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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是何居心

    季豪在“出塵絕俗”臨浴之際,發現鞋下壓有錦箋一方,不禁感到詫異萬分?

    原來上面寫著:

    “師哥請勿多疑,各項衣物,系遵照家父之命,特給你準備的,快洗去汙物後,家父尚等著和您詳談哩!”

    下面的落款,系“師妹米瓊英上”

    季豪的驚疑,並不在錦箋上寫的內容,而是這“師哥”的稱呼,實在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自己雖經過兩個師父,但迄目前為止,不僅不知師門派別,甚至連兩位師父的姓名,都有些茫然不知。

    而今突然跑出個師妹,怎不令他驚疑?

    想了良久!也想不出一點門道,最後將心一橫,

    管他呢,先整理好自己再說!

    於是也不再多想,連忙解下身上的葛藤,跳進盆中,大洗了起來。

    什麼事,真是物物相剋,先前季豪在河中洗了那麼久,也未能洗脫的汙物,現在經熱水一泡,便紛紛隨水而脫,剎那間,即恢復了本來面目不說,且較先更英俊。

    洗完,又換上新衣,簡直象另換了一個人!

    真個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整理完畢,儼然成為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哪還像先前那副叫化子象?

    剛踏出房門,便見在河邊曾見過的那位少女,已迎著深深一禮,驚喜的道:“師哥好俊的人品喲!”

    季豪只好還了一揖,謙虛的說。“姑娘過獎了,在下這裡先行謝過!”

    “明明是師兄妹,什麼姑娘在下的這等見外!”

    “姑娘暫請息怒,師門豈可亂認,等見了令尊弄明白再說!”

    “莫非怕辱沒了你?”

    “在下並無此想,而且實在說起來,應該是我的恩人才對!”

    “那為什麼不敢承認是師哥?”

    “若蒙姑娘抬蒙,結為異姓兄妹,倒是樂意接受的,唯獨這‘師哥’二字,目前卻稱不得!”

    “藝出同門,為何不能稱師兄?”

    “何以見得呢?”

    “六合掌除了我們‘無愁谷’之外,武林中不但無人能懂,連知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可是……”

    “可是我全部都會是吧!”

    “嗯!正是如此,所以才認定你是同門!”

    那少女肯定的說著,忽聞一個蒼老的聲音,發自左面的房中道:“英兒,快請小俠到房中來,老立在外面,豈是待客之道?”

    此人說話的聲音不高,卻非常堅定有力,其聲鏘鏘,猶如金玉交鳴!

    季豪聞聲,心中暗為之一懍,此地的主人究竟是誰?有這高的內功修為,倒真要防備一點才是。

    他正驚疑中,那少女即展顏一笑道:“小俠請吧!家父已在房中相候了。”

    說完,身形風車似的一轉,白裙飄飄中,領先朝左面房中走去,輕盈婀娜,不由不使季豪暗讚一聲:

    “好個美人胎子!”

    心中這樣想,腳下卻未停,隨在少女身後,直往房內而去。

    剛一進門,便見一位老者迎了出來道:“小俠大概尚未用飯,英兒快點準備去,至於是否同門的事,等用過飯,慢慢再說吧!”

    那少女聽老者吩咐,即轉身又往外面走去。

    臨出門之際,又回眸向季豪嫣然一笑,那態度不但媚,而且美到極點。

    季豪失神之餘,忙神色一正向老者深深一揖道:

    “得長者寵召,復蒙厚賜,季豪當面謝過!”

    老者微一欠身,作了個讓客的姿勢,即道:“請坐吧!些須小事,算不得什麼!”

    “在長者面前,哪有晚輩就坐之禮!”

    “小俠遠來是客,我這作主人的,可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於是季豪也不再推辭,就近一個坐位坐下道:“在下季豪,老前輩是否能賜尊號,也好有個稱呼!”

    “老朽米房,從前在江湖上人稱‘美書生’!”

    米房答著,又敞聲哈哈一笑,拉了拉顎下長鬚,感慨的繼道:“現在老了,這一稱早隨歲月俱逝了!”

    “老前輩寶刀未老,英風仍在!”

    季豪恭維的說著,仔細向米房一陣打量。

    只見他面透紅光,細高身材,身穿一件長衫,雖說鬚髮花白,仍未減一種風流瀟酒的書生氣息。

    看到這種身材,猛然一個意念襲上心頭,忙道:

    “老前輩昨晚可曾出去走動過?”

    “哈哈,小俠的觀察力很強,確有此事?”

    米房說著把話微微一停,繼道:“老朽久不曾出谷了,昨晚也是一時心血來潮,想乘深夜清靜之際到外面走走,不想剛走出谷口,便發現有人向‘三相峰’方面,急急奔去!”

    “三相峰在什麼地方?”

    “小俠昨夜與‘三霸天’交手之處,便是在‘三相峰’下面!”

    “哦!”

    米房並未理季豪驚訝的神色,仍繼續道:“一時心中好奇,便也隨後跟去,及到達之時,朱志賈泉已死,鬼磨棍周連也中掌倒地!”

    “他們也太不堪一擊了!”

    “並非他們不堪一擊,應該說我們的掌法太霸道了些才對!”

    “我們的掌法?”

    “哈哈,真是老糊塗了,應該說是小俠的掌法!”

    “晚輩不敢居功,這是師父的教導。”

    米房頷了下首,面露喜色道:“請怒老朽饒舌,令師的名號,可否見告?”

    季豪兒問,不禁臉色一紅,半晌吶吶答不上話來。

    米房見他遲疑不說,以為他師父另有規定,不准他隨便說出,即適:“小俠不必為難,假若令師不許說出,自也不必勉強,以免違背師訓!”

    “不,師父並未規定!”

    “是否另有為難之處?”

    季豪尷尬的一笑,半晌始道:“實不相瞞,晚輩曾經過兩位師父教導,可是迄目前為止,仍不知他們的姓名如何稱呼!”

    “也不必為此感到不安,其實,武林中這種例子多得很呢!”

    “這是為著什麼?”

    “要看情況而定了。”

    米房說著,把話突然停住,沉思有頃方道:“大體說來,不外有兩種原因!”

    “那兩個原因?”

    “第一種,是不求顯達的真正隱逸之人,他們為恐自己終生苦研而成的絕學失傳,便常會授藝不收徒。”

    “大概是怕弟子不肯而連累師父!”

    “正是如此,不過事實上這種作法,與掩耳盜鈴並無什麼差別。”

    季豪聽至此,不住的點了點頭。

    接著又聽米房繼道:“所謂師徒,無非是教與學的關係而已,教的可以把先賢遺留的,或是自創的學問或技藝,傳於後代,免使失傳湮沒,這可說是責無旁貸,天經地義的事!”

    “話雖如此說,可是世上人,常將一技之得,密而不宣,作為他自高身價的憑藉!”

    “誠然!由於這點自私的心理在作祟,遂形成門戶之見,甚至動輒以刀兵相見,拿生命作兒戲,究其實,到底為了什麼?”

    “據晚輩粗淺的看法,大致不外‘爭強鬥勝’四字!”

    “爭鬥的本身,並非壞事,無奈運用到武林朋友身上,便起了很大偏差!”

    “老前輩可否說明白些?”

    米房微微一笑道:“我們把話扯遠了,現在先不談這些,還是說那第二個原因吧!”

    “第二種原因是什麼?”

    “這就告訴你!”

    米房說著,把話微頓了一下,繼道:“收徒並非一件易事,若收徒不慎,小則自己身敗名裂,大則將招致無邊殺孽!”

    “有這等嚴重?”

    “小俠也許尚不十分相信,有些心懷叵測的人,在技藝未成之前,作事比什麼都小心,一旦學藝有成,便欲獨霸武林,稱雄江湖了?”

    “連師父也不管?”

    “羽毛已豐之後,師父哪還能管得了?只有任其所之,為害江湖了!”

    “哦!我明白啦!因此,一般人便視收徒為長途!”

    “真是孺子可教也,哈哈!”

    “你們談些什麼,竟會如此高興?”

    米房的笑聲未落,米瓊英已捧著一個盤子進來,

    她一邊走,一邊如此問著,顯出無限喜悅的樣子。

    她笑問著,就把盤子放下,取出四碟小菜及幾張蔥油餅,一樣一樣的放置桌上,然後侍立一側,用一雙含情脈脈目光,注視著季豪。

    季豪的目光剛和她一接觸,即連忙低下頭來,因為這種目光,在黛綠處曾經領教過,生怕再蹈覆轍。

    “現在先請用飯吧,可能已經飢腸轆轅了!”

    米房這一說,不但立刻解了季豪的窘態,且真的有點腹中雷鳴了。

    於是也不客氣,就近桌前,便大吃起來。

    米房見季豪已開始吃,便道:“英兒先在這兒陪陪小俠,我去去就來!”

    說完,便轉身朝內房中而去。

    季豪也真是餓了,他還是在昨天早上同江湖散人一齊用的飯,迄今已整一個對時了,怎能不餓?

    況且在這一天中,他除了搏鬥之外,便是馬不停蹄的奔跑,說來也真夠他受的。

    幸而他白吃過“雪蝮珠”之後,內功修為已達高不可測之境,假若是一般常人,早該累倒了。

    “噗赫!”

    季豪正吃得有勁時,米瓊英突然發出一聲輕笑,頓使季豪一怔,隨停筷茫然道:“姑娘笑什麼?”

    “你幾年沒吃飯了?”

    “哪有幾年?”

    “看你吃飯的神態,簡直像個餓死鬼!”

    季豪聞說,不禁臉上一紅,仔細一瞧,便不好意思的自我解嘲道:“我們男人家吃飯,那能和你們小姐比,細嚼慢嚥,簡直像只小貓!”

    “壞死啦!怎麼拿人家和小貓比!”

    “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說說也不行!”

    “哎喲!何必這麼兇?”

    “在你這位大俠面前,哪敢兇?”

    “還說不兇,差點把人當西瓜吃掉!”

    “你還記陳賬?”

    “怎麼不記?幸虧有個硬烏龜殼,不然早被你吞進肚內去啦!”

    “咯咯咯咯!”

    米瓊英突然嬌笑連連,顯得開心已極。

    笑了良久,方嬌嗔著道:“我才沒冒口要吃爛西瓜,是想喂猴子!”

    “不害躁,偷看別人洗澡!”

    “你說什麼?”

    “偷看別人洗澡!”

    “呸!亂說,小心揍你!”

    “事實俱在,那個亂說!”

    “我才沒那麼下流,是爹命我去的!”

    “他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你猜猜看?”

    “無從猜起!”

    “不想用心,那是無從猜起!”

    “乾脆告訴我吧,何必故意使人為難?”

    “離開三相峰之後,難道未發現有人跟蹤?”

    “哦!”

    “想起來了吧?”

    “我說怎會那麼巧!”

    “只怪你經驗不夠,假若你稍加註意的話,定會發現有人跟蹤的!”

    季豪聞言,心中暗自一懍,忖道:“幸虧這米家父女對自己似無惡意,否則,不知又要中什麼暗算哩!”

    他忖思未已,米瓊英即面色一正道:“行走江湖,時時刻刻都要注意周圍,都要像你這等大意,丟了小命,還不知道如何丟的呢?”

    “你的年齡究有多大,竟教訓起我來了!”

    “師哥言重了,小妹只是建議而已!”

    “那我應該謝謝你的建議-?”

    “不必謝,等於能對小妹指點幾招,比什麼都好!”

    “孔夫子門前,豈敢賣文?”

    “不是賣文,而是弄武!”

    “憑我那幾招不成熟的東西,怎敢在此賣弄?”

    “以為小妹不堪造就呢?抑是認為不堪一擊?”

    “在下何等樣人,敢對姑娘看不起?”

    “因何推三阻四?”

    “不是推辭,實是感到所知有限,故不敢獻醜!”

    “諒你也不敢!”

    “不願而非不敢!”

    “不敢就是不敢,何必再加上不願二字來掩飾?”

    米瓊英說著,秀靨上突然罩下一層寒霜,並把小嘴連撇,一種不屑的意味,充分表露無遺。

    季豪楞了一下,忙放下筷子詫然道:“姑娘可是玩笑嗎?”

    米瓊英冷冷一笑,鄙夷的道:“對你這種懦夫,誰有心情說笑!”

    “你是說真的了?”

    “誰還和你說假不成!”

    “哼!”

    季豪冷哼一聲,忽然站起身來憤然道:“要不是看在米老前輩份上,就將你這野丫頭狠狠地教訓一頓。”

    “好呀!管你吃飽了,竟罵我是野丫頭!”

    “罵還是看得起你,不然,哼!”

    “不然怎樣?難道還想動手嗎?”

    “姑娘不要欺人太甚,我季豪可並不是好惹的!”

    “呸!是隻雞,像個耗子差不多,在姑娘面前,還是少吹大氣!”

    “姑娘憑著一飯之惠就想欺侮人,恐怕辦不到!”

    “辦不到?這就欺侮一次讓你看看!”

    米瓊英嬌喝著,一式“混沌初開”忽的一掌,猛向季豪胸前襲去。

    這“混沌初開”,為六合掌的起手式,看樣子米瓊英也知季豪不易與,所以一上來就用出看家本領。

    季豪冷冷一笑中,閃身避過道:“就這點功力?”

    “憑這點功力,即可收拾你而有餘,接招!”

    姑娘叫著,又一招“揚清激濁”隨手而出。

    季豪又閃身避過道:“房內地方小,展不開手腳,且打……”

    米瓊英不等他說完,即接口道:“到外面也行,在本姑娘手下,諒你也溜不了!”

    喝叫中,一個箭步,當先縱身房外,動作迅速已極。

    可是看在季豪眼內,不禁冷然一哂道:“就憑這手輕功,能嚇倒人嗎?”

    “說出來,做出來,生個孩子抱出來,光吹大氣,便算是功夫嗎?”

    “對別人不敢說,對你嗎?哼!”

    季豪說著,即瀟酒的走出房外,冷然繼道:“強賓不壓主,本少爺先讓些三招!”

    “好,看掌!”

    米瓊英喝著,便舉掌猛襲而至!

    她在這三招中,是採取快攻的手法,僅眨眼的工夫,便連環擊出二掌,顯然是想在三招之中,要多少佔點便宜,撈撈本。

    可是她想得倒不錯,季豪不還手已經夠她便宜了,要想先撈點本卻辦不到。

    三招已過,接著便聽季豪喝道:“注意,我要還手了!”

    “鬼叫什麼,再接這一招!”

    接著,便見米瓊英纖手一揚,迅又藏於脅下,左手在右手縮回之際,陡然全力而發,身形也隨掌而至。

    季豪雖說惱怒,但總覺得於心不忍,始終未出全力。

    因為他覺得米瓊英雖然任性,但米房仍不失長者作風,假若能拖延一段時間,等米房出來,一切自可迎刃而解,故一方面虛與委蛇,實際上並未著實的打。

    不然,以米瓊英這點功力,雖一般來說可稱佼佼者,若與季豪相較,真可說有天壤之別。

    轉眼之間,他們已交手二十餘招,季豪越看越覺奇怪,不知米瓊英是藏私?抑是就會這麼多?

    皆因“六合掌法”,全部共有十二招三十六式,而米瓊英卻僅用出八招二十四式,以後的四招未曾使用。

    於是便詫異的問道:“後四式姑娘為什麼不用,莫非怕在下偷學麼?”

    “你說什麼?”

    季豪尚未來得及回答,便聽米房喝道:“忘恩負義的小子,趁老夫不在,膽敢欺侮我的女兒,我倒要看

    看,你有些什麼驚人藝業,欺人欺到門上來!”

    話音方落,便見人影連閃,米房已躍落當場,將長衫往上一拽,挽了挽袖子擺開架式道:“大膽惡客,

    進招吧!”

    這種情形,看在季豪眼內,不由氣往上衝,隨冷冷一笑,憤然道:“有其女必有其父,號稱一流高手的美書生,原不過是個徒有其名,虛具其表的無恥匹夫!”

    “何以見得無恥?”

    “只顧偏袒自己女兒,不問事情的青紅皂白,實與無知村婦相差無幾!”

    “不要血口噴人!”

    “事實擺在眼前,還有何強辯?”

    “哼!擺在面前的,是恃強凌弱!”

    “呸!不撒泡尿照照,她配嗎?”

    “我女兒雖不敢說是國色天香,也勉可稱得起沉魚落雁,那一點不配?”

    “單憑貌美即可目空一切?”

    “一個女孩子,你說該憑什麼?”

    “依在下看來,無一可取!”

    “未免言之太過吧!”

    “既生為江湖兒女,連自稱家學淵源的一套掌法都學不全,還有什麼值得驕傲?”

    “哦!有這等事?”

    米房故作驚訝的說著,轉向女兒問道:“六合掌共學會多少?”

    “八招二十四式!”

    “後面的呢?”

    “尚未……未習全!”

    “哼!天天貪玩,再不快點練習,可真要討打了!”

    米瓊英被父親責斥,只好低下頭來俯首不語。

    季豪站在一旁非常納悶,不知米房這種出爾反爾的態度,是基於什麼心理?

    說他是護短嗎?

    現在又覺得不十分像!

    若不是護短,原先的強橫舉措,究竟為了什麼?

    莫非他有些神經失常?

    不可能,原先的一切談話,不但有條不紊,且見解也十分透徹。

    他思索未畢,米房已拱手道:“看你們動手,老朽也有點見獵心喜,小俠可否賜教幾手高招?”

    季豪聞言一怔,微加沉思,即冷然一笑道:“想出手,儘管出手就是,還說什麼見獵心喜!”

    “小俠請勿誤會了意思!”

    “就算你是誠意,出手吧!”

    “老朽得先聲明在前,我們僅較量‘六合掌’一項,其他的武功身法,均不許使用,可願意?”

    “好!一言為定!”

    “小俠請注意了!”

    米房喝聲方落,便擺開門戶,雙腳不七不八站定,雙掌微提,功力貫注雙掌,凝神而待。

    季豪僅看了一眼,便讚許的道:“你的功力,較令媛精純多了!”

    誰知季豪的話音方落,便聽米房大喝:“看掌!”

    喝叫中,一式“混沌初開”便隨喝而出。

    果如季豪所料,米房的功力,確非米瓊英所能望其項背,只見招式方出,便有股疾勁的力道,猛向季豪胸前撞去。

    季豪本可先以“煙雲步”避開的,由於已先應許了米房的要求,故不便避讓,立刻用“揚清激濁”硬架上去。

    他這一架不要緊,米房立感身子一震,差點站不穩腳步。

    吃驚之餘,忙用千斤墜將腳定穩,又增強了功力,雙掌交錯推出,使周圍的氣流,立刻為之紛亂不止。

    季豪見狀,叫了聲:“來得好!”

    喝聲未已,雙掌並推而出,頓使紛亂的氣流為之凝固,並覺有股陰寒之氣,令人難以忍耐。

    米房越打越覺駭然,他萬料不到季豪的功力,竟練到如此地步?

    忖思中,陡然招式一緊,又猛推兩掌,隨著擊出

    的掌勢,身子也斜跨出兩步道:“小俠好厚的功力!”

    “好說,你也功力不弱!”

    “接這招‘繼往開來’!”

    “哈哈!‘宇宙同參’注意了!”

    掌力擊出,米房連換了三個方位才勉強避過。

    身形雖然慌張,可是兩隻眼卻凝神注視著季豪的下一招變化。

    當然季豪並不明白他的用心,就在米房方站穩腳步,季豪雙掌,便一上一下,猛襲而至。

    米房因另有用心,所以並未還手,但季豪這招“陰陽立判”出手,他連躲避都幾乎不可能。

    總算他功力不錯,又勉強避過,已嚇出一身冷汗。

    可是他立足未穩,緊跟著季豪又發出一招“鬼斧神工”。

    這一次,他連躲避的餘地都沒有,只見米房一個身子,宛如風吹落葉般,隨著季豪的掌力,陡然飄出四五丈遠,已跪撲倒於地。

    就在米房倒地的剎那,驀聞季豪喝道:“為何不用‘遍野枯骨’?”

    “好狠的心!”

    季豪喝聲未落,米瓊英即狠聲接口答著,白影閃處,已向米房身邊撲去。

    季豪怔了一下神,茫然的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明明可以還擊或躲避的事,竟不這樣做,唉!”

    他口內雖茫然的說著,腳下也慢慢朝米房身邊踱去,心中充滿了疑問和感慨。

    就在離米房五六尺遠近時,便見米房翻身坐起,臉色蒼白得象張白紙,然而嘴角浮現著微笑。

    他向季豪略事頷首,嘴唇翕動了幾下,尚未說出話,季豪已搶前一步,伸掌抵住他的後心道:“不要講話,快速氣調息!”

    季豪這樣低喝著,一股浩瀚的真氣,已白手掌慢慢向米房輸去。

    真力剛發,米房便覺陡然一震,忙摒除雜念,迎合著季豪所渡那股澎湃的真力,剎那間便進入志我之境。

    而一直偎依在米房身邊米瓊英,芳心之中想的更多。

    她先是憤怒,恨不得將季豪斃於掌下。

    及後見父親雖受了傷,而神色非但不怒,反而有一種安慰的意味!

    季豪又替米房輸力療傷,更加有點提心吊膽,生怕季豪心起歹念,乘人之危,而陡然發掌,將父親擊斃。

    誠所謂骨肉連心,她這種疑慮,能說是多餘嗎?

    一點也不多餘,誰知道季豪存的什麼心,是好意?還是歹意?

    因此,她在不安的心理中,一直力貫雙掌,全神全意在戒備著,準備只要發現情況有異,便全力向季豪擊去,即或力所不逮,也不願眼睜睜看著他將父親震死。

    正當她心念不定,愧咎難安時,忽見米房長長出了口氣,朗朗一笑道:“小俠請收回真力吧,一時任性,差點將老命送掉,真是險極!”

    說話中一躍而起,轉向季豪一拱手道:“謝謝小俠手下留情,只是尚有疑團難釋,不知小俠能否據貴相告?”

    “事無不可對人言,但不知尚有何事見疑?”

    “小俠的六合掌系何人傳授,能否賜知?”

    “關於這點,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不錯,確是問過!”

    “那為什麼舊話重提,難道懷疑在下言而不實嗎?”

    “小俠請不要見笑,說出來實在是件丟臉的事!”

    “何事這等嚴重?”

    “實不相瞞,本門中的‘六合掌’法,失傳已近百年了,迄無法找回。”

    “哦!有這回事,是怎麼失落的?”

    “在先祖手內……”

    “爹,不能老站在此地講話呀,何不到房內去!”

    米房的話剛說了一半,便被女兒打斷,使米房歉然一笑,急向季豪道:“我也是被驚喜衝暈了頭,連禮貌都忘了,小俠快到房內詳談吧!”

    他一面自責自艾地,一面就舉手相讓。

    就在季豪將要舉步時,米瓊英忽然一聲“哎呀”

    便縱身先向房內搶去。

    並在她起步的同時,向季豪歉然一笑,顯出一種嬌慎與天真的少女態度。

    季豪先是聞聲一怔,但旋即明白她的心意,必是為著房內的碗筷仍未整理,故發出驚訝之色。

    他猜得一點不錯,米瓊英確是為此。

    他們這一怔神的工夫,米瓊英已整理就緒道:“快請進來坐吧,我給你們泡茶去!”

    說著,像只白蝴蝶般,在白衣飄飄中,手捧碗碟,已急到外面走去。

    季豪待米瓊英去後,方當先走回房內坐下,道:

    “貴門中的事,在下自不便過問,只是假若須要幫忙之處,或可盡一份力,也說不定!”

    “小俠盛情,老朽感激不盡!”

    米房謙虛的說著,然後面色一正續道:“當家父年幼時,祖父忽然動了遊興,當時先祖母本來不肯,無奈他去意很堅,祖母也不便過份阻攔,免得引起祖父老人家心中不快。”

    “這也是作妻子應有的態度。”

    “在臨去之時,本將掌法的四招全部授給了先父,只是當時由於先父年歲尚幼,故僅學會了架式,未能記清口訣!”

    “後四招乃全部掌法的精華,僅學會架式怎行!”

    “是的,先父就因此,始終無法窺得後四招的妙處,說起來實是件傷心的事!”

    “令祖後來是否迴轉?”

    “沒有,假若能回來一日半日,也不致武功失傳!”

    “你的意思,是懷疑我與令祖有關?”

    “小俠明鑑,即使與家祖父無直接關係,最低限度,也應該有點關連!”

    “假使令祖在世,應該有多少高壽?”

    “一百二十六歲!”

    “是依據什麼算的?”

    “先父長老朽二十四歲,家祖又長先父三十歲!”

    “老前輩的年歲是多少?”

    “七十二!”

    “令祖的長像可知道?”

    “先父曾經提過,說是中等身材。”

    “可有特徵?”

    “未曾說起過!”

    季豪聽至此,不禁眉頭一皺,良久又道:“尊諱如何稱呼?”

    “家祖的?還是先父的?”

    “自然是令祖的了!”

    “米滿倉!”

    季豪聞言暗忖:姓米就叫個滿倉,假若姓銀,定然要叫成滿庫無疑。

    他內心雖如此想,口中卻未敢說出,思維有頃,遂歉然道:“可惜我不知那位老人家的姓名,不然倒可知道是不是令祖了!”

    “那位老人家住於何處?”

    “只知住於西崑崙,至於真正地址,以及如何走法,卻不知道!”

    “小俠離開西崑崙多久了?”

    “若以時日計算,迄今也不過五十餘日!”

    “兩月不到,難道就忘了路徑?”

    米房如此問,顯然對季豪的話不十分相信,所以說話中,微有幾分慍色。

    季豪當然也看出這一點,立刻答道:“去時是在暈迷之中,直待那位老人家相救,方始清醒過來!”

    “當時可是受了傷?”

    “並非受傷,而是嚇暈的!”

    季豪正說至此,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如銀鈴般的咯咯嬌笑,接著便見白影一閃,米瓊英便笑容可掬的進來道:“以你的性格,還有被嚇暈的時候?”

    語意中,顯然對季豪有幾分譏諷之意。

    但季豪並未惱,僅莞爾一笑道:“假若換上是你,豈止是嚇暈,不把你嚇死才怪!”

    “英兒不得無禮!”

    “爹也真是的,說句笑話都不成?”

    季豪見米房向米瓊英責斥,即道:“沒關係,不必過份拘束!”

    米房黯然道:“老朽僅此一位幼女,自小慣壞了,所以成了個無羈的野馬,失禮之處,尚請小俠包涵一二!”

    “老前輩太客氣了!”

    “理應如此!”

    兩人客套了一陣,米房又話歸正題道:“是什麼樣的大事,能將小俠嚇暈?”

    季豪沉默了一陣,方把自己經兩位師父教導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只是把自己的家世,仍然略而未提。

    即此,已把坐在旁邊的米瓊英,聽得如痴如醉。

    驚險處替季豪捏一把汗,遇到得意時,又暗替季豪高興。

    唯有米房聽後,卻沉默半晌,不住的低頭尋思。

    良久,方見他猛然抬起頭來道:“離開西崑崙,是否仍騎那隻怪鳥?”

    “不錯,正是乘鳥到了玄冰峰。”

    “至於玄冰峰大家尋雪蝮之事,已聽人說過,至於離開那位‘冰谷老人’時,難道他一點未交代?”

    “沒有!”

    “唉!他老人家可能早把我們忘了!”

    米房感嘆似的說著,好似又想到一件事,急問道:

    “冰谷老人除了教你‘六合掌’外,是否尚有其他的武功?”

    “尚有‘三陽神功’!”

    “絕對沒錯,一定是家祖!”

    米房十分堅定的說著,又朝季豪望了一眼道:“若以武林輩份來說,我應該稱小俠為一聲師叔才對!”

    季豪忙站起身搖手道:“使不得,冰谷老人是否就是令祖,目前尚不敢決定,怎好妄自尊大!”

    “依情形看,是錯不了的,因為武林中,對‘三陽神功’與‘六合掌’法,均為本門不傳之密,而小俠不但均會,且深得神髓,依情依理,也不會有錯!”

    “是與不是,目前尚難十分斷定,待將來見了冰谷老人再說吧!”

    “小俠莫非認為我等不可教嗎?”

    “在下僅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怎敢作如斯想!”

    “那如何絕人太甚?”

    “師門大事,豈能隨便認定?”

    季豪決然的說著,把話微頓,繼道:“況且曾經事先說明過,在下到此目前為止,並未向任何人正式拜師,自然也不能算是任何人的子弟,此其一,在臨離冰谷之時,他老人家曾經拒絕拜師!”

    “已得本門不傳之秘,卻是鐵的事實!”

    “這我應該感謝冰谷老人的成全。”

    “小俠可知年無長幼,達者為尊嗎?”

    “遇事勉可應付,不敢自詡通達。”

    “小俠既欲堅持已見,不必再往下談了,只是另有一項要求,不知小俠可肯應允?”

    “只要力之所及,和不違揹人道的正當要求,當可盡力而為!”

    “這件事在小俠來說,乃是輕而易舉之事。”

    “不必繞彎子,坦率的說吧!”

    “欲將小女相托,不知可願照顧?”

    “託給我?”

    “正是此意!”

    “這……”

    “小俠可是怕累贅?”

    季豪被這突然的問題,感到為難萬分,故半晌答不上話來。

    可是旁邊的米瓊英,更加吃驚,她想不到父親會有如此決定,忙追:“爹預備到哪去?”

    “英兒不必吃驚,爹不會永遠離開你的!”

    “暫時到什麼地方去?”

    “你祖父為了尋找父親,以致終年奔波,終至在失望和傷心之下,鬱郁終生,其內心之痛苦,實非局外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米房黯然的說著,滿臉悲愴之色,沉默了一陣,方喟然道:“在臨終之時,仍在千叮嚀萬囑託,說是隻要一有消息,不論任何困難,必須把他老人家請回來!”

    “季小俠所說的‘冰谷老人’,是否真是曾祖父,現在尚不敢決定。”

    “據我的猜想,決錯不了,武林之中,除你曾祖父之外,能熟諳本門武功的,絕不作第二人想!”

    “爹既然很有把握,還是女兒陪你同往吧!”

    “我已經想過了,依道理是應該去的,可是西崑崙為終年積雪之地,有你同去,實在太危險了!”

    “就是因為危險,才好有個照應。”

    “照應?恕爹說句你不願聽的話,西崑崙可比不得天山,你去了只有增加我無邊的困難!”

    “爹覺得女兒竟如此無用?”

    “餘意已決,不必再說了!”

    米房堅決的說著,又轉向季豪近似哀求的道:“小俠就請答應我的要求,總不能讓我作個不孝之人,而讓人唾罵吧!”

    “好吧!不過以三月為期,返回之際便到中原找我!”

    “一言為定,快去把小俠的東西取來,立刻上路。”

    “爹準備何日走?”

    “你們先去,我整理一下,立刻動身!”

    “嘿嘿嘿嘿,你們還走得了嗎?”

    這話答得實在突然,三人循聲去,不禁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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