於找到了武重光的毛病了。
他好賭,但是賭技不精,十賭九輸,輸出去的數目很大,動輒幾萬兩,一年總要輸掉個幾十萬兩銀。
不管他老子做多大的官兒,他外婆家對他如何支持,這筆數字都不是小數目,無法長時間負擔的。
但武重光卻毫不在乎,每次都是現輸現付,從不虧欠。
再者,是他賭的幾個對象,他從不和外人賭,每次都是跟幾個京師中有名的花花公子,父兄在朝中身居要職,而這些子弟卻又不太上進,花天酒地,揮霍無度,家裡的錢不夠用,就在他身上撈點補償。
王剛更深入調查的結果,發現就更有趣了。
那些人贏了他的錢,到手後任意揮霍,花個精光,但有時也會輸給他,輸了可就拿不出來了,武重光對他們卻很寬大,准許他們寫欠條。
那些人每人在武重光手中都有了幾十萬的借據,每月一分半利,只要準時付利息,武重光也不找他們要債。
這種賭法太優厚了,難怪王剛要對他們這一群特別注意了。
武重光並不是個小氣鬼,豪門貴公子沒有一個是小氣的,但武重光大方得離了譜,似乎是白花銀子,找人陪他玩玩而已。
王剛認為值得玩味。
他也把那幾個賭友的家長請邱光超調查過,邱光超認為這些人的忠貞沒問題,他們不但對朝廷忠貞,而且操守廉明,守正不阿,都是些好官兒。
王剛漸漸地把這些頭緒拼合起來,心中已有計較,而且十分的興奮。
從漫無目的一直摸索到現在,他雖然找出百花門,找到了不少百花門的黨羽,但都不夠重要,這個武重光才是一條大魚。
他又從別人那兒取得了一些旁證,更證實自己的推測,然後再找到了邱光超的協助,展開了新的計劃。
武重光又開始入局賭博了,今天又加入一個新的賭伴,那是左都御史趙之極的外甥黃玉明,趙御史立朝有正聲,擔任言官近二十年,是朝中最倚重的一位諍臣。
他彈劾人的時候,不會無的放矢,一定是證據齊全,而且不避權貴,也不講任何情面,哪一個被他找上了,只有自認倒黴。
只要他的劾章上有了誰的大名,那個人也註定是完蛋了。
趙之極是邱光超的好朋友,邱光超蒐集到了哪一個人的犯過證據後,多半是交給趙之極,由他提出彈劾。
趙御史官位很高,已經升到了大理寺正卿正一品,入閣拜相都有餘,可是他不求升遷,不要掌權,還是站在他監察大臣的位置上,為振飭朝綱而努力。
趙御史官做得大,卻十分清廉。
因此,他的家道也僅是過得去而已,好在他人口簡單,生活樸素,老兩口帶一個女兒,一份俸祿足夠開銷了。
正因為膝下無後,他才把自己的外甥接到京裡來讀書,那只是一個名目而已。
實際上是讓他的女兒靜芬小姐看看錶哥,如果兩個年輕人合得來,就把外甥招女婿,繼承這份家業。
如果女兒不想嫁表哥,只有遣女外嫁,然後把外甥收到名下為繼子。
反正不管怎麼說,黃玉明都是趙老兒的後人了。
黃玉明卻不像他的舅舅那麼古板,聽說是文武雙全,而且文武兩科都中過舉人,長得一表人才,高高的個子,頗有點大丈夫氣概。
趙御史帶著他拜了兩天的客,倒是頗獲好評。
這位黃少爺不僅言語中節,禮貌周到,而且見聞淵博,談吐也風趣幽默,只是一條左臂用帶子吊著。
那是因為在試騎一匹劣馬時,被顛下來摔斷了骨頭,醫生說要將養半年才能復原,這也無損於他給人的印象。
很多人甚至於向趙之極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如果他不想招這個女婿的話,他們倒願意把女兒嫁過來。
總之,黃玉明在京中不過四五天,卻已是個風頭極健的名人了。
因之,自然有一些同年齡的世家子跟他交上了朋友,他們才發現黃玉明玩的這些花樣也很精,所以有人拖他來參加這個賭局。
這位黃少爺是王剛喬裝的,真的黃玉明也確有其人,還留在家鄉讀書。
邱光超找到了趙之極,請他幫忙,硬把黃玉明接了來,藏進了-騎營,好讓王剛頂著他的身份活動,這是一個極為慎密的釣魚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