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有半個時辰的功夫,遠處果然傳起了一片喧鬧之聲,間夾着梆鑼的急鳴聲,大概是金北固等人的工作見效了。
因為喧鬧聲中聽見有人急喊着:
“不好了!地裂了,浮宮要散開來了……”
慕容平一拍顧清風的肩頭,兩人飛身上岸,首先脱下身上的油衣水靠,使得行動利速一點,然後整理一下裝束。
顧清風拿起一根火炬,就想往草上丟去。
慕容平忙阻止道:
“不行!這滿地的羽毛綢花都是極易着火之物,一下蔓燒起來,我們連容身之處都沒有了!”
顧清風道:
“那有什麼地方可以舉火呢?”
慕容平找了一下,結果發現他們上次泛舟遊湖的彩舫正泊在靠湖不遠之處,乃丟了幾個火炬上去。
同時又將彩舫推向湖心,這樣才可以限制火勢,不致蔓燒到別的地方,沒有多久,彩舫已烈焰騰騰,沖霄而起。
他們才準備妥當,卻見寢宮門口箭也似的射來兩條人影,身形短小,正是翠湖宮主的男女侍童飛花與飄雲。
他倆都是一身勁裝,腰佩長劍,飛花首先撲過來叫道:
“慕容大俠!你怎麼又來了?”
被他這一問,慕容平倒覺臉上一紅,無以為答。
顧清風知道他是被人抓住了毛病,連忙搶着道:
“慕容大俠與你們宮主原有一月之約,貧道卻等不及,你們將我嚴刑烤打,弄得我遍體鱗傷,這筆帳必須一清。”
飛花按劍笑道:
“道長前來興師問罪固無不當,可是慕容大俠並沒有受到虐待,宮主對你諸般禮遇,你似乎不該破壞前約。”
慕容平見對方以道理相責,不禁更是難堪。
顧清風微微一笑道:
“慕容大俠雖然提早赴約,卻不算毀約,是你們宮主先興起來的,她既然定下了一月之期,為什麼在慕容大俠臨走時又擺下了一個刀陣?”
飛花道:
“那只是試試慕容大俠的膽氣。”
顧清風冷笑道:
“試膽氣,穿刀陣,在江湖上並不新鮮,不過那種刀陣只是擺個架子,真的動了手,那就不是試膽氣了。”
飛花笑笑道:
“若是空擺一個不動的刀陣,從何試出膽氣呢?明知那些刀不會殺人,任何人都敢大膽通過了!”
顧清風仍是沉着地道:
“假如動了手,就下是光憑膽氣就能通過了,那又該如何解釋呢?所以啓釁是你們,慕容大俠就不必堅守成約。”
飛花哈哈一笑道:
“以慕容大俠之劍技武功,若是被小小一個刀陣留難住了,他根本不夠資格接受宮主的禮遇。”
顧清風也哈哈一笑道:
“假如在定約之先就擺下刀陣,還可以説是考驗一下資格,貴宮主假如認為慕容大俠不夠禮遇的資格,就不必先急着定約。”
飛花畢竟是小孩子,自然無法與老於事故的顧清風辯論,脹紅了臉,正不知該如何説下去,飄雲已冷冷地道:“説廢話幹嘛,他早來早好。”
語畢又對慕容平道:
“你別以為宮主必須要一個月才能擊敗你,你那幾手破劍式,她就是眼睛未恢復視明前,勝你也足足有餘。”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那她訂下這一月之約豈非多餘?”
飄雲冷冷地道:
“那是因為她非殺死你不可,所以才大發慈悲,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讓你去跟那些賤婆娘們團聚一下,你偏偏不識好歹,提前趕來送死,辜負了宮主的一片好心,可怨不得別人。”
慕容平涵養再好,也受不了這種侮辱,怒聲叫道:“把她叫來!”
飄雲鄙夷地一笑道:
“慕容平!這是翠湖宮,可不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宮主不是你的那些賤婆娘,由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慕容平怒叫道:“我去找她也行,她在哪裏?”
飄雲冷冷笑道:
“你急着送死,何必一定要找宮主,我就可以收拾你!”
飛花連忙道:“飄雲!你怎麼可以這樣,慕容大俠是宮主敬重的人,雖然他們有生死之約,也用不着你來插手。”
飄雲沉下臉來道:“宮主的事是你清楚還是我清楚?”
飛花一怔道:“你侍候宮主的起居,自然是你比較清楚,可是……”
飄雲一揮手道:“那就夠了,我的話足可代表宮主的意思。”
飛花沉聲道:“誰也不能代表宮主。”
飄雲也覺得自己説話過了份,連忙解釋道:
“我不是説能代表宮主,只是轉達宮主的意思。”
飛花一呆道:
“你説的那些話是宮主自己的意思?”
飄雲冷笑道:
“當然了難道我還敢自作主張,替宮主出主意不成?”
飛花默然片刻才道:
“希望你沒有,否則宮主知道了,我也無法替你求情。”
飄雲怒叫道:
“滾你的!誰希罕你求情,等會兒你別跟我爭功就算好的了,還不快去把那個臭牛鼻子收拾下來!”
飛花一怔道:“你是説我們來動手?”
飄雲叫道:
“當然是我們,對於這種蠢材,還用得着宮主自己下手嗎?”
飛花遲疑不決,飄雲怒叫道:“你還等什麼?”
飛花道:“我覺得不妥,還是等宮主來吧!”
飄雲冷笑道:“我又不叫你去鬥慕容平,你伯什麼?”
飛花道:“我不是怕,而是沒有得到宮主的命令。”
飄雲叫道:
“宮主不是早就宣佈過,凡是擅入寢宮者,一律格殺勿論,你我巡守寢宮,若是在宮主到達以前未達成任務,才是真的違令呢!”
飛花一頓道:
“可是慕容大俠不同,他是宮主的上賓。”
飄雲大叫道:
“鬼的上賓,宮主接待他進來,他才是上賓,現在他私自擅入,就是盜賊,你若不動手,以後追究起來可得自己負責!”
飛花還沒有作何決定,飄雲已迫前一步叫道:
“慕容平,把你的劍拔出來!”
慕容平忍住一肚子氣,怒聲叫道:
“滾開!叫翠湖宮主自己來,我沒有精神跟小孩子嚕囌!”
飄雲圓睜着眼睛叫道:
“慕容平,當我砍下你的腦袋時,你就不會覺得我是小孩子了,你到底敢不敢拔劍出來?”
慕容平瞪了她一眼不加理睬。
飄雲更生氣了,大聲叫道:
“慕容平!你以為不拔劍就可以躲得過了,反正你擅入禁宮,我若就是這樣殺了你,也不算違反禁令。”
顧清風知道自己的任務便是纏住這兩個小孩子,他雖然在江湖上名列神州五劍,而且還是五劍之首。
然而他見識遇翠湖宮主的武功,也明白這兩個小孩子都不是好惹的,金北固將這個任務交付給自己,並不是輕視他,而且現在也到了他出頭的時候了,乃微笑道:“原來貴處尚有不殺徒手者的禁令。”
飄雲怒叫道:
“不錯,翠湖是個規例嚴明的地方,對於不值得一殺的人,尚不屑用武器去抬舉他,不過你們兩人不同,你們私闖入宮主的居所,而且還敢縱火,已經犯下了殺不赦的戒條,任何情況下都可以殺死你們!”
顧清風抽出劍來道:
“慕容大俠不屑用劍來對付小孩子,貧道卻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你能否賜教貧道幾手呢?”
飄雲怒道:“滾開,臭牛鼻子,你不配向我叫陣!”
顧清風哈哈一笑道:
“貧道身列神州五劍,今天卻被一個小女孩子認為不屑為敵,幸而貧道已經出家在空門,否則不用你動手,貧道先就氣死了!”
飄雲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道:
“神州五劍算什麼玩意兒,這翠湖宮中一個燒火的粗工也比你們高明得多,飛花!這個臭牛鼻子是你的事……”
飛花只得抽出劍來道:
“顧道長,我們責守寢宮,二位私闖進來,又放火燒掉了宮主的座舫,職責所在,我只好得罪了!”
顧清風笑道:“沒關係,貧道在此時,也多承貴宮主百般優遇,今天就是前來報答一番,因為找不到宮主,只好舉火為號,通知她一聲,想不到竟觸犯了貴處的禁令,自然該受罰,不過你一個人執行任務未免太單薄了一點,還是叫貴同伴一起下來吧!”
飄雲怒叫道:
“飛花!假如三招之內,這個臭牛鼻子還活着,你自己知道後果,翠湖宮中豈可容人如此放肆?”
飛花不説話,振腕一劍刺過來,飄雲也同時發動,也一劍刺嚮慕容平,顧清風手臂一翻,長劍如虹,將兩枝劍都蕩了出去。
雙方才接一招,三個人同時都為之一震。
在飛花與飄雲心中,似乎沒想到顧清風的劍術會如此老練,一招能將兩人的招式都化解開來。
然而顧清風心中吃驚的程度,比兩人尤深,他浸淫劍術多少年,在泰山劍會上,一劍震天下,目無餘子。
尤其是近幾年下來,潛心劍術,火候更深,輸在施翠翠手中已經很難堪了,可是施翠翠稟賦超人,迭經名家指點,還勉強可以説得過去,剛才他一劍擋開兩個小孩子的攻勢,竟動用了他風雷劍式中的最具威力的招式“風雷俱動”。
想當年他以這一式震住了其餘四人,使他們勉強接受了五劍同尊的事,實際上卻是他勝過了另外四劍。
今天重使此招,威力更甚於當年,已達無聲無息,爐火純青之境,可是也僅;僅是架開了兩枝劍而已。
沒有吃虧,也沒有佔到便宜,而且那兩個小孩還是分開來攻兩個人,若是集中在他一人身上,這一招還未必能架得住。
各懷各的心事,三個人都停住了手,沒有繼續打下去。
片刻後還是飛花道:“飄雲,對手太高,不是我們能對付得了的。”
飄雲沉聲道:“你打算怎麼樣?”
飛花道:“自然是稟告宮主,由她來應付。”
飄雲臉色一沉道:
“你敢去向宮主説嗎?你知道有虧職守的懲罰嗎?”
飛花遲疑片刻才道:
“可是宮主不能叫我們去做能力不及的事。”
飄雲厲聲道:
“不錯!可是你該記得宮主的另一道禁令,在決鬥之時如果你沒有被殺死,那就是你並沒有盡到力量。”
飛花嘆了一口氣,表示那是確實的。
飄雲又道:
“而且你剛才也確實沒有盡到力,假如你能不顧自己的性命而施展那一招,即使殺不死對方,至少也不會讓他有餘力來擋開我的劍,所以我再提醒你一句,下一招時你不能再犯這個錯誤。”
飛花咬咬嘴唇,似乎想講話,飄雲卻搶着道:
“你別擔心你的能力不及,這個老牛鼻子絕不會比你高出多少,剛才那一招已經是他的全力施為了。”
飛花思了一聲道:“就算你説得對,我還是勝不了他呀!”
飄雲冷冷地:
“你下必勝過他,只要在下一招時牽制住他,使他不來搗我的蛋,那麼在第三招時,我就可以幫你的忙了!”
飛花目中顯出不解之色,慕容平忽地一笑道:
“這麼説來,你打算在一招之下就必能殺死我了?”
飄雲怒哼道:
“兩招,第一招已經被那個老牛鼻子攪掉了,我只剩下一招了,這一招無論你拔不拔劍,我都有把握殺死你。”
慕容平哈哈一笑,飄雲卻認真地道:
“當然這一招我必須全力施為,不受別人的打擾,因此,飛花!我鄭重地再説一遍,你一定要牽制住這個老道。”
飛花只得點點頭,慕容乎卻含笑道:“顧道長,你認為有這可能嗎?”
顧清風想了一下才搖頭道:
“貧道自然不相信有此可能,可是貧道也不敢説絕對不可能,世事常出情理之外,因此貧道認為……”
慕容平笑着打斷他的話道:“我倒相信她説的話有九成的可能,那一成的不可能並不是我懷疑她的能力,而是歸之於許多突發的意外。”
顧清風怔然道:“大俠的話太深奧了。”
慕容平笑道:
“沒有什麼深奧的,這是道長自己的理論,世事常在情理之外,她在下一招殺死我是情理中事,唯其情理之外有許多意想不到的變化,才減少了一成的可能性,換句話説,假如沒有任何的變化,我就死定了!”
連飄雲本人在內,都為他的話怔住了。
慕容平繼續笑道:
“因此我請道長在下一招時袖手旁觀,不要去阻攔她。”
顧清風奇道:“為什麼?”
慕容平笑道:
“一個小女孩子告訴我要在一招之下殺死我,我明知道這是個事實,也必須接受它,至少也不能用兩個大人的力量來防止它。”
顧清風依然莫名其妙,但慕容平最後的一句話卻扣住了他,無論如何,他與慕容平都是成人,成年的男人!
用兩個成年男人的力量去對付一個小女孩子,這的確是説不過去的事,無怪乎慕容平要他袖手了。
就是慕容平真會死在這一招下,大家也只有認命了。
因此他乾脆歸劍入鞘,飛花也自然而然地退過一邊。
飄雲臉色陰森地道:“這樣好得多了,慕容平!你現在作何打算?”
慕容平淡笑道:
“我打算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必須等你使過那一招後才能作決定,否則我也是白白地打算。”
飄雲厲聲道:“我不是跟你説笑,我問你是否打算拔出劍來……”
慕容平搖搖頭道:
“無此必要,你若真有殺死我的本事,就不會給我有還手的機會,我拔劍也是多餘,反之你如殺不死我,我用劍來對付你是太看不起我自己,因為你畢竟是個小女孩子,我不想用劍來欺侮你。”
飄雲怒極大叫道:“好!這是你自己找的。”
叫聲中劍氣如狂濤乍掀,對準慕容平身上壓去,慕容平視若末睹,身子一動都不動,泰然佇立。
直等劍氣迫近他的身子時,他才伸出一隻空手,巧妙地由劍影中伸了進去,一把握住飄雲的手腕,五指猛然使力,如鐵箍般地收緊。
飄雲痛極失聲驚呼,那枝劍再也掌握不住,往地下落去。
叮然聲中,劍身跌為兩截,慕容平飛起一腳,將兩截斷劍踢下湖心,但見湖水一陣翻湧,冒出骨朵朵的氣泡。
每一個氣泡都爆了開來,波波聲響中,有一蓬暗紅的煙霧上升,同時湖中也穿起一條條銀色的大小魚類。
這些魚穿出水面後,騰跳尺許,又落了下來,接着就肚子朝天,飄浮在水面上,顯然是死去了。
慕容平手指收得更緊一點笑道:
“小妹妹!你在我面前要花樣還不夠老練!”
飄雲痛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哭聲叫道:“放開我!你這個惡棍。”
寢宮門口閃出翠湖宮主的身影,冷冷地道:
“慕容平,你放開她,一切由我來處理。”
慕容平先朝湖上看了一眼,然後又望望翠湖宮主。
最後才將飄雲的手放開微笑道:“宮主別來無恙!”
翠湖宮主冷冷地走近,手指着滿湖的魚屍道:
“先把話講明白,你是否認為這是我授意的?”
慕容平微微一笑搖頭道:“自然不會。”
翠湖宮主臉色稍霽,眼光也温柔了一點道:
“那要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了!”
慕容平卻臉色一板道:“不必!其實該謝謝你對我的寬容。”
翠湖宮主微怔道:“這是什麼意思?”
慕容平依舊繃着臉道:“你必須要殺死我對嗎?”
翠湖宮主點頭道:
“不錯!這是我答應家師的諾言,勢非實現不可。”
慕容平冷笑道:
“而且上次見面你就可以能殺死我,可是你很寬大,給了我一個月的期限,讓我去跟一些有關的人道別一聲,現在期限還沒有滿,所以我想你還不會急着想殺我。”
翠湖宮主忙問道:“這是誰説的?”
飄雲挺身而出道:“是奴婢説的。”
翠湖宮主臉色又是一變,飄雲繼續道:
“雖然宮主沒有告訴過奴婢,但是奴婢也不是擅自作主,亂傳宮主的旨意,因為宮主的確對此人如此表示過的。”
翠湖宮主臉色一沉,默然片刻才道:
“好!我承認這件事,我的確這樣表示過。”
慕容平也怒聲道:
“既然宮主這樣説,我心裏也好過多了,本來我對這次違約前來,多少還有點內疚,現在……”
翠湖宮主沉聲道:“現在怎麼樣?”
慕容平大聲道:
“現在我正式通知你一聲,我用不着你的寬容,提早前來領死,我們是馬上開始決鬥嗎?”
翠湖宮主鏘然抽出長劍道:
“也好!早點解決,我也可以有個明白的交代。”
慕容平把手按上劍柄,正想拔劍一搏,可是翠湖宮主卻立即將劍歸回鞘去,換了一副神情説道:“慕容平!等一下,我必須先把事情作個明白的交代。”
慕容平淡淡地道:“我認為沒有什麼可交代的了!”
翠湖宮主一笑道:
“你沒有我有,首先我要解釋,這個小鬼的事絕非我的主意,我想殺死你,但必須我親自下手。”
慕容平微笑道:“這個我明白。”
翠湖宮主仍是自顧自説下去道:
“其次我要殺你時,一定會利用真正的武功與正大光明的手段,絕不會使用任何陰謀鬼計。”
慕容平笑道:
“我明白我相信你的劍法足可以殺死我,用不着什麼其他的手段,所以你不必再解釋下去了!”
翠湖宮主道:
“可是我手下的人對你用了不光明的手段,我感到很抱歉。”
慕容平含笑道:“沒有什麼可抱歉的,反正我也沒有上當。”
翠湖宮主神色微動道:“問題就在這裏,這丫頭在劍中暗藏毒藥,連我都不知道,假如換了我的話,也無法看出破綻,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慕容平微笑道:
“我這一生中經過大小几十決戰鬥,什麼樣的鬼花頭都見識過了,這點小小的手法怎能瞞得過我?”
翠湖宮主略作沉思道:“你以前碰上過類似的情形嗎?”
慕容平搖搖頭道:“沒有,可是比這更厲害的玩意兒也沒有難倒我。”
翠湖宮主忙又問道:“那你事先看出她劍中藏毒嗎?”
慕容平道:“也沒有。”
翠湖宮主不信道:
“可是你應付的手法分明是早已洞燭先機,胸有成竹。”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也可以這麼説,我雖沒有看出劍中有毛病,卻作了那個準備,因為一切都令我太難以相信了。”
翠湖宮主道:“我倒不覺得,你不妨説説看。”
慕容平手指飄雲道:“首先是這小傢伙誇言説一招能殺死我。”
翠湖宮主道:
“精妙的招式在殺人時並不需要第二招。”
慕容平笑道:“這話出自宮主口中,自然無可懷疑,出自一個小孩子,就必須加以探究了,劍術之高低,雖在於招式,另一個基本的條件卻是火候,不管多精妙的劍招,火候不夠,仍是一無用處。”
翠湖宮主道:“各人所受的訓練不同。”
慕容平微笑道:
“不錯!訓練稟賦也是很重要的條件,可是據我所知,要想成為一個劍道的高手,最少也得有十二年的火候不可。”
翠湖宮主道:“這一點我承認,有人苦練一輩子還無法登堂入室,十二年是最快的成就了,我在第十五年後才開始覺得勉強能像個樣子。”
慕容平笑道:
“這個小傢伙最多才十三歲,就算她五歲開始練劍,其成就也不過到七八成火候,而她居然敢誇言一招殺死我,似乎令人難以相信吧?”
翠湖宮主笑道:
“不錯!我本來早想出頭禁止她胡鬧,就因為她説得那樣有把握,我才忍住想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耐。”
慕容平笑道:“第二點,假如她有把握能在一招之下殺死我,應該是不在乎任何人搗蛋的,而她卻極力叫飛花牽制住顧道長,不叫顧道長插手進來。”
翠湖宮主想了一下道:
“也有道理,可是這並不足證明她劍中另有花樣呀!”
慕容平道:
“第三點,她如果存心要殺死我,應該趁我空手時出招,成功的機會較多,可是她口口聲聲叫我拔出劍來應戰。”
翠湖宮主笑道:
“這是本宮的禁令,必須要在相等的條件下殺死敵人。”
慕容平笑道:“她如嚴守禁令,便不該對我出手,可是她仍然是乘我在空手的時候出招了,而且她那一招很奇怪,劍式非常凌厲,卻並不想制我於死命,故意給了我一個及時拔劍封架的機會。”
翠湖宮主道:“這也沒有什麼不對,她一定要乘你有劍在手的時候殺死你,才不算反禁令,這並不算是破綻。”
慕容平笑道:“以你的看法,那一招我若拔劍應敵,她殺得了我嗎?”
翠湖宮主沉思不語,慕容平笑道:
“假如那一招殺不死我,她又怎麼説得那樣把握,一定要把招式的數量硬性自己限制自己?”
飄雲忍不住道:“你如拔劍出來,那一招早就要了你的命。”
翠湖宮主笑道:“所以你才逼得她自動棄劍。”
慕容平含笑道:
“我使她棄劍之後,最注意的還是她另一隻手,可是那隻手毫無動靜,而劍卻一跌兩段,因此我才做了最明快的措施。”
翠湖宮主含笑道:
“你的措施的確是明快之至,那劍中的毒藥不僅觸膚蝕骨,而且還能自動爆射,假如你不把它們踢下水中,現在地下只剩兩堆白骨了。”
慕容平神色如恆,淡淡一笑道:
“大概我還沒有到歸天的時候吧!”
翠湖宮主微笑道:
“這倒不一定,你僅只逃過一關而已,我這柄劍上雖然沒有花樣,你要想躲過去,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死在劍鋒之下,我自然毫無怨言。”
翠湖宮主變色道: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我也會用什麼陰謀?”
慕容平道:“已經有過一次,我總不能不防第二次。”
翠湖宮主臉色一沉道:“飄雲!這是你惹出來的,你怎麼説?”
飄雲臉上一片戾色,抗聲道:
“宮主殺死這個人後,奴婢自己會處置的!”
翠湖宮主怒聲道:“我的行事都要受你的監視了?”
飄雲將頭一昂道:“奴婢不敢,可是奴婢身不由己。”
翠湖宮主怒叫道:“混帳!誰是這地方的主人?”
飄雲道:“自然是宮主,可是宮主必須實踐諾言後,才能真正地成為此間的主人,這一點宮主與奴婢一樣地清楚。”
翠湖宮主的臉色氣得煞白,厲聲道:
“我知道,不過我也告訴你一聲,我的脾氣一向不喜歡受人約束,尤其不喜歡受人監視。”
飄雲道:“奴婢等候宮主完成諾言後,以便自請處置!”
翠湖宮主怒叫道:
“用不着!你先到那兒去跪者,等我提了慕容平的腦袋後,再來慢慢地告訴你違反禁令的滋味!”
飄雲猶自抗命下動,翠湖宮主雙目圓睜叫道:
“你是否想先嚐一下滋味?”
飄雲見她臉上佈滿了殺氣,才有點害怕地道:
“宮主!奴婢是為了您好呀!”
翠湖宮主冷冷地道:
“滾!我的事自己會處理,用不着你費心,更用不着你在旁邊監視着,飛花,押着她到那兒去,假如她敢反抗,你就先殺了她!”
飛花滿臉憂色地應了一聲,翠湖宮主又道:
“你們兩個人都不許再搗蛋,否則我就要你們好看!”
飛花一聲不響,用劍押着飄雲走了。
翠湖宮主這才抽出劍來,朝慕容平一指,冷冷地道:
“來吧!我們該作一個了結了!”
慕容平在旁察言觀色,覺得她與飄雲的一番對話中,似乎還有着什麼隱情,不禁低聲問道:
“令師到底死了沒有?”
翠湖宮主神色微動道:“你問這個幹嘛?你不是眼看着他斷氣的?”
慕容平微笑道:
“那天我雖然看他斷了氣,可是我懷疑他是否真的死了。”
翠湖宮主冷笑道:“斷了氣的人,豈有不死之理?你問得實在奇怪。”
慕容平道:“假如今師真的死了,宮主此刻應該毫無顧忌了!”
翠湖宮主叫道:
“誰説我有顧忌的?別説他真的死了,就是他活着的時候,也不能來管我,別廢話了,快上來好好地打一場吧!”
慕容平笑道:
“我覺得你有點言下由衷,從飄雲的談話裏,我看出你身後還有一種力量在控制你,那究竟是什麼?”
翠湖宮主叫道:
“是你的腦袋,等我把你的頭割下來,就沒有任何人能約束我了,你還是少管閒事,為你的腦袋而奮鬥吧!”
慕容平還要説話,可是翠湖宮主已經刺出一劍,勢子又沉又猛,慕容平只得集中精神去應付她。
噹的一聲,兩劍相觸,火花直冒,慕容平心中微驚,四天不見,她的內力似乎又深厚了許多。
上次決鬥時,她只是招式輕靈,身形快捷而已,內力仍是遜自己很多,因此有許多硬拼的招式,她都儘量地避開,今天才交了一招,已經試出她的內力比自己還深厚一點,假如硬拼下去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翠湖宮主似乎也存心利用內力來壓倒他,接連的幾手狠攻,都是長驅直入,不令他有還手的餘地。
因為要架開她的攻招已很吃力了,而且發招又快,一劍跟着一劍,簡直連喘氣的機會都不給他。
十幾招之後,慕容平一招未回,卻已感到有點疲累,不禁激起了他胸中的豪氣,在以往的決鬥中,他也經常被人擊敗,可是從未像今天這樣難堪,對方是一個女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精招。
就是一劍連一劍的猛攻,卻逼得他手忙腳亂,兩臂痠麻,要是這樣被殺死,那未免太慚愧了。
請續看《孤劍行》續三冊獨霸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