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招不屬於四家,卻是泰嶽劍神顧清風當年凌空揮出的三絕招之一,那三招曾令他們四人自動膺服,屈認五劍並尊,現在居然在慕容平手中使了出來!
尹相毓怔在當地不作聲,許明非驚問道:
“小子!你這一招從哪兒偷來的?”
慕容平輕笑道:“你們又不是第一次看見,何必多問呢?”
許明非沉聲道:“我知道!我是問你怎麼從顧清風那兒偷來的?”
慕容平淡然道:“偷字不好聽,你應該說是學來的。”
許明非無可奈何地道:“好吧!你就說說是怎麼學來的吧!”
慕容平道:
“我進來之時,就說過神州五劍,我一視同仁,既然光顧了你們,怎麼會獨獨地偏了他呢?”
許明非怒聲喝道:
“顧清風既無門人、又無子女,你那套騙術絕無法可逞。”
慕容平笑著說道:“你們的消息實在太差,顧清風本人雖無門人子女,可是他有個俗家的哥哥,他哥哥有個女兒,顧清風這對侄女看得比什麼都寶貴。”
許明非切齒道:“又是一個女孩子受了你的騙!”
慕容平搖頭道:
“你說話實在難聽,應該講,我多了一個紅粉知己,那女孩子可比你們的女兒、弟子漂亮,也比她們忠於感情,直到現在,她依然在痴心地等待著我。”
許明非憤怒已極,厲目四顧道:
“這傢伙實在是天下最可殺的混蛋,此人不除,還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受他的害呢!我們不必顧慮什麼江湖道義,盡力為武林殲除一個敗類吧!”
其餘之人都沉重地一點頭,四支長劍交錯攻上!
慕容平哈哈一笑,驀地長身振腕,灑出滿天劍影,一時廳中劍風呼呼,人影如同穿梭般地往來不絕。
慕容平以一敵四,從容不迫,遊刃有餘,因他對四家的劍法俱已瞭然於胸,對方一出手,他就知道了,所以雖在四大名手的圍攻中,他還能揮劍回招。
這四人平時俱無聯絡,遽爾合攻,只好各盡所長,有時反而被慕容平引誘得自相殘殺起來。
慕容平劍穩力沉,反攻時所使用的招式,俱是泰嶽劍神顧清風的神雷劍法,劍風中隱含雷霆之勢,渾厚凌厲,儼然名家氣度。
交手近五十回合,依然是個勢均力敵之態,魏搏生與三個女孩子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簡直無法相信這事實。
又過了十幾個回合,突然,慕容平大喝一聲:“停!”
這一聲巨喝甚有威勢,四人居然聞聲住手。
慕容平先頓了一頓才道:“我們互換了幾招了?”
許明非沉聲道:“閣下耐戰工夫不錯,居然能支持六十七招不敗。”
言下微露一絲欽意。
慕容平朗聲道:“你們四人俱享受第一劍手之譽,合攻六十七招不勝,自己也應該知所進退。”
四人都臉呈愧色不語,半晌,上官不予才道:“閣下說得不錯,今日若是論劍,我們都該認輸,可是,我們是為了除害!”
慕容平冷笑道:“好冠冕堂皇的理由,請問我做了什麼壞事?”
上官不予道:“你欺侮女孩子,瀆弄她們神聖的感情!”
慕容平哼了一聲道:“我並未引誘她們,是她們自動向我表示愛意的,我若拒而不受,才是真正地侮辱了她們。”
上官不予為之語塞,呆了片刻之後才道:
“你跟她們談情說愛,卻又不負責任。”
慕容平長聲大笑道:
“這話更荒唐了,感情予取,卻是出乎自願的,我該負什麼責任?”
上官不予叫道:“你該娶她們!”
慕容平一笑道:“豈有此理!假若我喜歡一頭狗時,我是否也非娶她不可?嫁娶乃人之大倫,我若答應娶她們了,現在你還可以責我背諾,事實上我從未對她們做過任何表示,你憑什麼一定要我娶她們?”
上官不予氣得無言可說,許明非突然道:
“那點就算你能狡辯,可是你也不該利用她們對你的好感,乘機剽竊武功,為了這一點,我們也該殺你!”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
“這倒有道理,想不到我一時遊戲之舉,倒構成了送命的理由,玩物喪志,這句話一點都不錯!”
孫一峰怒喝道:
“你真是個卑劣的畜生,設盡詭謀,不擇手段來騙取絕藝,還有臉皮說是遊戲之舉,我知道你是想成名,可是藉欺騙女人而成名,武林道上始終不會有你的份!”
他這番話罵得聲色俱厲,其他三人俱都覺得非常痛快,慕容平卻沉下了臉,充滿了殺氣地說道:
“孫一峰!你別覺得你那點工夫了不起,現在我要叫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劍法,你把劍拿穩了,我一招就要你的長劍脫手!”
孫一峰見他的神情變為異常陰沉,心中不禁冒上一絲怯意,口中卻冷冷地笑道:“世上這種人還沒有出生!”
慕容平舉劍在空中劃了一下道:
“我就用這一式,現在你想法子留住手中的劍吧!”
神州五劍均稱當代名家,見了他這招,卻不禁一個個臉色如土,噤口無言。
這一招凌厲無匹,直掃前胸萬無可避,唯一的方法是用劍硬磕,可是慕容平收劍之際,劍鋒平拖回去,剛好可以將握劍的手腕削下來,斷了腕,劍當然保不住了。
魏搏生與三個女孩子還不明白他們四人何以如此,因為這招並無出奇之處,只有他們對劍術深具火候的人,才知道慕容平所拿捏的時間部位與尺寸,實在是無懈可擊。
孫一峰停在當場,額上汗如雨下,半晌做聲不得。
慕容平仍正色地道:“我念你們成名不易,所以一直不為己甚,今天我實在是被你逼得如此的。”
孫一峰頹然地將手中長劍往地下一擲,黯然道:
“從此神州五劍除了我這一號。”
其餘三人相顧默然,半晌之後,上官不予才問道:“閣下劍技入聖,但不知可曾與顧清風較量過?”
慕容平道:
“較量過!他自己折了長劍,雲遊四海,不再談武事了。”
上官不予悽然一嘆道:
“好!從此神州五劍一律除名,讓閣下一劍獨尊吧!”
他毅然地代表發言,其他三人毫無異議,已在心中默認了。
慕容平淡笑道:
“那倒不必,你們保持了二十年的名頭,我不想一下子就取過來,而且我亦無在武林爭名之意,據我所知,莽莽神州中,高於我的人還多得很。”
許明非詫然動容道:“那是些什麼人?”
慕容平搖搖頭笑道:
“他們與各位生活在兩個圈子中,我也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許明非心中大感疑惑,但是他知道慕容平是絕對不會講出來的,因此只好一嘆道:“可笑我們懵然無知,妄自尊大二十年……”
慕容平道:
“莊主不必灰心,神州五劍盛名依然不墜,我不過是偶而涉足江湖,馬上就要退出,今日之事,知者無多……”
孫一峰突地冷笑道:“閣下別說得那麼輕鬆,江湖是個大染缸,只要跳了進來,你就一輩子洗不清,永遠都是江湖人。”
慕容平一怔道:“當了江湖人又怎麼樣?”
孫一峰厲聲道:“當了江湖人,你就得隨時準備接受永無盡止的江湖風波,刀頭餐肉、劍底飲血,身無居處、睡無寧日。”
慕容平道:“這是為了什麼呢?”
孫一峰冷笑一聲道:“為了保護那一點飢不能食、寒不能衣的虛名。”
慕容平淡笑道:“我沒有名。”
孫一峰瞪著眼睛道:“閣下已經有了,今日一戰後,二十年來神州五劍的光輝戰績全部移交給你,希望你能保持得久一點。”
慕容平微感意外道:“這麼簡單?”
孫一峰冷笑道:“當然,武林中以強者為勝,因此打鬥殺戳乃成登龍捷徑,今日你以戰成名,將來也會以戰失名,像我們今天所失去的一樣,而且你記住,神州五劍並非永遠地將盛名讓給你,只要我活著一天,我不會忘記要再次與你一搏,進而擊敗你!”
慕容平默然片刻才道:“隨便你怎麼樣吧!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只好挺著挨,不過我也告訴你,我不想、不願,也不會做江湖人的,萬頃情海,我跳得進去也能出得來,不相信區區一個江湖就能困住我。”
孫一峰哼了一聲道:
“情海易渡,江湖難遊,從古到今幾許年,代代江湖人才輩出,還沒有一人能潔身退出的,我倒希望閣下能為江湖漏網第一人。”
慕容平輕輕一笑道:“列位假若沒有其他見教,在下就想告退了!”
眾人默然無語,三個女孩子的臉上浮起了異樣的神色,慕容平則瀟灑地作了一禮,然後含笑地對三個女孩子道:
“再見了!美麗的女郎,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美麗的時光,異日在一個較恰當的時間,但願我們能重逢。”
眾女孩子的眼睛又亮了,閃著一絲希望的光彩。
慕容平黝黑而俊秀的臉上浮起了溫柔的笑,露出他潔白如編貝的牙齒,以低沉而富磁力的聲音道:
“再見了!珍重你們美麗的臉龐與身體,別為我哭泣,多為我微笑,我會常常懷念你們的。”
說著他瀟灑地轉身,邁步離去。
剛走出四五步,柴小清突然叫道:“喂!你等一下!”
慕容平停步轉身含笑道:“小清!什麼事?”
這小清兩個字,叫得極其溫柔,柴小清臉上一紅,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美麗的日子,可是,一接觸他近乎漠然的眼光,她的心又沉了下去,咬著牙齒道:
“你既然精嫻那麼高深的劍術,為什麼又要學習我們的劍招……”
慕容平笑道:“移石攻錯,神州五劍的招式各有所長,並非一無可取,所以我才不憚其煩,一家家地挨著學過來,不過我最大收穫還是結識了你們。”
柴小清咬了咬牙齒道:
“本來我還有一個問題,可是我知道你不會肯說的,算了,你走吧!”
慕容平仍是維持他那笑容,不過帶著點惆悵道:
“我知道,你還是想問那位令我傾心的女子,這點我實在抱歉不能告訴你,而且是為了你好。”
柴小清一撇嘴道:“怎麼?她很兇?她會殺了我?”
慕容平笑道:
“不!她自己很善良,雖然她的武藝很高,可是她連螞蟻都不忍殺死一隻,不過她身邊的人會殺死你的。”
柴小清急問道:“她美嗎?”
慕容平笑笑道:“我審美的眼光很高,不會愛上醜八怪的。”
柴小清又追問道:“你愛她很深嗎?”
慕容平點頭道:“當然了,我對她情深如海。”
柴小清道:“比起我們呢?”
慕容平忽然變為暴躁道:
“你別跟她比!你們跟我一樣是個凡人,她可是天上的神!”
柴小清將牙齒咬得緊緊的,哭著道:
“你給我滾得遠遠的!我希望你死了,我永遠也不想看見你了!”
慕容平輕輕地轉過身去歉然道:“雖然這是事實,但是我並不想告訴你而使你傷心,是你一定要逼得我說的。”
說完,他的身影幾個起落,輕捷地在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了。
柴小清迴轉身軀,撲在尹相毓的懷中號啕大哭。
尹相毓撫著她的頭髮,哽咽著道:
“孩子!你心中還是愛他的!是嗎?”
柴小清抬起粉臉,堅決地道:
“不!我恨他,我恨不得一劍將他搠得稀爛,師父,難道我們就這樣受他欺負算了?”
尹相毓喟然道:“技不如人,其將如何?”
柴小清道:“技是人練的,他不見得就是天下無敵!”
尹相毓嘆道:
“茫茫人海,要找一個此他高強的人實在是很難,否則神州五劍就不會稱雄武林,二十年未遇挫折了!”
許明非沮喪地道:“仙子別提神州五劍了,神州五劍在今天除名了。”
孫一峰憤然道:“劍名雖除,劍人未死!”
許明非嘆道:
“些名不足戀,難堪的是孩子們的事,傳出去對她們的打擊太大了!”
柴小清突然發了橫道:“怕什麼了,哀莫大於心死,我們的心都死了,還會在乎別人的一點譏笑?”
許明非詫地望著她道:“柴姑娘是什麼意思?”
柴小清道:
“我不怕人譏笑,我要把我的遭遇公諸天下,甚至於不惜變本加厲,自汙名節,讓天下人都拿他以敗類視之,看看那些名門正派,能不能再保持緘默?只要有一派對他動了仇念,就不怕其他門派不介入,那樣子就夠他受的了!”
許明非一怔道:“姑娘這等做法,不怕損卻令師清譽嗎?”
尹相毓苦笑道:
“我倒無所謂,反正一敗如山倒,不過孩子你要想清楚些,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柴小清堅決地道:
“只要師父不反對,我就決定那樣做,其他人我不管,反正我絕不牽涉到她們就是,報仇的法子很多,並不一定要靠武功。”
上官不予呆立片刻,舉手一招道:“婉兒,我們走吧!”
柴小清上前道:“上官伯父,您對我的提議作何意見?”
上官不予搖頭道:
“我不贊成,慕容平的行為我不能說對,但是用那種方法對付他卻是不光明的事。”
柴小清冷笑道:
“要想正大光明的擊敗他,除非你能找到他口中所說的生活在另一個圈子裡的人,您找得到嗎?”
上官不予搖頭道:“我也不想找,我對自己的技藝並未失去信心,只怪這些年來的虛榮誤了我,使我固步自封,不求進取。因此我想跟婉兒找個清淨地方,好好埋頭在技藝上痛下功夫。”
柴小清哼了一聲道:“上官伯伯好偉大的心胸,侄女虔心祝您成功。”
上官不予苦笑一下,攜了上官婉兒出門走去。
孫一峰帶著孫絳珠也要告辭,柴小清望著他道:“孫伯伯!您……”
孫一峰沉聲道:
“我雙管齊下,柴姑娘對外宣揚時,儘可不必隱瞞絳珠的事,但也不必過甚渲染,我還是要回到功夫上,報仇雪恥,我不屑假手他人!”
“師父!咱們也走吧!這地方我呆夠了!”
孫絳珠跟著孫一峰,柴小清拉著尹相毓,四人一路,但卻分成兩起向廳外而去。
許明非跟在後面送到莊門口,說道:“此等情形下,我不再挽留各位了!”
孫一峰迴頭道:
“許兄請留步吧,你最好看看令嬡去,她恐怕還不知道呢,要把這許多事告訴她,還得費一番唇舌。”
許明非默然地回來,卻見魏搏生一個人仍坐廳上呆呆地想心事,秋英卻意外地站一旁,手中捧著慕容平的那張黃龍大弓痴痴地發呆。
許明非一陣心酸,悽聲喚道:“秋英!爸爸……”
許秋英悽苦地一笑道:
“爹!您別說了,他出來的時候,我正在廳後面,一切都知道了!”
許明非搖搖頭嘆道:“孩子!苦了你了!”
許秋英反而淡笑著道:
“沒什麼,我也不恨他,因為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他太神氣、我太醜,他太聰明、我太笨,而且他對我很好,臨走的時候,還在我臉上親了一下,送我這張弓,算了!一切都過去了,有了這些我就夠過一生了!”
她眨著兩隻美麗的大眼睛,聲音中已無悲慼,只是一種空洞的茫然,倒是許明非自己流下了眼淚。
突然,呆坐的魏搏生一躍而起,伸手攫去了她手中的長弓。
許秋英吃了一驚,像是被人搶去了她最心愛的寶貝似的,拉住魏搏生的膀子哭叫道:
“魏伯伯!您……您把它拿去做什麼?快還給我,這是我僅有的一件東西了……”
魏搏生這才發覺自己太魯莽,連忙安慰她道:
“孩子!別急,伯伯只是借來看一下,馬上就會還給你的。”
許秋英停止了哭鬧,魏搏生仔細地在手上把玩那張長弓,許明非也詫異地湊上來道:
“大哥!您在看什麼?”
魏搏生頭也不抬,繼續在弓上巡視著,口中卻答道:
“老早我就感到這枝弓不尋常了,果然有些門道……”
許明非更奇了,問道:“大哥!您發現什麼了?”
魏搏生道:“他的來歷。”
許明非大異失色道:“他是什麼來歷?”
魏搏生道:“我也很難說,不過這弓上倒有一個線索!”
說著用手接著那粗有米許的弓弦,許明非看那弓弦,發現它非藤非麻,色泛烏亮,拉之硼硼作聲,十分堅固,但也瞧不出有何異狀,因之將詫異的眼光望著魏搏生。
魏搏生用手捻著八字須尖點頭道:“賢弟看不出吧!這是蛟筋!”
許明非莫名其妙地問道:
“蛟筋作弦,力可透石,與慕容平有什麼關係呢?”
魏搏生正容道:“賢弟只知蛟筋之功用,卻不知蛟筋產於何處?”
許明非睜大了眼睛道:“愚弟的確不知!大哥知道嗎?”
魏搏生微微一笑道:
“這事數之今日武林,恐怕知者也不會太多,然而敘述起來恐怕是一件駭人聽聞之事,也許可以找到一點關於慕容平的來龍去脈……”
由於魏搏生說得那麼神秘,使得許明非父女倆都感到莫大的興趣,連聲催促他趕快說下去,魏搏生乃略整一下思緒,緩緩地說道:
“這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年青,性子也比現在好動,仗著一身家傳的功夫,行走四方,有一次剛好得川中幾個朋友的邀請到那兒作客,途過泯江之際,恰好就遇上了這件怪事……”
許秋英聽他說了半天,仍未涉入正題,不禁大是著急,脫口催促道:
“魏伯伯,您能不能長話短說,直接講那件事好不好?”
魏搏生笑笑看了一眼道:“賢侄女,伯伯的年紀可不能像你們一樣,凡事都要交代的清清楚楚才行……好好好!你別急,伯伯馬上就接下去說,那一次我經過泯江時,剛好聽說附近在發蛟,川中人所說的發蛟,就是指江中有蛟龍盤踞,經常掀波作浪,小則摧毀舟楫、傷害行旅,大則江流泛濫、村舍成墟。”
許明非輕吁了一聲道:“會有這麼厲害嗎?”
魏搏生微微一嘆道:
“兄弟起初也是不信,以為蛟龍掀波之說,只僅僅是村夫俗子的過分渲染,充其量不過是一頭畜生而已,難道還能強過萬物之靈的人類麼?一來是我年青氣盛,再者也是有點不服氣,所以我在聽見這個消息後,不僅不加退避,反而激發了好奇心,非要去見識一番不可,於是我打聽得蛟巢之所在,想仗著那一點技藝替沿江居民除害……”
許明非擊掌讚歎道:“大哥屠龍壯舉正是俠士本色!”
魏搏生訕然一嘆道:“老弟別笑話我了,愚兄這一番輕舉妄動,自不量力,幾乎把性命都斷送在江上,還說什麼屠龍壯舉呢?”
許明非一愕道:“莫非大哥遭遇到什麼兇險……”
魏搏生老臉微紅嘆道:
“豈僅是兇險而已,簡直就丟了大人,我到達蛟巢附近,先將攜去一頭熟羊投入江中,將那孽畜引了出來,在水中看去,它只露出水牛似的一顆大頭,愚兄一時輕敵,便穿著水靠,握了一柄長劍,跳入水中想將它除去的,誰知那孽畜一身鱗甲堅逾精鋼,連頭帶尾,足足有十幾丈長,愚兄一劍刺上去,反將長劍震斷了!”
許秋英驚呼出聲道:“那怎麼辦呢?”
魏搏生輕嘆道:
“我掌中武器已失,空拳赤手,水性又不佳,只有閉目待斃,連逃走的可能都沒有,然而就是這千鈞一髮之際,江上意外的來了救星。”
許明非與許秋英幾乎同聲問道:“什麼救星?”
魏搏生輕嘆一聲道:“是兩個人,年紀與我差不多,也是拿著寶劍,他們像魚一般地潛入水中,那男的一劍削斷了蛟龍的一隻角,把我從蛟口中救出,那女的更厲害,連人帶劍,在水中就像是一隻急箭,筆直射向蛟龍的腹部!”
許秋英緊張地問道:“她得手了沒有?”
魏搏生也神往地道:
“自然得手了,她手中的長劍也是普通的武器,然而卻威勁異常,第一劍就刺透了蛟龍的腹部,跟著身子朝前一撞,劍鋒在蛟腹上拉開五六尺的口子,鮮血把江水都染紅了,那孽畜吃痛之下,掀起了萬丈波濤,我就是被那陣波濤拋到岸上的。”
許明非也忘情地問道:“那兩個人呢?”
魏搏生咋咋舌頭道:
“說來也難信,那兩個人竟像是附著在蛟身上一樣,任憑那孽畜如何翻騰,他們始終是緊緊地釘著它,長劍翻飛,大約經過半個時辰的苦鬥,終於把蛟龍殺死了!”
許明非搖頭驚歎道:
“偉大!偉大!若非您大哥從不作虛言,換了第二個人來說,小弟斷乎無法相信世上有這等能人。”
魏搏生跟著一嘆道:
“驚人的事還在後面呢,那二人殺死長蛟之後,一個抬頭,一個拾尾,竟將那條重逾萬斤的死蛟拖到岸上,立刻就動手剝取蛟筋,然後將蛟身斬為數截,那男的在身邊取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彈在蛟身上,不到多大功夫,那一截截的蛟身連皮帶骨,都化為黃水,流到江中連一些痕跡都未留下。”
許明非深深嘆了一口氣,過了半晌才問道:“大哥可曾打聽這一男一女的來歷?”
魏搏生也嘆道:
“怎麼沒有呢?愚兄對他們二人仰慕之至,立刻上前向他們道謝救命之恩,同時也想與他們結交一番,可是他們的態度十分冷淡,略為應付了幾句話,連姓名都不肯留下,就揹著那一捆蛟筋走了。”
許明非繼續追問道:“大哥難道就此罷了不成?”
魏搏生搖頭道:
“愚兄驟遇如此高人,怎肯輕易失之交臂,但是對方既然表示很冷淡,愚兄自然不能相強,只得在暗中追躡他們的蹤跡,一直跟到青城山附近,不知怎地一疏神就失去他們的蹤影了,愚兄猶自不肯死心,在青城山上找了好幾天,卻始終未得結果。”
許明非又問道:“他們會不會走上別的路去了?”
魏搏生搖頭道:
“那條路除了通往青城之外,別無去處了,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愚兄當時惆悵良久,想到他們一定是不願知名的高人俠隱,既不欲為人知,愚兄也只好遙望雲山空存懷思,可是今日見到慕容平的身手,再加上這弓上的蛟筋,想來此子與我當日所見的一男一女,也許大有關係……”
廳中開始變得很沉寂,大家都陷入沉思……——