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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墨雨飄香,群寇喪膽

    古劍宇正在猶豫之際。

    徐鳳湘又已淚如雨下,幾近哀求的道:“古少俠,別的我不敢想,但能得到你的同情高抬貴手,放我父女一條生路,我情願與老父找一隱蔽之處,長伴青燈,誦經唸佛,以度殘年!”

    古劍宇搖頭道:“徐姑娘!你的意思,在下明白,可是,為人子的……”

    “你就是殺了我爹,古老前輩也不能死而復生。”

    “可是,總算我盡了人子之道!”

    “難道你是鐵石心腸?”

    “父仇不共戴天,至於姑娘待我的天高地厚情義,他日另圖報答!”

    “好了!”

    徐鳳湘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滿面悲慼,花容慘變,哭著道:“既然你一心代父報仇,我也沒有話說!徐鳳湘的心思白用,不如以死而明心志也就是了!”

    說著,忽然一低頭,照定石柱上撞……

    “徐姑娘!”人影疾飄,古劍宇搶上一步,分釐不差,一把抱住。

    “你不要攔我!”

    “徐姑娘!你這毫無意義!”

    徐鳳湘悽然道:“你能替死去的父親報仇,我為什麼眼看著活著的父親被殺!”

    “這……”

    “不要攔我,鬆手!”

    “這話不是這等講法!”

    “要怎樣講法!”

    古劍宇柔聲道:“你安靜一下。”

    “有話你說!”

    徐鳳湘的柳腰被古劍宇抱了個牢不可放,她的人也整個依在古劍宇的懷裡,一陣青春少女的幽香,陣陣的衝進了他的鼻息,柔柔的秀髮,也在他的臉上輕拂,一種少見的奇癢,使古劍宇的心情亂極。

    他不敢睜眼。

    因為眼前就是徐鳳湘雪白圓嫩的粉頸。

    徐鳳湘的話,雖然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場而言,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理由,而且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樣兒,也實在叫人同情。

    何況,她一次又一次的曾把古劍宇從死神的邊緣救出來。

    她為的是什麼?

    除了你一心愛著古劍宇之外,當然也有化解這段血仇的含意,古劍宇既不能答應,一時也不忍心決絕。

    他只吶吶的道:“徐姑娘,事關父仇,只好從長計議!”

    徐鳳湘飲泣著道:“好!你能替父報仇,可憐我上無長兄,下無幼弟,老父弱女,屆時,又有誰……”

    她泣不成聲,扭轉身子,伏在古劍宇的肩頭,大哭起來。

    “徐姑娘!你哭不算事呀!”

    “你……你先殺了我好啦!”

    古劍宇的心有些動搖了。

    他耳中聽的是徐鳳湘抽泣的低語。

    胸前是徐鳳湘的熱烘烘的肉體。

    她扭呀扭的,在摩擦之中,自然有一股火熱的力量,把古劍宇替父報仇的意志溶化了,動搖了。

    他眼望著懷內綿羊似的徐鳳湘頭腦發昏,雙眼發花。

    忽然,無數的金星,在眼前閃來閃去。

    金星裡——是徐鳳湘的悲不自勝。

    漸漸的——又是徐鳳湘的花容月貌。

    變了!變了……

    忽然變成了自己父親古家邦血淋淋的首級,母親在舟破身亡一剎的慘狀,老母臨死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劍宇!雲兒!你要替你……”

    “報仇!”

    古劍宇也突然變色,雙手一推懷中的徐鳳湘,大叫道:“徐姑娘!我無論如何,不能放下父母的血仇不報!”

    徐鳳湘驀的一驚,連退幾步,身子靠在石柱之上,咬著下唇含淚道:“你真的絲毫無動於衷嗎?”

    “我答應你一個條件!”

    徐鳳湘喜道:“啊!你答應了?”

    “答應你在重陽大會之前,暫且不找你爹!”

    “重陽大會以後呢?”

    “事情水落石出,古某誓必報仇!”

    “你……”

    古劍宇堅決道:“姑娘對我的情意,我必有一個交代,恩怨分明!”

    “怎麼交代呢?”

    “這……眼前我不能答覆你這個問題!”

    “為什麼?”

    “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曉得怎麼樣才對得起姑娘天高地厚的情義!”

    “無量壽佛!”廟外,突然傳來了一聲佛號,音如洪鐘。

    古劍宇與徐鳳湘不由而同一驚,意念未轉,破山門前已攔門站著一個道家打扮的瘦削中年人。

    那道士頭挽道髻,發黑鑑人,枯臉無肉,雙目發綠,鷹鼻如鉤,海口無須,身後斜插一柄拂塵,油綠八卦衣,虛飄飄的迎風飛舞。

    淵停嶽立,毫無血色的臉上,微含陰沉奸笑。

    她陰陽怪氣的道:“想不到荒山破廟也有貴客駕到,而且一來就是兩位!”

    古劍宇忙拱手道:“道長!”

    不料,那道士跨步進廟,不理劍宇,自顧道:“一男一女,陰陽調和,看來這座破廟的氣運要復興了,香火要旺盛了!”

    徐鳳湘的一張粉臉,羞得噴血般的紅。

    古劍宇也不由臉上發燒,朗聲道:“道長,此言差矣!”

    那道士如同沒聽見一般。

    此時,他已走到了那堆鋪好的荒草之前,眉頭一皺,在草堆上掃了一眼,忽然回身高叫道:“你們在我的雲床上……未免太也糟踏了山人的清修了!”

    “放屁!”徐鳳湘那能再忍,怒喝一聲,跨步而前。

    古劍宇也勃然變色道:“道長說話也得有個分寸!”

    道士眯著眼睛冷冷的道:“是你們沒有分寸,怎麼反說貧道沒有分寸!”

    古劍宇劍眉上揚道:“我們怎的沒有分寸?”

    “擅入貧道清修之所,難道還有理嗎?”

    “這廟是你的?”

    “難道是你們的嗎?真乃笑話!”

    古劍宇咬牙道:“這分明是一座廢廟,無主的荒廟,你還想訛人!”

    “對!”

    道士的腦袋一晃,皮笑骨不笑的道:“貧道就打算訛人,你們既進了我的廟,少不得要佈施佈施,大大捐上一筆,好讓我修修這荒山廢廟!”

    徐鳳湘又好氣,又好笑道:“呸!你窮瘋了!”

    誰知,道士仰天發出一陣驢叫的怪叫,尖聲吼道:“我不向你化緣,因為你爹已沒了飛天堡的基業,現在是替別人打天下,不值得貧道開口!”

    徐鳳湘不由一驚,腳下退後一步,道:“你認識我!”

    道士冷冷一哼道:“哼!你好妙的心思,居然另外帶了一張人皮面具,瞞得了‘鴛鴦幫主’好苦!”

    徐鳳湘以人皮面具假裝刺臉,是十分秘密的事。

    除了她自己以外,甚至連“銀衣追魂”徐人龍都被矇在鼓裡,可說是,並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不料被這怪道士一語揭破。

    古劍宇覺這道士有些來歷,接著道:“道長是……”

    “貧道正要找你說話!”

    “找我說話!”

    道士搖頭道:“呃,我想請古少俠慈悲慈悲,慷慨的佈施貧道一次!”

    “在下此身之外無長物!”

    “貧道正要募化你身上的東西!”

    “我身上的東西?”

    “哼哼!募化你身上的那面‘紫金神鏡’!”

    古劍宇深感意外的道:“啊!”

    “少俠慷慨一點吧!”

    “你是什麼人?”

    “你問貧道?”

    “報上名來!”

    “也好!”道士說起“也好”忽然右手伸出乾枯的手掌,將左臂的大袖向上一掀,大聲的喝道:“你瞧!”

    一條金晃晃的手臂,閃閃發光。

    徐鳳湘嚶然一驚,叫道:“金臂煞星呂少陽!”

    “被你猜到了,憑這支金臂有資格化這個緣嗎?”

    古劍宇氣極反笑:“哈哈哈哈哈!你是說憑你這殘廢的手臂,就夢想唬人!”

    “小娃兒!你死定了!”

    原來,“金臂煞星”呂少陽是“川中五道”之一,“川中五道”是川廣雲貴一帶出名的煞星,辣手人物。

    他一生最恨的就是別人說他“殘廢”。

    古劍宇出口就碰上了他的痛處,原是無心。

    而“金臂煞星”已經探手摘下背後的拂塵,抖腕一振,立即灑出千萬點寒芒,同時,金臂一摔。

    呼——掠起了一股勁風,點地出了破殿,咆哮如雷,站在廟外空場中心,叫道:“小娃兒,道爺連你的小命也要募化了!”

    古劍宇點地一穿……

    徐鳳湘搶先攔在他的前面,低聲道:“小心!他金臂中有鬼!”

    “有鬼?”

    “聽人說金臂中心有毒,出招時由五個金指甲裡外射,必須小心!”

    古劍宇不由皺起眉頭。

    他最恨的就是江湖人使用藥物。

    如今,當面的“金臂煞星”從身法功力判斷,已算得上強敵之一,若是加上防不勝防的巨毒,卻不能不格外小心。

    幸而徐鳳湘的關照。

    不然,怎會想到金臂之中藏有巨毒呢?

    他不由對徐鳳湘的關切之情,更加的感激。

    廟門外。

    “金臂煞星”呂少陽已咆哮如雷牛吼道:“古劍宇!連鏡帶命,一齊交給道爺吧,道爺替你多做一場法會,好叫你早日升天!早轉輪迴!”

    “牛鼻子!你做夢!”古劍宇越過徐鳳湘,射出了廟門。

    呼——迎面勁風如山寒芒萬點,拂影一片之中,一條黃澄澄的金臂,如同一支猛虎,直搗過來。

    “咦!”出招太快,古劍宇大吃一驚,嚇出一身涼汗,匆忙的躍退丈餘。

    “小子!納命來吧!”

    寒芒已展開,直如灑在眼前。

    金臂化搗為砸,勢如泰山壓頂。

    “不好!”

    “哈哈哈哈!”驚呼,狂笑,同時而發,“砰!”半堵土牆倒下,灰沙揚起了一片花雨。

    “金臂煞星”呂少陽志在必得招勢用老,砸在土牆之上,更加怒吼如牛,追蹤著飄退丈外的古劍宇揚金臂,抖銀拂,直撲追來。

    與人過招連連後退,毫無還手之力,在古云乃是出道對敵以來的第一次。

    這並不是“金臂煞星”呂少陽的功力高人一等。

    而是由於古劍宇有了“金臂巨毒”先入之見,因此,小心,謹慎,一心一意的防在巨毒之上。

    此時,他滿頭滿臉的濺滿了泥沙,狼狽的連連遇險,一腔怒火,如同要爆炸了似的,提氣凝神,功聚雙掌,喝道:“牛鼻子!接招!”

    “招”字出口,雙掌推出。

    空氣鼓動如潮,隱隱中有淡淡的紫霧金芒分兩股發出。

    “金臂煞星”呂少陽,狂嚎道:“道爺不在乎!”

    “噗!”悶聲一響,人影即分。

    古劍宇退了一步,暗喊一聲:“這惡道鬼怪!”

    “金臂煞星”呂少陽退了三大步,一雙綠眼看了一下橫在胸前的那支金臂,心中也不由暗暗的道:“小子!力道不小,真是人小鬼大!”

    兩人各懷鬼胎,其實都在暗下里加倍留神。

    古劍宇不敢放手與“金臂煞星”呂少陽迎戰,因為隨時隨地要防備著他的金臂裡可以射出的巨毒。

    “金臂煞星”呂少陽也不敢與古劍宇接近。

    他驚懼古劍宇絕高的驚人內功。

    但是,儘管彼此心裡明白,外表上誰也不願露出半點怯意。

    彼此都冷哼一聲,面對面的逼視著對方,立樁作勢,在三丈大小的距離之下,腳下游走,目不稍瞬!

    一場生死的搏鬥的序曲,殺氣充滿了荒山破廟。

    正在此時,遠處一連聲的厲叫順風傳來,此起彼落。

    徐鳳湘忽然花容變色,一探手在袖內摸出人皮面具,忙不迭的向吹彈得破的臉上蒙去,口中道:“不好!我要走了,千萬不能放走了老道,不然我的性命難保!”

    說著,揚起大袖,迫不及待的向破廟後面一閃而去。

    古劍宇不知為了什麼事,虎目一掃徐鳳湘的去處。

    “小子!死!”

    “金臂煞星”呂少陽乘著古劍宇分神之際,虎撲而至。

    銀拂揮處,如同雪花漫天。

    金臂揚起,賽如霹靂雷霆。

    他奮力一擊,平生功力所聚,聲勢之厲無可比擬,勁道之強沒法估計。

    “不好!”古劍宇勉強雙掌外推,急切之間功力大打折扣,試覺腦前一緊,血逆氣喘,眼花耳鳴,再也立腳不住,蹬蹬連退七步。

    “吼——”厲哨之聲劃空而至。

    唰——“住手!”一個“鴛鴦宮”的矮小怪人,中途一袖拂出,攔住了“金臂煞星”呂少陽的勢子,恰巧把古劍宇由險極之下救了。

    “金臂煞星”呂少陽眼看得手,突然被逼得收招撤身,不由面色一寒,怒氣衝衝的喝道:“你中途插的什麼手……”

    “哈哈嘿嘿!”“鴛鴦幫”的怪人桀聲狂笑,聲如梟啼。

    笑聲嘎然而止,雙眼上仰雲天,又道:“你不知道鮑某的職務所在嗎?”

    “職務所在?”

    “鮑某乃鴛鴦幫五宮十堂總教領,三山九路都巡使……”

    “哈哈哈哈哈……”

    “金臂煞星”呂少陽也還他一陣怪笑,同樣的陰森尖銳,刻薄的道:“鮑子安!你的銜頭不小呀!”

    鮑子安氣呼呼的一吼喝道:“住口,古劍宇乃是本幫在逃的囚犯,不許任何人動他一根毫毛!”

    古劍宇此時方知徐鳳湘為何急急避開,原來是怕被他撞見,揭穿了她人皮面具的秘密,引起麻煩。

    “道爺不聽你這一套!”“金臂煞星”呂少陽舞起拂塵狂卷攻出。

    “來得好!”

    鮑子安果然不愧是鴛鴦幫的五宮總教頭,十堂都巡使,他不慌不忙,左袖微拂,右袖突然揚起一片黑雲,反撲過去。

    這一招奇異詭怪,惡毒至極。

    “哼!”“金臂煞星”悶哼一聲,收拂塵出金臂。

    “砰!”兩下接實,勁風鼓動如潮,各自退後三步。

    古劍宇也不由咋舌。

    因為武家過手,很少有在第一招就硬拼硬碰的。

    他這二人大出常軌,出招一派拼命架式,全是施出內力真力,而且不躲不避,不化招不卸力。

    人影一閃又合。

    兩支黑袖,一拂一臂,眨眼不及之下,已經纏在一起,快打快攻,分不出了人影,看不清招式。

    突然——“看道爺的墨雨飄香!”

    一陣黑漆的墨雨,應聲四下激射!如麝似蘭的香氣,撲鼻而至。

    “啊——哎!”

    厲嘯如嚎,接著只聽“咕通!”,鮑子安的人一震丈許,連連打滾,吼叫如同殺豬。

    “不要怨道爺心狠!”

    “金臂煞星”呂少陽一支金臂的五個指甲中,滴黑雨依然未止。

    他緩步走向一旁的古劍宇,臉上陰沉沉的道:“姓古的!不是道爺殺雞嚇猴,他就是你的榜樣!”

    古劍宇勃然大怒道:“你要怎樣!”

    “墨雨飄香沒生眼睛,違背道爺意思的人,少不得嚐嚐滋味!”

    “呸!不見得吧!”

    “金臂煞星”呂少陽狠聲道:“道爺再警告你,七個時辰之內,骨肉化成黑血,連道爺也沒法化解!”

    “哼!哼!古某還沒放在眼下!”

    “你執迷不悟!”

    “你一派妖氣!”

    “看……”呂少陽的“招”字尚未出口。

    嗖嗖風聲,霍霍人影。

    十餘個“鴛鴦宮”的高手,一瀉落地,連袂而至。

    “噫!”他們一見鮑子安在就地打滾,不由同吃一驚。

    “金臂煞星”呂少陽大刺刺的一笑道:“把你們總教頭都巡使抬回去吧,告訴你們幫主,就說姓古的被呂道爺我留下來了,哈哈哈哈哈!”

    “好雜毛!”“鴛鴦幫”的高手,同聲吶喊,作勢……

    “不要找死!”“金臂煞星”呂少陽的拂塵一橫,發出陣勁風,攔住眾人的攻勢,又向地上的鮑子安一指:“你看清楚了!”

    這時——地上的鮑子安,一不打滾,二不翻身,一雙眼睛,睜的銅鈴大小,通身的衣服已經片片的剝落。

    血水!從全身外湧。

    皮,開始裂脫。

    肉,開始溶化。

    白森森的骨頭,已節節現了出來。

    這慘狀,前所未見,令人不寒而慄。

    “鴛鴦宮”的十餘高手,固然是面面相觀,噤若寒蟬。

    古劍宇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指顧之間,情形又變。

    鮑子安的屍體之處,一陣微微的香息之後,便已經蕩然無存,隨著微風飄來的,乃是一陣惡臭。

    同時,鮑子安的肉已經化成一灘黑水,四下溢流,他那付白骨斑斑點點的生了數不清的黑斑,漸漸擴大。

    “金臂煞星”呂少陽,一付狂傲之態不可一世,“鴛鴦幫”的十餘高手,全都面露驚懼,雙眼失神。

    “你們快給我滾,道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饒了你們!”

    他說完,眼角一轉,又欺近古劍宇道:“識時務者為俊……”

    “住口!”古劍宇雷吼一聲,雙目煞氣陡現,厲聲道:“憑你這鬼蜮的手段,古某就放不過你!”

    “你……”

    “怎樣?”

    “你不怕!”

    “哼!哼!接我一掌!”

    紫霧隱現,金光乍起!古劍宇運起“奇鏡神功”先出一掌!

    這乃是他出道以來與人動手搶先的第一回。

    百年功夫,不世魔功,怒極氣憤出手,其勢焉同等閒。

    “哇!”“金臂煞星”呂少陽暴吼一聲,霍地斜躍丈餘,小眼一翻怒聲道:“你執迷不悟……”

    “再看這一掌!”

    “轟!”勁風如同驚濤巨浪,排山倒海而至。

    “噫!看不出!”

    “金臂煞星”呂少陽,料不到古劍宇修為之高令人莫測,急切之間,發聲喊,陡然上射三丈,險險躲過。

    “怎不還手!”古劍宇如同鬼影也似的,一招跟著一招,第三掌又已發出。

    “哇啊啊啊!”“金臂煞星”呂少陽氣極敗壞的哇哇亂叫。

    他凌空一揚拂塵,劃了個圓圈,泛泛銀光耀目之中,一條金晃晃的手臂接踵而至,分外刺眼!

    古劍宇不怕他的功力,卻怕他的“墨雨飄香”。

    果然——微微香息,又已飄出。

    “不好!”古劍宇朗聲一吼,點地穿出五丈。

    墨雨如漆,漫天落下。

    “啊——”

    “吼——”

    “鴛鴦幫”十餘高手只顧發呆,凝視觀戰,不料古劍宇見機得早,身法又快,出人意外的閃出五丈。

    可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他們雖然也搶著奪路而逃,無奈“金臂煞星”的“墨雨飄香”灑開來三丈之內,密如雨點,跑得慢的五個,早就灑得滿頭滿臉,慘叫之下,倒地翻滾。

    轉瞬之間,又歸於沉寂,屍體化為濃血。

    古劍宇看在眼內,怒火如焚。

    “金臂煞星”呂少陽凌空一摔拂塵,人不落地上射丈餘,鷹式一陣盤旋,二次向古劍宇頭頂撲到,口中吼道:“古劍宇!看你跑到那兒去!”

    嗚——破風驚人,金光生輝。

    砰!一顆大的黃金印,由破廟後面,夾著凌厲的聲墜落當地!

    “哦!”“金臂煞星”呂少陽一見,突然一收拂塵,飄身墜落地面,臉上驚恐萬分對著金印語帶顫抖的道:“是你老人家!”

    古劍宇一見這顆金印,知是“九獅印主”到了。

    但是,他想不到“金臂煞星”呂少陽殺人不見血的魔頭,竟會對“九獅金印”這等服首貼耳,見了這顆,“九獅金印”便如老鼠見貓似的。

    “九獅金印”雖是“三禽五獸”之一的不世魔頭。

    但以“金臂煞星”呂少陽眼空四海,目中連“鴛鴦幫主”也看不起,怎麼會怕“三禽五獸”呢?

    此時——破廟之後已傳出一聲尖銳而沉悶的語音道:“呂少陽!你給我走!”

    “是!”

    “快!”

    “是!遵命!”

    “快呀!”

    “這就……”

    “金臂煞星”呂少陽的“走”字尚未出口,人已點地而起,一躍五丈,連連點地借力,轉眼走了無影無形。

    此時——“鴛鴦幫”的人,除了死在地上化為黑水的以外,其餘沒死的早已逃之天天,走了個乾淨。

    場子內,只剩下古劍宇一個人。

    他不覺望著“金臂煞星”呂少陽的去處發呆。

    究竟他為何怕“九獅金印”呢?這是一謎!

    這絕對不是功力的問題,而是……

    是什麼?

    “你發什麼呆?”一聲嬌滴滴悅耳之聲,已到了古劍宇的背後!

    他一驚道:“噫!司馬姑娘……”

    “忘了!我叫司馬小玉!”

    “哦……溫……溫玉!又是你!”

    “這個老怪物上了我的當了!哈哈哈哈哈!”

    司馬小玉笑得花枝招展,緩步走向那顆黃澄澄的“九獅金印”,十指尖尖,就解開了印結,順勢一抖!

    “嘩嘩啦啦!”敢情那顆看來唯肖唯妙的“九獅金印”,乃是一塊金色獅子花紋的怪布,包著一方有稜有角的玩石!

    古劍宇也不由好笑道:“你真會作弄人!”

    “這就是三國志上死諸葛嚇退活司馬的故事!”

    “姑……你的妙計!”

    “掌握了那老毒物的弱點而已!”

    “對了!請問‘金臂煞星’為什麼怕‘九獅金印’?而且怕到那種一字不敢違抗的程度呢?”

    “其中自有道理!”

    “可不可以……”

    司馬小玉得意的道:“說來簡單得很!”

    “難道他們功力……”

    “不!只因呂少陽‘墨雨飄香’正練到九成的時候,在他練功的洞中,忽然有一條赤練毒蛇侵入,眼看就要吐出毒信,咬他的咽喉……”

    “啊呀!危險!”

    “是呀,他若動手去打毒蛇,不但功虧一旦,而且有走火入魔之災!”

    “可是!要是不打,也就完了!”

    “正在那時‘九獅印主’湊巧路過!”

    古劍宇問道:“他救了他?”

    司馬小玉點頭道:“是的,他打死了練蛇,救了呂少陽一條毒命!”

    “呂少陽感恩圖報,所以……”

    “不!‘九獅印主’打死了毒蛇並未離開,還替呂少陽護法,直到呂少陽的‘墨雨飄香’功力練成!”

    “原來如此!”

    “所以呂少陽感恩之餘,自動的拜在‘九獅印主’的門下,以為寄名弟子,而且十分認真,比授業恩師還尊敬!”

    “難怪他見了‘九獅金印’畢恭畢敬!”

    “這事我聽我媽談過,不想今天……咯咯咯!”

    “今天你派上了用場!”

    “可不是嗎?哈!咯咯咯咯咯!”

    “哈——”古劍宇也隨著一笑。

    但他一笑之後,不則覺得臉上發燒,因為,這件事雖然可笑,但是,自己有些失去面子的歉疚。

    司馬小玉為何要用手段把“金臂煞星”呂少陽驚走?

    是不是她發覺自己已經不是對手,眼看就要傷在呂少陽的“墨雨飄香”之下,有化為濃血之慮。

    想著,好勝之心不由收起笑起,淡淡的道:“古某對‘墨雨飄香’還沒……”

    “呃!你不要誤會!”

    司馬小玉已看出古劍宇的意思,急忙正色道:“我所以驚走呂少陽,是有正事要向你說,可不是小看了你!”

    “你有正事!”

    “我媽要我四下找你,請你無論如何,在未赴重陽大會之前,千萬到迷宮一行,決不要失約!”

    “為什麼?”

    “詳情我此時未便多說,反正是與你報仇之事有關!”

    古劍宇一心一意在為父母血仇,聞言不由一震道:“真的?”

    “我騙過你嗎?”

    “溫玉!你沒騙過我!”

    “誰又騙過你呢?”

    又是一聲女子的口音,凌空而至突然接下話來,古劍宇司馬小玉不由同時一驚,雙雙湧退七尺,並肩凝神待敵!

    風聲微動,綠影一掠而至。

    “千面狐仙”梁伊芸已俏立當場。

    但見她秀目一飄司馬小玉,鼻孔中冷冷一笑,道:“原來是談情說愛,我未免有些唐突了!”

    古劍宇不由臉上發熱,吶吶的道:“不!不!”

    “你是誰?”

    司馬小玉黃衫飄飄,已閃身攔在“千面狐仙”梁伊芸前面,氣得臉色鐵青,花容變色,一變玉掌微微上抬。

    “千面狐仙”梁伊芸冷冷的打量了她一眼,緩步側移,十分冷漠,也十分輕蔑,若無其事的道:“我要找的是古劍宇!”

    司馬小玉看在眼內,不由無名妒火高熾,她受不了這冷漠的輕視,探掌一攔道:“我問你是誰?”

    她盛怒之下,雖然只是輕輕揮一掌,已是不知不覺之中引出了五成力道,勁風吃吃,隱隱可聞。

    “咦!”“千面狐仙”梁伊芸乃是多年的老經驗,焉能瞧不出。

    但是,她表面上依舊是冷冷的一笑,翠袖略飄,口中道:“河水不犯井水,你根本就管不到!”

    古劍宇也是個大行家,一見二女發出內力,不由大急,忙不迭挫掌雙方分化二女所發力道,口中高叫道:“使不得!”

    “砰!”三股勁力集於一點,大響一聲,人影倏分。

    三人不約而同,各自退出三個大步。

    司馬小玉面有疑雲,嬌聲道:“你幫助她?”

    “千面狐仙”梁伊芸,也是臉有異色道:“你與她連手?”

    古劍宇十分尷尬,苦苦一笑,連連搓著雙掌,只好道:“不!不!誰也不幫誰,因為……因為……因為你們不應該動武!”

    “她是什麼人?”

    “她是什麼人?”

    兩個女子異口同聲,一齊逼著古劍宇!

    古劍宇左右為難,只好紅著臉道:“朋友!”

    “朋友?”

    “不錯!是朋友!都是朋友!”

    司馬小玉眼中晶晶淚水亂轉。

    她一顆少女的心破碎了。

    須知,司馬小玉初見古劍宇,就在心靈深處種下了愛苗,因此,她才不顧母親的責備,送還“神鏡”,甚至將她放出迷宮。

    而且,她想盡了千方百計,防著古劍宇為徐鳳湘奪去,在她的心目中,徐鳳湘才是她唯一的情敵。

    同時,她知道古劍宇與徐人龍有不可化解的殺父之仇,這一點,是徐鳳湘無法與自己抗衡的,也就是自己最有利的條件。

    不料——神不知鬼不覺的又從中插出個第三者來。

    而古劍宇又當面直接了當的承認是朋友,最少,在古劍宇的心裡,這女子與自己是同樣的份量。

    也就是說,無形中自己又多了一個勁敵。

    她焉能不吃驚,勉強忍住悲慼,向古劍宇道:“她是你的朋友?”

    古劍宇點點頭道:“是的!”

    “千面狐仙”梁伊芸冷冷一笑道:“是的怎樣,你吃醋是嗎?”“千面狐仙”乃是久經滄桑的魔頭,可以開門見山毫無顧忌的破口而出。

    司馬小玉卻是個深閨的姑娘,聞言臉上飛紅,心中氣極怒極,惱羞成怒,一分玉掌大叫道:“不要臉的女人!看……”

    “動手!”

    “咻——”

    兩人彼此互相一擊,同時一讓,全都快得肉眼不分,疾掠風互換了一個位置。

    這一招連古劍宇都沒來得及阻止。

    “千面狐仙”梁伊芸嘻嘻一笑道:“論漂亮我不如你,講動手,最好不過,我們以古劍宇為賭注吧!勝了你就得到他的愛!”

    司馬小玉氣得花容顫抖,咬牙道:“好潑婦!”

    “罵人!”

    古劍宇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不能發作。

    在迷宮,司馬小玉有還鏡之惠,而又有屢次援手之情,在神風嶺,“千面狐仙”也同樣的有還鏡及救命之德。

    他只有連聲道:“不可以!不……”

    “噗!”一聲響,兩女早已又換了一招。

    這一招,居然見出了上下。

    司馬小玉的身子連搖幾搖,腳下未動。

    “千面狐仙”梁伊芸卻意外的後撤了一步,粉面生寒,這其實,並不是意味著司馬小玉功力會強過“千面狐仙”梁伊芸。

    原因在司馬小玉是氣極出手全力而為,梁伊芸只不過是以遊戲三昧的手段,隨意出手應敵而已。

    然而,她的敗象一露,怒氣便生,分掌道:“小丫頭,你造反!”

    古劍宇一見她們都動了真怒,急忙搶上前去,舒臂一攔道:“不能動手!”

    “千面狐仙”微慍道:“你沒有見她那麼兇!”

    古劍宇轉面又向司馬小玉含笑道:“你……你也不用動手……”

    不料司馬小玉的粉面一沉,大聲道:“你沒見她說的是什麼話?你還幫助她,原來你是同她好的,先前我還以為你的女友只有徐鳳湘一個呢?哼!”

    唰——一陣風撲來,黑翅如鵬。

    徐鳳湘已換了一身“鴛鴦幫”的打扮,帶了人皮面具,不先不後,恰在此時落在當場,接著冷冷一聲道:“表姐!所以你想盡方法從中破壞是也不是!”

    一場三角戀愛,立刻變成四角的糾紛。

    古劍宇劍眉深鎖,口中連連噤噤道:“徐姑娘,你……”

    徐鳳湘雙目一連眨動了幾下,語帶嗚咽的道:“你快走!鴛鴦幫已經大舉出動,前來找場!”

    她說完,又上跨一步,走到了若痴若呆的司馬小玉身前,冷冷一哼道:“哼!我徐鳳湘忍了!漂亮的表姐,我把他讓給你這位迷宮的大公主吧!免得你處處破壞我!哼!”

    她語落,已飲泣有聲,大袖一拂,不容別人開口,已騰空而起,疾掠而去,古劍宇攔也不及。

    司馬小玉氣得臉色鐵青,呆若木雞。

    只有“千面狐仙”梁伊芸,冷冷一笑,緩步走向他道:“小兄弟,想不到你在神風嶺之時,裝呆賣傻,卻原來到處受美人的垂青,留下斬不斷的情絲,卻是個多情種子!”

    這下子,古劍宇可真的被逼得窘了,只見他紅著臉分辯道:“不!不!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任何人?”

    “噢!”

    “啊!”

    兩個女子同時俱是一震,不由驚呼了一聲,齊問道:“真的?”

    “真的你從來都沒有愛過任何人!”

    “是的,古某心中有的只是恨!血海冤仇的恨!”

    “千面狐仙”梁伊芸幽然一嘆道:“對我!你也恨!”

    古劍宇毫不遲疑的道:“沒有恨!也沒有愛!”

    梁伊芸不由一陣黯然,雙眼發直,一對眸子盯在古劍宇的身上,腳上連連後退,一直退出丈餘以外,口中如痴如囈的道:“你說得對!沒有恨,也沒有愛,是的,恨與愛是不可分的!”

    她似乎十分激動,也十分悲慼,忽然大叫一聲道:“我!我恨你!”

    古劍宇不解其故道:“你為什麼恨我?”

    “因為我愛你!”

    “啊!”

    “古劍宇!我所謂的愛,並不是兒女之私,而是超出友情,近乎愛情的愛,你……你懂嗎?”

    “我……懂……我不懂!……”

    “你不懂?”

    司馬小玉忽然插上一嘴,不蔑的道:“好不害臊,虧你說得出口!”

    “千面狐仙”梁伊芸並不生嗔,寒臉一笑道:“司馬小玉!你只管愛古劍宇吧!你的愛不妨害我!”

    “辦不到!”

    “辦不到!憑你!”

    “有我司馬小玉在一天,就不容許你狐狸精似的迷住他!”

    “嘿嘿嘿嘿!”

    古劍宇此時反而插不上嘴,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片喊殺之聲由遠而近,漸漸傳來,場子內三人不由同時一楞,雖然在面色不同,但吃驚的神情並無二樣。

    這陣喊殺之聲,太也刺耳難聽。

    “殺殺殺殺……”一連串喊出九個殺字。

    每一個“殺”字,如同尖塔沖霄,飛鷹穿雲,而且是一個高似一個字,一個音尖似一個音。

    初聽來,如同千軍萬馬,狂殺狂鬥。

    隱隱中,又似乎是空谷足音,此呼彼應不絕如縷。

    司馬小玉雙掌一震,自語道:“鴛鴦幫的人來了!”

    古劍宇也不由面色肅然道:“來人功力十分特異,為‘鴛鴦幫’中少見,恐怕不是好打發的!”

    “哼!哼!”

    而“千面狐仙”梁伊芸卻特別顯得不安,冷哼了兩聲,一雙眸子精光綠綠四下不住的打量,口中道:“幾十年不曾聽到的‘七殺雷鼓’之聲了!”

    這時,喊殺之聲越過幾層山巒,好像由雲端裡傳來。

    古劍宇耳聞“千面狐仙”梁伊芸之言,不由神情一震,衝口道:“你說什麼?”

    “你難道聽不出?”

    “你說這是‘七殺雷鼓’?”

    “除了‘七殺雷鼓’之外,還有那一種功力,如此的驚魂動魄!”

    古劍宇仔細諦聽……

    “殺……”風湧雷滾,殺聲震耳。

    “不是!不是本門的七殺雷鼓!”

    “一定是……”

    “你聽!這殺字分明每九個一句,本門的‘七殺雷鼓’是……”

    “千面狐仙”梁伊芸忽然花容大變,傾耳聽去,失聲叫道:“不錯!九個,每一句九個殺……”

    她說著,勢子一矮,點地……

    “殺!”大吼一聲,如同平地起了個焦雷。

    勁風排空而至。

    呼——砂飛,石走,枝斷,葉舞。

    由破門的石樑之上發出陣怪異至極的獰笑。“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

    風陡然而至,“千面狐仙”梁伊芸的起勢被阻,司馬小玉與古劍宇雙雙一躍,退出勁風威力之外,仰臉而視。

    但見破廟石樑半倒的頂端,多了一個披髮的怪人。

    披髮怪人生得好生醜陋,頭上亂髮蓬蓬,掩至眼下鼻樑,由亂髮之中透出一雙刀鋒也似的白森森寒綠綠的眼芒,使人不敢逼視。

    那個尖得出奇的雷公嘴,暴出四個如鉤的黃牙,雙腮無肉,顴骨高聳,長頸如鹿,雙肩下垂。

    怪人的一雙手臂,似乎垂至膝頭,大異常人,而兩腿矮的如同頑童,身上,披著一件半綠不青,半紅不黃的麻衣,簡直象一堆枯草無二。

    天下,再也找不出這等其醜無比難擬的怪人。

    司馬小玉看清之後,不由驚呼一聲,閃身伏在古劍宇的肩頭,嬌喘不已的低聲道:“是人是鬼?”

    古劍宇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但口中卻安慰著她道:“別怕!有我!”

    他說著,暗運“奇鏡神功”,力聚丹田,單掌橫胸。

    不料——披髮怪人的一雙冷電似的眼神,一掃場子,落在“千面狐仙”梁伊芸的身上,眨連幾眨道:“梁伊芸!你還沒死?”

    “千面狐仙”梁伊芸臉上有一陣不平凡的表情,但是,轉眼之間,又由木然的神色,變成了無盡的悲悽。

    她幽幽的嘆了一聲,緩緩的道:“是的!我沒死!我為什麼要死!”

    怪人沉聲一吼:“因為你不該害我師兄。”

    “我害你師兄!”

    “不是你嗎?”

    “哈哈哈哈!”

    “江湖上誰不知道我愛你師兄,又有幾個不知道你師兄愛我?說是我害了他,恐怕是你違心之論吧!”

    “哼!”怪人把披在額前的亂髮一掠,目光突向外射,十步之內,隱隱有一派寒光,兩道冷電一般,怒道:“愛他,就是害了他!”

    “此話怎講?”

    怪人恨聲道:“你不愛他,他不曾受百魔的攻擊,也不會心火失調,說不定他的志願現在早已完成了!”

    “你說是你師兄一心想做萬魔之王的志願!”

    “當然!要不是你消磨了他的志氣,把一生事業壞在你的手上……”

    “住口!”“千面狐仙”花容一寒,由淒涼變為悲壯,吼道:“你知道我梁伊芸人稱‘魔道第一美人’不知道!”

    “紅粉害人如蛇蠍!”

    “呸!當時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不知幾多,光是我們‘五獸’之中,鐵牛霸王為我廢去尊號隱入禁林,九獅印主為我,遠走邊陲,金錢豹為我願任奴役自今不改,大力神犀為我長病了五年!”

    “所以你是害人精!”

    “我梁伊芸情有獨鍾,卻偏偏愛上你師兄,想不到如今他的人死之後,反而我落得一個害人精的臭名!”

    “千面狐仙”一口氣侃侃而談,說到這裡,突然雙袖一揚,戟指著披髮怪人,眼中淚水盈眶,厲聲大呼道:“九殺帝君!我的功力也許比不上你,可是……”

    “哈哈哈!……”披髮怪人放聲一笑,聲如炮竹,狂極怪極的道:“虧你有自知之明!”

    “可是我梁伊芸也不是好侮辱的!”

    “你要怎樣!”

    “還我一個清白!”

    “呸!本帝君不管你是愛我師兄還是害我師兄,反正我今天要毀了你!”

    稱為“九殺帝君”的披髮怪人未見移步晃肩,眨眼不及已無聲無息的到了“千面狐仙”的身前,如鉤的十指竟搭向她的雙肩。

    “嚶!”驚呼一聲“千面狐仙”忙不迭閃出一丈二尺,面有懼色。

    司馬小玉固然是身子一震!

    古劍宇也不由勃然作色,心驚膽懼!

    “九殺帝君”的身法實在太快了,快得使人無法分辨,像一片飛絮,像一陣清風,連影子也看不見!

    他長髮迎風,又如影附形的二次撲出。

    “砰!”勁風一聲潮吼。

    “千面狐仙”的人一仰,倒飄五丈有餘,眼看就要跌個倒栽蔥!

    唰!

    古劍宇搶先一式“魚躍龍門”,快如驚鴻的雙手一託,險中又險,把“千面狐仙”從死神手裡救了出來,託在臂上。

    說時遲,那時快。

    “哼!”“九殺帝君”早已冷哼一聲,人也撲了過來。

    他那動作實在太快了!快得連古劍宇這等高手居然也沒法閃躲,只急得大聲一叫,楞然不敢動彈!

    原來——“九殺帝君”的雙手左掌虛按在“千面狐仙”梁伊芸的俞大穴,右指正印在古劍宇的乳下穴口。

    這兩處可都是要命的所在!

    只要“九殺帝君”的雙臂微用半分力道,後果就不堪設想,不但“千面狐仙”立刻嗆血而亡,古劍宇也少不得落一個肺腑破碎,五臟寸斷。

    一旁的司馬小玉只嚇出一身冷汗!

    她再也不顧自己的功力,情急之下,暴施大力,功聚雙臂,玉掌疾拍,嬌喝一聲:“撒手!”

    “未必!”

    “啪!”

    “啊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馬小玉的雙掌齊施,分明結結實實的拍在“九殺帝君”的乾枯背上,可是,“啪!”的一聲,如中破鼓。

    不但那“九殺帝君”未見異樣,反而是司馬小玉兩臂痠麻,驚呼一聲撤招不迭,點腳尖斜退丈餘,粉面失色。

    “九殺帝君”仰天的狂笑一收,冷電眼神,又落到了司馬小玉的身上,驚人至極的森顏厲色道:“你也得死!”

    司馬小玉的一擊無功,但在這剎那之間,古劍宇乘機彎腰一閃,已脫出了“九殺帝君”的指下。

    此時,他氣極怒極,將“千面狐仙”一撒手放了下來之後,立即狂叫道:“九殺帝君!你也得死!”

    語落,人已到了“九殺帝君”的身前五尺,揚掌疾發。

    “大膽!”“九殺帝君”眼角不瞧,沉悶的一喝,反掌硬接!

    “轟!”山崩地裂一聲大響,兩人雙雙退出了一丈有餘。

    “小娃兒!有些意思!”

    “老怪物再接一掌!”

    轟隆之聲又起,依然不分上下。

    “哈哈哈!多少年本帝君沒接過人家的第三招,也沒人接下本帝君的第三招,想不到,哈哈哈!”

    “不要狂!倒!”

    “倒?噫!”“九殺帝君”大意輕敵,樁勢浮動,目露驚疑,兇光隱伏。

    古劍宇一連三招,不料竟然全部徒勞無功,也是怒氣大盛,冷冷一嗯道:“老怪物,今天……”

    “今天你休想活!”

    人影一閃,勁風劃空,兩人一改先前硬碰硬接的拼鬥,展開閃電身法,稍沾即走,尋覓空隙!

    這種快攻快打,一方面是身法的比拼,但功力不相上下的高手,內功修為隨時隨地卻準備出其不意的制敵一擊,因此彼此全不敢大意。

    指顧之間,五十招以上。

    忽然……人影一分,“千面狐仙”悶聲不響的插手而上。

    古劍宇不由眉頭一皺,翩然退出丈餘,高聲叫道:“梁伊芸,快退,在下從來不與人連手!”

    “千面狐仙”百忙之中叫道:“你走!我與他拼了!”

    誰知“九殺帝君”偏不與她拼鬥,雙掌凌厲一拍,逼退了狂攻猛打的“千面狐仙”沉聲道:“你的三招兩式,本帝君已見識過了,我要伸量伸量這怪小娃兒!”

    有了先前的經驗,古劍宇不再遲滯。

    他徒然劍眉上揚,目露殺機,雙手改掌為指,喉頭髮出“咯”的一聲,連劃了兩個半圓,捨命疾點,口中大吼一聲:“殺!”

    “啊!慢!”

    “九殺帝君”忽然一退三丈,愕然凝吶吶的道:“九陰血指!你用的是九陰血指!”

    古劍宇淡淡一笑道:“既知古某神功利害,乘此給我滾!”

    “九殺帝君”更加驚奇,自言自語的道:“真的是九陰血指……”

    “看招!”古劍宇不耐其煩,厲喝發招!

    “住手!”“九殺帝君”依然出聲喝止,人又立即退出丈餘,大聲道:“你從何處偷學來的!”

    古劍宇不由怒道:“偷學的?告訴你,本門絕學!”

    “本門絕學?你是那一門派?”

    古劍宇叱道:“少見多怪,普天之下,除了七殺門人,還有第二家嗎?”

    “是呀!絕不可能有第二家,你是?……”

    “七殺門下!”

    “九殺帝君”叱道:“一派胡言,七殺門從無二代!”

    “胡說,古某就是!”

    “騙人!”

    “九殺帝君”的騙人兩字出口,臉上忽然起了一層青氣,雙眼突然睜得大如銅鈴,舌尖一吞一吐,鬼叫似的道:“師兄一生未收弟子,你……”

    “師兄?”古劍宇不由心中一震,心念“七殺”“九殺”莫非他不敢魯莽,急忙把腳退後一步,對著“九殺帝君”道:“你師兄是誰?”

    “九殺帝君”怒道:“好個假冒字號的小輩,既口稱七殺門下,又不知本帝君的師兄是誰,分明……”

    “你……”

    “九殺帝君從不被欺,欺我之人絕不能活!”

    “你是師叔?”古劍宇再也不能遲疑。

    這時“九殺帝君”的一雙枯爪,已凌風抓至,聞言不由一呆,吼道:“你真是七殺門傳人?”

    “你與恩師七殺魔王是何關係!”

    “乃是本帝君的同門師兄!”

    “師叔!”古劍宇一肅面容恭身便拜。

    “九殺帝君”側身一讓,尚自不信的道:“師兄在日從未提到有收徒傳藝之事,你是……”

    “說來話長!”古劍宇正待將如何拜師的話說一遍。

    忽然——呼嘯連連,由“鴛鴦宮”方面傳了過來。

    “九殺帝君”的小眼一翻道:“是誰!你的同伴!”

    古劍宇忙道:“不!是鴛鴦宮的人來找場!”

    “咱們走!”

    “師叔是……”

    “九殺帝君”道:“鴛鴦宮準備掠奪萬魔之王的尊號,意欲雄霸魔道,他若知道我重出江湖,就要打消這個念頭了!”

    “那不是正好嗎?”

    “娃兒!你該知道,萬魔之王的尊號,應該是我七殺師兄的呀!”

    “師父對侄兒說過!”

    “九殺帝君”喜道:“所以,我們要讓他召集天下魔頭,到時我們出其不意,哈哈哈哈,叫‘鴛鴦宮’狗咬尿泡,空喜一場!”

    “這……事先滅了鴛鴦宮,豈不少造殺劫!”

    “魔頭大會就沒了主人了!”

    “由師叔出面召集!”

    “諒必無人敢到!”

    “小侄出面召集!”

    “你……未做掌門,不能散發武林令符!”

    “啊!”

    “咱們先避著他們些兒,走!”“九殺帝君”不等話落,拉起古劍宇的手,喝道:“起!”

    雙雙都是心到意隨,念動功發的高手,竟已鼓起了一陣勁風,上射三丈。

    古劍宇是第一次見到師門的人,既高興,又欣喜。

    本來他一生,父早死,母繼亡,孤苦伶仃,師徒如父子,如今見了師叔,真是他在人海中唯一的親人,怎不使他大喜過望,忘懷了一切呢?

    殊不知,他這一走,當場拋下了兩個人。

    “千面狐仙”梁伊芸恨恨的道:“就這把人帶走了!”

    司馬小玉口中不言,眼中的淚水發光。

    她的一顆芳心大大的受了創傷,心想!古劍宇就這樣冷漠無情嗎?還是心上根本沒有我司馬小玉這個人?

    越想越難過,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千面狐仙”不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同情之心油然而起,緩緩的道:“這位姑娘!你……”

    司馬小玉不由大窘,粉面飛紅,連忙用衣袖擦去淚,眼望著她曾認為是第二號情敵的“千面狐仙”搭訕著道:“你說什麼?”

    “千面狐仙”苦苦一笑道:“彼此都是女人,我對你是百分之百的同情!”

    “我不要你的同情!”

    “也許我先對你解釋一件事之後,你就會接受我的同情!”

    司馬小玉捂耳道:“我最不要聽的是花言巧語!”

    “好!你先聽聽是不是花言巧語!”

    “但願如此!”

    “千面狐仙”梁伊芸,對司馬小玉的冷漠言語並不為意,卻目視遠處,對著天上的悠悠的白雲,無限感傷的道:“我承認我心中熱愛著古劍宇!”

    “哼!你也說得出口,何不先算算你的年齡?”

    “你等我把話說完!”

    “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愛古劍宇,但並不是愛他本人!”

    “嘿嘿!一派胡言!”

    “我把他當成一個人的影子!”

    “影子?”

    “千面狐仙”道:“我愛那個人,即使是他的影子,我一樣覺得可愛,數十年來,我日夜思念著他,渴望著他!”

    司馬小玉急道:“你為什麼不把別人當那人的影子,偏偏要找古劍宇?”

    “這當然有道理!”

    “有什麼道理?”

    “千面狐仙”悽然道:“我愛的那個人與古劍宇有極大的關連!”

    “你想我司馬小玉是三歲的小孩!會相信你的話!”

    “這是你的問題,我只要把話說完,信不信由你!”

    司馬小玉問道:“那人是誰?”

    “就是七殺魔王!古劍宇的師父!”

    “啊!真的?”

    “他為了愛我,耽擱了五十年的群魔競技大會,因此失去奪取萬魔之王的機會,使他遺恨終生!”

    “那是你對不起他!”

    “我為了愛他,拒絕了更愛我的人,使插血為盟的‘五獸’貌合神離,瓦解了五獸的結合,江湖上五獸門至今尚是一片散沙!”

    “唉!”

    “謝謝你司馬姑娘!”

    “謝謝我?”

    梁伊芸慨然道:“你嘆這一口氣,證明你不但相信我的話,而且同情我的苦心!”

    “苦心?同情?”

    “我!我梁伊芸要設法補償對‘愛情的破綻’!”

    “所以你把古劍宇當成‘七殺’前輩的影子!”

    “我不但如此,並且還要盡所有的力量,智慧,幫助古劍宇,使他完成他師父的宿願,繼承遺志,成為萬魔之王!”

    “真的!”

    “我不會欺騙我自己,更不能欺騙我心目中唯一的,但是已死去的愛人!”“千面狐仙”說話的神情憂傷,但卻十二萬分的誠摯。

    司馬小玉不由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十分高興的拉起了“千面狐仙”的手,跳躍著道:“前輩!真的!那太好了!你對愛情真正的偉大!”

    “姑娘!請你允許我愛古劍宇,但我也勸你愛他,而且要不顧一切的愛他,因為有一個萬魔之王的愛人,人生也不枉此一身!”

    司馬小玉又羞又喜,紅著臉,尚未回答。

    忽然,殺聲匝地而起,而且就在破廟的四周,荒草亂石堆裡,不知何時隱伏了數百怪人,突然一齊現身,大聲吶喊。

    “千面狐仙”與司馬小玉,不由陡然一驚,頓感手足無措,情勢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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